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电影,伍千里兄弟被冻成冰雕后的一幕依旧在脑海里回闪:
在《长津湖》第一部中,展现了一夜之间被封冻的冰雕连;而在《长津湖之水门桥》中,则更多的展现了战士们被冻死、冻伤的细节。
我不禁在思考一件事情:
先说结论:
虽然在高负荷的运动状态下,人体会释放大量的热量,战士们都不会有冻死的风险。
然而在长津湖战役中,战士们常常需要埋伏三天三夜。
静卧在-40℃的无风环境,他们能坚持14个小时。
在有风环境中,能坚持的时间低至2~4小时。
意志坚定的战士,可以在四肢冻成冰棍后,坚持三天三夜。
静卧在-40℃的无风环境,可坚持28小时。
在有风环境中,能坚持的时间低至4~8小时。
意志坚定的战士,可在四肢冻成冰棍后,长时间坚持。
【以下是详细探讨和计算过程】
这是不同状态下,人体的新城代谢率不同:
睡眠时:41W/m^2
静卧时:47W/m^2
静坐时:58W/m^2
静立时:65~70W/m^2
步行时:116~337W/m^2[1]
当战士们静立时,机械功为零,用新陈代谢功率×人体表面积,就能得到人体释放的总热功率。
根据许文生氏公式:
可得,170cm、60kg的战士,体表面积为: 1.65m^2。
战士静立时,新陈代谢取。
当人处于低温状态,人体新陈代谢提升%。
最终我们得到,静立状态下,战士们的新陈代谢总功率:
当人体产生的热量>散失的总热量时,人体便会升温。
当人体产生的热量<散失的总热量时,人体便会降温。
只有人体产生的热量=散失的总热量,人体的温度,才会不升不降。
人体散热的方式很多,主要可以分成三个大类:
1、对外热辐射:有温度物体就会辐射电磁波。
2、流体(空气/水)对流散热:空气流动带走表层的热量。
3、呼吸和皮肤蒸发散热:呼吸冷热交换以及水蒸气带走的热量。
通常情况下,通过呼吸流失的热量最高也只有总热量的1/10,而低温状态下皮肤散热极少。
那么,战士们在-40℃的环境下,人体散热的主要方式是:
对外热辐射+流体(空气/水)对流散热
这两种方式,占热量总损失的90%,那么战士们通过这部分散失的热量约为:120W
人体裸露部位释放的热量更多,衣服包裹部位释放的热量更小,所以需要分两种情况下来讨论。
◆裸露部位释放的热量
◆衣服包裹部位释放的热
人的面部和双手,裸露的总面积,预估1000cm^3,也即0.1m^2。
在-40℃的环境下,裸露部位的温度有多少?
当皮肤温度低于5℃时,会出现痛感,低于0℃皮肤会结冰。
那么战士们面部和四肢在非冰冻状态下,裸露部位温度应该长期处于0~5℃。
◆我们先来计算,裸露部位的热辐射功率
根据斯特藩-玻尔兹曼定律,物体对外的辐射通量(单位面积对外的辐射功率)为:
为辐射系数,人体可近似按照黑体辐射处理, 取值为1。
为斯特藩-玻尔兹曼常量,取值 , 为热力学温度。
人体损失的辐射热量,等于向外热辐射减去接受到的热辐射,即:
当面部和手平均裸露温度为5℃时,那么这部分在-40℃状态的热辐射功率为:
◆我们再来计算,裸露部位的流体(空气/水)对流散热
对流散热,可以通过牛顿冷却定律进行计算: ,A为人体表面积。
为空气的自然对流系数,有经验公式: [2]
-40℃时,
可得,人体在无风环境中,裸露部位的自然对流散热功率为:
那么,裸露部位散失的总热量为:
那么,通过衣物散失的热量为:
衣服表面的温度会比环境的温度稍高一些,同样会通过热辐射以及对流散热,把热量释放到环境中去。
当衣服从人体吸收的热量恰好=衣服对外散失的热量时,通过辐射定律和牛顿冷却定律,我们容易反推,得到衣服表面的温度为:
-30.07℃
而人体在舒适状态下,皮肤温度为33℃,低于30℃便会感到明显的寒冷。
战士们长期处于寒冷状态,我们取30℃。
那么衣服内外的温差, 60℃
当时战士们所穿的都是棉服,导热系数取0.072W/(m·K)
根据傅里叶公式,衣服的导热情况为:
为通过衣物传递的热量, 为导热系数, 为衣物传热表面积, 为衣物表面与环境温差。
那么,衣服厚度:
,约7.6cm。
也就是说,加上棉服和内衬、毛衣等,志愿军战士身上需要有多达7.6cm的纯棉隔热层,才能在-40℃的无风环境中,感到不会那么冷。
由于战士们一开始的棉服都是旧棉花,保暖还更低。处于比较舒适的状态,隔热层厚度甚至需要达到10cm以上。
