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不少科幻短篇推荐,但这道题老是出现在时间线,弄得我手痒——看来又得把小黑本儿掏出来啦!作品按照时间排列:请注意不是作品发表时间,而是我接触作品时间。部分作品可以找到电子版。
PS:如果评论区再有人提到《三体》,我真他妈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1994年。
柳文扬,《闪光的生命》。一名大学生暗恋他的学姐,但因害羞迟迟不敢表白。由于心不在焉,他在复制实验中不慎复制了自己。复制人只有半小时生命,他决定抓住最后的机会。《闪光的生命》发表后反响强烈,是柳文扬的代表作,我心目中最好的科幻爱情小说之一。
德聂帕罗夫,《蟹岛噩梦》。两名科学家在一座岛屿上投放了一群机械螃蟹,让它们互相竞争进化。没想到螃蟹进化出智能,实验变成了噩梦。
1995年。
柳文扬,《外祖父悖论》。柳文扬以发明时间机器为背景创作的讽刺小说,是他的最佳作品之一。
苏学军,《远古的星辰》,银河奖三等奖。同为另类历史小说,《远古的星辰》比《天意》好得多。
大卫-赫尔,《天幕坠落》。未来由于臭氧层被破坏殆尽,人类为了躲避紫外线只能生活于室内,或者在身上涂满厚厚的防晒霜才能到户外。主角是一名少年,和姐姐、父亲一起生活。母亲由于皮肤癌去世。父亲意志消沉,姐姐愤世嫉俗。人类试图在地球上空铺设遮阳幕,但这一努力失败了。这个家庭也面临变故。
《天幕坠落》以环保为主题,发表后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来信。大卫-赫尔本身是个不入流的科幻作家,但因为这部作品在中国人气超高。
杰弗里-兰德斯,《追赶太阳》。1992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发表后再次引起强烈反响,读者纷纷来信。杰弗里-兰德斯的段位比大卫-赫尔高多了,NASA科学家出身,科技强设定流,作品多次获奖;写作技巧也不错——这一点在理工类作者中殊为难得。
凌晨,《信使》,银河奖二等奖。凌晨是九十年代重要的女性科幻作家,《信使》是她的出道作。当时国内创作环境是追求设定硬度,一些读者认为女性作家作品偏“软”——后来赵海虹有意加强设定硬度,但在我看来有“点歪科技树”之嫌。凌晨更偏重写作技巧,“故事是什么不重要,怎样写故事最重要”,现在看来颇符合幻想文学发展趋势。
韩建国,《泪洒鄱阳湖》,银河奖一等奖。以侵华战争为背景的时间旅行故事。韩建国作品很少,这是他最好的作品。
菲利普-K-迪克,《蛤蟆舱实验》。假设井底有一只青蛙,如果它每次跳跃距离是上次所跳距离的—半,那么它能跳出井吗?两名大学教授为此争论不休,决定以实验争胜负。这篇小说非常有意思,以至于过了二十多年都忘不了。
凯特-威廉,《永远属于你的安娜》。1988年星云奖最佳短篇,我心目中最好的科幻爱情小说之二。凯特-威廉是重要的女性幻想文学作家,国内引进过她的雨果奖获奖长篇《迟暮鸟语》。
王晋康,《生命之歌》,银河奖特等奖。确立王晋康90年代“中国科幻文学第一人”地位的是三部短篇小说:1993年《亚当回归》,也是他的出道作;1994年《天火》;1995年《生命之歌》。每部小说都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来信。1995年老王创作状态进入巅峰期,开始花式碾压国内科幻文学界。不过带来的一个负面影响是,科幻作者们都在追求设定“硬度”,而忽略了文学性。
1996年。
星河,《决斗在网络》,银河奖特等奖。国内最好的赛博朋克短篇之一。校园爱情故事融合赛博朋克,这是星河的最佳作品。
潘海天,《克隆之城》,银河奖三等奖。潘海天的出道作。他写这部小说时二十出头,写作技巧便不俗,之后又多加历练学习,风格自成一派。
雷-布拉德伯里,《霜与火》。人类的太空船在一座星球坠毁,这座星球气候恶劣,导致人类新陈代谢加快,只有八天生命。主角不甘于蜉蝣般命运,决定寻找坠毁的太空飞船,带领族人离开星球。《霜与火》是老雷最经典的短中篇作品,当年有不少《科幻世界》老读者被深深震撼。
何宏伟,《盘古》。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小说太晦涩了,看不懂...这是何宏伟暂时隐退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复出后他的风格将发生巨大改变。
王晋康,《斯芬克斯之谜》,《西奈噩梦》,《天河相会》。由于当时银河奖“一名作者只能有一部作品获奖”的不成文规定,1996年老王以《西奈噩梦》获得一等奖。不过我认为当年度他的最佳作品是《斯芬克斯之谜》,这是一部被低估的小说。故事分为两条线索,一名生物科技公司的老板决定退休,带着他的妻子到各地巡游;一名退休警察接受委托,调查一名生物学家的失踪谜案。两条线索逐渐交汇,揭示出“斯芬克斯之谜”。
我最近复习老王的作品,发现有趣的现象。老王也以人物形象单薄刻板著称。他笔下女性一般分四类,第一类,也是最常见的——虽然这个词已经被污名化我很抗拒使用但一说你就懂——“圣母”:坚强,包容,富有母性光环。这类女性他写的最自如。第二类是第一类的变体,心怀怨念的“复仇女神”,典型如《义犬》和《天河相会》,因为是“变体”,倒也写得不违和。第三类是“放荡的坏女孩”,这种最差,各种出戏,比如《拉格朗日坟场》。还有一种是“活泼女孩”,不过不失。但不管是哪种女性,只要一涉及爱情描写就全完蛋——老王真的写不好爱情桥段啊!
1997年。
迈克尔-克莱顿,《定时电击》。根据同名长篇缩写。迈克尔-克莱顿是《侏罗纪公园》原作者,高科技惊悚类型的代表作家。一名电脑专家因车祸导致大脑受损,产生暴力倾向,多次袭击他人。医学专家在他脑中植入一种电击系统,每当大脑产生暴力倾向,便通过电击予以抑制——听起来很像杨永信?这部小说发表于1972年。随后病人逃走,电击抑制失效,暴力行为愈发严重,并造成多起凶杀案。
王晋康,《七重外壳》。银河奖一等奖。现在看,这篇小说有点反同倾向啊...同一年发表的《生死平衡》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来信。老王后来扩写成长篇。《三色世界》涉及种族问题——放到现在大家会不会说这是“政治正确”?
柳文扬,《毒蛇》。银河奖三等奖。柳文扬赛博朋克代表作之一。柳文扬写过大量赛博朋克小说,但国内最好的两篇赛博朋克小说却不是他写的...空间站连续发生宇航员死亡事故,死因都是被一条逃出笼子的实验用毒蛇叮咬致死。但是最后一名登上空间站的宇航员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赛博朋克融合推理类型。
绿杨,《黑洞之吻》。银河奖特等奖。绿杨的“鲁文基教授”系列最好的一篇。“鲁文基教授”最大的贡献是塑造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死傲娇(大雾
1998年。
王晋康,《魔环》。老王被低估的作品之二。他准确抓住时间旅行的一个重要主题:宿命论。
雷-布拉德伯里,《细雨即将来临》和《雷霆万钧》。大概从1998年开始,我成为老雷的粉丝,“老雷写小说真的厉害!”
杨平,《MUD——黑客事件》。中国早期赛博朋克小说之一。我接触MUD概念很早,1997年《科幻世界》连载《我在美国信息高速公路上》,其中介绍了MUD游戏。最近看关于MUD的报道,我才回想起,MUD中的“巫师”是指具有极高权限的玩家,《MUD——黑客事件》中便有“巫师”的存在。《头号玩家》中哈利迪在绿洲中的形象是“巫师”,和“指环王”、“龙与地下城”什么的没关系,而是MUD传统——我估计那些写电影彩蛋合集的营销号根本没听说过MUD。
王晋康,《豹》,银河奖特等奖。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来信。依然是他最拿手的生物科技伦理梗,有点高科技惊悚倾向。
格鲁格-贝尔,《血里的音乐》。1984年星云、雨果最佳短中篇双奖。主角碰到多年不见的好友,发现他大变样——准确的说变得更帅了。随后他发现好友发明了微型生物芯片,将其注入自己的血液,身体逐渐被生物芯片改造。主角意识到这种生物芯片已发展出智能,为阻止其扩散将好友杀害——但太迟了,他也被感染了。最终,他和妻子被改造成另一种生物。
《血里的音乐》是典型的生物类科技强设定小说。在国内发表时正好是生物科技主题科幻小说在国内大受欢迎的时候。后来作者将小说扩写成长篇。
高薇佳,《风之子》。银河奖二等奖。发表时反响强烈,我印象很深。以现在的目光看,虽然是科幻爱情小说,YY成分很重——连迈克尔-杰克逊和比尔-盖茨都有!《风之子》重激情轻技巧,质量有些经不住时间考验。后来高薇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阿瑟-克拉克,《星》,1956年雨果奖最佳短篇。我发现大家对科幻小说与宗教关系有些误解:一种是完全无法忍受宗教的存在,一丝一毫都不行;一种认为“科幻小说源于宗教”——全都不对好吗?玛丽-雪莱的《科学怪人》本质上是恐怖小说,凡尔纳的作品本质上是冒险小说(而且是地摊文学),H-G威尔斯则是社会派,毕竟是老牌社会主义者。何况很多科幻小说并不是“宣扬”宗教,而是借用部分宗教元素。
我看过阿瑟-克拉克的短篇集《神的九十亿个名字》,老实说大部分短篇都颇无聊——阿瑟-克拉克有重设定轻写作的毛病。最有意思的是《神的九十亿个名字》,一群西藏喇嘛委托科学家制造机器,用于穷举世间的名字,因为神的真名即在其中。如果找到神的真名会发生什么呢?我相信大刘的《微观尽头》的创作灵感来自这篇小说。
柳文扬,《断章:漫游杀手》。柳文扬赛博朋克代表作之二,赛博朋克结合侦探推理和社会派讽刺。相比之下同为侦探推理赛博朋克的《废楼十三层》写得太差了,我拒绝接受是柳文扬的作品。
刘维佳,《高塔下的小镇》。银河奖二等奖。刘维佳特别喜欢写灰暗未来主题的作品,《高塔下的小镇》是其最著名的一篇。可我真的不喜欢啊!!九十年代那会儿刘维佳牢牢占据“最令我心烦幻想文学作家”头名位置——现在这个位置由刘宇昆接替。
1999年。
丹尼尔-基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1960年雨果奖最佳短篇。不知道为什么,它是国内知名度最高的国外科幻短篇,大概相当于《海伯利安》之于长篇。小说的确很感人,某种程度上影响到王晋康的创作。后来作者扩写了同名长篇,虽然拿到星云奖最佳长篇,但质量不如短篇。
星河,《潮啸如枪》,银河奖二等奖。一座外星殖民地上发生洪水灾难,当地居民展开自救。节奏紧凑,还有视觉奇观,具有明显类型化倾向,跟好莱坞大片似的。
柳文扬,《去告诉她们》。柳文扬最好的作品之一,没有获奖是一大遗憾。我个人认为这是他写作技巧最纯熟的作品。之后受病情影响,作品质量开始下滑。
王晋康,《失去它的日子》。我有理由相信这部小说的创作灵感来自《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由于某种灾变,人类智力下降,智商越高者下降愈明显,以至退回茹毛饮血的生活。《失去它的日子》以第一人称视角,展现智力从正常到下降,再到逐渐恢复的过程。
雷-布拉德伯里,《2002年8月夜遇》。来自《火星编年史》的短篇。雷写的太凄美动人了!
特德-姜,《巴比伦塔》。1991年星云奖最佳短中篇,特德-姜的出道作。特德-姜不仅擅长思想实验型强设定,写作技巧也非常好——他可是经过写作班培训的。《巴比伦塔》最后的结尾颇震撼,整体结构把握也很好。当年让我印象极深。
何宏伟,《异域》,银河奖二等奖。如果说隐退前的何宏伟还有明显文艺青年气质,复出后他的作品更偏向类型化小说。《异域》便是典型,当年好评如潮,只是太...类型化,像一部好莱坞大片。我倒更喜欢《田园》,早年何夕很喜欢描述背负悲剧命运的科学家,《田园》便是典型。
王晋康,《养蜂人》,老王被低估的作品之三。故事流畅,人物塑造也不别扭,甚至带有思辨。当时作品被忽视,他自己也挺遗憾的。
刘慈欣,《带上她的眼睛》,银河奖一等奖。大刘第一篇引起强烈反响的作品,读者纷纷来信。这篇小说代表他碾压时代的开端。
杨平,《千年虫》,国内最好的赛博朋克短篇之二。没有获奖是一大遗憾。
潘海天,《黑暗中归来》,银河奖二等奖。潘海天最好的科幻短篇,可以算青少年小说——主角们都在十四岁左右,但一点都没让我心烦。
2000年。
李兴春,《橱窗里的荷兰赌徒》,银河奖一等奖。李兴春是流星般的作者,《橱窗里的荷兰赌徒》是那种“把故事说完拉倒”的小说,但设定、故事相当有趣,掩盖了写作技巧的不足。
何宏伟,《缺陷》。以预知未来为设定,这篇小说还带有何宏伟以前作品的影子——比如用到了“二男爱一女”梗...
