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文学感”,实际上就是陌生感。
熟悉的、口语的词汇过于直白,所以缺乏意蕴。
用上书面的、间接的、冷僻的词汇,诗意就出来了。
一个要过脑子,一个不过脑子。
过了脑子的当然印象会更鲜明。
文学就是把日常生活过一过脑子。
霜之哀伤,听起来很酷。
火之高兴,听起来很生草。
因为哀伤是书面语,高兴是口语,你要是不连起来看,单看“火之高兴”还没这么生草,连起来一对照就生草了。
口语天然就没有“文学感”,口语太熟悉了。比如我上面那句为什么要用“生草”不用“搞笑”,如果用“搞笑”上面那句话就显得很搞笑了,像个网络冲浪时代的陈年老段子。
其实把“火之高兴”改成更书面的“火之愉悦”,听起来又有点意思了。
要是改成“炎之欢欣”,那起码是个绿装。
改成“焱之欣忭”,妥妥的大魔法。
改成“焚之夷悦”,可以当boss的大招了。
意思都一样,用词越陌生听起来越文艺。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中国人听了觉得很有诗意,日本人听了很喷饭。
因为日本人天天吃秋刀鱼,他们听到这一句的感觉,就跟你听到“胖头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一样。
“哥俩好”听起来不文学,“肝胆相照”听起来很文学;
“腻歪”听起来不文学,“缱绻”听起来很文学;
“快递到付”听起来不文学,“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听起来很文学。
讲得更深一点,这种陌生感是怎么来的?
从文学的角度讲,“哥俩好”只是陈述一个直白的事实,而“肝胆相照”用了修辞,是间接表述,好到内脏都亮出来给你看,比好更好。
夫妻俩的腻歪不新鲜,“缱绻”是萦绕盘结、纠缠不断、十指相扣、不离不散,是走了心的腻歪。
其实就是哥俩好,就是腻歪,不过,过了脑子,把日常生活形容出了陌生感,让人听着新鲜。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
之所以你觉得英语听不出“文学感”,是因为所有英语单词对你来说都很陌生。
=====防杠补更=====
陌生化是文学领域运用很广泛很基础性的技巧,很早时古人就有意运用,不过中西在古代各有表述,中国叫用词“奇诡”“奇峰突起”,古代西方叫“惊奇”,到了近现代才提出关于陌生化的具体理论。评论区也有兄台讲了“defamiliarization”,各位可以百度百科这个词,不懂就学,就搜,不要张口就在我评论区杠。
不只是词汇陌生化,搭配陌生也是陌生化的范畴,也有同样效果。
比如“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还有评论区一位老哥举例“砌成此恨无重数”,还有方文山的“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这也属于陌生化,不一定非要用词“高大上”。
现代诗当中很多陌生化处理,把熟悉的口语利用各种搭配陌生化,显得具有张力,这是现代诗的一种追求。比如:“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话说我挺讨厌知乎的,我写的稍微专业一点,就没有赞,也不会有人看到,我写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诶,杠精就来了,各种跟你杠,真烦。杠精们向我看齐,我只说一句:不要用你们的业余爱好挑战我吃饭的手艺。
写手进阶之路:
那很可能是对英语文学一无所知。
”很好“,大家都知道”very good",但是只有有一定英语文学修为的人才会脱口而出“tremendous!"
英语的文学类型丰富,不同类型往往有独具特色的词汇。
比如古英语的头韵文学,就大量使用kenning:
Old English kennings are all of the simple type, possessing just two elements, e.g. for "sea": seġl-rād "sail-road" (Beowulf 1429 b), swan-rād "swan-road" (Beowulf 200 a), bæð-weġ "bath-way" (Andreas 513 a), hron-rād "whale-road" (Beowulf 10), hwæl-weġ "whale-way" (The Seafarer 63 a). Most Old English examples take the form of compound words in which the first element is uninflected: "heofon-candel" "sky-candle" = "the sun" (Exodus 115 b). Kennings consisting of a genitive phrase occur too, but rarely:heofones ġim "heaven's gem" = "the sun" (The Phoenix 183).
