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篇调查报告写得极有水平,随手摘录一二。
在三任党委书记任职期间,组织上未收到过党委书记被wqy同志“挤压”的反映,在这次调查谈话中也未收到有关情况反映。
毛洪涛同志到任初期,因专业背景、工作经历、性格特质、思路方法与wqy同志有差异,在具体工作上存在过分歧。
此后,通过工作磨合,两人总体配合较好,班子运行正常。
2020年5月12日,毛洪涛同志到市委组织部汇报工作时主动谈到,“近段时间与wqy同志协作配合较好”。
这像不像,你家儿子被他同学打破了头,你找对方家长,他家长说我家孩子从小都是被人打的,从不打人?
其实这篇文章,也陈述了一些客观事实,可能是背后的原因。
wqy同志2018年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2019年入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有效候选人、天府杰出科学家,是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学校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普遍认为,wqy同志不存在“披着学者的外衣,满心名利追逐”的问题。
这里发表意见的不包括学生和基层干部。
同时,也说明了wqy的根基之深厚。
至于说为什么站在wqy一边的原因,其实报告说的很明白了,统筹合并多个部门,管理有方。
成都大学自2006年以来,先后划转并入了成都教育学院、成都卫生学校、成都幼儿师范学校、成都铁路中心医院、铁道第二勘察设计院医院、四川抗菌素工业研究所,经历多次合并,客观上给学校的班子建设、文化融合、学科整合、制度建设带来了难度。近年来,四川省、成都市高度重视成都大学发展,从部省高校选拔优秀干部人才充实学校班子和学科团队,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学校管理制度和运行机制。调查中,谈话对象普遍认为,在学校党委坚强领导下,学校党的建设、学科建设、教学管理、教育质量都上了新的台阶。
彻底辜负了中央的信任。给台阶下都不会下。
一个刚刚经手几十个亿基建采购还逼死了监军的人怎么可能清廉如圣。
不只是某校长完了。只怕会引来国监委的凝视最后倒一片。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为什么??
因为权力在握的时候,一个人会变得异常自我。虽然才干卓然,在这个时候还能管住自己心、嘴、手的人,懂得不忘初心不作自我表扬自我肯定的人,时时刻刻牢记使命与责任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晋书•列传三十九》
这是中国人历史上朴素的传统道德。一个无罪的人失去了生命,即便不是我的过错,却依然让我歉疚。
王清远若有一点点良知,应当引咎辞职以表歉意。我不禁在想,换成是我,因为我工作上的过失,或者甚至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导致了搭伙的同事自杀,我会坦然地接受并且继续原来的工作和生活吗?肯定不会的。
但凡有一点点良知,王清远都会拒绝一切调查报告中对自己的褒扬之词。即便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证据证明他有罪,我们依然可以在道德上审判他。
调查报告没什么可谈可论的,我甚至都懒得去质疑他们的调查手段。
说得难听点,哪怕毛洪涛说因为王清远在办公室里放屁导致他的自杀,调查报告里也一定会写王清远从来没有在办公室里放过屁。
为什么我们会对这份报告愤怒?因为我们看多了无数份类似的报告。它们可以是案卷调查,可以是律师讼词,更可以是奖学金评选材料,国家基金的申报材料。
不同于类似凶杀案的报告——里面的各种因素会有很大的随机性,这份对王清远的报告描述的是一种长期状态,理论上讲是不可能脱离实际的。但是他们偏偏做到了。
“没有拉山头”这种话居然也能被讲出来。因为即便是自由法制的西方,即便是八百年建校史的剑桥大学,各院系都存在拉山头的情况。全世界的大学只是程度深浅、手段轻重之分罢了。
而偏偏这一类的厚脸皮话术,在现实中是无法证伪的,所以给了他们无尽的“发挥空间”。
所以我也是上了大学之后,发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批人,根本不尊重客观唯物的道德规律,搞真空球形鸡人设。他可以恬不知耻地告诉你他从来没有麻烦过别人,也从来没说过一句假话。他可以在科研基金的申报材料里写自己每天工作24个小时,也可以把自己只看过一遍实验大纲的paper据为己有。
而可怕的是,与知法犯法相对应,这种人往往是知德缺德。
在清华,我甚至看到过这样的学长:吹牛拍马,让人讨厌,但偏偏他确实有所获利。这本来没什么,因为每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但是最骚的是他甚至告诉我们:我知道我那么做不好,你们别学我哦。
我敢说,中国高校没有这样的人满足报告里的真空球形道德人设。但是他们偏偏写出来了,因为无法证伪。
这大概是高校的悲哀。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了,就要有武德。若同时认定自己代表正义,就更要有武德。武德虽然不一定能给你身后正名,但起码有可能可以结束你所认定的邪恶。
先把话明说,这个事情过不去,我记一辈子。
就像北岛的诗里所说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最近的一次哭,是在前几天的夜晚,我听着国际歌,喀秋莎和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喝了两罐啤酒。也许你们不信:怎么现在还有这个时代这种sb。