韩松,《深渊:十万年后我们的真实生活》。人类进化(退化?)成海洋生物,丢掉了科技文明,在海洋中艰难求生。太惨了,吼吼惨。
刘慈欣,《流浪地球》。银河奖特等奖。大刘成名作之一,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来信。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啰嗦了。同一年他还发表了短篇《地火》,也是很出色的作品,奈何被《流浪地球》遮掩光芒。
何夕,《爱别离》。银河奖一等奖。何宏伟改名后的第一篇小说。以艾滋病治疗技术为背景。
雷-布拉德伯里,《雨一直下》。一支军事小队在热带雨林般的金星行进,金星大雨不停,将小队成员逐渐逼疯。这篇小说应该是影射越南战争。
2001年。
刘慈欣,《乡村教师》,这部小说彻底奠定了刘慈欣中国科幻文学界第一人的地位。我那些女同学被小说感动得眼泪哗哗流。同一年他还发表《全频带阻塞干扰》,依然反响强烈。
从2001年开始,科幻作家群出现断代,老人作者作品减少,新人作品很难令我留下深刻印象。好在2001年,《科幻世界》做了一期介绍乔治啊啊马丁的节目。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
2002年。
刘慈欣,《中国太阳》,《朝闻道》,《天使时代》,《吞食者》。好的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啰嗦了。2002年是大刘花式碾压的一年,基本上就是一骑绝尘的状态。
小松左京,《野性之口》,一个人将自己逐渐切割、烹饪、吃掉。极为变态重口,你一定要尝试一下。
何夕,《六道众生》。这部小说代表何夕彻底转向类型化科幻小说。强设定、悬疑冒险类型、视觉奇观,一样不少。《六道众生》是其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品之一。
杰弗里-兰迪斯,《狄拉克海上的涟漪》,1990年星云奖最佳短篇。我最喜爱的科幻短篇之一,每看一次都很感动。一名科学家发明了时间机器,但是还未来得及公布,酒店就发生大火。他被困于火中,被迫一次次进行时间旅行,以拖延死亡时间。由于时间机器无法改变过去,他的行为终将是徒劳。
柳文扬,《偶遇》。柳文扬赛博朋克代表作之三,赛博朋克背景下的爱情故事。这篇小说带有明显的悲观气质,与其以往作品不同。现在想来可能受病情影响。
大家老是提《一日囚》——且不说设定并不新鲜,而且这篇小说根本不能体现柳文扬的特点。柳文扬不是强设定作家,风趣的文字风格和自嘲式人物才是他的标志。
2003年。
何夕,《伤心者》。大家也很熟悉我就不啰嗦了。何夕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品之二,反响热烈,读者纷纷来信。女同学被感动得哗哗落泪。
刘慈欣,《诗云》,《光荣与梦想》,《地球大炮》,《思想者》。2003年反响最热烈的作品是《伤心者》,好在大刘作品量多质足,依然保持碾压态势。
遥控,《阖上眼五分钟》。2003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小说,以“人择原理”为背景设定,切入点独特。
韩松,《地铁惊变》。以现在目光看,韩松的作品有点新怪谭气质:淡化背景,科幻和奇幻界限模糊。当然我认为他写《地铁惊变》时没听说过“新怪谭”这个词。《地铁惊变》隐隐带有变态气质,所以我印象很深。
杰弗里-兰迪斯,《坠落火星》,2003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坠落火星》写得较浅,但最后反转非常漂亮。
2004年
凌晨,《潜入贵阳》。凌晨最好的短篇作品。以时间旅行为设定,其实是披着科幻外衣的美食游记——好啦这是玩笑。
潘海天,《猴王哈努曼》。以印度神话背景创作的科幻小说——我怀疑是否受《光明王》影响。
刘慈欣,《镜子》。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啰嗦了。
2004年泛善可陈,刘慈欣专心长篇创作,只发表了《圆圆的肥皂泡》和《镜子》——现在看来,《圆圆的肥皂泡》文字风格非常糟糕,一种“晚上七点《新闻联播》播音员”腔调。何夕的《审判日》写得很烂,我拒绝。夏笳的《关妖精的瓶子》反响强烈,但就类型来说更偏向奇幻小说,掉物理学历史的书袋掉得漂亮,之后她再没写出如此精彩的幻想小说。我的注意力逐渐转向《译文版》。
2005年。
刘慈欣,《赡养上帝》,《赡养人类》。大刘继续埋头长篇创作,短篇数量减少。然而还是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乔治啊啊马丁,《沙王》。1980年星云、雨果双奖最佳短中篇,马丁的科幻恐怖代表作。我接触老马最早的作品。之后我将接触他一大堆短篇作品。
威廉-吉布森,《约翰尼的故事》,《整垮珂萝米》,《冬季的“市场”》,《新玫瑰旅馆》,《空战游戏》(与迈克尔-斯万维克合著)。2005年看了好几篇威廉-吉布森的短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意识流文字风格。相反,故事和设定反而忘光了。如果你对他的文风能够产生共鸣,就能代入到他塑造的世界中去。
2006年。
刘慈欣,《山》。这篇小说让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它根本不是“小说”,就是设定说明嘛。设定很带感,作为小说则不合格。
陈楸帆,《丽江的鱼儿们》。陈楸帆代表作之一,当时受大刘影响,几名新晋作者都在追求太空史诗流,挺无聊的。陈楸帆的作品简直是一股清流。
水妖精,《灰色的忧伤》。2006年我印象最深的国内科幻短篇,因为……很惨。这种惨不是刘维佳那种“灰暗未来”的惨,而是个人境遇的悲剧。由于纳米机械泄漏,人类面临灭顶之灾,希望寄托在一名中国科学家身上。小说中主要人物没有一个好结局,全灭。文风疏离克制,毫不煽情。总之——
我认为它是水妖精的最佳作品。
斯蒂文-波普基斯,《歌王卡鲁索》。这篇有点像《血里的音乐》。一名底层妇女操劳了大半辈子,到了七十岁终于可以闲下来放心抽烟。但是她所抽的新型烟里含有的微型机械改造了她的肺,使她成为了一个女高音歌唱家。
约翰-海姆瑞,《西班牙流感》,2006年星云奖最佳短篇提名。主角是一名时空跃迁者,来到二十世纪初的美国寻找未来稀缺的小麦种子。这时他发现又有一名时间跃迁者来到此地,目的是撒播将造成数千万人死亡的西班牙流感病毒。主角试图阻止他,随后发现撒播者的真实目的。
2007年。
长铗,《674号公路》。这篇小说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故事和设定出彩,但是写得很烂。没有铺垫没有渲染没有留白,节奏犹如赶着投胎似的“把故事说完拉倒”。罗隆翔的出道作《寄生之魔》也给我这一印象:想象出彩,但文字大概只有初中水平——“编辑到底有没有审稿修改啊?”我当时疑惑的想。
乔治啊啊马丁,《晨临雾逝》。2007年印象最深的科幻小说,乔治啊啊马丁完全靠文字打动读者。
特德-姜,《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2008年星云、雨果最佳短中篇双奖。2007年我第一次看并没有看懂。后来《降临》上映后重看特德-姜的作品,觉得《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实在太精彩啦!!!故事结构借鉴《一千零一夜》,层层嵌套,核心命题则是宿命论。设定和写作技巧的完美结合。
2008年。
乔治啊啊马丁,《局中变》,《莱安娜之歌》。《莱安娜之歌》是1975年雨果奖最佳长中篇,乔治啊啊马丁的早期成名作。2008年《科幻世界 译文版》引入了大量老马短中篇小说。我发现,即使这些小说经过不同译者之手的翻译,但依然很精彩,可见原作的质量。
如果你是“冰与火之歌”系列小说粉丝,我强烈建议各位看看乔治啊啊马丁七、八十年代的作品。因为“冰火”已是他的后期作品。乔治啊啊马丁不算是以设定见长的作家,但写作技巧极佳。出道后他以“一千个世界”设定写过大量太空歌剧作品。有一个对比:厄休拉-勒古恩也以统一世界观写过大量太空歌剧,比如经典的《黑暗的左手》和《一无所有》。不过厄休拉是用太空歌剧写社会小说,而乔治啊啊马丁则避开了深刻的社会思辨。有网友说马丁作为嬉皮士一代,刻意避开社会深刻命题,很有道理。不过他的作品的确写的好看,是将文学性赋予幻想小说的作者。
目前国内已出版乔治啊啊马丁的短中篇合集,大家请为信仰充值好吗?
2009年。
厄休拉-勒古恩,《塞格里纪事》。入围1995年星云奖最佳短中篇提名。2009年我最喜爱的科幻短篇,看完后大声叫好。《塞格里纪事》依然是太空歌剧背景下的社会派小说,设想当男女出生比例极为不正常后的情况。《黑暗的左手》中采用的“当地人、外来者、调查报告”多视角叙事,在《塞格里纪事》中运用的炉火纯青。
罗伯特-里德,《亿万个世界》。2007年雨果奖最佳长中篇。罗伯特-里德曾感叹自己总是不受奖项青睐——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离顶尖科幻作家差了点距离。《亿万个世界》已经是他超常发挥。人类发明了平行宇宙穿梭机器,但是这一穿梭是单程的,去了就回不来。《亿万个世界》描述了无数穿梭者的故事。
布鲁斯-斯特林,《自行车修理工》。1997年雨果奖最佳短中篇,赛博朋克短篇代表作。我看过布鲁斯-斯特林几部短篇,都不算喜欢。而《自行车修理工》的贡献在于,它没有涉及虚拟空间,但是将“朋克”提升至重要地位。并不是有虚拟空间或者网络就是赛博朋克。
小林泰三,《看海的人》。当然,小林泰三是强设定作家,设定硬得能崩断读者的牙。不过他的世界设定很有意思:一个架空世界,但采用基于现实的物理规律。所以这是奇幻还是科幻?《看海的人》便代表了他的特点:在一个架空世界,两个少男少女被物理规律隔绝的无望爱情。这是一篇爱情小说。
国内已引进小林泰三的短篇合集,如果不怕被其中复杂的物理设定弄晕头,可以尝试一下。
伊藤计划,《无差别化引擎》。我看到这篇小说时,伊藤计划已经去世。他的长篇《虐杀器官》是“日本十年读者票选最佳科幻小说”,第二名是飞浩隆的《废园天使》。《无差别化引擎》故事发生在非洲,由于部落仇杀不断,西方科学家采用生物技术,抹去不同部落间成员的面部识别能力,意图消除种族仇杀。但是这种消除失效了,造成了更大规模的种族屠杀。
保罗-巴奇加卢皮,《赌徒》。入围2009年雨果奖最佳短中篇。未来,新闻业为了追求点击率,报道的都是吸引眼球的肤浅新闻。主角作为有理想的新闻从业者,希望报道环境危机等更现实的新闻,但遭遇重重阻力。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赌上职业生涯。
保罗-巴奇加卢皮不变的主题是贫富/阶层分化、生态灾难、能源枯竭、科技退化...总之各种灰暗未来。我刚开始接触他的作品心想:“我靠!这不是又一个刘维佳吗?!”不过保罗-巴奇加卢皮厉害之处是铺陈细节,塑造完整的世界。
伊丽莎白-贝尔,《探秘修格斯》。2009年雨果奖最佳短中篇。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篇克苏鲁神话同人。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文学价值很低——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爱手艺的传记作者说的。论恐怖小说,他比不过爱伦-坡。但爱手艺的贡献在于出色的设定,以供后世作者发挥。比如,去年凯吉-约翰逊获得世界奇幻奖最佳长中篇的《维利特-博伊梦寻记》,便采用“幻梦境”设定。
《探秘修格斯》发生于二战早期,美国的种族隔离制度有所松动。藤校开始接受黑人学生,一些大学也授予黑人学者教职。主角是一位黑人学者,到海边小镇调查神秘生物修格斯。虽然具有一定社会地位,他依然小心翼翼,担心遭到种族主义者报复。同时,他从报纸得知,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愈发严重。种族问题、二战、修格斯,这些事情逐渐有了交集。
2010年。
肖恩-麦克马伦,《钢铁之声》。由于外星人侵略,人类不得不一次次进行时间旅行,修正历史,以寻找抵抗外星人的办法。在一个时空中,人类放弃了无线电。在另一个时空中,人类产生了神权政府。这场战争似乎永无止境。这篇小说的想象力突出,故事和设定结合紧密。虽然具体情节忘光了,但印象极深。
2011年。