然而,第九军团刚刚去朝鲜的时候15万人,仅仅得到5万套厚棉服。
这在《长津湖》第一部中有所展现:
志愿军刚刚到达朝鲜的时候,身上所有的衣物加起来,能有3cm的隔热层就很不错了。
战士们在打闹的过程中,新陈代谢功率可以升高到200W/m^2,可以让人体处于温暖状态。
然而,战士们行军打仗,真正面临死亡威胁的是在户外环境。
室外不存在无风环境。
牛顿冷却定律 中的换热系数 ,
需要使用空气对人体的迫流换热系数。
有经验公式: , 为风速。
下雪时的平均风速为2~3m/s
可得 的范围为8~12W/S^2K,我们不妨取平均值10W/S^2。
计算可得,室外环境下,风从志愿军战士面部和裸露的双手,带走的热功率高达:
加上热辐射,损失的总热量为:59.12W
那么,通过衣物散失的热量,,仅仅只剩下:120-59.12=60.88W
我们容易得到,当衣服的外界温度为-37℃。
通过衣服散失的热量才恰好为60.88W,衣服内外的温差 70℃
在这种环境下,战士们要不觉得冷,需要的棉服厚度为:
,也即17.82cm。
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战士们实际衣服的厚度比这个薄多了。
对那部分身上隔热层仅仅只有3cm的战士来说:
当恰好有掩体,处于无风环境时,人体额外流失的热功率为100W左右。
而在普通风速环境下,损失的热功率为300W。
也就是说,根据不同的状态,这些志愿军战士身上热量额外流失速度为:
100~300W/s。
当人体温度流失,达到严重失温状态时,核心温度可低至33℃以下,达到30℃人体死亡。
体表裸露部位温度可低至0℃以下,非裸露部位也能低至10℃左右。
人体是立体结构,随着尺度增加体积3次方增加。
预估战士们从正常体温到濒死状态,整个人体的平均温度可降低20℃左右。
按照60kg的人体,达到严重失温状态时,额外损失的总热量为:
60×20×4.2×10^3=5040KJ。
根据所在环境的不同,这些热量全部流失,所经过的时间为:16800~50400s。
折算为小时为:4~14小时。
也就是说,在最为理想的情况下,身着单薄的志愿军战士只能在风雪中静卧十多个小时。
在不理想的情况,他们仅仅只能静卧4个小时左右。
如果遇到强风天气,例如达到10m/s的五级劲风,热量流失的速度便可超过600W/s以上,战士们能坚持的时间更是大大缩短。
第9兵团,仅仅在长津湖战役便伤亡19202人,冻伤28954人,冻死4000余人。
冰雕连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
可以看出,冰雕连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任何掩体。-40℃的环境,在大风下,只需要2~4个小时左右,便能把人冻成冰雕。
在志愿军战士被大量冻死之后,周总理曾下令向战士们提供棉服,且提供的所有棉服必须用新棉花。
另外一点就是,打水门桥之前,七连在下碣隅里打了大胜仗,补充了食物、武器和被服,所以相对来说宽裕了一点。战士们能吃得上罐头了,令人泪目。
在《长津湖之水门桥》中,志愿军战士们的棉服明显更厚了一些:
但哪怕如此,他们所有衣服所形成的隔热层能有5cm就很不错了,距离17.82cm,依旧差了很远。
虽然5cm的隔热层,在正常行军的过程中,就可以保证不冷。
但在埋伏敌人的过程中,人体热量流失的速度依旧很快。
流失速度大约为:50~150W。
战士们能够在冰雪中埋伏的时间大约为8~28个小时。但如果遇到5级大风,时间依旧会缩短至4小时。
在《长津湖之水门桥》中也有所展现,有的战士在睡了一夜之后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是因为随着人体进入失温状态,体表温度下降,热量流失速度会大大降低。
在核心温度为30~33℃的严重失温状态,如果体表温度接近10℃时,大大减小的热量流失,便有可能接近人体静卧状态下的发热功率。
尤其是当四肢被解冻成冰后,人体流失的速度会进一步下降。
达成热平衡,便有长期坚持下去的可能。
然而,不说四肢冻成冰块,进入中度失温之后,便会有随时失去生命的危险。
然而,无数的战士处于中度甚至重度失温状态,四肢被冻成冰棍,却能坚持3天3夜!
