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答案,当然是Bahasa Indonesia。
关于印尼语的前身今世,维基上写的很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了,我只讲关键。其实理解印度尼西亚很简单,广西、广东、福建、湖南、海南五省加起来,人口和印尼差不多。如果你去统计方言,可能比印尼还多。但实际上不影响各地方交流。
这里有三个关键点:
第一,通行语/。中国的通行语是普通语,标准音在河北承德滦平。有了标准音,在学校教育,还有媒体推广就好。这当中最关键一点是,「通行语只要传播推广就好,并不需要每个人都完全掌握」,举个例子,阿里和腾讯如果要谈业务,马云和马化腾相互懂就可以,不需要俩公司所有人挨个交流。
第二,理解海洋。很多人觉得,印尼都是岛,交流会很难。相对平地,海洋是难,当是相对山区,海洋其实算容易。这点理解很关键。
第三,Bahasa Indonesia自身。很多人常问一个问题,「学哪门外语最容易?」这问题其实没答案,因为学哪门容易,很大程度取决你会哪门。但无论怎么比较,马来语系的语言都是非常容易的。第一书写用拉丁字母。第二没有时态。
这个问题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确实答案就是“印尼语”三个字,但印尼是个语言情况相当特殊的国家,本回答将先做横向对比,然后再纵向简述印尼的语言历史。
如果按语言数量来看,全球排名前十的国家依次是:巴布亚新几内亚、印尼、尼日利亚、印度、中国、墨西哥、喀麦隆、澳大利亚、美国和巴西。根据各国通行语(未必是官方语言)的不同,可分为以下六类:
事实上,上述国家中除了中美澳之外,在早期很大程度只是个地理概念,各民族间还不能形成统一的国族认同,在这种情况下选用殖民者语言就成为了一种跨文化的中介手段。然而,一对比就不难发现,印尼需要用一系列限定条件来单列——既没有采用殖民者语言(荷兰语),而通行语又和母语者最多的语言不重合,显得很不可思议。这样一种通行语是怎么会产生的?
总之,印尼的通行语不能仅仅考虑现代“印尼语”(实则基于马来语廖内方言)在印尼建国之后的发展,也必须要同时涉及其上位形式马来语,这也是在“印尼”这个概念出现之前所奠定的基础。
(以下内容主要参考自Subhan Zein的Language Policy in Superdiverse Indonesia和唐慧《试论印尼语国语地位的确立与巩固》)
先上个印尼的地图,下面会涉及一些具体的地名:
尽管主要讨论发生现在印尼国土上的情况,但历史上和今马来西亚所处的马来半岛是不可分割的:
荷兰姑且也算殖民大国,但相比于葡西英法而言,确实在语言推广层面弱了许多,知名度高一点的例子也只有南非西部的南非语(地位也比不上英语甚至祖鲁语和科萨语),另外像苏里南、阿鲁巴、库拉索等存在感又实在太低。没能在印尼留下荷兰语的地位,似乎也往往成为荷兰被调侃的理由,但这种问题还是要视国情而定。
事情缘起于宗教传播。最早葡萄牙人来的时候,就强推用葡语来传播天主教。[3]而荷兰则是要传播新教,为了彰显不同,就改为原本就已广泛使用的马来语;在1731和1733年,马来语版的《新约》和《旧约》出版——这么一来,可以说反过头来又扩大了马来语的影响。[4]
但直到19世纪中期,荷兰政府才开始真正重视起东印度的语言政策问题,关于是否推行荷兰语有两派声音:
总之,1864年荷兰当局决定不把荷兰语作为当地的普遍教学用语,只专门用于培养上层精英,从而维护统治。与此同时,荷兰还对于本土语言“异常重视”,鼓励各地用地区性的通行语教学,以便打压马来语原本一家独大的局面。既没有荷兰语也没有马来语作为工具,那么要形成统一的认同似乎也就难了——然而事实也未必如此。
20世纪早期,荷属东印度的民族运动兴起,当时的人们就面临了在马来语/荷兰语/爪哇语中选择的困境:
经过商议,在1928年第二届印尼青年代表大会上正式确立廖内马来语的地位,并改名为“印尼语”[5]。之后再经历数十年的民族运动,最终1945年独立时确认成为官方语言。
刚独立时印尼民族主义热情高涨,人们非常期待一门官方语言的出现,所以印尼语得以迅速推广开去。在苏加诺政府时期,印尼语和印尼国族建构紧密相连,成为了任何正式场合必须使用的语言。随后,在1972年确立了现行的印尼语正字法,以取代原本荷兰语痕迹明显的旧版正字法,如/ʧuʧu/“孙子”原本拼作⟨tjoetjoe⟩,现作⟨cucu⟩。
印尼语的母语者在20世纪80-90年代大概在1700万-3500万之间;到2011年达到了4200万(占全国人口19.94%),同时已经有92.08%的人可以阅读印尼文。民族和宗教冲突尽管偶尔发生,但并没有对印尼语的推广造成太大阻碍,堪称奇迹,可以说比二战以后任何一个多语言国家和地区做得都要好。