威尔-麦金托什,《冰柱新娘》。2010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在未来,女性死后头颅被冷冻,供男性选择“相亲”。女主角就是这样一位冰冻新娘,由于某些原因她自杀,被不断唤醒、相亲、再冷冻。随着时间推移,她回忆起自己自杀原因,而且恐惧的意识到,她被复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21世纪10年代后,星云、雨果、世界奇幻奖等幻想文学奖项越来越强调文化多元化,所以你可以在这篇小说中看到女性地位和LGBT群体等议题——但这不叫“政治正确”好吗?70年代就有厄休拉-勒古恩这种社会派科幻小说大家,只是她把社会议题放在架空的外星球背景;而当代作者则放到现实讨论。
特德-科斯马斯卡,《观察者》。这篇小说当年反响强烈,以至于读者将特德-科斯马斯卡与特德-姜相提并论——事实证明,这是错觉...特德-科斯马斯卡段位还差得远。《观察者》是基于双缝干涉实验的思想实验,结尾收的恰到好处。后来作者将其扩写成长篇《闪烁者》,就成了无聊的高科技惊悚小说,而且节奏慢的要命。
2012年。
乔治啊啊马丁,《肉院情人》。这篇小说居然被《梦歌》删除了,有什么好敏感哒?!本质上,这是一篇爱情悲剧。老马当年写这种桑心小说也是好手。
保罗-巴奇加卢皮,《黄卡人》,《卡路里人》。这两部小说与《发条女孩》为统一世界观,相当于前传。这几篇最大的贡献是塑造了世界末日般的东南亚异域世界,一般作者可写不出来。后来他的小说越写越拖沓,以至于差点成为最令我心烦的幻想小说作家。
查理-简-安德斯,《六个月零三天》。2012年雨果奖最佳短中篇。2012年我最喜爱的科幻短篇,我心目中最佳科幻爱情小说之三。以一对可以预测未来的男女恋情讨论了宿命论和自由意志。查理-简-安德斯笔触细腻,擅长感情描摹而不矫情。后来她的星云奖获奖长篇《群鸟飞舞的世界末日》继承这一特点。
2013年没有我特别喜欢的科幻短篇。
2014年。
迈克尔-斯万维克,《漫漫长旅》。2014年我最喜爱的科幻短篇。迈克尔-斯万维克多次获得星云、雨果、世界奇幻奖。我认为这是他最好的科幻短篇,喜爱它胜过他的获奖作品比如《暴龙谐谑曲》、《时间军团》、《狗说汪汪》。一名法医从他的前妻接受了一个任务:解剖一具外星人尸体。在解剖过程中,他鬼使神差的吞下外星人体内的一片蛋白片,随即失去知觉。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开着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手上鲜血淋漓。受蛋白片影响,他开始出现幻觉,而前方是一段漫漫长旅。
2015年。
路易斯-夏纳,《黑太阳》。二战前夕,几名魔术师预见到希特勒上台将带来巨大灾难,联手制造骗术将希特勒投入疯人院,扼杀了二战。很出色的另类历史小说,节奏明快故事抓人。
科伊-多克特罗,《出卖月亮的人》。2015年我最喜爱的科幻短篇,获得西奥多-斯特金纪念奖。主角是一名中年IT人,疑似被诊断为癌症。之后确认癌症为误诊。主角如释重负出了医院,遇上一名年轻极客。极客热情的开车送主角回家,路上邀请他参加火人节和七月狂欢节。在节日上,极客带来他的发明,可以自走移动的3D打印机。狂欢后,主角决定和极客一起努力将3D打印机送入月球,让它打印房屋。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理想将耗费他们一生的时间。
《出卖月亮的人》并不完美,比如它的结构问题,头重脚轻,前期花费大量笔墨描述七月节狂欢;而将3D打印机送入月球的种种努力则简略带过。当然,狂欢节的描述为主角的思想转变打下伏笔。《出卖月亮的人》最出色的地方在于其科技乐观主义,现在科幻小说总是渲染灰暗未来或者强调科技的潜在危害,看多了整个人都不好啦!难得有一部价值观积极正面向上的科幻作品,人物塑造也很立体出色,简直是各种世界末日版本科幻小说的清风啊。
2016年。
萨拉-平斯克,《乡村公路女神》。2016年星云奖最佳短中篇。萨拉-平斯克是独立音乐人出身,所以她的作品总是出现如下要素:音乐人;灰暗或如世界末日般的未来;les...是的,她作品中的主角都是les...在未来美国,资源向大城市集中,城镇凋零。一支朋克乐队开着小车,一路在破败城镇间巡演。很有意思,这篇小说某种程度上反应了摇滚“叛逆”的刻板印象。
去年她的作品《或迟或早,一切终将沉入海底》入围星云奖最佳短中篇提名。由于世界末日,富人们集资建造一艘巨型游轮,将资源搬上游轮到处游荡。富人们还将一批歌星带上游轮进行表演,夜夜笙歌。主角是一名女歌手,不愿意过这般生活,偷偷跳上救生艇逃走。救生艇遇上海难,她被冲上海滩,为一名海边的女子所救。
尤金-费雪,《新妈妈》,入围2016年星云奖最佳长中篇提名,2016年我最喜爱科幻短篇。假设存在一种病毒,让卵子可以自我受精。女性每次排卵,就相当于一次怀孕,而后代就是她的复制体,这将给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新妈妈》堪称社会派强设定科幻小说代表,政治、宗教、医学、法律、女性地位、LGBT群体等各个议题全部涉及,而且写得非常好。很久没看到如此出色的社会派科幻小说。
2017年。
格雷格-伊根,《植入的公理》,《潜行于谎言之间》。格雷格-伊根是科技强设定作者,喜爱生物科技设定和自由意志主题。他的主要问题在于故事经常和设定脱节,即设定极强,但故事简单,甚至故事和设定无关。
《植入的公理》讲述未来“观念”可以如药剂般植入大脑内,被植入者可以改变宗教信仰、价值观乃至性癖好。主角的妻子在一起银行抢劫案中被杀,杀人者成为污点证人,坐了几年牢就出狱。主角想替妻子报仇,但他反对死刑,下不了手,于是购买植入剂,植入“人命无足轻重”的观念,成功替妻子复仇,但这一植入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潜行于谎言之间》的设定是,由于不明原因的灾变,地球被分割成产生不同观念的地区。在一个地区,人的观念就会被影响,比如成为佛教徒、不可知论者、怀疑论者等等。人群基于相同的观念居住,其他地区成为废墟。有一批游荡者拒绝被地区影响,在观念区域的空白处游荡,寻找没有被影响的乐土。这个设定很“大”,适合写成长篇,短篇的故事就太简单了。
有几篇小说我忘了是什么时候看的。
特里-本森,《熊发现了火》,1991年星云、雨果双奖短篇。主角的母亲重病,他和弟弟、侄子开车去看望,途中发现熊发现了火,手执火把围坐取暖,冬天不再冬眠。后来母亲逃出医院,与群熊坐在火堆前,平静去世。
这是一篇带有神秘主义的小说——你很难说它是科幻小说或者奇幻小说,它没有交代熊发现火的原因。特利-本森笔调哀伤而和缓。与其说这是幻想小说,不如说是纯文学作品。
康妮-威利斯,《即使是女王》,1993年星云、雨果双奖短篇。这是一篇幽默科幻。未来妇女解放运动使女性地位极大提升,通过服用药物摆脱了烦人的月经。主角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女法官,大女儿已结婚生女,二女儿则叛逆的令人头疼。当二女儿宣布要加入机车党,女主角的妈妈就急急忙忙赶过来,接着女主角的婆婆——一名强势的女政治家,整天忙着维护世界和平——也从百忙中赶过来。一群女人开始了家庭会议,七嘴八舌苦口婆心的劝说二女儿。最后,当二女儿得知加入机车党将不能服用阻止月经的药物,而月经如此麻烦,她就打消了念头。标题名来自一段对话:“每个女人都要经历月经,即使是女王?”“即使是女王。”
弗诺-文奇,《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2002年雨果奖最佳长中篇。弗诺-文奇最偏爱的主题是“超人巨变”。他通过两种设定表达该主题,一是太空史诗,比如《天渊》和《深渊上的火》——我想大刘可能受此影响。二是网络和虚拟空间,比如《真名实姓》和《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所以我不认为弗诺-文奇是“赛博朋克”作家——不够朋克嘛。弗诺-文奇的作品也有设定爆炸特点,比如《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可穿戴网络设备、远程虚拟成像、老年痴呆症治疗、有机探测器,乃至动物智力爆炸...设定一个接一个扔过来,令人目不暇接。之后弗诺-文奇将该小说扩写为长篇《彩虹的尽头》,获得2007年雨果奖最佳长篇。
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2000年星云奖最佳长中篇。我都忘了第一次看这篇小说是什么时候,反正第一次没看懂。和很多人一样,将其理解为“星际语言学普及教程”。《降临》上映后又看了一遍,还看了特德-姜的访谈,才意识到小说的核心主题是宿命论。语言学其实是小说最不重要的,特德-姜表示,为了让女主角获得预知能力,他曾考虑冥想或服药方式。后来他写《领悟》,主角获得“超能力”的方式就是服药。小说叙事层层递进,从语言学到费尔马最少时间定律再到宿命论,相当于剥洋葱,最后把宿命论的核心“剥”出来。《你一生的故事》、《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和《六个月零三天》,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探讨决定论和自由意志关系的科幻小说。老王受《你一生的故事》启发,写了《一生的故事》,道理得借人物之口说出来,就落了下乘。
今年我看过有趣的科幻短篇有:特里-比森,《窟窿里的洞天》;飞浩隆,《海之指》——飞浩隆真是变态!!这是褒义;萨拉-平斯克,《何人生还》。一般年底我会写篇回顾。
至此呕心沥血爆肝爆肾的回顾了我喜爱的科幻短篇。我看过多少科幻短篇?肯定超过一千篇,可能没到两千篇。黑体标注的小说都是我心目中的经典之作,有的甚至二十多年都难以忘怀。如果各位感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消失的边界线》,还小的时候在《科幻世界》上看到的一篇故事。后来长大了也一直忘不掉这篇,由于记不起名字在浏览器中模糊搜索了好久才找到的(
我放个原文,如果侵权了就删掉。
(我不太分得清这算不算软科幻,但小时候的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震撼)
《消失的边界线》
作者:墨熊
《科幻世界》2013年第2期
一
“他们总说,西帝人的遗迹还‘活着’——那些乌黑发亮的墙壁,永远敞开的闸门,我们叫不出名字与用途的古怪凸起物……甚至连那些毫无规律和美吅感的诡谲雕饰,都有着自己的生命。只要一个西帝人再现,它们便会手舞足蹈,像极尽阿谀之能事的弄臣那样簇拥上来,为主人实现任何愿望。
“可惜,西帝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他们在两百万年前消失殆尽,连一具可供研究的尸骸都没有留下。
“现在,只有这些散落在银河系中的零星遗迹——这些安静的建筑与雕塑,告诉后来的我们,曾经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文明,统吅治了整片星空。
“每一次,我们的边界向外开拓,无论是一光年,还是一万光年,西帝人的遗迹总会出现在更遥远的前方;每一次,我们以为自己是先驱者,却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只是沿着伟大前辈的脚步走下去,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也许,答案就像那亿万星辰——触手可及,却又遥远无边。”
二
对于没有什么文学造诣的我来说,为了在日记里写出上面那段漂亮话,可真是花了不少功夫——确切地说,是三个小时。
对,闲极无聊的三个小时。
从“阳炎”号巡洋舰上出发,坐上登陆艇,降落到这颗冰封星球的表面,本来预计只需要四十分钟的航程,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坏天气”而一再拖延。没有什么比窝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更让人心烦意乱的了,和坐在我斜对面角落里的尼雅不同,我没法像她一样靠冥思来打发时间,再加上我把所有的“娱乐用品”都留在了巡洋舰上,翻来覆去能看的,竟然只有储存在灵核里的“工作日志”——哦,工作日志,你可以想象,这是多么糟糕的三个小时。
可真正痛苦的,却是走下登陆艇之后的那十分钟。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雪——通常西帝人的遗迹都出现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好地方,尤其是那些像童话仙境一样美丽的五星级宜居行星,只要你肯挖,绝对能找到西帝人的建筑群。
但这个星球是怎么回事?避暑山庄?采矿基地?还是劳改农场?
