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是如何进行集团作战的？ 第1页

纪念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38周年特稿——如风铁骑踏东溪

1979年2月的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打响后，东线广州军区部队预定以南北对进攻势合围歼灭越北重镇高平守敌。其中南路集团陆军第42军配属陆军43军坦克团及其他特种兵一部，将布局关作为主攻方向，突破边境直插东溪。

东溪是一座不大的县城，但地处边境重要交通线4号公路枢纽位置，为连接越北重镇高平和谅山的交通要点。东溪以东面对的是广西龙州县布局关，两地直线距离约14公里，无公路可通，只有一条宽约3米的牛车小路在断崖和峡谷中穿行，实地全程约32公里。沿途羊肠曲径，路窄坡陡，垭口林立，稻田星布，有46处急转弯，并有海拔701米的靠松山险隘扼路。这一地区河溪很多，其上架有6座桥梁，其中有5座是坦克不能通行的竹木桥。另外还有两条乡村小路可通布局关，但不能走车马。越军认为这个方向中国的坦克部队无法通过，因此警备较松，只布置了一个独立营、一个公安连和武装民军共1000余人，在沿途设置了四道防线。越军依托该地区的环山地形，修筑有明碉暗堡、A字型工事、单兵掩体等，并以堑壕、交通壕相连接，构成马蹄形的防御阵地。在边境前沿，越军还设有防步兵地雷场、竹签、陷阱，并在狭窄地段上设置有树木拦障、大石块等障碍。

正因为越军对布局关至东溪方向的警备较为疏松，南路集团才决心从越军预想不到的方向杀出奇兵，集中兵力兵器在布局关方向实施主要突击，险道穿插，抢占东溪，撕开口子，再杀上4号公路直取高平。在如此不利地形上大规模使用装甲摩托化部队实施穿插，此前解放军的历史上还没有过，是一次冒险尝试。战前广州军区前指已下了死命令，要求战役发起之后3个小时必须把坦克开进东溪！

2月17日拂晓6时55分，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南路集团从布局关突破边境发起突击。担任穿插前卫的是陆军第43军坦克团（装备59式中型坦克）1营，以该营1连为尖刀连在前边开路，引导步兵和坦克协同梯队直插东溪。

坦克1连杀出国境时，战区晨雾弥漫，加上炮火准备时打出了浓浓的硝烟，造成视线很不好，先头坦克队形有些混乱。没多久，坦克1连尖刀车106号坦克便开错方向陷到了路边的沟里，紧随其后的105号坦克即绕过106号坦克转为尖刀车。又冲了一会，狭窄的道路上出现数块1米多高的大石头。由于烟雾遮挡从潜望镜中看不清道路，105号坦克连撞三块大石，导致车底盘被大石头卡住，履带悬空无法前进。后面的坦克见尖刀车一停，便也纷纷停住。此时两侧山上越军的机枪正向边境路段猛烈扫射，分分秒秒部队都有发生伤亡的危险。乘坐108号坦克的1连指导员林梦珠立即跳下车来，冒着危险赶到前面勘察情况。为争取时间，减少伤亡，林梦珠果断指挥自己的108号坦克从旁边超越105号坦克勇当尖刀车，并通过坦克电台通知各车，要全连跟随108号坦克前进。这时跟在后边的103号坦克也快速拖出105号坦克，使该车摆脱困境继续跟上了连队。

为准确沿预定路线穿插，坦克1连连长王庆雪、指导员林梦珠不顾越军发射的密集弹雨，冒着危险升座开窗，从坦克中露头指挥，判明前进方向，及时调整队形。进入山间牛车路后，坦克只能以一路纵队前进。乘坐107号坦克的连长王庆雪命令1排的101号、102号坦克紧紧跟随指导员车前进，并指挥各车以短停和行进间射击压制道路两侧的越军火力，边打边冲。当冲到班波附近时，道路左侧是陡壁，右侧是深沟，宽度不足3米，路面还被风化怪石挡住了一半，非常狭窄难行。林梦珠命令108号坦克驾驶员胡克广加足马力，撞石铺路。由于冲击的惯性太大，108号坦克与撞碎的石头一同掉进了一个茅草覆盖的3米多深的风化石坑中，车体一半在内一半在外，挡住了后面的大队坦克。林梦珠想让胡克广把车开到坑底深处让开路面，但几经加力前进后退却无济于事。王庆雪命令紧跟尖刀车的101号坦克撞开108车，但101号坦克撞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因坑内风化土松软，108号坦克既陷又被撞，越陷越深，翻不了也上不来。这时道路两侧越军的炮弹和火箭弹不断袭来，情况非常紧急。林梦珠焦急万分，然而他突然发现108号坦克侧陷的姿势差不多已与坑沿平齐了，正好可以垫着当路基。林梦珠当机立断，随即换乘101号坦克，指挥驾驶员张东法开车，一半压着山路，一半压着108号坦克左侧的负重轮和履带通过深坑。至此林梦珠指挥101号坦克转为尖刀车，带领全连冲过深坑继续向东溪前进。

