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最本质最明显的区别,一个追求群居性的自我,一个是强调个体的自我。
往细了说,中国人讲究communal spirit,注重群体(包括家庭、社会、国家),正因为如此,中国人更看中人情、面子等方面,当然也因此扯出很多问题。包括一直被批判的潜规则,很多时候追根溯源还是群体性的问题,因为看中与朋友与亲戚与利益伙伴之间的关系,所以不惜采用非正当手段甚至打破法律来维持彼此间的关系。这种价值观下的“自我”强调的并不是个体的独立性,而是强调个体力量达到与外部环境的统一。
而西方价值观下的“自我”,强调的是个人价值观和思想的独立,与外界环境是相斥还是统一,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可以自己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不必拘泥于是否正确。
举一个很小很常见的例子。
比如,国外女孩子对于身材和穿着,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们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支配权,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自由支配,那还有什么意思?
基于这种价值观,有人哪怕身材不那么好但觉得这样很好很开心了,所以即便腿短腿粗也按自己意愿穿短裙;有人不满意自己身材就天天跑步健身房,想要细腰细腿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但我发现在国内,如果一个人不是那么瘦,于是别人总会或直接或隐晦得表示TA生活方式不健康、TA不够自律、TA人太懒减肥坚持不了,等等。
这里很明显的不同,一个认为哪怕你生活方式不健康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权利,一个认为你选择一种消极的生活方式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自己都不负责了,就不要怪别人嘲你。
本质上还是群体性与自我的问题。一个强调你自己,一个认为你的消极方式使得你的个人力量微不足道,无法与周围环境达成融合。
这种在“群体”态度上的差异,说到底还是两者文化的根源不同。
中国的文化,可以说脱胎于农耕文明。
什么是农耕文明?说白了就是我先有一亩三分地,能保证我不必四处流离。
我在这块地上安稳定居辛苦劳作,填饱肚子才开始琢磨更高一层的东西,那就是思想和道德。
产生于农耕时代的思想,大多带着群体性约束的意味。
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因为群体,中国人自古就有强烈的疆土意识和统一意识。
所以外国人无法理解我们对于“国家”的执着,总认为我们在被国家洗脑。
脱胎于农耕文明的价值观乐于安守自己的土地,只要你不碰我的土地大家都是好朋友。
而西方不一样,你看对西方发展不可忽视的日耳曼民族,整个就是打来打去、迁来迁去的历史,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游牧”文明。
我们说到西方文化总是少不了古罗马文明,翻一翻西方贸易史,很容易就发现那时候西方的经济基础源于地中海沿岸间借助航海的贸易文明。
其后,为了更广阔的贸易,西方推行了殖民化,开启了大航海。
早期的航海家们,其航行是带着明确的贸易目的甚至殖民目的的,不然你真以为是为了追求冒险精神?
可以说西方近现代史从某种意义上起源于航海。
所以脱胎于这种文明下的文化和价值观,至少在我们看来,是有侵略性的。
这种侵略性使他们不太有国家和固有疆土的概念,于我好就在一起,于我不好就分裂。
体现到个体身上就是特别注重“自我”,某种程度上“我”大于“国”。
同理,这也是为什么国外普世价值为什么那么流行,国内普世价值为什么被嘲的那么狠。
我们撇开上层阶级的利益博弈,只谈个人。
西方人觉得“我”认为弱势群体那么可怜所以应该极尽所能帮助他们,中国人觉得圣母心个头啊你自己追求慈悲自我圆满却无视了带给其他国民更大的灾难特么就是伪善。
强调群体和强调个性这样的价值观无所谓对错,你解释一万遍从上下五千年说起老外也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重视“群体”,老外跟你念一万遍圣经你也无法理解他们追求“个性”的慈悲。
所以我个人从不觉得哪种文化更高一等,don't judge,对我们个体来说只有适不适合自己。
就像我个人不喜欢国内缺少私人空间的氛围,但不代表我觉得这种价值观是该被批判的。
举个很有意思的对比,也门撤侨的时候,中国群众都是很支持政府大力撤侨的行为,而美加两国的群众,主流却是支持政府的拒撤侨行为。
美加也许会笑中国国民愚昧任政府拿着纳税人的钱去救本该自己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中国也许会笑美加国民更加愚昧生活在一个政府不管你死活的国家。
双方很难说服彼此,也不是掩耳盗铃装作我不听不听,真的是接受的价值观不同。
另外,我承认中国现在有很多问题并且一些问题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着,但其中大部分问题说到底是现阶段经济发展造成的,和一个国家的文化、价值观无关。
人情、关系的存在导致人际关系的处理复杂,这也是我回国后比较不满的一点,身处高校学术圈气氛尚且如此,其他行业可想而知。但对我来说,这个问题一方面与前面所说的中国人“群体性”思想有关外,更多的是目前法制环境的不完善。
你说西方有这种现象吗?当然有,只是在西方它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字,叫networking。
你觉得一个拿着哈佛校长推荐信的孩子和一个拿着自己高中校长推荐信的孩子,申请学校的成功率是一样的吗?还是你觉得哈佛校长来者不拒谁优秀就给谁写推荐信?
印度裔精英在美国金融圈是N倍杀华裔,除了他们本身够拼外,已经成功的印裔精英愿意提拔自己族裔的人也是原因之一,说白了,就是抱团,在美加这样的移民国家尤为明显。
你说印度裔不代表美国,好,我们来说纽约地铁。(先让我吼一句,纽约地铁是我最讨厌的城市地铁,没有之一,没有之一,没有之一!)
纽约地铁由一个代表州政府的MTA机构运营,最擅长的事就是哭穷,一年一哭。左手拿了州政府几十亿,嘴里哭着“我已经穷癌晚期啦”,右手干净利落大砍纽约市地铁的经费。所以纽约地铁之所以成为脏乱差的代名词,除了建得早人流大外,MTA也实在功不可没。MTA这机构水很深,里面大量裙带关系,就像国内官员把自家孩子亲戚放在油水部门。
所以人情关系的在一个社会中存在太正常了,现在国内与国外的区别在于手段是否正当吃相是否难看,以及不正当的比例有多大,追根逐源还是社会的平均发展水平,包括法制和经济。尤其是这十多年来,国内的经济可以说是直接飞升了一个层次,相应的法制却一直跟不上。
同样的,外国人为什么无法理解中国人那么自私自利追求自我利益,因为他们没有生活在一个要和几亿同龄人竞争的国家,并且还是一个不发达国家。站在不同的经济基础上和体量上看世界看生活,又怎么可能一样?城市精英阶级坐在咖啡厅里怜悯农村孩子要自己做饭,末了责备父母责备政府为什么要孩子自己做,逗我呢?
坦白说,我也觉得国内物欲太重,很多人对成功的理解就一个字,钱。
但我不觉得这是该批判的,因为所谓读书写作、攀岩冒险、唱歌跳舞等等这些兴趣,哪个不是钱撑起来的?
要么父母足够有钱随你发展,要么国家足够有钱给国民花样福利。
可惜我国一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二父母有钱的不是多数。
我在国外跟人谈论中西方文化的时候,也说到过很多次关于中国人追求利益这点。
次数多了,我突然发现最能理解中国人这种行为的,反而是大家老是嘲的印度人。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中印两国年轻人所面临的竞争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样激烈的,这是欧美从没存在过的。
所以啊,脱离环境和背景简单粗暴谈价值观的都是耍流氓。
以上那么多废话,其实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话就说明了问题。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说到底,还是不够发达,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