总之,脚丫子刚一落地,我便开始咒骂起盖伦——用我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辞藻,从下飞船开始,一直到进入遗迹。
对,该死的盖伦……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
三
一切的起因是在五天前。
闲了一整个月的我,被叫到了边境业务开拓部总监的办公室里,当我看到尼雅那木讷冷漠的脸时,心里马上就明白,这又是一件相当棘手的麻烦案子。
“霍卡,来看看这两段通讯,上午刚收到的。”总监指了指桌上的全息投影仪。
不停闪现的马赛克和断纹,让我根本无从辨认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
“盖伦……盖伦他……他疯了!”由于是黑白投影,我也看不出屏幕中那说话者脑门上的是血还是油,“他杀了三个人!不……也许是四个!他有枪!我们都会……”
不光是画面,连说话都带着杂音,不时还会卡一下,然后人物猛烈抽吅动。
“‘最新的PP79型量子通讯器,’”我模仿着广告里台词的口气,一脸严肃地调侃道,“‘德美尔科技,达卡拉公司荣誉出品,让您的交流如梦似幻。’”
“正经点,霍卡。”总监打开投影仪的读取仓,换了一块芯片——蓝色的芯片,最高保密规格的那种,“刚才说话的这人是老陈,资深研究员,我们派往‘标的7’遗迹的科考队,就是由他负责的。”
投影仪开始运转,很快,又出现了另一个满身马赛克的人影,我决定在这人开口说话之前,还是先搞清楚他的身份比较合适,“那么这位是……”
“盖伦。”总监顿了顿,补充道,“紧接着上面那段通讯,一分钟后传过来的。”
带着剧烈的喘息,盖伦只说了一句话:“他越过了边界……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
选择……”
通讯终止,我和尼雅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事儿看来有点意思。
“盖伦和你一样,是有编号的正版合成人,”总监调出一堆人物资料似的文档,“灵核由雷曼公司生产,是具有高度逻辑性的军用型号,品质保证,‘发疯’这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我点点头,“所以你派我去调查他为什么会发疯。”
“我才不关心一个工兵的心理问题——你只需要告诉我在‘标的7’中发生过什么就行了。”总监摊开手,“做个记录,客观公正,看到什么说什么,明白吗?”
话音刚落,我便有了一个非常令人不快的推理:“等等,总监……听您的意思……科考队是没人活着回来了?”
“对。”总监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已经联系了第十三监察舰队,他们会派‘阳炎’号巡洋舰做你们的后援。”
我看了尼雅一眼,这女孩依旧是毫无表情,完全不知道害怕的样子。
“冒……冒昧地问一句,总监阁下,”我咽了咽喉咙,“那支,呃,科考队一共有多少人?”
“九个人……”仿佛是理解了我的言下之意,总监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胳膊,“别怕,霍卡,不就是死了几个人而已吗?人类文明能发展到今天,死的人还少吗?勇敢点,回来我给你加薪。”
不知为啥,在听了他的“安慰”之后,我只有想哭的感觉。
四
其实总监说的没错,人类成为银河霸主的道路,是一条真正的血海深渊。
我们曾经断言,依靠分裂生殖的夏姬人不可战胜,但在研究出了合适的生化毒剂后,他们差一点点断子绝孙;我们曾经断言,能够夺人心魄的伊拉贡人不可战胜,但现在他们却居住在保留地中,服服帖帖地为人类训练像尼雅这样的超感者;我们曾经断言,嗜血尚武的德美尔人不可战胜,但在《荒火协议》签订后,他们却成为了人类军队的一部分;我们曾经断言,钢筋铁骨的撒伯人不可战胜,可仅仅过了一个世纪,这个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机械文明便成为了历史。
现在,我们断言,至少在已知宇宙的边界内,人类已经不可战胜,无论是虫子、机器
还是能量体,顺者昌,逆者亡,决心死磕的种族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每一次,当我站在西帝人的遗迹中时,属于人类的那份自豪感便荡然无存——我相信,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会产生同样的感受——
敬畏,甚至,有点恐慌。
虽然位于地下深处,但就和其他所有西帝人遗迹一样,不需要任何照明设施,这里依然灯火通明,宛若白昼。流线型的墙壁和地板透着纯粹的黑暗,却散发出让人不可思议的柔和光芒——而且随着我们的移动,这光晕也跟着推进,因此在我们的视野里始终没有死角。
由于至今都无法解析西帝人的建筑材料——以现有的科技,我们甚至不能将其破坏以提取样本,所以也更谈不上对这种人性化的照明系统进行复制。
经过一条大约一百五十米的倾斜通道之后,我和尼雅进入了“主厅”。通常来说,西帝人的建筑里都有这么个结构,至于其作用则众说纷纭,光学术论文就有好几万篇,
作为事故调查员的我也就不发表观点了。
这个遗迹的“主厅”格外霸气——地面呈椭圆形,面积足有音乐厅那么大,与地板融为一体的墙壁一直向上延伸,在差不多五十米的高度上突然向中央收缩,变成一张典型的西帝式穹顶——实际上,“西帝”在夏姬语中的意思就是“天花板”……虽然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以夏姬人那种触手一样的发声器官,是如何说出“西帝”这个词的。
巨大的穹顶中央,有一圈不规则的雕纹,看起来就像是烫伤后所留下的疤痕——这同样是典型的西帝人风格,至少在我去过的九座遗迹中,类似的装饰物随处可见。
主厅出口的旁边,摆放着一台R92型野战指挥终端——科考队的标准配备,屏幕还亮着,运转状态也良好,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它并不会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尼雅伸手在操作台前轻轻一扫,“最后一次使用是在五天前……”她慢悠悠地道,“使用者的情绪稳定,嗯,还是个女人。”
“那就既不是盖伦,也不是陈了。”我指了指身旁的通道,“继续前进,咱们找人要紧。”
接着又是一小段狭窄逼仄的通道,而且尽头还是死路——一堵光洁得可以照出人影的
墙壁横亘在我们面前,地上还矗着一根……一根让人看上去就相当不愉快的黑色棒状物。
许多西帝人的遗迹都有相似的装置,应该是近乎于“锁”之类的东西。通常来说,看到这玩意儿就可以宣布“调查终止”了,因为无论采取何种方法——包括使用大口径磁轨舰炮——都不能对西帝人的建筑材料造成半点损伤,这些乌黑的发光物质,甚至比最厚实的战舰装甲还要坚固。
但是显然,至少在这处遗迹里,科考队走得比以往还要远。就在我对其中的原因做出
种种猜测时,地上的棒状物突然朝我们微微倾斜,尖端似乎还闪起了幽幽的蓝光。
“小心,”尼雅伸手一把将我拦在身后,“别被照到。”
这我当然明白。还记得在“标的101”遗迹中,我第一次遇见“锁”,只是与它打了个照面,便昏迷了半个小时……按照超感学家的说法,这种棒状物会释放一种被称为“询问式思想波”的东西,可以与西帝人进行某种形式的“神交”,当然,由于我不是西帝人,便只能享受“昏迷半小时”的待遇了。
“嗯?”尼雅一愣,“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堵在我们脸上的那面墙竟然张开了一道口子——就像某种怪异生物的排泄器官,过程虽然有点恶心,但结果却令人振奋不已:在我们面前豁然开朗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空腔,即使“标的9032”那种规模的巨型遗迹,恐怕都没有它这般大气宏伟。
“奇怪了……”尼雅稍稍皱了一下眉头。
“不,美人儿,说‘奇怪’的应该是我,”我指着身旁的棒状物,“你对它施了什么魔法?”
“什么也没。”尼雅耸耸肩,“它对我说:‘欢迎回来,主人’——然后门就开了。”
五
仅凭目测,空腔的面积大约在三万平方米左右,相当于四个足球场,整体形状像是一只倒扣在地上的碗,内壁与地板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接缝和“组装”的痕迹,似乎如此之大的结构,是由一整块金属掏空打磨而成。
哪怕是最简单的西帝人日用品都无法用逆向工程来复制,如何才能建成如此规模的遗迹,这根本不是我能够去研究的问题。
带着一丝亢奋与紧张,我走出通道,进入空腔的边缘,然后,我立即就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一种嗡嗡嘤嘤的呢喃,听起来还有点噪耳。
“别担心,”尼雅在我开口发问之前便给出了答案,“普通的声波而已,没有伤害性。”
超感者可以侦测到不安与疑惑的情绪,因此我只有在心平气和的时候才能与她进行“正常”交流——我猜尼雅也一定知道我对她“很有好感”,只是碍于面子和其他种种
原因,我们谁也没有点破而已。
“其他的危险呢?你还发现什么了?”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尼雅不紧不慢地回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水准。”
确实,和她一起出勤的时候,我甚至都用不着携带武器。
虽然看起来纤弱迟钝,但尼雅见过的“大场面”比我要多得多,在四年前的泰罗星区叛乱中,她一个月内就“抢”了四枚荣誉勋章——如果你看过她的战绩列表,甚至会怀疑为什么伊拉贡最后会败给人类。
不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你的大脑变成糨糊,作为一个打娘胎开始就与伊拉贡人共生的超感者,她拥有四十秒“关于未来的回忆”,可以在任何致命危险降临之前就做出预判,按照通常的理解,这种能力与“不死”是可以画等号的,没错,这也就使得她工作起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角度的关系,直到走到跟前,我才发现位于空腔中央的裂渠。这是一条大约十五米宽、五十米深的沟槽,它刚好将空腔一分为二,中间只有一座向内凹陷的“反拱桥”相连——看起来并排走过两三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嗡鸣声正是从这底下发出来的。怀着好奇与不安,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边沿,探头朝里面望去。
在凹槽的底部,躺着一个巨大的、被考古学家们称为“光之螺旋”的梭型结构。与其他西帝人的遗物不同的是,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华丽的淡紫色,并笼罩在雾蒙蒙的光晕之中;如果使用专业设备仔细观测,还能发现结构体表面上那些粗大的螺纹——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高速旋转着,一刻不停,或许早在两百万年前,它们就已经保持这种奇怪的状态了。
“第九边界区也出现‘光之螺旋’了。”尼雅慢吞吞地道,“我们要不要先出去报告一下?”
光之螺旋是相当危险、也许是唯一“危险”的西帝人遗物,任何企图靠近的尝试,都会在十米左右的距离上遭到“高能量”拦截——这可不是吓唬人的形容词,能够测出能量数值的仪器现在还没研究出来呢。
“报告完了还不是要回来找人?”我摇摇头,“又不是什么新发现,咱们忙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以后自然会有专业人士来这里研究。”
在西帝人的遗迹中,光线总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所以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大多数时候,这种视野开阔的感觉让我很“安心”——毕竟不用担心有什么怪东西潜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哦,每每想到这儿,我就会怀念阿米罗亚星球上的黑暗丛林,和它那长达二十三个小时的漫漫长夜。
在那里,我第一次与尼雅相识,也多亏了她的超感能力,我得以从猛兽的血盆大口下侥幸逃生。
走过反拱桥之后,尼雅又回头望向深渊中的“光之螺旋”,如果不是我拉过她的肩膀,她恐怕能在那里看上半个小时——作为能量态的生物,伊拉贡人特别容易被强大的光源所吸引,这个“毛病”在共生的时候也会传给超感者。有时,尼雅在大马路上走着走着,就会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面朝太阳,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只是每一次,她自己都不承认。
“不是你想的那样。”尼雅慢条斯理地辩道,“我只是要再确认一下方向而已,免得像上次一样迷路。”
“嗯,”我随口敷衍,“我懂的。”
“……你骗我。”
面对这种“不肯承认自己本性难移”的倔强,我只能回以苦笑,“因为我骗不了自己啊。”
大约在距离反拱桥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我们发现了第一个和科考队有关的线索——那是一把蓝白色涂装的脉冲突击步枪,RX76型,十二倍速的军用制式,虽然不算什么
高精尖武器,但对于科考队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周围没有尸体,也没有其他被遗弃的工具,只有孤零零的、掉在地上的一把步枪——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这玩意儿坏掉然后被人遗弃了,于是将其捡起,随意地扣动了一下扳机。
一束重原子核脱膛而出,像蓝色的闪电般重重砸在西帝材质的地板上,又猛烈地弹开,直冲屋顶,化作一声在空旷中回荡的刺耳尖鸣。
“见鬼!”
我连忙合上保险,把步吅枪捧在手上前后左右地转着圈儿研究——军用的制式武器都装有射手识别系统,从理论上讲,外人是不可能用它开火的,发生刚才那种“意外”。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枪是定做的民用型号,没有安装识别设备;第二,这枪被黑商洗过,变成了无主的“凶器”。
抽出弹夹,发现已经消耗了一半——也就是说,在我拿到它之前,这把RX76步枪射击次数超过一百五十次……可想而知,那一定是相当激烈的战斗,可为什么使用者会在枪里还有弹药时就将它丢弃呢?
对于这一类和“动机”有关的问题,我通常都是直接交给尼雅的,大部分时候,她只要轻轻一触,便抵得过三个侦探的推理。
“呃……”但是今天,她让我失望了,“……什么也没有。”
竟然是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穿着防护服,她多半还会若无其事地玩玩头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什么也没有?”我当然不可能像她那样淡定,“使用者的信息呢?被遗弃的理由呢?总会留下点什么吧?”