”海“(sea)的同义词:
seġl-rād"sail-road" (Beowulf1429 b)
swan-rād"swan-road" (Beowulf 200 a)
bæð-weġ"bath-way" (Andreas 513 a),
hron-rād"whale-road" (Beowulf 10),
hwæl-weġ"whale-way" (The Seafarer63 a)
”太阳“(sun)的同义词:
"heofon-candel" "sky-candle"
heofones ġim"heaven's gem"
这个传统虽然在诺曼征服后被打断,不过到了现代又有人努力去恢复。如果你阅读J. R. R. Tolkien的《魔戒》和《霍比特人》就能看到。
而中世纪的吟游诗(ballad)又有了自身的特色词汇,一看就文学感很浓厚:
英语:welkin(天空),德语:Wolke(云彩)
英语:lift/loft(天空),德语:Luft(空气)
英语:list(需要,愿望),德语:Lust(需要,愿望)
英语:quethe(说,讲,仅用过去时三单:quoth),哥特語:qiþan(說)
英语:kirk(教堂),德语:Kirche(教堂)
英语:hearken/harken/hark(聆听),德语:horchen(聆听)
英语:quicken(复活),德语:erquicken(更新、复活)
英语:worth(发生,成为),德语:werden(成为)
英语:blin(停止),古高地德语:blinnan(停止)
英语:ken(知道,认识,看见),德语:kennen(认识,了解)
英语:wis(明白,知道),德语:wissen(知道)
英语:iwis/ywis(确实,确定),德语:gewiss(确实)
英语:forlorn(被遗弃的,忧伤的),德语:verloren(失去的)
英语:mere(海,湖),德语:Meer(海)
英语:rede(提建议),德语:raten(提建议)
英语:swart/swarthy(黑色的),德语:schwarz(黑色的)
英语:stark(僵硬,强壮,稳固,猛烈),德语:stark(强壮)
英语:trow(信任,相信),德语:trauen(信任,相信)
英语:wroth(愤怒),荷兰语:wreed(残酷)
英语:wild/weald/wold(森林),德语:Wald(森林)
英语:wild(猎物),德语:Wild(猎物)
还有一些吟游诗常用的词汇:
damsel -- ”girl“
lad -- ”boy“
ere -- "before"
erst -- "first" "first of all"
thou -- "you sg. nom."
thee -- "you sg. acc. & dat."
thy, thine -- "your"
thine -- "yours"
ay -- "yes"
nay -- "no"
woe -- "sadness"
foe -- "enemy" e.g. friend or foe?
unto -- "to"
betide -- "to happen to" "to unfall"
brag -- "to boast"
blithe -- "happy"
etc. etc.
补充:
汉语和英语的文学传统不同,汉语的“文学感”词汇异常丰富:因为汉语从先秦时期开始就有收集整理编纂民歌的传统。一部《诗经》已经让古典汉语文学领先于大多数民族:可能只有古印度、希伯来等寥寥几个同等量级的伙伴。因此这样长的传统给中文带来了大量文学的词汇。而英语在客观上起步晚(指的是形成书面文学的时间),加上语言和文化实际上经历过重大的断层(诺曼征服和基督教代替日耳曼原始信仰),所以古英语的积累不太为人所知。造成人们一想到英语的古典文学,大多是莎士比亚,最多是到Chaucer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其实这都是Early Modern English了。可以类比:一个只知道四大名著的中文学习者,可能也会因为不了解中国的文学历史和传统,可能也难看出中文词汇的“文学感”。
@Zpuzzle 的这段话也非常贴合这个问题,因此我把它摘抄如下:
正因为如此,对于外国文学,我从来的建议都是能读原文读原文。如果外语水平不高读不了原文,那就在读的时候明确告诉自己作者的真实水平比这个要高。别因为自己觉得“就这”而轻易否定别人。正如我之前看到很多《红楼梦》粉四处鼓吹《红楼梦》全世界最好的时候问他们“那你们看过《战争与和平》吗”?他们说看过,比《红楼梦》差多了。然后我问,你们看的是中文版还是俄文版?你对拿破仑战争了解吗?你对俄罗斯的历史了解吗?
这些人就不说话了。
如果一个人认为想要读懂《红楼梦》这样的作品,需要以对中国文化的深厚了解为前提,那么你凭什么就认为读懂《战争与和平》,只需要看一本小说就行了呢?
作者:Zpuzzle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42397053/answer/1712820108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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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英语不够好。
Tranquility of Phallodynia,这个of是不是有点“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的意思?
