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进了一个好点的厂,你的工作,孩子的教育,你爱人的户口,你们家的住房,甚至你孩子未来的工作,都OK了。基本算是一生无忧了。冬天厂里免费烧锅炉,夏天厂里给孩子们发雪糕券。
这种厂,放在现在,员工一样很主动,因为这真的就是一个家。
可惜啊,没有这种厂了。
正好俺昨天讨论相关问题了。
正牌智库与网络键政圈里都有个经典的“小农经济悖论”,既人人都看不起趋向稳定而非发展的小农经济(包括“不思进取”的福利齐全老国企),但说到自己理想的生活时又把小农经济状的老国企职工当做答案(房子一小间,工作不太累,孩子有人管,老来医保全,企业管一生,社会托底限)。
于是讲课作文时经常先痛批一下老国企和小农经济。然后出的主意却是大家(你们)回归小农经济吧。
而大众也一边喊着老国企落后,一边把很相似的公务员当做最理想职业。
什么叫以厂为家,小时候厂就是我家。
这个问题我太有发言权了
小时候我妈妈在学校工作。
我就住在我妈单位的院子里。一个筒子楼,地方不大,中间走廊两边房间,住着十几户人家,都是妈妈单位的同事,屋子里连厨房都没有,家家户户在走廊做饭,共用卫生间和澡堂。隔壁的叔叔是单位管理计算机的,再往里走小月阿姨是教数学的,辰辰的妈妈包了饺子,就会让他每家每户送一碗。白天小皮猴子的父母都上班去了,同龄的小朋友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时候也从来不锁门,去小伙伴家直接推门就进。
一到中午,楼道里咚咚咚切菜的声音,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炒菜的声音,小孩子伸长脖子围在煤气灶前,眼巴巴地等着母亲从锅里夹起肉块喂到嘴里。顺便说一句,每一户人家都有自己的拿手菜的,辰辰妈妈的韭菜肉饺子,我妈的鱼,小李阿姨的炖牛肉,小孩子们一闻到味就知道今天要去谁家干饭了。
楼里玩腻了就到单位院子里玩,学校里好玩的可太多了,春天海棠花满院子的开,旁边的灌木会长绿色的毛毛虫,后来会变成白色翅膀的蛾子。
那时候操场还是泥地,下雨天一踩一个脚印,大一点的孩子捉蜗牛放在我手上,看着它的触角一伸一缩,后来铺了塑胶,再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漂亮的白色圆壳的蜗牛了,棕色的丑蜗牛却变得很多。
记得黄色的叶子落下来的时候,拿家里打火机和碎瓷片点叶子过家家玩,然后我们就一个一个的,被保卫科的大爷挨个骂了一顿,骂的一个个都哭的稀里哗啦的,大爷还说要告我们家长。
他骗小孩子的,我爸妈根本不知道。
冬天下了雪,学生都放假走了。我们就去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玩,指着一串小脚印问是谁踩的,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单位退休的老爷爷和他养的小狗。
小狗叫波比,还有一只很老的白色京巴叫雪球,雪球的女朋友是妞妞,是一只扎着小辫子的雪纳瑞。我们认识院子里的每一只狗,就像院子里每一个人认识我一样。
毕竟学区很小,从门卫大爷到路过的叔叔阿姨我们都面熟,就算不认识也会随口问一句,你是**(我妈名字)家的吗,都长这么大了呀。
没啥隐私,至今记得那天出去裤子穿反了,被从单位摸鱼的我妈提溜回家换,因为被x阿姨看到了,在单位说了她面子挂不住。学校里有一家小卖铺,管理的人是一个小朋友的妈妈,单位帮她妈妈解决了工作,那个夏天,拥有一个小卖铺的她是我们羡慕的对象。
单位都是砖混的房子,楼层不高,也没有电梯,母亲大人办公室在五层,我经常到她办公室,因为能玩扫雷和纸牌。
她看文件我嗑瓜子,嗑一小盘子她吃一小盘子。对面的阿姨会逗我,你磕的瓜子给不给阿姨吃呀,小气的我犹豫再三,捂着自己的门牙摇头。等我妈五六点下班一起去单位空地上打羽毛球,在办公楼二层办公室的乒乓球台上打乒乓。