“我只能感觉到最后一个使用过的人是你,”她不紧不慢地应道,“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了。”
“最后一个使用过的人是我……”我点点头,“谢谢,这不用你感觉,我也知道的。”
尼雅可以“读”到残留在物体上的“思念”——这同样是伊拉贡人的独门绝技。无论是谁,只要他用过这把枪,肯定会留下足以让我们判断出身份的基本信息——比如种族、年龄、大致的性格之类。
当然,作为一个活物——而且是一个毛病挺多的活物,尼雅不可能像运转精密的机器那样从不犯错,“什么都感觉不到”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也还有别的办法,我就地进入冥想状态,说不定会有点新的发现。”
她脸上显然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行了,美人儿,”我将步枪挂到腰间,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我可没心情在这鬼地方陪你冥想四个小时。”
“现在是三个小时了!”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天天都在练的。”
“哦,了不起!”我揶揄道,“时间可是缩短了百分之二十五啊!”
“这么喜欢挖苦别人,难怪你到现在都没有交过女朋友。”
“喂!谁说我……”
欲辩无言——在一个超感者面前说谎,意义何在?
六
空腔的尽头是一个T字形的岔路口,也就是在这里,我接收到了量子通讯器的信号——那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PP79”,应该就在一百五十米的范围以内了。
直到此刻,我们依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当然,也没见着尸体。西帝人的遗迹有种莫名的“神力”,可以将没有智慧的生物全部阻挡在外,不要说大型的掠食兽,连细菌这样的微生物都极其罕见,因此,如果有人死在里面,“现场”应该是好几年都不会变样才对。
况且,以科考队携带的武器来说,最多也就是在人身上“打打洞”,绝不可能出现将身体完全“蒸发”的情况。若是当真按照老陈所说,盖伦那疯子杀了三四个人,那怎么着也应该留下一些诸如血污之类的蛛丝马迹。
同样,尼雅那边也一无所获。按照她自己的解释,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五天,残留在空气中的“思念场”太稀薄……反正我对这些玄乎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概念,只能随她说了。
根据信号强弱的微小变化,我选择了朝向左边的岔道。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特意为之,这里的光照比之前差了很多,墙饰的风格也与刚进入遗迹时的那一段有所区别——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天花板的形状从有弧度的流线体变成了尖锐的棱角。
按照一般的考古学观点,西帝人对“圆润”有着特殊的偏好,他们的建筑布局中充满了弧线,仅很小的一部分含有“角”这种几何形态——至于“角”的作用和意义,
就都是些没有定论的揣测了。
通道本身以极微弱的角度向内侧旋,似乎还有点向下倾斜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让我又想起了“遗迹活着”的那种说法——如果把入口看成是嘴,把空腔看作是胃,那我们现在刚好漫步在这头巨兽的肠道里,或者……
“咿——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尼雅:“有力气偷窥我,不如集中精神找找人。”
“没用,”她慢悠悠地摇着头,“要是能感觉到的话,我早就感觉到了。”
在背载扩大器的帮助下,训练有素的超感者可以侦测到躲在一公里外树洞中的松鼠。
虽然军队里也有一些反监控的设备,但是,一支科考队显然不会带着那些完全用不着的东西进入遗迹。
“也许他们都饿死了……”我边走边道,“包括那个发了疯的盖伦,嗯,最好是这样,死人不会写报告,我们能省下不少事哩。”
“如果他们中有人接受过‘灰狐狸项目’的训练,也有可能干扰我的感应。”尼雅一副无比认真的样子,“尤其是像盖伦这样的9.3型合成人,本身就自带超感抗性。”
“别胡思乱想了,那九个人的资料我们都研究过了不是吗?他们没有……”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了确认刚才这一闪而过的疑虑,我又将灵核中关于科考队的资料调出来,细细读过。
“没有超感者……一支由边境业务开拓部组织的科考队里,竟然没有一个超感者?”
我不禁有些困惑,“这不合常理啊!”
“他们没有邀请我。”
“对,也没有邀请迪纳拉……部门里最好的超感者都在家里蹲着待业,那边却组织了九个大活人去‘科考’?”我摇摇头,“董事会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在无人机侦察之后,觉得‘标的7’没有危险,才这样安排的呢。”
“好个‘没有危险’,”我一声苦笑,“现在是连个活人都没有了。”
随着定位信号的强度接近顶点,通道也到了尽头,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敞开的空间,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当我们准备进去的时候,尼雅却突然喝住了我:“霍卡!”
“别吵,我看到了……”
不光是堆满房间的各种器材——包括那台还在运转的量子通讯器,也不光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首,仅仅是那种弥散在空气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光影,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但奇怪的是,我却因此“亢奋”了起来——我觉得在自己被“合成”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的。我的好奇心从小就异常旺盛,以至于毕业后想都没想,就直接加入了边界业务开拓部的事故调查科。
可惜无论是枪法还是斗技,我的身手都与这份激情不相称,如果没有尼雅,我恐怕已经死过十几回了。所以在逞英雄之前,我还是照例先征求她的意见:“有危险吗?”
“还没。”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有四十秒钟的“绝对安全时间”。
我端起方才捡到的突击步吅枪,小心翼翼地挪步向前,在量子通讯器前停住脚。这台比冰柜还要大上一圈的昂贵设备占据了房间中央的显著位置,一个死去的科考队员趴在控制面板上,防护服的面罩刚好压住了“响应键”——这就是之前一直联络不上这台机器的原因。
房间内的尸体一共有四具,看伤痕和血迹,都是被小口径轻武器直击毙命——也许就是我手里的这把。他们有人中了一枪,有人中了两枪,还有一个倒霉蛋被打成了漏勺。
“脑死亡已经太久,我只能读到很微弱的思念场。”尼雅放下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
“不过我要是冥想一下,说不定能把他们临死前的记忆给凑出来……”
“别!”我赶忙抬手阻止她,“在这鬼地方静坐四个小时?亏你想得出来。”
“是三个小时。”
“你去确认一下这几个人的身份和装备,”我指着两具靠在右侧墙边的尸体,“顺带回收一下灵核,看还有没有能用的。”
作为考克斯人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灵核”是已知宇宙中效能最稳定、泛用性最强的“外部记忆器”,不到二十年时间,考克斯人便将其他生产大脑芯片的企业扫地出门,完全垄断了整个市场。这种水晶石一样的小东西,不仅可以替使用者记录信息,还能通过定制微调,改善使用者的智力水平;而最重要的是,它更换起来极其方便,无需任何植入手术,只要像饰品一样挂在身上就好了。
当然,对于执行军事任务的士兵,灵核还是要植入体内;而且为了防止泄密,在确认使用者死亡之后,灵核会自溶,化成无数细小、无法复原的碎屑。
在尼雅忙着核对死亡名单时,我得以将注意力转向这个房间本身:它的面积不算大,
呈喇叭状张开,内侧是一片略带弧度、能倒映出人影的光滑墙面。我提着步枪,走到这堵已经沾上血污的镜墙前,发现上面有一些微弱的光斑若隐若现——确切地说,是悬浮在离墙体大约还有几厘米的半空中。
就在我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准备伸手去触碰一下光斑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尼雅凄厉的尖叫。我心头咯噔一响,腿脚都有些发软地回身抬枪瞄准——不是我胆小,如果真有东西值得尼雅尖叫,那我多半也是死路一条了。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惊悚场面,却只见着尼雅坐倒在地,一个应该是“死掉了”的科考队员抓着她的脚踝,抬起半张已经被子弹贯穿的脸,颤巍巍地哼道:
“我……我想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七
也许是因为完美主义的民族性,亚特兰人的任何工业产品都做得完美无缺,就好像我们面前的这“只”人形生化人,在打了一整瓶纳米修补剂之后,它的脸庞开始慢慢复原成原本的模样——细腻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性吅感的红发,以我的文学素养,这张脸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另外如果不是穿着粗笨的防护服,它应该也有着相当火辣的身材,不逊于任何职业模特。
不过,无论相貌如何,我对这种工业制品都没有任何好感。去年年底,在关于“是否授予有突出贡献的生化人公民权”的表决中,我坚定地投了反对票……如果连这些“工具”都能获得与人一样的平等权利,那么假以时日,冰箱和洗碗机也可以被授予公民权了。
“我的编号是马克尔III系11054,提尔及吉米特联合吅集团荣誉出品,保质期三十年。”渐渐恢复元气的生化人指着自己防护服前的标志,咧嘴傻笑道,“由于我刚刚获得公民权,所以你们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娜娜。”
没错,那法案通过了……投票结果几乎是一边倒,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啊?
“行了行了,11054,”我没好气地道,“我们是事故调查科的人,经董事会授权来此地执行任务。”
“呃……”坐在地上的生化人愣了几秒,“执行……什么任务?”
难以自抑地,我“啧”了一声——这货的CPU坏掉了,还是在故意跟我炫耀它的“幽默感”?
“‘事故调查科’,懂不?”我提高了嗓门,“你们的科考队完蛋了!你说我们是来干吗的?”
“就你们两个?”
“你是不是搭载了振幅干扰器?”尼雅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你的思念场?”
“受重伤之后我就进入了假死模式,只有生物传感器还在工作……”生化人那满含深
情的视线在我和尼雅间打了两个来回,“两位恩人要是再晚来个两天,我就肯定死透了,我真想好好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八辈子祖宗。”
我用手扭过它的面罩:“看着我!11014!把你救活是要你回答问题的!还有,你也是,尼雅,别扯无关的话题!”
与生化人视线交织的瞬间,我不禁拜服于亚特兰微机械科技的强大——它面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左眼眶下边还有点破损,显得不是很自然。
“哦,是的,当然……”为了增加“用户体验”,这些生化人的嗓音也被设计得有如少女般温柔甜腻,“我本来认为这是一次非常普通的遗迹考察,大约是在上季的六号,我以多功能辅导系统的身份加入了队伍,是摩甘娜主任提供的邀请,薪酬很诱人……”
“说重点!”我不耐烦地道,“你们队是怎么团灭的?”
“是盖伦,那个工兵,”生化人依旧保持着咧嘴傻笑的模样,“他疯了!用突击步枪扫我们!”
“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盖伦在军队服过役,对生化人的特性很了解,”它指了指自己面罩上的凝胶,“用‘冥界亚龙’轰了我六枪,当时我就躺下了,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所谓的“冥界亚龙”,是夏姬人开发的细菌毒弹,可以抑制微机械体的自我修复,是专门为对付生化人而开发出来的“肮脏武器”。
“但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同我们说话,”我点点头,“看来他对生化人的了解还不够嘛。”
“我这身子,可是装了过滤器的啊。”它貌似很得意的样子,“最新型的过滤器!还没投入量产呢!花了我整整七万九千……”
“行了行了!”我叹了口气,“说盖伦!他是怎么回事?作为一名拥有灵核的工兵,怎么可能突然发疯?”
“不能算是‘突然’……”生化人单手撑地,虽然有些摇晃,但它还是慢慢站了起来,“他本来是应该被送去临时营地做精神鉴定的,但我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队长回来的时候,只知道对着量子通讯器狂吼,然后没一分钟,盖伦就端枪跟进来扫射……”
“等等,11054!”我抬手示意它暂停,“你说盖伦要被送去做精神鉴定,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吗?”
生化人指着旁边闪着光斑的弧形墙面:“他摸了一下这东西,人被弹出去两三米,昏迷了五分钟后才醒过来,然后就一直在嘟囔着什么‘边界被突破了,必须重新开启防线’之类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那堵墙,咽了咽喉咙,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手贱。
“这墙……有什么特别的吗?”
“虽然已经荒废了两百万年,但西帝人遗迹依然功能完整。”生化人继续道,“见过那种通常是安装在入口的黑色触手吗?那其实是西帝人的身份识别系统,不知为什么,这处遗迹的系统出现了点偏差,它以为我们是西帝人,于是打开门,放我们进来了。从那时起,科考队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我们踏入了前人从未接触的领域,所以我也没法回答你这墙的具体用途。”
说这话的时候,它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样子,凭我对生化人的了解,这些工业制品在模
拟情绪上应该是一流好手才对。
“哦!照你这么说,这里应该是轰动世界的大发现啊。”我挖苦道,“恭喜,你出名了哦。”
“我?我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不应该进来!”生化人有些怨色地道,“……按照规定,我们应该向上级汇报并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可队长却认为机不可失,应该抓紧时间探索遗迹。”
“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
生化人摇摇头,“就算有,也一定留在临时营地,那里的面积比这边大,所以我们把医疗和维生设施都留在那边了。”
“那个临时营地在哪儿?”尼雅突然插话道,“能带我们过去吗?”