坦克1连冲至班波以西的山垭口，两侧峭壁耸立，路面更加狭窄，越军在路中放置了大石块、树干等障碍物，山体崖壁上还有两块1米多高的巨石突出，造成山垭口底部只有2.8米宽，小于坦克3.27米的宽度，造成尖刀车不能通过。后面搭载步兵的坦克也被迫停止在了那兰、班波地段。此时埋伏在道路两侧高地上的越军利用山洞、道路转弯处等有利地形，以火箭筒、苏制反坦克导弹和轻重机枪组成侧射、交叉、倒打火力网，猛烈射击后续步坦梯队，情况非常危急。此时，前方既无道路可以迂回，等待后边的工兵上来爆破开路也来不及，用坦克炮打拦路巨石又因石头的位置在炮管下边而成射击死角，怎么办？！林梦珠冷静勘察了一下山垭口的宽度和巨石大小后，迅速决断，决心冒险用坦克撞开巨石。在后续坦克火力掩护下，他指挥101号坦克驾驶员张东法开足马力向前冲，不顾车体两侧的叶子板被狭窄的崖壁挤得咔嚓直响，奋力反复撞击突出的巨石。经过连续四次冲撞，巨石终于被撞碎，开辟出了道路。101号战车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引导后面的步坦梯队依次通过了山垭口。

由于随坦克1连前进的向导双眼被碰伤，不能指示道路，林梦珠遂再次露头观察道路，引导全连向前勇猛冲击。坦克1营一路边打边进，通过班翁河谷时，遇到一座坦克无法通过的人行竹桥，河对面的越军又以火力封锁了20米宽的河道。坦克1连、2连没有停留和等待，立即从桥右侧寻找到徒涉地域，交替掩护，坚决涉渡通过。当坦克3连过河时，后边的3辆坦克淤陷，堵塞了前进道路。这时越军以各种火力射击淤陷的坦克。坦克1营营长于心胜当即命令尖刀连一刻不停向前猛插，并令后边各车以火力压制敌人，要求各车注意跟上距离，迅速涉渡过河。上级指指挥所接到报告后，立即组织运动保障队前出抢救淤陷的坦克，很快开通了道路。

先头的坦克1连又遇到了一片长达2000多米的水网稻田地阻拦。林梦珠毫不犹豫地指挥101号坦克闯了进去，控制二档速度稳步前进，在防步兵地雷的不断爆炸声中引导车队安全通过了这片泥水地域。进至班念附近时，104号坦克中弹翻到沟里卡住。在一时无法施救的情况下，车长牛俊田指挥全体乘员下车，卸下坦克上的机枪，加上冲锋枪、手榴弹坚持同敌人战斗，掩护和指挥全营坦克冲过险区。尔后，他们又加入步兵行列追赶连队。坦克1连负责保障的副连长李德水也指挥将106号、108号坦克从掉沟被陷中拖出，就近参加战斗，以火力掩护步兵搜山护路，保障后续队伍安全开进。

8时30分左右，先头的坦克1连已接近靠松山地域。靠松山位于东溪东北约3公里处，海拔701米，地形险峻，盘山道上的急转弯有二、三十处之多。当地有一首顺口溜：靠松山，靠松山，一条蛇道往上盘，崎岖道路弯连弯，悬崖峭壁两边悬。这样奇险的地形，极为不利于装甲部队行动，也为越军设置伏击提供了绝佳战机。果然，坦克1连刚上靠松山，就遭到暗藏于公路两侧山洞的越军反坦克火器猛烈袭击，相继有几辆坦克中弹，尖刀车的潜望镜被打坏，连长车的两根电台天线也被打断。这时王庆雪不顾危险再次开窗露头，指挥全连发扬火力，边打边冲。指挥尖刀车的林梦珠勇猛无比，带领全连剩下的5辆战车沿盘山路向山顶猛冲，以后车掩护前车，单号坦克向左，双号坦克向右，用高射机枪和坦克炮猛烈压制设伏越军。后边的坦克2连也集火向两侧之敌开炮，先后打掉山上的5个敌火力点，有效吸引了越军火力。在2连的掩护下，1连猛打猛冲，先后摧毁越军火炮6门、冰雹反坦克火箭3具、高射机枪和重机枪数挺，打掉多个反坦克小组，杀开一条血路，奋力冲过了靠松山。坦克2连、3连也紧随其后，乘山上越军被打得人仰马翻之际，加速冲击，亦强行通过了靠松山。