简直就是如同传奇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意志力,是和平年代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长津湖之水门桥》电影中,展现了诸多严寒冷冻下的细节,电报机和迫击炮被冻得无法使用。无论活着还是死去的战士们,四肢都已经冻得僵硬,四肢各处都是严重的冻伤,很多人手肿得就像馒头一样,因为连血液都已经被冻住了。
甚至判断一个士兵是否死亡,已经不能通过身体来判断,只能通过眼睛。
甚至在最后伍千里冻成冰雕之后,由于眼睛微张着,甚至有影院观众还以为伍千里没有死。
但其实,真实的战争,比起电影还要残酷。
作为钢铁材质的枪械,拥有极高的导热系数,它们夺走战士们双手上的热量。
在冲锋的时候,甚至不少战士们手上的皮肤都和炮弹、炮身都完全沾黏在了一起。
甚至,战士们的脚和鞋底也会完全冻住,仅仅一次简单的烤火,一脱鞋便能脱下整个脚皮。
侥幸活下来的战士,也有的因为感染,不得不锯掉手指脚趾,甚至整条胳膊和腿。
这些,都是电影没有展现出来的。
一场优秀的电影,总是能够让我们对战争的残酷身临其境。
但战争的真实细节,是我们永远不可能去真实想象的。
感谢所有的志愿军战士,正是他们的战斗和牺牲,才换来了如今的盛世。
正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不用亲身去经历那样的痛苦和死亡。
对他们最好的致敬,就是好好珍惜难得的和平。
前东北边防部队退役军人。这题我会。长津湖有多冷?长津湖位于朝鲜东北部的盖马高原上,盖马高原是朝鲜北部最为苦寒的地区,海拔在1000至2000米之间,一般在10月下旬便会入冬,入冬特别早,11月下旬可达-27℃。年平均气温才1-2度。长津湖地区与北京的地理纬度差不多,北京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很少有-20℃的情况,为啥长津湖就这么冷?而且还多暴雪?长津湖位于盖马高原上,海拔有1300多米。地理常识,海拔每升高1000米气温要下降6度。并且盖马高原四北面是黑龙江冲积形成的平原,东北部是敞开的鄂霍次克海,这样的地形,北方的寒潮没挡没拦,直上盖马高原。黑龙江谷地也成为寒潮南下的通道,盖马高原虽然纬度位置不高,可处于风口之上,才让这里的冬季非常寒冷。寒潮爆发南下时,东北平原及朝鲜半岛正处于东部南下的通道上,盖马高原受蒙古冷高压反气旋系统影响,风向偏转为东北风,风从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吹来,携带着大量水汽登陆,受到盖马高原抬升,就形成了降雪,所以盖马高原冬季常常出现暴风雪,雪非常大。这样一来,长津湖的冬天本来就很冷,但1950年的冬天,更是雪上加霜。这一年,朝鲜遭遇了一场50年一遇的极度深寒天气,不仅普降大雪,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风,长津湖地区降到了零下30--零下40℃,由于风寒效应,体感温度更低。
长津湖战役,我们的志愿军在后勤缺乏的情况下,零下40℃严寒的条件下,以超出常人的意志,苦战20天,击败了美军陆战一师,获得胜利,因为严寒天气冻死冻伤减员三四万人。当然作为我们对手的美军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在充足的后勤保障下依旧,因冻死冻伤的减员也达七千多人。我当年在东北边防部队服役,服役地点就在长津湖东北方向直线距离400公里左右的中朝边境小城图们市,图们市的纬度虽然比长津湖更高一些,但是这里海拔只有100米左右,并且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夏天不热,冬天最低气温也就零下20℃左右。这跟长津湖的极寒简直不能比,就这气温让我这个关内来的都有些适应不了。冬天时的巡逻站岗对于我都是一种挑战。首先是站岗,一班岗两小时,站岗都是绒衣绒裤,大衣棉帽以及防寒面罩带着。白天还好,特别是凌晨的岗,凌晨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大半夜的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去接哨时,心情仿佛就像上坟一样。