这些超感者,一旦遇到无法被读心的对象,就连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都没了——
“还能在哪儿?”我不屑地道,“这遗迹里只有一条路我们还没走过了。”
八
正如我的推测,所谓的“营地”就在另一条岔路的尽头。
不,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洞窟”——如果不是有长明的军用应急灯提供光源,这里应该是一片黑寂。墙壁和天花板的材质非常粗糙,并不是那种典型的西帝人遗迹风格,用手一摸,防护服的微感应器立即分析出了它们的结构。
“好嘛……只是普通的岩石,”我转过身,“西帝人的房地产商也学会偷工减料了。”
“应该是还没完工的部分,在其他的遗迹里也出现过。”生化人很认真地解释道,“西帝人在盖房子的时候喜欢按照需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分别建造,因此在同一个结构中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身为事故调查科探员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常识?
“谢谢你的辅导,‘教授’。”我挥了挥手,“现在来干点正事,帮我们辨认一下所有死者的身份。”
就像老陈在通讯视频中所说的那样,盖伦将四具尸体留在了这个洞穴内,三男一女,其中一位还是医生——她手里攥着一支注入剂,看标签的颜色,应该是精神稳定类的药物。
凶器毫无疑问的是一把RX76型突击步枪,子弹在岩壁上打出了一长串裂纹,粗略一数,足有三五十发,射击者的“丧心病狂”由此可见。
野战型医疗仪放在洞穴的入口处,紧挨着它的是长长两排充气睡袋——也就是这两排充气睡袋,让我发觉了整个遗迹里最大的“疑点”:
“怎么有十五张床位?”我不解地回头问道,“尼雅,上面说科考队员有几个人来着?”
“九个人啊,”在尼雅答话之前,生化人抢先开了口,“连我在内一共九人。”
“你是不用睡觉的,这么多睡袋是怎么回事?”
“这个……”从它眼球的转动速率来看,应该是在好好思考的样子,“我的自律回路里没有记录……我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逻辑,因此无法做出解释。”
“怎么可能?他们准备充气睡袋时你在哪儿?作为人形电脑,你的视频记录呢?”
“嘿!不要人身攻击啊!什么叫‘人形电脑’?我是‘多功能辅导系统’!”
生化人这次的笑容相当僵硬——看来制造它的企业并没有给它安装“生气”的表情,
以我对这些人工智能的了解,当它们说“没有记录”的时候,一般就是真的没有记录了。
我走到其中一只睡袋前,打开位于枕头侧面的维生颊囊,在一般情况下,使用者的基本信息都会被存储于此,但是今天……果不其然,今天所有的情况都很不“一般”。
“记录是空的?”我看着眼前空空如也、只剩下提示输入符号的屏幕,茫然无措,“没有人用过这张床。”
“这张的记录也是空的……”尼雅在做着和我同样的事情,紧接着是生化人的声音:
“这张也是。”
“怎么会呢……”莫名地,我感觉到了一丝丝恐惧,“你……你是叫‘娜娜’对吗?我需要你们在部署这个‘营地’时的视频记录……”我顿了顿,“现在就要。”
“等等!霍卡!”尼雅突然把一个什么东西送到了我面前,“你该看看这个!”
那是一台腕装电脑,外壳由米希盖尔记忆金属打制,可以根据需求变化形状,嵌在防护服的外面,或者套住手腕——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不算什么新产品,米希盖尔人在最近四十年里推出了十余款类似的个人系统,几乎已经达到了人手一台的程度。
对,人手一台,记录着所有个人信息与资料,直接与使用者的灵核相连……但在这里,科考队的营地里,竟然存在着一台什么资料都没有记载的“空白”腕装电脑——确切地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空白,只留下了很小的一段“视频记录”。
“录像的时间是6E309,1257,1006,”我掐指一算,“五天前……记录人是……”
看到盖伦的名字时,心头不免咯噔一声响,我扫了一眼尼雅和生化人之后,带着半是
兴奋半是忐忑的心情按下了“播放”键。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事故调查科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盖伦的声音,低沉阴郁,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也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跳出来的全息投影质量非常高——色泽明艳,图纹清晰,和之前量子通讯器的图像形成了鲜明对比。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容易理解,但我知道,你们是被派来寻找真相的。”像是在故意吊我们的胃口,这位穿着防护服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几秒,“……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远远超过你们需要的程度,但你们必须严格地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一步都不能错。”
由于是录影,我没法发表意见,只有耐着性子看下去。
“如果你们的人数少于三,那么请立即撤退并请求支援。”盖伦继续道,“就按照保守的算法好了,你们正好还有三人,那么无论如何,请留下一位勇士守在这附近,另外两人前往我在地图上标示的位置,在那里可以找到另外一台腕装电脑……目前时间还很宽裕,你们有二十七分钟,足够跑好几个来回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段话,但这个视频还是给我们提供了相当可观的信息,而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句,便是“你们正好还有三人”——五天前的录影,怎么可能如此精确地预料到我们的人数?
“你的看法,”我抬起头,“尼雅?”
“情绪稳定,也没有伊拉贡人精神干涉的迹象……”尼雅低头沉思了片刻,耸耸肩,
“我感觉……他在说实话。”
“哪一句?”
“每一句。”
九
我还没有勇气去置疑尼雅的“感觉”。
那么,既然盖伦句句属实,他提到的“二十七分钟时限”也就不会是信口胡诌了——
考虑到他的学历与职业,做一颗定时炸弹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于是,我决定照盖伦的指示去做,和另外一人同行——
“11054,你守在这里,保持联络通畅。”我将手里的突击步吅枪丢给它,“如果我们俩遭遇不测,你立即出去求救,在遗迹的东北方有一条登陆艇,轨道上还有一艘第十三监察舰队的巡洋舰,没问题吧?”
生化人将步枪上下端详了一阵,“我倒是没问题,只要用这里的设备下载‘使命召唤’和‘刺客信条’两个插件,基本上我就可以以一敌五了……但没有武器的话,你们准备怎么对付盖伦呢——如果他反抗的话?”
“这简单,”尼雅笑着回道,“我看他一眼就行了。”
盖伦提供的所谓“地图”,充其量只能算是涂鸦,我连蒙带猜,最后又走回到了“光之螺旋”那边的反拱桥前。若是我的理解没有错,他那画着箭头的地方,应该是要叫我们往下跳。
“这货绝对是疯得厉害了……”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以为我们都傻了吗?”
说着,我朝着沟渠探头一瞥,然后就闭上了嘴巴。有些东西,因为角度的关系,走在桥上的时候是看不见的——比如紧贴在它下面的另一座拱桥,只有站在桥边,从侧面去看时才能注意到。
“哦该死,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东西?”
“不奇怪,”尼雅依旧不紧不慢地道,“谁会特意回头朝这下面看呢?”
我当然还记得,十五分钟前,就是这个尼雅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朝沟渠里深情凝望;但我也明白,当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底下的“光之螺旋”那边,压根儿不可能发现有双层拱桥这回事儿。
翻越第一道拱桥比预想中要简单,虽说没有护栏,掉下去便会死无全尸,但在超感者的帮助下,我的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得仿佛事先经过计算,分毫不差。但轮到尼雅自己时,情况就没那么容易了,由于与伊拉贡人共生的关系,她的运动神经相当糟糕——
反应迟钝,动作迟缓,跑步的姿势就和缠过小脚的女人一样笨拙——要让她爬下拱桥、准确落在我的怀里,可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在下层拱桥的内端,有一条敞开的西帝式门廊,盖伦所提到的“另一台腕装电脑”,就放在这个入口正中央的地上。
“没有敌意反应,”尼雅小声道,“不会是陷阱。”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位盖伦还有什么要说的好了。
“继续前进,跨过这道门后一直向前。”果然又是他穿着防护服的全息投影,“我建议你们一边走一边听我说,这样就可以节省一点越来越宝贵的时间……相信我,这个世界给你们留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他这算是什么毛病啊?”我笑道,“被害妄想症吗?”
“至少我没感觉出什么问题,”尼雅摇摇头,“恐怕要请专业的心理医生来才能解释了。”
“用不着,等见到他的面,我来帮他治!”我朝前指了指,“现在就姑且听他的摆布,你在前面开路,走慢点儿,要有危险咱俩马上跑。”
在超感者面前,一个普通人玩不出什么花样——抱着这样的信念,我跨过了门廊,同时继续播放刚才暂停的录影。
“我猜你们一定非常关心我的精神状态,很遗憾,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保有理智……”盖伦顿了顿,“在看到了那些……那些疯狂的东西之后……我们以往对西帝人历史的理解,现在想来,是如此幼稚可笑。你们知道吗?他们甚至比我们想象中的‘神灵’还要强大——创世灭星,弹指之间,几乎无所不能,残留下来的遗迹,只不过是西帝文明在我们感知范围内的冰山一角……”他话锋突转,显得既哀伤又无奈,
“可他们还是灭亡了,在开拓星之大海的征程中,被宇宙的真理所淘汰,成为茫茫虚空中的一粒沙尘。”
“哟,”听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来,“这小子还挺文艺。”
“他害怕了,”走在前面的尼雅却有不同的看法,“声音都瑟瑟发抖,你没听出来吗?”
他怕与不怕,与我何干?我关心的只是如何才能找到这家伙。
“我知道你们一时还无法理解我的话……好吧,就让我来从头说起。”盖伦坐了下来,可能是由于摄像头位置固定的缘故,他的全息投影一下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半身像,“相信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处遗迹的敌我识别系统出现了故障,它接纳了我们这支小小的探险队。一开始,大家都很激动,觉得这是出名的好机会,是上天的眷顾,于是我们一路向里探索,直到进入‘控制室’。”
控制室——倒是个相当陌生的称谓,至少以我对西帝人的了解,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我被墙上的光斑所吸引,就好像看到了点点闪光的萤虫,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声情并茂,一边比划一边道,“
就好像被大卡车撞翻了一样,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恢复知觉之后的十分钟里,我只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低语和影像,至于自己在哪儿,别人对我说了什么……全部都没有印象。”
在聆听盖伦胡诌的间隙,我抬头向前看了一眼。这条通道有着明显的向下倾角,可以容纳三个大汉并排通过,由于光线的关系,目前还看不到尽头,但根据基本的“勾股定理”,估计我们就快接近遗迹的底部了——如果之前卫星的勘测没有出错的话。
“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支离破碎的理性又重新拼接在了一起,然后,我恍然大悟,在控制室中侵入到意识深处的,正是建造者留下的信息。系统误以为我是西帝人,便按照预定的程序,将最终防御线的维持状况直接灌输进了我的思想……没有思维能力的工具,在哪里都是一样忠心耿耿,它们并不知道,在这个宇宙中,已经没有西帝人的存在……不,不,它们很好地履行了自己被设计出来的使命,最终防御线……”他的声音突然又兴奋了起来,“那西帝人极尽所有智慧和全部希望,打造出来的最终防御线——完美无缺!毫无破绽!”
我当然不明白盖伦在说些什么,但仅仅从逻辑上分析,他的话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在银河系更遥远的旋臂上都能找到西帝人的遗迹,在此地建立什么“最终防御线”完全是不合常理的——除非他们的敌人是来自内部的叛军。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强大到无法理解的西帝人也会需要‘防线’这种概念,究竟又是什么东西,能将他们逼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西帝人最后一个十年所发生的一切,我都记下了……多亏有灵核,我才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等等,尼雅,”在视频戛然而止的同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走了多久?”
尼雅慢吞吞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通道斜坡,“快有十分钟了吧?”
“不是时间,我是问距离。”
“六百五十二米。”
不可能——我的灵核里记录着整个遗迹的全息模型,由最先进的地壳遥感仪测绘而成。虽然我们无法看穿西帝人的建筑材料,但它的规模和大小绝对是准确无误,一毫米
都不会多出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出了遗迹,走到岩层里面了才对。
就在我满腹狐疑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通道似乎给出了答案——它停止了倾斜,并且
像漏斗一样豁然展开,再往前走十几米,便是一个开阔的平台。
到头了吗?
站在平台中央,望着远方纯粹、绝对的黑暗,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被虚无注视的恐惧感。正当我鼓起勇气,打算向前踏步之前,又是尼雅的叫喊吓住了我。
“等等!预测到剧烈的情绪反应!”她的呼吸相当急促,“先别过去!可能是某种低强度的精神伤害,等我先给自己打一针……好了,”她搭住我的肩膀,双目微闭,“接下来是你。”
超感者的触摸可以抑止情绪波动,在血肉横飞的战场和危机四伏的丛林里,这招百试不爽。但即便如此,站到平台边缘的那个瞬间,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双腿打着战,脑中一片空白,只叫出一句:
“我的妈呀……”
十
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此时此刻,创造了人类文明的文字竟是如此苍白无力,不要说“解释”,连起码的“描述”都有相当难度。
首先,平台并不是孤立的建筑,在它下方几米的位置上,嵌着一条宽宽的长桥,像一柄长矛,从脚下一直延伸到遥远无边的黑暗深处。
而在长桥下方……不,不光是下方,抬头看“天”,上面的景致也是完全一样,就仿佛镜花水月的倒影,以中间的长桥为分界线,将整个世界给翻了过来。
世界?听起来像是夸大其辞的形容,但以我的词汇量,却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替代语了——那是宏伟到令人叹为观止的人造结构,在椭圆形的巨大“滚筒”上,矗立着密密匝匝、高低不一的建筑物,全部都以西帝人的发光材料筑成,黑黢黢、蓝幽幽的一片,就像是一块块在鬼火包裹之下的墓碑,显得既肃穆,又骇人。
这些建筑究竟有多大?这根“滚筒”究竟有多深?双腿发软、几乎已经呆若木鸡的我自然是丧失了判断能力,可防护服自带的距离探测器也没能给出答案——超过九千九百九十九米。也就是说,从我所在的位置算起,一个猛子向下俯冲十公里都没法接触到哪怕最近的一栋楼。如果以此为参照系进行推断,那些建筑每一座都有泰坦级旗舰的规模,而整个椭圆形结构的直径更是大得超乎想象,也许能塞下一颗小行星。
“霍卡!地上有东西!”