英语也可以很文学的。
俺认为是汉语辞藻的 )x( 格在人脑中的某种光环效应(halo effect)。晕轮效应最早是由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桑代克于20世纪20年代提出的。
晕轮效应(halo effect),又称“光环效应”、“光晕效应”、“月晕效应”。
晕轮效应是指人们对他人的认知首先根据初步印象,然后再从这个印象推论出认知对象的其他特质。也就是,人们对人的认知和判断往往只从局部出发,扩散而得出整体印象,即是常常以既定印象概全。 一个人如果被标明是好的,他就会被一种积极肯定的光环笼罩,并被赋予一切都好的品质;如果一个人被标明是坏的,他就被一种消极否定的光环所笼罩,并被认为具有各种坏品质(例如尖角效应)。
晕轮效应的形成原因,与人类意识特征之一 —— 整体性有关。
人在感知客观事物时,并不是对知觉对象的个别属性或部分孤立地进行感知的,而总是倾向于把具有不同属性、不同部分的对象感知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这是因为知觉对象的各种属性和部分是有机地联系成一个复合刺激物的。譬如,闭着眼睛,只闻到苹果的气味,或只摸到苹果的形状,头脑中就形成了有关苹果的完整印象,因为经验“脑补”了苹果的其他特征,如颜色(绿中透红)、滋味(甜的)、触摸感(光滑的),等等。由于意识整体性作用(“脑补”),知觉客观事物就能迅速而明了,而用不着逐一地感知每个个别属性。
内隐人格理论
对人知觉时的晕轮效应,还在于内隐人格理论的作用。人的有些品质之间是有其内在联系的。比如,热情的人往往对人比较亲切友好,富于幽默感,肯帮助别人,容易相处;而“冷漠”的人较为孤独、古板,不愿求人,比较难相处。这样,对某人只要有了“热情”或“冷漠”的一个核心特征,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去补足其他有关联的特征。另外,就人的性格结构而言,各种性格特征在每个具体的人身上总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例如,具有勇敢正直,不畏强暴性格特征的人,往往还表现在处世待人上襟怀坦白,敢作敢为,在外表上端庄大方,恳切自然。而一个具有自私自利,欺软怕硬性格特征的人,则会在其他方面表现出虚伪阴险,心口不一,或阿諛奉承,或骄横跋扈。这些特征也会在举止表情上反映出来。于是,人们既可从外表知觉内心,又可从内在性格特征泛化到对外表的评价上。这样就产生了晕轮效应。
有可能在您的受教育过程中某个您崇拜的人群的集合(集合的个体数目可以是任意自然数)经常使用某个汉语词汇, 并且在使用的过程中反复地声情并茂地渲染和/或解释这个词汇。经过反复的刺激以后, 您的大脑就把这个词汇和各种伟光正的性质或者属性建立了关联。
相比之下, 英语环境中缺乏这样的反复的重复地刺激。
有一种情况,强化与行为间的关系是非理性的,斯金纳把它称为“迷信”(superstition), 或者“非相倚强化”。斯金纳在实验中,把给予小白鼠投食的方式从按压杠杆引发,更改为每隔15秒固定投食一次。 小白鼠在投食间隔的偶然动作就会发展成“迷信”。例如小白鼠正在作揖,它就会在此后不断作揖以求得食物; 如果小白鼠正在嗅通气孔,它则会不断嗅通气孔以求得食物。人类也十分多见。 譬如天旱引发的祈雨祭祀,运动员对某种动作(如亲吻戒指)、某种服饰与获胜之间的看法 以及由此而遵循的行为等,都属于迷信。迷信只有在多次无效的情形下,才会逐渐产生操作性消退。 但是,只要有偶然性存在,迷信就不能彻底根除。
俺举个例子,
在耳机音响发烧友这个群体里面,有机玻璃一腚要说成是 “亚克力”, 这无形中就有一种 「文学感」。如果您一语捅破 “亚克力”是 “有机玻璃”, 那就把耳机音响发烧友营造的气氛完全破坏了。英语的 Acrylic 确实做不到 「文学感」。有点脑子的人, 一上来就用 GOOGLE 搜索 Acrylic , 马上就会看到有机玻璃的翻译。就穿帮了。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英語:Poly(methyl methacrylate),簡稱 PMMA) ,又称做壓克力、亚克力(Acrylic)或有机玻璃、Lucite(商品名稱),在香港多稱做阿加力膠, 具有高透明度,低价格,易于机械加工等优点,是平常经常使用的玻璃替代材料。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的单体为甲基丙烯酸甲酯(MMA,壓克力單體)。