我和我妈打羽毛球都很业余,就只会接到球以后,扬起拍子把球打的好高。然后两个人仰着头,看着白色的羽毛球摇摇晃晃的飞过,太阳还没落山,但已经不晒了,蓝色的天,又高又远。
有食堂,有时他懒得做饭,就食堂打点菜带回去吃,菜挺单一的,过油肉和烩菜做得还行,但是鱼香肉丝就做得很糟糕,没有鱼香也没有肉丝,只有让人辣的嘶哈嘶哈的辣椒。因为我们都不爱吃食堂,单位给饭卡打的钱总是花不完,所以一到寒假前,我妈妈就会在食堂买好多好多的烧肉丸子还有卤猪蹄。
每天烩菜里放一点,能吃到明年春天。
早年国家还没有那么多纪律要求,四项纪律八项规定什么的,每次她们部门聚餐,本着有福同享,有饭同恰的原则,每次都会带着我,因此我吃遍了我家附近大大小小的餐馆,我也认识她的每一个同事。
那时候呀,别说去单位扫雪了,楼里灯坏了直接自己就修了,院子里下雨积水了我们会去扫水,甚至连宿舍的楼梯,都是各家自己去扫的,哪家小孩子不听话了,就被罚扫楼梯和厕所,我最不喜欢扫厕所了,女厕屋顶上挂着一个蜘蛛网,因为听说能捕捉蚊子,大人也不清理,也不知道那一大家子蛛给小朋友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
楼下的树,有一年遭虫害了,叶子都吃没了,我们担忧的不得了,每天去捉树上的虫子,捉到了扔到地上踩死,也不知道我当时一个小女孩怎么这么凶残。加班什么的一个电话立刻能到,毕竟就个上下楼梯的时间…
后来单位分了商品房,搬出了筒子楼,我去外地读书。
又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找了工作。
单位管理严格,每天都得刷卡进,一个一个面部识别,老板工作认真,每天监督大家在不在工位。
有时候加班会很晚,我很少有机会看到太阳落山,我有一次看到对面姐姐每天10点和自己的孩子打视频电话。
倒是不担心安全,滨江区晚上10点11点街上人来车往,全是加班回家的打工人。
隔壁工位上的同事友善客气,大家都掌握分寸,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基本不会有别的交流,侵犯到你的隐私。
单位景观做的很好,四季都有花开放,雇专人维护,但路过的人上班赶着打卡,下班匆匆离开,大家都低着头看手机,没人关注这些。
哦对了,同事会打趣我为啥老把这里叫做“单位”,还有“我是今年来的新同志”这些土气的叫法,他们都把这里称为“公司”
“我们单位”“我们公司”
从小叫习惯了,我老是改不过来。
前两天,我爸爸千里迢迢来到杭州,想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到了门口说不能进,得申请访客登记,我看了看OA系统上复杂的流程,给他看了看工位照片就算了。
我爸说:你们单位的楼可真高呀。
是呀…
以前单位是家,老一辈在这里稳定的,不紧不慢地工作,聊天,吃饭,生活,养小朋友。所以那时候人们能扎得下根,像树一样,吸着养料,在一个地方就在一辈子。
现在公司是电厂,把年轻人当成电池,在工位上放完自己的电量,换取在大城市活着的酬劳。电池更换容易,所以大家离职和跳槽频繁,工位上的面孔经常变化。
可能社会在发展,这样效率会变得更高。
但你不能以当年的情况来要求现在的电池们。
“你看,你怎么不把单位当家,多多奉献。”
毕竟年轻人从未改变,变的是这个时代。
以前:
我娶了老婆,厂里给我老婆安排了文职工作。
我生了孩子,我孩子在厂里的小学读书。
我生了病,厂里的医生帮我看病。
我下雪了可不得去厂里扫雪么?有什么疑问?
现在:
我娶了老婆,厂里不安排工作。
我生了孩子,厂里不安排读书。
我生了病,厂里说关他屁事。
下雪了,单位的雪凭什么要我扫?单位自己不会去请几个扫地工人么?
——以前的单位甚至分房子啊。你再想想?