顺着尼雅所指的方向望去,在“长桥”那光滑无垢的路面上,确实摆放了一个相当显眼的小东西——是的,又一台腕装电脑。
既然盖伦已经跳下去过了,作为一名事故调查员就更没有理由畏缩——这样想着,我纵身一跃,跳到坚实的桥面上,它似乎比刚才看到的要窄些,最多只能容纳两辆军用货车并排通过。
在前方不远的桥面上,横着一条很明显的缝隙,就好像被工业切岩机割了一刀,这种要命的构造让我不敢再继续前进,只得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在脚边的腕装电脑上。
不出所料,这台个人系统也只是留下了一小段视频,其他东西都被删了个精光——倒是颇有高智商犯罪的范儿。
“现在,我估计你们应该开始相信我说的话了,”盖伦的声音里多少有些得意洋洋的味道,“千万年来,人类总是迷信自己双眼亲见的所谓真相,可当他们看到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时,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如果换个环境,比如在审讯室里,那么我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是疯子的无稽之谈;但是在这里,在这个伟大的造物面前,我们这些低等生物反而可以更平和地交流。”
作为从人造子宫里诞生的合成人,我对“低等生物”这类言辞十分反感,不过现在我关心的显然不是种族主义的问题。
“哦,当然,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想问的是什么……这里——”盖伦摊开双臂,“被西帝人称为‘盲区’,是三十六万座避难所中,最后完成的一座。在它还没有完全建好的时候,最终防御计划便已经开始了。正如你们所见到的那样,这个‘盲区’并不存在于我们的空间,实际上……它不存在于任何空间。西帝人掌握着四界十二个维度,他们的生命不仅仅是永恒,而且可以在物质与非物质位面自由移行,可以在不同的维度中,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而这一切,无需借助任何设备……”盖伦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头盔,“想象一下,如果以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继续发展一百万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我们看待宇宙的角度会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听得太过入神,我都没有注意到尼雅已经站到了身后。“眼见为实”,盖伦说的没错,两分钟前我还认为他只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但现在,他却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大考古发现的先驱。
“……但他们,灭亡了。难以置信对吗?一种可以在不同空间中自由穿梭的生物,一个可以征服整个银河系的文明,最后还是灭亡了……”盖伦又变得沮丧起来,“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尽了全力……以光年来计量的庞大舰队,能够湮灭一个星系的超级炸弹,吞噬所有存在的奇点……然后,是这个可以凭空制造出虚拟空间的‘神器’,可以撕裂时间与空间、在维度的夹缝处建立殖民地的‘最终防御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光之螺旋’。”
光之螺旋?他莫非是指遗迹空腔里的那根发光大萝卜?根据灵核里的资料,在已知宇宙中,考古学家已经发现了九十三座含有“光之螺旋”的西帝人遗迹,但是没有一个被叫做过“最终防御线”——这绝对是一个新名词。
“结局呢?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西帝人输掉了两百万年前的那场战争……”盖伦继续道,“我很想现在就告诉你们究竟是谁将西帝文明连根拔起,但那样的话,你们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号叫着逃跑,”但愿他这不是在说笑话,“所以,继续前进,别怕,你们距离谜底只有一步之遥了。”
前进?我抬起头,看着前方笔直的桥面,它的长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视野的极限,完全看不到尽头。
“一步之遥啊……”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十一
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桥面上——姿势虽然相当不雅,但好
歹是活下来了。这狼狈的经验让我再次明白了一个真理:我应该把尼雅的话听完再行动,而不是总责怪她的语速太慢。
我做了什么?
只是简单地把脚跨过桥面上的缝隙而已——既然盖伦说要继续前进,那么不论有多远,总该要迈出第一步吧?可还没等我的前脚落地,尼雅便吼出了她的警告……诚实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当我回头准备看看她时,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就好像是在失重的空间站里摔倒那样,我一边漂浮着一边打着滚儿,以某种形容不出来的方式向前移动——应该是顺着桥面移动,而且速度相当惊人。这感觉就像是把游乐场里最刺激的项目混合在了一起,不仅仅是让人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都产生了“濒死体验”。
根据防护服的监测数据,我在半分钟内“位移”了三百九十二公里——天哪,这速度足够把我推出行星轨道了。但我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被扯成细面条,可见这强劲的牵引力并不是什么机关陷阱,而是经过精心调试的某种“交通工具”——恐怕同样也出自伟大的西帝人之手。
从尼雅那如同耶稣布道般飘逸的降落姿势来看,西帝人确实设计过“姿态控制系统”,肯定是我在跨越缝隙时的“方式”不对,才会有刚才那种糟糕的、近乎交通事故的“用户体验”。
但奇怪的是,落地后的尼雅,表情却一点也不比我轻松:“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谁?”我一愣,“跟着谁?”
她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转过身,背对着我,呆立了一小会儿。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我本能地从怀里掏出工兵刀——当然,这东西只能提供“壮胆”的作用。
“我刚才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尼雅微微撅起嘴巴,欲言又止,“算了,可能又是既视症发作。”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指了指,“那里,盖伦给我们留的信,你最好去看看……很重要。”
但愿这就是所谓的“答案”——抱着如此奢望,我转身向腕装电脑走去,因为光线与距离的关系,走到它跟前时我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便已是长桥的尽头。
呈阔剑形的四片巨物联接在桥面顶部,看起来就像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排气扇叶片——
应该是某种纪念碑吧?西帝人不喜欢尖锐的形状,设计成这番模样,一定有其特别的用意。
不过在见识了“滚筒”的宏伟之后,眼前的“电风扇”便无甚惊人了,于是我又把注意力转回到手里的腕装电脑上。6E309,1257,1011——看记录时间,所有的视频都是在几分钟内完成的,这表示盖伦非但没有发疯,反而无比清醒,所传达的讯息恐怕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在开拓更广大世界的征程中,不死不灭的西帝人遭遇了一种闻所未闻的强劲对手,它们……”盖伦摇了摇头,“我没法解释它们究竟是什么,它们的生命形态、它们的活动方式、它们的社会结构——就算是通晓天地万物的西帝人,对它们也是完全一无所知。在不到十年的短短岁月里,在我们还无法踏足的可怕维度中,它们与西帝人之间爆发了无数场战争——不,那不是战争,而是单纯的入侵与屠杀,西帝人从来没有取得过哪怕一次胜利,于是,它们有了一个可怕的称谓——‘不可战胜者’。”
也许是因为之前尼雅的那句“很重要”,我听得格外认真。
“‘不可战胜者’看待宇宙的方式非常独特,在它们眼里,世间万物皆无实体。从最小的基本粒子,到宏观的物理法则,包括物质、能量……甚至宇宙这个概念本身,都全部可以用‘信息’来度量,而它们的战术也正是基于此种原理——在抹除了具体对象的‘信息’之后,不光是这个物体会立刻消失,它在整个时间线上残留的痕迹也将遭到屏蔽。你们……”盖伦的投影突然抬起头来,就像是在看着我们似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无论目标可以穿梭几个维度,在被‘屏蔽’之后,它所有的‘信息’——现在,过去,未来,都将完全消失,连别人对它的印象也不复存在,到最后,只有那些无法主动创造信息的死物能够留存……就像西帝人的命运一样,辉煌万世,最后却只剩下了空旷寂静的无名遗迹。”
像受到提醒了似的,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空空如也的腕装电脑,没有注册信息的突击步枪,还有那些没有被使用过的睡袋……难不成……
“回忆一下,我的朋友,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是否提醒过你们,要留下一人殿后?”
不安的揣测,在盖伦的这一句话后变成了惊骇的现实。
“尼雅!”我一边按下暂停键,一边用带着不安与惶恐的颤音叫道,“你还记得——”
“不……”她双目无神地抢答道,“我……不记得了。”
尼雅知道我想问什么,同样也洞悉了我的想法,但从那茫然失措的表情来看,她所感
受到的恐惧丝毫不亚于我。
盖伦不可能说谎,他的原话就被我储存在灵核里——他确实有“建议”我们留下一人守在临时营地中,但……是谁?那个被留下来的人是谁?真的有这么个人吗?为什么,无论是我自己的记忆还是灵核里,都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迹?
“我们先冷静冷静,尼雅,好好回想一下……”我调整呼吸,强迫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你和我走下登陆艇,步行十分钟后,进入了这个遗迹,对不对?之后我们去了哪里?”
“霍卡……”
“我们进入一个巨大的空腔,不不不,首先是一个‘主厅’——典型的西帝人建筑布局,对吧?我没记错吧?”我干笑道,“然后呢?我们看到了‘光之螺旋’,我们过了桥——第一次过桥,然后……”
“霍卡。”
“然后是一条岔道,”我兀自比划起来,“对,岔道……我们一开始走了左边,找到一个小房间,所有的人都死了,是三具尸体对吗?是三具对吧?”
“霍卡,”尼雅突然将双手环放在我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登陆艇里,我坐在你的斜对面,还记得吗?”
被一个自己暗恋着的女孩突然抱住,心里的恐慌竟也少了几分,我咽了咽喉咙,点点头。
“但是以前,我都是坐在你的正对面……”她停顿了有差不多十秒钟,“走下登陆艇,进入遗迹的……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啊。”
“你在胡说什么?我明明记得……”
“事故调查科从来都是四人一组执行任务,”尼雅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态,不急不躁,“也许会更换队员,但人数绝不会变——这是规矩,记得吗?”
“可……怎么会呢?”我用力地摇着头,“怎么可能呢?一个大活人……不,两个大活人在我们面前凭空消失,我们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和他们共事的经历……这些……这些都不见了?我们还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想到这里,我突然闭上了嘴巴。如果盖伦所说不假,如果“不可战胜者”当真能从“时间线”上将人的所有信息“屏蔽”,那么就等于是在不违背因果律的前提下,让此人“就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别怕,霍卡,别怕,”就像是在安抚孩童的母亲,尼雅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没什么了不起的,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我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脚跟一颤,继而是席卷全身的麻木感——该死的超感者,她切断了我颈部以下运动神经的电信号传导,“接管”了我的身体。
“你要干什么?你……喂!”
她摘下了头盔——在零下三十八度、几乎没有氧气的环境中,她摘下了头盔。
“就算拥有预知万物的能力,接受命运依然是我们伊拉贡人的本分,”分明没有动嘴,但我却能听见尼雅的声音,“我看到了你的未来……而在你的未来里,没有我。”
青蓝色的光芒顺着她飘逸的黑发披散而下,落在桥面上,化成一波不断向外扩散的涟漪——这便是伊拉贡人的真貌,作为超感者的共生体,他们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刻才会显出原形,并且赌上性命拼死守护自己的同伴,不离不弃。
这便是所谓“永恒的恋人”——只有真正“同体一心”才能达到的境界。
尼雅微微笑着,按下了我手里腕装电脑的“播放”键,然后盘膝坐地,双目微启,摆出冥想的姿态。就在这时,桥面上的蓝色光晕却突然浮起,像个大口袋似的将她笼罩其中。
“走!不许回头!”灵魂深处响起一个低沉而决绝的怪音,它摧毁了一切反抗的意志,强迫我转过身,像僵尸一样踏步向前。
而同一时刻,在腕装电脑的投影屏上,盖伦又开始继续讲诉他的故事:“不要为失去同伴而自责……这其实都是我的错,在我接触到光斑的时候,‘盲区’的系统误认为自己终于等来了西帝人的移民,于是暂时关闭了‘光之螺旋’——也就是‘最终防御线’。”
尼雅呢?此时此刻,无法活动的我,脑子里只有她的安危,根本无心去思考盖伦的话。
“然后,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了遗迹的低语,它警告我,有一个‘不可战胜者’撕开了空间与维度的障壁,越过了边界。根据西帝人的算法,单独的‘不可战胜者’需要花二十七分三十五秒来‘屏蔽’另一个个体,因此这个越界者并不足以毁灭我们的世界……”
“尼雅!”我高呼着她的名字,用尽全力想要扭过头去,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但它只是一个‘征兆’,如果不设法关闭边界……我想你已经体验过‘不可战胜者’的力量,因此也就不用解释会发生什么了吧?”我没法关闭投影仪,也没法阻止盖伦那不合时宜的自言自语,“事实上,我们的世界能够留存到现在,完全得益于‘最终防御线’的存在,它虽然没能赶在敌人发动全面入侵前完成以挽救西帝文明的命运,但无论如何,它将‘不可战胜者’挡在门外——整整两百万年。在这两百万年中,封印在我们这一边的‘不可战胜者’最终为时间所吞没而不知所踪,而我们人类却诞生,成长,发育,离开地球,不断扩展着边界,成为现在的模样。”
身后传来了密集的噼啪怪响,就像是电火花的那种声音,我知道,这是伊拉贡人在聚集能量——她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明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却还是打算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尼雅!别做傻事!”而我所能做的,却只有空洞无力地呐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马上走!还来得及!”