同样, 某些音响发烧电容, 麦拉电容一腚要强调是 “麦拉”保留「文学感」, 不能说是涤纶电容。涤纶才多少钱一斤啊。 “麦拉”可以跟伊斯兰圣地 “麦加” 扯上练习。 尽管伊斯兰不搞佛教的“开光”,但是您不能阻止耳机音响发烧友这个群体在脑子里帮 “麦拉电容”开光, 强行建立“麦拉电容”跟伊斯兰圣地 “麦加” 的联想。
同样, 在文学作品和广告里面一腚要用 “荷尔蒙”保留「文学感」,而不是它的同义词“激素”(Hormone), 也不要用英语 Hormone, 因为有点脑子的人, 一上来就用 GOOGLE 搜索 Hormone , 马上就会看到激素的翻译。就穿帮了。
同样, 在文学作品和广告里面一腚要用台湾的 “酵素”保留「文学感」,而不是它的大陆同义词“酶”, 也不要用英语 Enzyme, 因为一用 GOOGLE 搜索 Enzyme, 马上就会看到“酶”的翻译, 而“酶”的发音和 “发霉”的“霉”同音。光环就消失了。本来可以卖几百块钱的化妆品或者营养品, 一下字变成医院药店里面几块钱人民币的东西, 没法玩了。
同样, 在文学作品和广告里面一腚要用 “脑白金”保留「文学感」,而也不要用英语 Melatonin, 因为一用 GOOGLE 搜索 Melatonin, 马上就会看到“褪黑素”的翻译, 而“褪黑素”怎么能同“脑白金”相提并论呢。一用英语,光环就消失了。本来可以卖几百块钱的营养品, 一下字变成医院药店里面几块钱人民币的东西, 没法玩了。
同样, 一腚要用 “孟子”而不是 “Mencius”,因为 一用 GOOGLE 搜索 Mencius, 马上就会看到“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的笑话。
同样, 一腚要用 “士多啤梨”而不是 “Strawberry”,因为 一用 GOOGLE 搜索 Strawberry, 马上就会看到“草莓”。
同样, 一腚要用 “凤梨”而不是 “Pineapple”,因为 一用 GOOGLE 搜索 Pineapple, 马上就会看到“菠萝”。
同样, 一腚要用 “蛇果”而不是 “RED DELICIOUS”,因为 一用 GOOGLE 搜索 RED DELICIOUS, 马上就会看到“苹果”, 还会看到这是因为港澳的文盲不懂念 DELICIOUS 的多音节, 故此用 “CIOUS (蛇)”来借代 RED DELICIOUS 的(发音)的事实。 )X( 格就掉一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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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问俺:“你知道有个电动车用科学家的名字命名的吗? ”
俺想起最近的新闻, 说:“是不是法拉弟?”
老乡有点点头, 问:“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啥不用牛顿呢?
你不是说牛顿是推力的单位吗?”
这下轮到俺耻笑老乡了:
"法拉弟听起来就象是法拉利的弟弟, 倍有范。 牛顿和摩托骡拉都透着一股土气。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装逼能手, 还拿什么岗位津贴。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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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一个英语词是否有文学感很容易的。
随便举几个例子:
收到袭击。我经常在美剧中听到的是attack。但是我就是听到有人用assassinate。
陷入困境。我经常在美剧中听到的是in trouble。但是我就是听到有人用predicament。
陷入瓶颈。我经常在美剧中听到的是bottleneck。但是我就是听到有人用plateaued。
发明东西。我经常在文章中读到的是invent。但是我就是听到钢铁侠用coin。
挺容易的。
有些人靠天赋。我在书架上找了几段英文原版资料给一个小朋友背。他妈说他是个英文学渣。当然,我叫他先查字典弄懂。突然,他拿者一篇美国殖民者早期生活的文章说:“啊呀,写得太美了。”然后,后面几个学期,英文成绩就上去了。这个就是靠天赋顿悟。
有些人靠用功。比如我,是通过范家材的《英语修辞赏析》和《英语修辞》(英美文学简介之类的书没用)。啃了很长时间,终于体会出,英语中,的确,也有文学。这就叫下死功夫,渐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