----------更新于2020.06.11----------
大家好,我是翻译Dying,也是甜点师Kana。时隔半年来知乎唯一的回答update一下近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
人生真是奇妙,回到曾经热爱却远离的地方还是会有特殊的感动。最后一本《春物》的交稿已是七年前,谁能想到最近接手了《春物》在B站漫画上的连载翻译(还未交稿)。是天角的老编辑找了过来,而我完全是出于情怀去做这件事,毕竟稿费不够成年人塞牙缝的XD
至于生计方面,我已辞去金融行业的工作,正在筹备一家线上烘焙坊,想卖一些奇奇怪怪有趣的产品,不枉自己在东京学了两年。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我的新微博kana_sweetlog。
----------更新于2019.11.06----------
在个人公众号上更新了一篇关于翻译的文章:
----------原文于2018.04.07----------
作为曾经的圈内人士,我的知乎第一答就交给这一题吧。
交代一下背景。我的笔名是dying,当年喜欢看中文版轻小说的朋友或许似曾相识。出版物主要有《笨蛋、测验、召唤兽》《我的妹妹会认汉字》《问题儿童都来自异世界?》《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果然有问题。》和几本单册,也为摄影杂志《咔啪》和模型杂志《模工坊》译了一些稿子。至于我的翻译质量,回答里就有几个人提到,既有褒也有贬。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记得我。
也许并不扣题,但我会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讲讲我的故事:
一、我是如何由野生变为官方翻译的;
二、《春物》之后,我为何中断翻译;
三、我对无偿翻译和有偿翻译的理解。
一、我是如何由野生变为官方翻译的
我是轻之国度日翻组的老组员。从2007年追随popgo的前辈z姐进入论坛,开始接触轻小说,到2010年才正式开始翻译。经过几年耕耘,也在日翻组混到了影之副组长的职位。与老组员们在北京和东京多次聚过餐,至今还与个别人保持着联络。轻国已逝,但那段基情四射的青春岁月永存我等心中。
在答题之前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非科班出身的我是如何成为一名野生翻译的?
07年喜欢上成田良悟时,我还是只认识五十音图,知道初级语法的渣渣。于是,我先是一边查字典啃语法,一边玩了海量的日版文字AVG,随后在巴士游戏汉化组译了上百万字,参与作品包括NDS版《虫师》《圣洁传说》《影之传说2》《世界树迷宫》《陆行鸟与魔法画册》等。顺便一提,那时交往的男盆友对此表示十分不解,因为我从中无法获得任何收益,还耽误了学业。也许对我来说,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与升级打怪是一样的吧,不断地积攒自己的exp,再去解锁更难的关卡。
直到这一阶段,我才感觉自己有资格独立地尝试一下小说翻译了。
接下来,我在两年间用业余时间译了轻小说180万字,名单如下:
在这期间,开始有出版社的编辑主动找到我进行试译,由此我才成为了一名官方翻译,三年间也译了300多万字。后来接到的活,基本上都是通过同行、编辑和老同学的人脉介绍的试译得来的。我也在豆瓣小组中主动找过试译帖子,接到过大出版社待遇较好的稿件。但是怎么说呢,相对于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文学翻译这个行业的酬劳可以说是非常不堪,个人所得税还几十年未改过征收标准。
对于有志于进入文学翻译这一行的朋友,我只想说:在中国大陆全职做这个不是精神或身体垮掉就是穷困潦倒,请慎重考虑。作为爱好其实就很好,但如果一定要做可以从兼职做起或者给自己一个价位底线,千万不要被可怜的收入绑架自己的人身自由。
二、《春物》之后,我为何中断翻译
毫不夸张地说,《春物》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具体表现为我由一个死宅变为了现充。是的,现充。因为阅读中我渐渐发觉,这部作品的意义在于警示世人——即使爆炸也要成为现充(严肃脸
本以为大老师与自己一样活在孤独的幻想世界里,但实际上,这个人拥有太多我想要而不得的东西。