有的,我当时只说着这一句话,“毛主席,鲁迅先生,我找不到路了。”鼻涕滴在枕头上。然后我就把这句话删掉了,因为我不知道给谁看。
我经常看着网络上吵吵闹闹,我的朋友们考上各个高校的研究生,嘻嘻哈哈的说着段子,一片美好祥和。
可我总觉得不舒服,我总是愤恨一些人,悲哀一些人。我觉得不对劲。
老妈,总是说我太极端,总是看着社会的黑暗面,说我不要总是沉浸在书里,说真后悔小时候让我读了那么多书。
除了杂志,童话,小说,古诗,我认真阅读的第一本书是鲁迅全集,是盗版的,然后一辈子我沉浸在了这里面。除此之外还有现代文学的很多作家。抽丝剥茧,我总感觉现在的社会和书里的社会,变化不大(苦笑)。当然,我始终认为这是因为我读的书不够多。
我总是回应老妈的观点,有些人对于社会看的的永远是痛苦,永远是缺点,永远不满意。这也是中文系某本课本上的一句话。
最近的那次哭泣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路产生了怀疑。现在支撑我的是认为教育是唯一可以改变人类的理想,也是我选择的最后一天也是唯一一条路。那天因为某些孩子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但没有大碍。路总得接着去走,读书,支教,理想主义者,让社会改变更好,总得有人去做。
是的,总得有人去做。
我有喜欢的女孩,但现在依然没有表示过什么,就像毛书记表现出的一样,有家庭,束缚太多了。大概,不成立家庭真的会好一些。
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希望我在教育的路上看到的希望不会变,有时候啊,真懊恼自己这么年轻,如果年纪很大的话,最后的理想也觉得走不通了,那时候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也就没什么。可现在,真害怕最后的这条路也走不通。
总得先走,明年去支教。
走不通的话,(沉默)
对了,有没有朋友知道某些寻找个人信息的方法或者渠道啊,可以私聊我一下吗。
当我在发现教育也真的没有希望之后。
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焦虑还用说?肯定焦虑,不焦虑能选择这种方式?
没有矛盾和磨合较好这种话太过体面,实在不像调查的结果应该说出来的话。
不少网友都谈到了和毛同志的接触,这样的一个人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很难让人相信成都大学组织中没有问题。
所谓经过谈话发现缺乏事实依据这类话,人家都以死明志了,还说明不了问题?有谈话就能发现的事实依据还至于用生命抗击?
这个问题不应该就此结束,这个结果是人民不能满意的,如果真的是没有问题,也应该更深入调查到底如何没有问题,这显然是块很硬的骨头。
我们应该加强关注,让舆论施加更大压力。毛洪涛同志用生命发声为我们争取更好的世界,我们要对得起他。
调查结果应该是实话。他们应该是真的认为班子其实还好。只是毛书记要求太高了。
如果你突然把一个清北状元扔到野鸡大学,也会发生类似的冲突。
我不太想看,其实也不太想说话。
因为我说的话没有人会高兴,但却是极难辩驳,最接近事实的:那就是这样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是理所当然的。
最初我看到毛书记自杀的新闻时,在看到遗书是朋友圈公布那刻,其实心里面就有了一半的结论了。
待到新闻虽然铺天盖地,但中纪委沉默不动,毛书记家人一言不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没有哪个具体官员愿意出来讲话,是的,因为这件事情严格来说,非常的荒缪至极。
因为这是两种共产理念的交锋结果。
因为这纯粹真的就是理念之争。
而理念之争是没有人愿意站台的。
如果王清远是因为有贪腐经济问题,有利益集团,以毛书记的能量,不至于请不动中纪委下来彻底根除,要知道王清远本人也是党委副书记,他的职位也是上面给的,上面想要撤他下来,只不过是一个文件的事情。
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不可能有,因为毛书记的遗书,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贪腐事项。
毛书记之所以会被认定为一时间的心理压力从而采取极端行为,正是因为他自杀抗争的方式,实际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他不是真的在面对自己无法抵抗的某种利益集团,事实上,作为有多年从政人脉级别的体制内老干部,以他的能力,只要能够有一点儿证据证明王清风涉嫌贪腐,就可以请动中纪委下来一锅端,他是有这个能量在的。
按理来说,如果他打算以死明志,根除恶势力,那么他一定是尽了全力而不得,才下定决心如此,那么他的遗书至少会有三份:一份,是留给家人,回想过去,总结经历,安抚亲族,并交代财务遗产处理。一份,上达中央,列举证据,阐述缘由,请求帮助,再一份,单独留给最为信任的过的,比自己职位更高的人,所有证据,细节,毫无保留,关键时候拿出来,做一锤定音。
以他多年的从政经历,心思缜密,绝不会连这些都想不到,发在朋友圈,是非常诡异且毫无道理的做法。
除非他知道,这到底是理念之争,就算自认自己道理再正确,思想再端正,说到底也不可能阻止对方,激昂之下,以一死明志。
这个理念,非常的简单,就是资本与共产之争。
王清远,典型的学者思维,对与客观世界资本主义发展的现实非常清晰,他在成都大学的策略就很直接:就是把大学当做企业来经营。
大兴土木,改建设施,完善设备,争文明城市,明面上做到最好,然后以光鲜的数据和条件,得以被批准更多的资金,从而吸引大量的人才,走的是以资本吸引人才的,私企的道路。
至于学生呢?学生被当成员工在使唤呢。