站在哨位上,那真是一个透心凉。俗话说狗暖嘴,人暖腿。你要是走动着还好,还能跺跺脚。就在那直挺挺站两小时不动,那是真是非常酸爽,就算穿着站岗专用的军用长筒牛皮毡靴,一会会脚就给冻麻了。下哨的时候,冻得膝盖都打不了弯了,好不容易步履蹒跚的下了哨,往回走得时候脚就跟踩棉花上了一样,仿佛那不是我的脚。回去了当然先整桶泡面暖和一下身子,然后把脚贴在暖气片上烤烤脚,等脚的血液循环恢复了,回去钻被窝里才能睡的着。我们那会用的是81杠,不同于95步枪那种工程塑料的枪身,八一杠就是钢木结构,其他季节使用的是褐色的普通枪油保养,但是在冬季时就要使用深黄色的冬用枪油保养,如果气温到了长津湖战役时那种零下40℃的环境,那就还要兑上20%的煤油,否则可能会导致枪机和枪机框被冻缩在一起给贴上,直接连枪机都拉不动,如果到了夏季,那就得重新换上普通枪油,冬用枪油粘度小,气温高了容易生锈。在极寒天气下日常边境巡逻时,我们通常会给枪身上缠上白布。首先是为了伪装,其次是为了防止你跟枪沾上,巡逻时在齐膝深的积雪里行走是非常费体力的,一会就走一身汗,这时要用枪,大大的外手套上虽然留了个拇指套让你扣扳机,但是带着手套操作武器还是有点不方便。如果你用出了汗的手去拿枪,可能要不然手在枪上沾层皮,就是贴腮瞄准时金属折叠托在你脸上粘层皮下来。
曾经有个老兵忽悠一个南方入伍的新兵,说零下20℃的气温下,枪是甜的,不信你就尝尝。这个耿直的新兵居然傻乎乎的就去舔了一口,结果他就抱着步枪亲了20分钟的嘴。最后还是我去找了个保温杯用温水给他烫下来的。印象最深的还是新兵连时被派去清理部队旱厕里的翔,每个蹲坑下面一根几米高的钟乳翔,冻得坚硬无比。一群小伙子用镐头、铁锹、斧头、钢钎等工具连凿带翘的累一身汗才能把一座钟乳翔给干断。就这还是零下20℃的情况,退伍后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不少地方,几年前的冬天去了一趟大兴安岭腹地拍摄纪录片,那真正的体验了一次零下40℃是啥样。首先最大的印象就是鼻毛最先一根根的变硬,立在鼻腔里,然后睫毛开始结霜,就跟涂了白色睫毛膏一样。我们的制片有天在宾馆里刚洗完头发,就盯着湿漉漉的头发出门去超市里买烟,等他回来时头发已经成了毛利兰的发型了。当地人跟我开玩笑的时候说,在我们这跟人干仗,带条毛巾就行了,沾上水拿着伦上个几十秒,那就是跟棍子,拿起来就可以直接跟人干。
外出拍摄时我是里里外外裹的严严实实,脚上穿了三双厚棉袜,为了能塞下脚,我还特意买了双大一号的翻毛军用大头鞋。还带了个只漏出眼睛和嘴的黑头套,就跟绑匪一样。拍摄地风比较大,为了挡风防止体温流失,我还找了个包装设备的大号塑胶袋,底部剪了三个洞,做了个背心套在毛衣外面。就这么精心准备,我那天还是被冻了个够呛。首先是气温太低,摄影机的V口锂电池耗电量剧增,平时能维持4个小时拍摄的电池,在那种气温下最多只能使用半小时,V口电池还齁重,一块3斤多,根块板砖一样,把背电池的摄助给累够呛。还有就是脚架上的连接器是橡胶的,那种气温下橡胶都给冻脆了,稍微一掰就碎了,没有连接器的脚架很难调水平,搞得我很难受。最最麻烦的就是,摄影机还在低温下频频罢工,让我错过很多抓拍的镜头。中午制片把剧组的午饭用保温桶和保温箱装着送了过来,拿出来的时候盒饭和紫菜蛋花汤还热腾腾的冒热气,我取了一份正在吃。正吃了一半,导演招呼我过去商量拍摄方案,我把午饭往那一放就过去了,前后也就几分钟吧。等我回来,午饭餐盒已经硬了,里面的米饭扣都扣不出来了,紫菜蛋花汤也变成了紫菜蛋花口味的冰棍了。那天原本计划拍摄到下午三点多,拍个太阳下山久手工,结果只拍的不到中午就因为电池全部用完,不得不提前打道回府。
在这种环境下,我真的很难想象当年的志愿军是如何在这种如此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穿着单薄的南方薄棉衣啃着冻成冰坨的冷土豆坚持作战的,每次想到我那碗紫菜蛋花冰棍,我就不由得又增加一分我对志愿军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