翻译《春物》时,我正在日本读语言学校,周围都是挤破头想钻进象牙塔的国人,而我是为了吃喝玩乐而去,志趣不合,顿觉十分受挫。我也想与朋友一起在萨莉亚复习功课,想在成群结队的jk身后默默叹息,想与社团好友去郊外野营,想穿上浴衣坐着摇晃的电车去河岸边看绚烂的花火,想在热闹的学生祭中扮演角色,想用日语互相吐槽交换真心……
然而现实是我要在一个月两本的时间要求下,几乎不眠不休地进行翻译。我一度困到被笔记本电脑砸伤鼻梁。我翘了课,辞掉拉面店和7-11两份工,只为了能翻好我喜欢的作品。很可惜我只能给自己的成果打及格分,因为信达雅的译文需要时间来反复打磨。一开始还有时间比对台版,发现台版错误很多,我还颇为不解,但轮到自己地狱赶稿时,只剩下捶胸顿足的份。
那两年颈椎疼痛,长时间赶稿使我头晕脑胀,身体不适。加上某公司想尽办法不签合同,严重拖欠稿费,我终于心灰意冷,翻完第六本选择了中止合作。
从此以后,我中断了坚持六年的翻译。
一是我开始质疑自己的水平是否对得起这份工作,过于紧凑的时间安排,使我无暇提高专业素养;二是当时对待译者堪称业界良心的天角遭遇危机,而其他公司拖欠稿费越来越过分(至今仍有近1万元稿费不了了之);三是我不想继续过着面对电脑的人生,想回现实世界看看。
后来我考了J.test特A,苦练口语,又申请了东京制菓学校,两年时间终于把上面提到和没提到的现充大事记都做了,并且跟刚开始讨厌留学生的日本人成为了告别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好朋友。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三、我对无偿翻译和有偿翻译的理解
对于翻译这门学问,技术层面的分析我就不多说了,不管口译笔译,基本功都是必须的。专业性来讲,译过大量轻小说和推理小说的同行曹逸冰和袁斌等大神都是科班出身,在此行当中打拼出一片天,更有资格论道,而走野路子的我就从个人的角度来谈一谈吧。
我热爱翻译这件事毋庸置疑。这份爱来源于替作者把想说的话说得清楚而贴切的成就感。
由于文学作品语境复杂,比起直译,我更倾向于意译。翻译中不是将外语一句句地转化为字面意思,而是读完一段话先在脑海中形成情景画面,再用中文表达每一个角色或者场景想要传达的含义。好比看到日语的「雫」,先浮现出水滴的样子,然后才会考虑中文怎么说。这个过程中的难点在于语境的理解和表达。
情景语境可以通过调整措辞和语感来找寻平衡点,但文化语境往往存在极大的转述鸿沟。轻小说的特殊性也体现在文化语境这一点上。先不提日本社会独特的文化习俗,大量2/2.5/3次元捏他和文字游戏几乎无法套入现成的中文语境。这也是为什么出版社没有找那些对相关领域涉猎不深的译者来翻译。
读者对译文质量的争议,除了基本功夫,往往也是因文化语境而起。
讨论质量好坏之前,首先要明确一点——译文究竟是给谁看的。例如台版,当然会使用本地人的梗和语气;网译,因为讲究趣味性和时效性,自然会用到大量流行用语;大陆中文版,考虑过审和受众,一定会注重语言(包括标点)的规范,避免滥用方言和网络用语等。
由于每个人的成长环境和经历都不同,对于不同语境的接受度也不一样。为了不使读者在阅读中感到跳戏甚至不适,官方翻译宁可牺牲一些趣味性,措辞也应使大部分人可以接受。相比之下,字幕组、漫画组、游戏和小说汉化组的受众更核心一些,玩些特别的梗,甚至个别词句直接拿来主义更为传神,大家也能理解其中妙处。
你觉得译得不好,一种可能是译者语言水平和翻译技巧的积淀的确不够,另一种可能是这不是你想看的中文,但译者其实是有能力译出符合你口味的译文的,只是出于各种考虑或条件限制没法那么做。此外,某些编辑会在不知会译者的情况下擅自修改译文。
说了这么多,无偿翻译和有偿翻译的区别究竟是什么?我个人认为,即使都是用心去做,前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即可,后者需要对作者、对读者、对编辑、对稿酬、对出版社、对相关部门的大BOSS负责,有一些不可控因素。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没有获得授权的情况下,只要在网上发布出来,前者就是违法的。
总结
轻小说的翻译是官方好还是野生好是个伪命题。一切取决于译者的客观条件(天赋、努力、机遇、交稿要求etc.),跟读者的主观口味也有关系。
现在我也会嫌自己以前翻译得不够好,但我知道没有一蹴而就的实力,人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最近又接到翻译游戏剧本的活,稿酬不错,我才重启了身为译者的修炼之路。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还会走多远,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