然而,这总是把双刃剑。印尼语的推广对原住民语言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可谓linguistic genocide)。原书对于新几内亚岛的介绍比较少,但我个人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例子——新几内亚岛由印尼和巴新一分为二,然而印尼那一侧只有大概380种语言,而巴新一侧在700种左右[6],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另外,毕竟原书讲的是印尼,所以就并未提及“没有对印尼语的推广造成太大阻碍”的一个重要反例——东帝汶,因为独立出去了嘛。东帝汶原本就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不属于荷属东印度的一部分。20世纪70年代时葡萄牙放弃海外殖民地,但东帝汶独立后很快就被印尼入侵并成为“东帝汶省”,持续爆发激烈民族冲突;最终1999年全民公投后决定独立,2002年建国。从语言政策的角度来看,印尼语在东帝汶的推广就是失败的(尽管仍然会作为通用语),在建国后不仅将原本的民族语言德顿语升级成为官方语言,甚至又把原宗主国的葡语请了回来(虽然使用范围局限在首都帝力,对其它阶层和民族而言不太公平),可谓是葡语世界在新世纪的一桩大事。——东帝汶没有接受印尼语,就像印尼也没有接受荷兰语那样,都是侵略的象征。只是相比之下,葡语的侵略色彩好像就没有那么重了。
在马来语以外,其它也有一些语言在特定地区成为了通用语。比如吐康贝斯语(这甚至在IPA手册上有),在苏拉威西岛西南的吐康贝斯群岛上使用,并随商贸扩散到了马鲁古群岛、努沙登加拉群岛、新几内亚岛沿海、爪哇岛、加里曼丹岛,甚至苏门答腊岛和新加坡。
而英语作为强势外来语,也逐渐在一些场合朝通用语的方向靠拢。
其它地区性通行语还有很多,这里就不多提了。
总之,本回答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解释为何印尼语(廖内马来语)以原本并不出色的母语人数一跃成为了官方语言,所以附带着涉及了一下印尼历史上的一些政权交替、以及马来语本身的发展——但并不是试图写印尼语言简史,和语言政策关系不大的内容就跳过了,历史爱好者请不要太纠结。
印尼有国家通用语“印尼语”,90%以上的人都能阅读和听懂。
但是,多数人并不经常用它来沟通。
即使用到,也和书本上学到的标准印尼语有很大区别。
母语不同的印尼人交谈,可能的情况至少有以下几种:
多数情况下,占主导地位的是某种区域通用语。
即使在人口密集的中心城市,生活中印尼语的使用率也不算很高。
如果拿汉语普通话来类比,二者只是在官方正式场合的作用类似。
在非正式场合的使用情况,则有天壤之别。
汉语普通话在许多特大城市、北方中小城市、外来人口占比较大的地区,都已成为日常交流的主要用语。不同地方的人虽然带有不同口音,有个别用词习惯差异,但基本不妨碍相互听懂。
而印尼语几乎在印尼所有城市,都更接近于“辅助语言”。如果你只讲标准印尼语,他们能明白你的意思,也能用印尼语回应,但你几乎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任何对话。
在印尼,不仅找不到像深圳、石家庄、攀枝花这类典型的“普通话城市”,甚至很难找到标准语使用率能持平上海、杭州、苏州的城市,尽管后者当地的方言也有广泛群众基础。
如果要找个参照,印尼大城市的语言使用情况,有点像20年前的厦门、福州。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印尼的区域通用语相对强势。
所谓的700多种语言,大部分是使用人数较少的民族语。
笼统可分为两大类,
在这700多种语言中,大约有40多种,实际上是不同层级的区域通用语。
印尼的区域通用语又分为两种,一种原本就是使用人数较多的民族语,另一种则是不同语言长期接触形成的混合语。
从使用人数来看,处于第一阵营的有三种语言:爪哇语、巽他语、马都拉语。
这几种语言使用者总和占比过半,主要围绕人口最密集的爪哇岛和周边小岛分布。
它们不但和印尼语所属的马来语支差异极大,口语完全无法互通,而且文化源流也有区分,历史上受佛教影响较深,都曾采用婆罗米文字的分支系统书写(马都拉语借用爪哇字母)。
处于第二阵营的包括布吉语、巴厘语、米南加保语、巨港马来语、班贾尔语等七八种语言。
其中,分布在苏拉威西岛的布吉语、巴厘岛的巴厘语,也是和印尼语完全无法互通,而且历史上曾经各自使用不同的文字。
分布在苏门答腊岛的米南加保语、巨港马来语、加里曼丹岛的班贾尔语则属于马来语支,彼此有点类似方言间的关系。
例如米南加保语,也称米南语或米南马来语,有许多基础词和印尼-马来语音系对应整齐:
它们也都曾借用阿拉伯字母来书写,其中米南语和巨港马来语的正字法相对接近。
剩下的几十种语言可归为第三阵营,其中包括 Basè Betawi、Bahasa Manado、Bahasa Pasar 等以印尼-马来语为基础,融入了许多当地语言和外语借词的混合语。
最后,英语在印尼虽是外语,但也在某些场合也会作为印尼人之间沟通的辅助语言。比如大学里有些课程是直接用英语来上课的。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印尼人普遍具备基本的英语交流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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