你要说是不是这很黑暗,不,这是资本常态,等到成都大学能够吸引到更多资金和人才,学生的好处自然也就随着水涨船高,比如毕业证书含金量,科研申请资金,资格,教育资源,就业机会等等。
毛书记则不同。
他是一个纯粹的共产党员,而共产主义,是以人为本的,放在成都大学环境里,就是一切行为,都要以学生为本。
大兴土木,装潢表面,所消耗掉的资金,原可以放在培养更好的学生身上,只要教出来的学生有出息,就是为国家做了贡献,只要是为国做贡献,成都大学就算永远不能成为top10这样的高校,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党员,是为整个党服务的,不应该有区域之分,地段之别。
是啊,这道理也是没有错的,毛书记是个很关心学生的好党员。
可是现实里,理想主义总是很脆弱的,王清远也很清楚,如果成都大学不去争夺未来的教育资源,那么教育资源最终会如同现在所有人看到的那样,会集中在屈指可数的几个超一线城市,而外来的人将陷入固化的恶性循环,再没有出头之日。
你要争,你就得走竞争的路线,而竞争里最大的牺牲品,当然会是学生,他们中的很多人,是享受不到未来教育资源带来的利益的,因为他们不一定是成都的本地人。
某乎其实天天在说教育资源集中化内卷严重的问题,是个路人都知道内卷了。
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够把这些与大学里的现象联系起来,都是带着情绪,结果偏离了主题,变成了区区反腐的小打小闹。
可是这联系是那样的残酷明显:你如果是成都人,你无法说服自己赞同毛书记的观点,哪怕那是正理。
因为你一家人的户口在四川省成都市,只有成都大学未来抢夺到优质教育资源,能够成为TOP10级别的高校,才能保证你的后代以后能够有条件去和发达一线城市户口的孩子一争高下,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无关高下这种高尚的话,你说不出口,【人终究是有私心的】。
这个理念之争本身太过庞大,本质上是关系到全中国未来发展的核心理念,所以,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出来站台。
毛书记之死,本应该掀起的,是对整个教育体制的重大质疑。
让毛书记所觉得无路可走的,是这个不断内卷的教育环境下,未来不可避免的事实。
他其实知道王清远说的话没错,他也知道王清远如果能够成为院士对与成都大学意义重大,他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只是他作为党员,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才做出来了极端之举,以死明志。
他的死是一个警钟。
对整个教育体制极度内卷化最终脱离共产理念的重大警告。
这样沉重的话题下,对于王清远的调查报告,根本不值一提,因为王清远肯定没有问题,早二十年前,几个没有权力的记者,在那个贪腐黑暗的环境下,凭着暗访拿到证据,都能扳倒省长,副省长级的人物。
堂堂党委书记还没落魄到连举报个校长都举报不动。
他所面对的问题,只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不是倒几个人,换一批人就能行得通的,他阻止不了王清远这样同为党员的同志去走资本道路,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了,这是这个时代背景下,不管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会有的,被历史车轮碾压的悲哀。
我其实想说,是有办法解决的,虽然那条路还很遥远,但确实可行且一步步的在走着。
但人已逝去,终究无力,若有一天完成了全新的教育体系,路过成都时,才能告慰下这位老同志罢。
我们知道他们在……,他们也知道他们在……,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但是他们依然在……。
还记得课本上,近代化的三要素吗?
经济工业化、思想自由化、政治民主化。
不管是什么样的主义,只要近代化,那么都是殊途同归的。近代化造就了平民的启蒙,而启蒙后的平民必然不愿甘于原本的角色,这也是维新体制无法维系,近代化必然走向现代化的内在逻辑。
网络舆论某种程度上部分实现了平民对分享政治权利的需求,但这不是基于制度和法律,而是基于一种威慑和恫吓。因为网络舆论这种东西,他实际上无形无色,所用的只是一种势。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他很重要,他就很重要;如果大多数人忽视他,他就一点用也没有。过去十几年来网络大发展,曾经让从上到下许多老旧官僚感到无法适应,在网络舆论爆炸时被“吓住”了,从而在惊慌和焦虑下做出了回应,这便是网络摄政的内在逻辑。然而十几年过去了,新的官僚已经成长起来,他们熟悉网络舆论,深知这舆论看似强大,实则无力,只需热点一过,便应者寥寥。
从这次毛洪涛事件来看,他们已经熟悉了,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而对于平民,对于新成长起来的平民来说,他们对政治权利的渴望是不会变的,甚至比上一代人更渴望。如果是你,你愿意回到前网络之时,那个不能发表看法的时代吗?然而如果网络舆论这最后的道路被堵死,追求权利的方法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相信马督工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从而呼吁大家到人大代表会议中去。这相比于“最后一条路”,多少是一种温和的办法。他或许是八旗们的缓则,但多少是一个温和的缓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