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提到用台湾牧师闽南语布道,突然想起在新加坡的很多教堂,每到重大节日(耶稣受难日,复活节,圣诞节)时,都会有华语/闽南语的双语布道。里面用的词语,都偏向于使用口语化词汇/读音。像“食物”就不是按照厦门一般的习惯叫sit8-but8,而要读作chiah8-mih8,或者直接说chiah8-e5。还有“天父”也不是用文读thian1-hu7,而是用白读thinn1-pe7。
大家说得都对, @李柰 君解释的这块儿也特别好。我换个角度说:汉语是单中心的diglossia。
大概“大数据”这个词刚出现的时候,我发现英文是叫big data,我震惊了。实际上,在我的汉语语感里,比较“正式”的科技词汇应该是比较“文”的,附带觉得英文的高大上词汇应该至少是拉丁词,最好是希腊词。所以上次做翻译的时候,差点卡在“风能”上,因为前一个是“光伏”photovoltaics,被负迁移了。
汉语的高层级语言是文言,即使是官话,其正式程度也不及文言。在口语中,高级语言是官话,其他各类方言土语都级别低于官话。所以呢,在天朝影响范围内,正式的、学术含量高的书籍文章,历来都是文言文。然后,由各地(包括日本、朝鲜、越南)的文化精英再依本地口语进行阐释,而这些阐释又往往大量使用官话中的词汇和语法。地方上文化程度越高的人掌握的所谓“正式”词汇,其实就是官话和文言的词汇就越多。文化精英再因其地位和学识,影响中下层的民众。这层层替换其实就是东亚世界内,语言方面不断中国化的进程。也正因为这样的现象,才使得本来文言一致的先秦汉语,造就了后世汉语文言不一。其最终的结果就是官话和方言的社会语用意义有区别,事实上形成了类似社会方言的区隔。
这一现象不独汉语中存在。在欧洲的历史上,拉丁语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是主要国家的官方或者正式文书语言,也在不同国家的交往中充当重要媒介。在当时的情况下,各地土话就是不能和拉丁语的正式和文雅的形象相比较。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像法国,制订和推广标准语,就是要废除拉丁语的独尊地位,而要使当时的口语(比如巴黎岛方言)拥有书面和官方的地位。有了官方地位,再有了标准化,这种语言和方言的社会语用环境完全改变了,因而就“正式”、“文雅”附身了。但即便是如此,只是高层级语言发生了改变,对于那些没有成为高层级的语言,其地位还是一样的,大家很熟悉的“Il
est défendu de parler Breton et de cracher a terre…”。
相反的例子是越南语,虽然越南语曾在一些古代越南王朝短暂拥有过官方语言的地位,但越南的主流官方语言是汉语,虽然发音是汉越音,但书面语言是文言文。在现存的保大帝御批等官方文献中,君臣书面往来均是文言文,而不是使用越南语,也较少夹杂越南语词汇。显然在他们心目中,越南语是粗鄙的土话。但是后来越南定越南语为国语,使用拉丁字母拼写,以河内音进行规范。对于今天的越南人来说,标准越南语即是正式和高大上。
反过来讲,在没有中心方言,没有标准规范的语言中,方言并没有粗鄙的意味。我们就说中华正音嘉绒语吧,因为日常生活中事实上不存在标准规范,所以各地方言的差异,并没有文雅和粗鄙的差别,而仅是代表地域的区别,至多是匹配到地域刻板印象。又如绰斯甲话,观音桥方言与业隆方言也有不小的差异,但是也仅是代表地域不同而不是文雅和粗鄙。
另外一方面,在很多所谓汉语方言翻译中,往往因为语气通顺的需要,或者刻意突出与标准官话的区别,在词汇的选取和使用上,特别使用了标准官话中没有或者不太使用的词汇,或者是非常口语化的词汇,实际上就是挑选了粗鄙的词汇。
比如举个例子:“地球围绕太阳旋转,因而形成四季。”按网上的那些方言翻译风,这句话说成都话,恐怕就变成:“地球围倒太阳转圈圈儿,就整出春夏秋冬来。”
可是,事实上,成都话确实可以照原样说:地球围绕太阳旋转,因而形成四季。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师都说方言的,也是这样教学的。
换个角度说,这句话要说普通话的口语,也可以说:“地球呢,绕着太阳打转儿,那么就有了春夏秋冬。”任何一本课本都不会这样写。
其实,现代标准官话的初衷就是文言一致,吾手写吾口。但是,由于文言文几千来的影响,书面汉语始终同汉语口语有差距。所谓方言翻译,除开刻意地选择低俗词汇的问题,也很大程度上是书面语与地方口语的差距。
其实,而经过规范整理的方言,基标准语的“土”的感觉就会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