打小出生在一个国营工厂的家属院里,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这个问题颇有些感触。
厂区和家属区连在一起,大人们上班抬抬腿就到了。
那时的幼儿园叫托儿所,是厂子自己办的,也在家属区里。
盛夏的清晨,太阳慢慢升起,照亮了东边浅蓝的天空,照亮了远处闪着银光的树叶,照亮了厂俱乐部门前的小广场。厂子里职工很多,附近的菜贩、商贩瞅准商机,自发在这形成一个早市,这是每天最早开始喧闹的地方。
厂领导安排保卫科派一两个人简单的维持市场秩序,但从没听说收过什么经营管理费,毕竟方便职工买些肉菜副食。
职工们去食堂吃早餐,在家吃完早餐的老人送小孩子去托儿所、小学,当然,小学也是厂子自己办的。
也有些成绩优异的孩子,考上城里的重点高中,他们要更早吃完早饭,来到另一处广场集合,那里停着送他们去上学的大轿子车。车是厂里的,司机也是,至于车钱是否从父母的工资中扣除,那就不得而知了。作为学生,我们只需要按时到达,听着司机大伯点名上车即可,下午放学也是如此,周而复始。对于年少的我们,上学放学的路同人生一样漫长。
夏天过了,很快就是秋天,冷风吹过,落叶洒满校园、洒满回家的路。
那个时候也会因为考试不好,课堂作业做不完而留堂,偶尔老师也会叫家长。被叫家长的倒霉孩子一定要记得让同回的朋友给司机大伯请个假,不要让校车等自己了。
爸爸骑着二八大杠,带着我在穿行在冷风中,天已经渐渐黑了,远处的寒星在天边闪烁着。
偶尔也会碰见厂领导的吉普车,吱一声停在路边,司机摇下车窗喊道“那谁!这么晚了带着孩子干嘛呢?”
父亲脸色铁青“不省心呗,老师又叫了。”
“你自己骑车回,孩子坐我们车走,坐后边多冷”厂领导说
如蒙大赦的孩子赶忙跳下自行车,挤上了已坐了五六个人的小吉普,暖身又暖心。
那时领导的车也不能叫专车,毕竟总是拉着顺路带上的孩子、老人,帮着带个药,有时送病人去医院。
当第一片雪花安静的落在小广场上,这里又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广场上堆满了待分的煤炭、白菜、大萝卜。
孩子们最喜欢过年,那时候各个车间的班组长会拿上慰问品挨家串户拜早年、慰问。
慰问品是一成不变的套餐组合——一捆粉条、一捆腐竹、一叠干海带、一块腊肉外加两盒龙须酥。
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要送龙须酥,但是那直白的甜味一直刻在脑中。
班组长会例行询问家中的困难,人们多半会说感谢领导,没有什么困难。
其实大家生活都困难,说与不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有的班组长甚至比普通职工过的更窘迫。
那是一个没有禁燃禁放的年代,春节总是混着爆竹声、火药味以及劣质烟花单一的色彩,吵吵闹闹,满是烟火气。
晚春的夕阳给随风起舞的柳絮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当我再次站在家属区中,环顾那些本该透出灯光、传出笑骂声、飘出饭菜味道的窗户。冷清,这是唯一的修辞。
这些房屋的主人们早已被时代的洪流冲向四方,散落江湖。
有的创业有成,已在繁华的都市享受着天伦之乐。
有的生活艰辛,仍在为一日三餐颠沛流离。
有的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在静谧的地下沉睡。
不可否认,那段岁月是艰苦的,物质的匮乏、文娱活动的单调,多数人再也不想体验那种苦日子。
但是那段岁月也给我留下了很多温暖的回忆,早已被私人老板承包改做大型仓库的厂区、日渐荒凉的家属区、以及在那里度过的春夏秋冬,变成一种符号化的抽象的家的概念。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我们回不到过去,亦很难预知未来,所以一定要用当时的经济文化思想作为背景去评价时代。
题主领导以厂为家,当年我父母也是以厂为家。
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环境不一样了,心境和追求也不一样了,甚至升华的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也不一样了。我认为还是要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立足当前的矛盾和时代特点,思考如何提升当前工作者的积极性主动性,而不是简简单单忆苦思甜,自我感动。
一更(很不想辜负点了追更的朋友):
第一次有这么多朋友点赞,表扬的我感谢,批评的我接受。好的坏的,都是风景,幸会啦!
有一些朋友在聊剪刀差,也有的朋友说和我没有共情,我一概接受,希望大家也能有更多的角度,更包容的心态去看待历史,看待世界。能看到你们不同的观点,也幸会啦!
