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地那非作为血管活性药物在治疗肺动脉高压以及前列腺增生等领域有广泛应用,当然最为人熟知的应用还是“伟哥”,这样一款常用药常见药,能用液相色谱仪在汉江里检出是毫无悬念的。
可对于大众而言,这事儿还蛮新奇的,因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在新闻里从来没听说过长江黄河等大江大流里还能检测到伟哥。之所以没听说过,是因为日常水质监测并公示的指标并不包含西地那非,一般人也不会去看论文。
以下是我国网友对此类新闻的常见反应
那到底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呢?我是医生,不是环境学者,为了避免被喷不懂装懂,趁着休班我做了点调查。
首先就是看了韩国学者在Scientific Report上的原文。该研究团队在三个污水处理厂出口测的西地那非含量大概是40-60ng/L,自然水体部分约2ng/L。
那我们国内有没有类似的水质研究呢,还真有。《太湖流域药物和个人护理品污染调查与生态风险评估》里录得太湖流域水体内西地那非含量约0.2-0.8ng/L,远远低于韩国汉江自然水体2ng/L的指标哦…
先别急着下结论。太湖流域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到1000人,且过半为农村人口,首尔汉江两岸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27000….显而易见,自然流域里西地那非含量增加,与人口密度的激增成正比例。 另外,文中还提到了太湖流域水中布洛芬含量是1.48ng/L,是人口密集区珠江流域的1/1000,请大家密切注意这个数据,布洛芬是日常最为常用的药物,因此是我们比较参数的重要依据。另外查得汉江自然流域内布洛芬含量平均327ng/L (min 6.5ng/L~ max 1226ng/L) ,峰值浓度恰好也是太湖流域的1000倍,按照这个比例关系粗放推测,广州珠江流域西地那非的含量很有可能与汉江2ng/L的指标相当…..当然,这是假设珠江流域/太湖流域/汉江流域居民药物使用特征都基本相同基础上非常粗略的比例换算,有非常多的因素没有考虑(注意这个限定条件,请轻喷),实际有待验证,可惜暂时没看到指标公布。
上述粗放假设是否能成立,关键参数就是当地居民的药物使用特征是否一致。然而从药物销量。处方统计等角度入手几乎不可能。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篇厦门地区学者发表的英文文献,反映了这一关键参数。该文献恰好披露了厦门某污水处理厂出入水口西地那非的数据——约40ng/L(后经读者仔细测量文章图表 校正为30-40ng/L)……跟首尔汉江北面污水厂的平均数据差不多……为何我认为这两处污水厂数据可以反映当地居民西地那非使用特征类似呢?与自然水体不同,污水厂数据无需考虑自然流域水流量大小对PPCPs浓度的影响,且从文献报道西地那非入污水处理厂前后浓度无明显变化来看,生活污水并不会经过刻意的浓缩或稀释处理。因此我们假设一个虚构的标准化市民每天产生的污水为a方,其中西地那非含量为x,那么在不考虑蒸发浓缩和加入其他水源(雨水/大规模工业废水)稀释的情况下,不管一个处理厂辖区服务多少个标准化市民,其进出水口处的西地那非浓度仍然为x/a,污水厂水体西地那非浓度只与标准化市民参数a与x有关。在假设厦门/首尔标准化市民人均耗水量大致相同的情况下(280L vs 301L,有待考证,统计口径中是否包含人均公共用水量未知,亦有说法首尔人均耗水量在厦门的150%以上),两地标准化市民西地那非排泄量x,也堪称伯仲之间,注意这是拿厦门2012-2013年西地那非消耗量与2021年首尔比较,8年来国内西地那非消费量是上升了还是下降了,我也不加妄议了... 国产“伟哥”雄起!平均每天卖16.92万片,5年销量暴涨2114倍!(反映国内西地那非消耗量大体趋势,仅供参考,暂时未见2021厦门地区的具体消耗量排放量,轻喷)
考虑到上述因素,之前我预测的广州珠江自然水域2ng/L 西地那非浓度好像稍微能站得住脚了。
整件事情我觉得特别有趣的是,国内水域里明明也检出了“伟哥”,同样是公开发表在学术期刊上,而且厦门这样的二线城市浓度不比韩国首尔低,为啥就不能成为热门话题为人津津乐道呢?
我分别以“韩国 水质 西地那非”及“厦门 水质 西地那非”为关键词在百度上搜索,结果确实耐人寻味。妙啊~
知乎上,似乎也是如此,大家对韩国汉江检出西地那非事件发出了许多发人深省的评论
可是,中国学者报道了厦门水域的西地那非浓度,知乎上一条相关讨论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吧....
更新:同一问题下有给排水方面的专业人士 @侦察骑士安勃 严肃指出了我初版回答中的错误,尤其是根据太湖流域自然水体西地那份及布洛芬含量推算珠江水体情况的部分,在关键参数‘市民用药特征’缺失的情况下,这一换算确实十分莽撞,我对此虚心接受批评并对这个部分的思路进行了修改,欢迎大家继续提出各类数据线索和批评意见。
另外,我想再次阐明我的出发点,即驳斥相关人士关于“国内江河不含西地那非”的无知言论以及破除韩八股式的愚昧偏见,凡谈及韩国的任何现象即与财阀/压抑/内卷挂钩....什么水平的证据决定了你能得出什么水平的结论,若是以环境科学论文的标准来看,我的文章连入门都算不上,但我认为“国内大城市西地那非使用水平与韩国堪称伯仲之间“这一一般性结论是站得住脚的。对此,在接受 @侦察骑士安勃 的批评后,我仍保留我的意见。
最后,带有不同先入立场的人交流起来难免带有情绪和偏见。在 @侦察骑士安勃 的回答中,将我定性为“回形针式的造谣式辟谣,充满了傲慢与龌龊”,“洗地”,“比烂”.....关于初版回答的客观逻辑错误的批评,我深以为然,但是其回答是否如其主张般“严谨”,恐怕也要打个问号。 @侦察骑士安勃 列举的事实和部分推论也相当站不住脚。其一“Gangnam-gu 的 Tancheon Water Reclamation Center,数据不明,但其服务的江南区瑞草区是富人区,STP#2服务范围和服务人口肯定要比江北少。” 这部分陈述事实与自己的推测混搭,相当有迷惑性,Tancheon污水中心并不是只为江南区瑞草区服务,而是“for 4 of Seoul’s districts & 2 of its satellite cities.” 您如何确定STP#2服务范围和服务人口“肯定”要比江北少?就凭富人区人少的一般印象? 其二,“在厦门那篇文章撰写的12-13年,整个厦门岛上只有一座设计能力30万吨每天的筼筜污水处理厂服务岛内186.13万人口,这么高的PPCPs浓度,不出意外文章研究的就是这座。“ 又是同样的问题,厦门这篇文献并没有指出具体是哪一座污水厂,另外,自然水体内PPCPs浓度无疑与附近人口密度与流量有关,但污水厂内PPCPs浓度与服务辖区服务人口密度的关系是不是太想当然了?直接“不出意外”也不太合适吧..烦请详细说明一下...我喜欢您深入调查的精神,但是较真的时候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多少有点不合适。“造谣式辟谣”,“傲慢与龌龊”,这几顶帽子戴在您头上似乎也无不妥。打着严谨的旗号质疑别人可以,自己的行文却与“严谨”相去甚远,“您的严谨似乎不是为了科学而严谨,而是看到与你不合的立场才祭出的武器”这个评价似乎也不算冤枉您吧。共勉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