杀出靠松山后，为慎重起见，坦克1营营长于心胜召集3名连长王庆雪、姜其建、李振国对照地图判明了站立位置，又询问了向导，确定前进方向无误，东溪县城只在前方3、4公里处。随即调整队形，命令全营紧密协同，互相掩护，继续向东溪迅猛突进。

林梦珠指挥尖刀车101号坦克一直冲锋在前，逢敌破敌，闯弯越险，涉水过河，相继冲过5座宽仅3米的小桥，勇猛无比。全车先后有18处中弹，炮长刘景瑞全身7处负伤，仍坚持与二炮手何友权向敌还击，边打边冲，消灭了多个敌火力点。王庆雪指挥107号坦克紧随其后，该车在路上曾3次中弹，两根天线都被打断，但越战越勇，先后消灭敌火力点3个。1排长段金才指挥102号坦克紧跟连长车、指导员车，一路消灭敌火力点3个，有力掩护了尖刀车的前进。2排长张广田指挥103号坦克拖出了在路上卡住的105号坦克，于前进中消灭了敌火力点3个。3排长马进仓指挥105号坦克在脱险后跟上了连队，先后摧毁敌工事一处，消灭敌火力点1个，并多次帮助连长、指导员判明道路，定下决心。全连5名干部带头冲锋，机智勇敢，充分显示了尖刀连斩关夺隘的开路作用和我军干部靠前指挥的光荣传统。

在坦克1营各连的密切配合下，9时40分，林梦珠指挥101号坦克第一个冲进东溪县城，比许世友要求的3小时提前15分钟穿插到位。当时东溪街道上的越南老百姓还以为是自己军队的坦克，不时频频向坦克招手致意。当有人看清楚坦克上标着的红五星和“八一”军徽时，立时尖叫着乱了套。紧跟101号车的是连长王庆雪的107号车，后边依次是1排长段金才的102号车、2排长张广田的103号车和3排长马进仓的105号车。坦克1连各车冲进东溪街区猛烈射击，守卫越军惊慌失措作鸟兽散。10时许，坦克1营各连先后进至东溪。因后面的步兵尚未到达，营长于心胜和教导员陈悦喜立即布置任务，命令各连沿东溪周围组成环形防御阵势，准备抗击敌人的反扑。此后坦克1营独守东溪3个多小时，先后粉碎了小股越军的多次袭扰，一直坚持到后续步兵穿插到位。

东溪穿插战斗，坦克1营在复杂险峻的地形上攻击前进32公里，提前15分钟完成穿插任务。战斗中共摧毁敌火力点37个，歼敌87名，摧毁越军工事11处，击毁汽车3辆，缴获汽车、枪支、物资一批。坦克1营先后有10余辆坦克战损和淤陷、掉坑，人员伤亡10余人，其中牺牲6人。勇当先锋的坦克1连四次改换尖刀车（106车、105车、108车、101车），一路闯关克障，作战数十次，击毁越军火力点、汽车、兵器一批。而自己只陷沟掉队3辆坦克（106车、108车、104车），其他坦克仅轻微损伤，人员则无一牺牲，显示了59式坦克较为抗打耐造的特点。

整个东线作战打响以来，只有第43军坦克团1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穿插任务。当时坐镇南宁广州军区前指的总指挥许世友非常高兴，当即对坦克1营进行通令嘉奖。战后，中央军委授予第43军坦克团1营“英雄坦克营”荣誉称号，授予坦克1连“英雄坦克连”荣誉称号；武汉军区授予坦克1连指导员林梦珠“战斗模范”荣誉称号；101号坦克驾驶员张东法荣立一等功，炮长刘景瑞、二炮手何友权荣立二等功。101号战车（炮塔为另车，底座为原车）后来被送到北京的中国坦克博物馆收藏，复制车（炮塔为原车，底座为另车）至今仍陈列在陆军第54集团军机步第127师装甲团团部营房里。原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上将曾为101号战车题词——“铸雄师劲旅，振铁军雄风”。1989年时的一部电影《蛇谷奇兵》，就是以这次东溪穿插战斗为历史原型的。

这是前些年耕战台对老英雄林梦珠的采访画面，背景即是功勋坦克1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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