明天就是冬至了,黑夜极长而白昼极短,过了明天,白天便一日一日的长了起来。有个词儿说的特别好——否极泰来,不好的到了极致,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吧。
祝大家冬至快乐!越来越好!幸会啦!
现在体制内也可以组织扫雪。
但是主动去得人不如以前了。
这个事情,属于经济基础变化了。
以前的经济基础变回来,这个事也能变回来。
譬如你是阿里员工。
你进了阿里就一直干到退休。没有末位淘汰没有失业。
你一年拿30万,马云也就拿100万。副总拿80万。
而你如果程序编的水平高,你的技术级别可以一级级升上去,也拿100万。
你和马云,高管住一个小区。
房子大小是根据你家人口分的,不用花钱。
你家孩子和马云孩子都上阿里子弟小学,子弟中学。
你和家人病了,可以去阿里医院免费治疗。
你家有困难,阿里工会帮你解决。
甚至你夫妻矛盾,也有阿里妇联来调解。
马云有腐败行为,你可以直接找主管部门举报。
你没有违规,马云也没有开除你的权力。
阿里等于你家庭的延伸。下点雪,需要人扫雪,等于你家里有雪要扫,别让家人滑倒,你当然要主动去啊。
现在能搞这个的也就是朝鲜吧。
其实朝鲜官员疫情前也大批来中国购物。类似于80年代的中国的先富起来。
这位领导光说了那个年代以厂为家,却故意避开了最关键的部分没提,
那个年代的领导是最富有奉献精神,牺牲精神的,埋头苦干第一名,干的活最多,拿的钱最少,还经常拿出自己不多的钱去贴补家里贫困的工人,
那个年代的领导是对工人真好,是真的把工人当家人去尊重的;
以前,工人以厂为家,因为很多工厂也把工人当家人。
托儿所,有单位房,还能从厂里找个对象,各项福利从生到死都安排得妥妥贴贴。
现在,我以公司为家,公司把我当牲口,想蒙着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未来,又给我画了个饼让我继续往前走。
仅仅只是年轻人变了吗?
年轻人变了,是因为公司也变了。
如果公司给我月薪两万包吃包住四险一金给车给房还分配对象,每天上班8小时,每周休息两天,加班还罚款。
别说要我下雪天主动从家里去单位扫雪了。
公司厕所里但凡有一只苍蝇活着就是所有员工的失职。
别说扫雪了,老板从家里到公司脚不沾地我都能给你办到。
直接让老板过上王多鱼哪种败家又疯狂赚钱的日子,我也愿意成为老板的卧龙凤雏。
有一次刷抖音,我看见了一个新闻
有朋友不懂,我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个是法国传统,每年都要搞上那么几次罢工来为工人争取利益,在工会的努力下,不仅实现了8小时工作制,还保证了员工基本都签订终生合同基本不会被开除。
然而让我无语的是,下面有那些小粉红在讽刺,除去常规什么自由民主的讽刺外,我还看见有人在评论区里面发了个《巴 黎 公 社》来讽刺,下面还有几千个赞。
我很想扇他一巴掌,就算他们不理解自由民主的含义,他们还不知道当年巴黎公社的艰辛和伟大意义么,这样子都拿来开玩笑?
后来我出来工作那么多年才知道,其实有一些人是没有骨气的,是天生做奴隶的料。他们比任何人都爱巴结领导,即使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即使全体员工都因为他的献媚而被迫加班,他也在所不惜。
我们把这种人叫做工贼。
工贼以为好好努力就能跟着老板发财,其实他不知道,他越努力,老板干的小三越漂亮,他越卷,老板的奔驰越名贵。他自己活得像一条狗,却偏要拉自己的同事下马当狗。明明大家都是6点下班,他偏偏9点下班,明明周末不用去,他偏偏要过去,明明不是工作的时候,他硬是发个表格来侵占你的休息时间。直到所有人都被他搞得精疲力尽,当老板大饼最终被点破的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多么讨厌。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已经觉醒,他们明白,以前去扫地 那是帮大家的工厂扫地,现在去扫地,不过是帮老板扫地罢了。
那个时代,厂子不但是家,还是大家长。
基本上从生到死,厂子全都能管。不想干了,离职?不存在的。没厂长签字,你哪里也去不了。就算不来上班,那也顶多算个盲流。
嗯,你自己品品。
这人呢,不能什么都占着。
想要自由,就会失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