不受控制的身体,依然在坚定地大步向前,眼看那长剑型的纪念碑已经越来越近,身后的噪音却愈发遥远,到了最后,耳畔只能听见盖伦呓语似的呢喃:
“因此你应该能够理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关闭边界……这不是几条人命的问题,而是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还说出了动机——如果是一般的案件,这个时候已经打道回府,抓人什么的,完全可以交由海军陆战队去做。
但是今天,我知道,我还不能回去。
“尼雅……不要……离开我……尼……”
咸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慢慢流到唇边,而微颤的口中,却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尼雅?”
尼雅……是谁?
我回头望去,只有空荡荡的桥面回望着我。
十二
不知道失去了谁,也不知道为何而悲伤,孑然一身,站在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巨大遗迹中,只有恐惧与孤独相伴左右——对,还有一只“不可战胜者”……这恐怕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时刻了。
当然,我可以选择逃走,顺着原路,头也不回地跑出遗迹,但一个听起来让人有些心酸的想法阻止了我:如果就这样离开,那些牺牲的同伴——两人也好,三人也好,无论是谁也好……不就都死不瞑目了吗?
不,虽然我无法想起他们的名字和容貌,但我知道……我坚信他们的存在,因为正是他们的存在,我才能一个人走到这里,走到如此接近“答案”的地方。
现在,长剑型的“纪念碑”近在眼前,抬头一瞥,发觉它比之前预计得要高大许多。在那黑亮的表壳上闪动着无数细小的光斑,就和之前在“控制室”中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我猜,这多半也是一台相当于控制系统之类的设备——单纯从其规模就可以推断出,它的作用非同小可。
几个跨度很大的台阶之上,立着一尊像是祭坛的八角形台体,而最后一台腕装电脑,就放在这祭坛的正中央。
这是……盖伦自己的个人系统,里面的资料很全,从出发前的一个月到五天前,所有的记录都保存完好,不见一点被删节过的痕迹。
“我没有杀死所有人,因为启动‘最终防御线’的开关在这里——在你们面前,我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赶到此地,就必须留下一些人来做诱饵,我……我不得不这么做……在‘不可战胜者’眼里,我们只不过像蛆虫一样,它们不会对我们加以甄别,因此只会按照距离的远近挑选猎物,我把诱饵留在了营地里,这就好像我让你们留一个人在营地里一样,‘不可战胜者’会先‘屏蔽’他,你们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到这里。不必自责,所有这些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没错,他们都是我的战友,我知道他们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我知道他们是谁,但我不能说出来。”盖伦摇摇头,“‘名字’是‘信息’最基本的存在方式,万事万物皆可名状,‘不可战胜者’在锁定一个目标后,首先毁灭的,便是和‘名字’有关的一切。因此,如果我透露了那些被我当成诱饵的名字,这段录像也会遭到‘屏蔽’……我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盖伦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那么我可以理解并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同时也能想象出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他从噩梦中醒来,与队长发生争执,急躁之下,拔枪射击,打倒了每一个拦着他的人,然后又把幸存者当成“诱饵”,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到这座“纪念碑”前……
不……等等,不对,我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环节。
盖伦早就预料到事故调查科的人会来,但为什么要留下五台腕装电脑把我们一步步引进深处?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出现?如果……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目的又是什么?
“幸运的是,我成功了,”我第一次见到了盖伦的笑容,“这段视频,是我重启‘光之螺旋’后录制的,空间的裂隙已经合拢,入侵在开始之前便已经结束……但是,我成功了,这个世界就算是得救了吗?”他话锋一转,伸手指着镜头,“不,如果你失败了,那我的努力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来,我的朋友,向前走两步,到‘控制台’这边来。”
因为不知道所谓的“控制台”到底是指什么,我犹豫了一下。
“西帝人早已没有‘死’的概念,肉体终结之后,思想可以在另一个维度重生;思想破灭,物质与能量又可以在其他位面重组出新的肉体……但也正因为此,‘不可战胜者’可以轻易地将它们连根拔起——只需打碎轮回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整条链条就会轰然坍塌……但我们人类,不一样,对于‘不可战胜者’,我们有一个西帝人所不具备的绝大优势——”
在视频播放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好走到八角形台面的后方,赫然看到了斜倚在地上的盖伦。
“——那就是‘死亡’。”
他用工兵刀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已经死去很久了。
“死去的东西,无法主动创造信息,因此也就不会被‘不可战胜者’察觉——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是保护我们未来的唯一办法。”
如此平和的语气,如此坦然的表情,如此决绝的眼神……原来,盖伦并不是疯了,而是在开始整个计划之前,便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对,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疯了。
然后,在看到尸体手里紧紧攥着的灵核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所有这一切的用意。
“我开启了最终防御,它将我们保护在一条漫无边际的边界之下,但人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总有一天……也许一万年,也许一百万年,我们要将边界继续向外推延,到那时,我们也不得不面对‘不可战胜者’的挑战。西帝人用整个种族的命运作为代价,换来了我所经历的一切,而它,将会成为人类对抗‘不可战胜者’的开始。”投影中的盖伦举起了手里的灵核,“这个小东西,是文明的接力棒,是为遥远未来而准备的钥匙,我现在把它交到你的手里……拜托了。”
假如真有一天,在我死去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人类战胜了“不可战胜者”,将边界扩大到连西帝人都不敢想象的领域,那么我们最应该感谢的,是曾经有一位英雄,他孤独地死在了异界,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却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把唯一的希望留存了下来……并交给了我。
而我呢?
除了撒开脚丫子夺路狂奔,我还能做什么,在二十七分三十五秒内?
十三
在回收了盖伦的灵核之后,我并没有被当做英雄,反而成为了囚犯——当然,我可以
理解他们的做法,灵核中的内容也好,我在“标的7”遗迹的经历也好,一旦被公众得知,必将会引起轩然大波,本来就甚嚣尘上的“末日神论”也多半会借此大造声势,招摇撞骗。总而言之,为了让普通百姓更好地过日子,很有必要让他们继续保持无知——千百年来,这已经是统治者们屡试不爽的真理。
至于盖伦的遗产——西帝人与“不可战胜者”之间的银河史诗,也变成了“最高机密”,别说是我,连边界开拓部的总监也无权调阅。而那些被确定含有“光之螺旋”的西帝人遗迹,也渐渐远离了媒体的视线——诚实地说,与经济危机相比,它们的吸引力也确实差了一些。
最终,我还是得到了“应得”的待遇——三年后,我从软禁状态中脱身,成了事故调查科的教导主任,虽然只是一个被架空的虚衔,但好歹离开了危险的第一线,过上了安稳的日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一位黑发黑眸的女孩做老婆——对天发誓,我之前从来没有与这种相貌的女人有过接触,可仅仅是第一次相见,我就觉得非她不娶。
第二年,我们的女儿降生了,由于合成人的基因俘获性很差,她长得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至少头发和眼睛都是纯粹的乌黑,正是我喜欢的颜色。
我给她起名叫“尼雅”。
“尼雅?”抱着女儿的她抬起头来,“为什么起这名字?”
“咋的?”我耸耸肩,笑道,“这名字不是很普通吗?光库布尔首府就有十几万叫尼雅的女孩子……连德美尔人里都有叫这个的。”
“是吗?”她撅起嘴,一脸吃醋的表情,“我怎么觉得没这么简单?”
女人的直觉——你懂的,总是这样毫无道理。
我也不知道,以前看新闻总说他这不好那不对,还有徒弟打记者什么的。
要么就是让沙溢的儿子安吉叫他爸爸。
以前不爱听相声,也没觉得郭德纲究竟是好还是坏,最多就是嘴皮子利索,损人不重样。
直到后来有一天突然就爱上了听他的相声。
每天晚上不听一段就睡不着觉,跟有瘾的似的。
然后前天突然梦到跟郭德纲谈恋爱,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情话……
在梦里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甚至于郭老师还亲切的称呼我母上为:伯母。
我说,你们两个是同辈人,就不要互相客气了吧?!
醒来后,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这几天再也没敢听他的相声,总觉得别扭。
唉,跑题了……
难民不是移民,中国显然不应该接收任何形式的难民,难民经历了太多人性中的极端状态,人性中的残忍被激发的更多,再加上宗教与战乱因素,为了生存难民的底线会更低,为了生存难民不惜恩将仇报、鸠占鹊巢,其对于稳定的社会有巨大的破坏性。
—————————————————————————————————
难民如果席卷欧洲,欧洲没落,欧洲储备的大量人才,中国要做好准备。
中国要为未来潜在的优秀移民提前做好准备,所有移民至少符合以下标准:
1、接受归化。接受中国法律、传统和习俗的归化,华文参加水平考试;放弃原有的宗教信仰。进行郑重的归化仪式,宣誓并视频记录这一过程。
2、有一技之长,科学技术领域优秀人才优先。优秀人才需要中国指定科研、技术或教育机构进行鉴定。
3、身体健康,无传染病。
4、在移民中国之前,没有触犯过法律(以中国现行法律为准)。
5、符合以上四条者,到中国后需要数年的准备期方可有资格加入中国国籍。
6、6岁以下健康儿童(以中方骨龄测定为准),以及符合1至4条相貌姣好的25岁以下女子。
7、宗教类神职人员、有反华行为及反华言论者禁止移民。
——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以上是移民的标准。
——————————————————————————————————
另外,中国作为一个各种人均指标都较低的国家,按照“谁提出问题,谁解决一部分问题的原则”,哪个国家指责中国多,哪个国家就应该帮助中国解决一部分问题。这些国家要真金白银的给中国出钱,不出钱不帮助就别BB,还要中国人自己勒紧裤腰带独立自主的自己解决。美国作为经常指责中国的国家,我觉得美国应该尽力帮助中国,比如至少接收中国1个亿的“难民”,如果美国接收不了也不想出钱,最好闭嘴。
在初中时,我在我表姐身上观察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表姐平常不怎么学习。但每次成绩下来时,她总是特别伤心难过,责备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考试不够细心等。等过了两天,一切回归正常,该玩玩她的。
后来,我在很多人身上都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他们自责,但却总是反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我慢慢领悟到,自责有时候是一场“作秀”。不仅做给别人看,还做给自己看。
做给别人看很好理解。展现自己的愧疚,博取同情,减轻别人的责备。
做给自己看就耐人寻味了。
一方面,自责虽然让人不适,但却可以转移注意力,减少我们直面错误的痛苦。
另一方面,自责还会给人一种“吸取经验教训”的错觉:看,我都这么自责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但请记住,自责和吸取经验教训是两码事。
自责只是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这样做了”,而吸取经验教训是思考“我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避免重蹈覆辙”。前者只是试图平息内心上的痛苦,后者却是提出解决方案,力图做出改善。
而通常来看,前者只会让悲剧重演,后者却能真正避免同样错误的再次发生。
约翰·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里牧师对其做了极佳的诠释:“我去布道,心里就说,’天哪,这回我可不能干这种事了。’可是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又打算那么干了。”
此外,自责还会让我们错过吸取经验教训的最佳时间。
比如,当考试失败后,很多人会陷入愧疚之中,情绪好几天都萎靡不振。等他们情绪好了一些,他们却得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修正错误。因为他们不仅错过了老师讲解试卷,而且还把很多做过的题给遗忘了。
究其原因,我们的记忆是个非常“不靠谱”的家伙。时间过得越久,我们对一件事情的记忆越具有概括性。这就会导致很多重要细节被遗忘。有时候,你甚至觉得那个错误只是无心之过。
这向我们传达的一个质朴的道理是:错误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恰恰是吸取经验教训最为宝贵的时间。
接下来,让我通过一个例子来向你展示放弃自责的好处:
假设,你现在在备考考研,你学累了,忍不住开始玩手机、刷视频。显然,这是一个错误。
半小时后,你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正在写的数学真题,感到十分自责。而自责恶化了情绪,你变得更加消极。为了摆脱这种情绪,你不得不通过一些能快速得到奖励的东西。你很可能会继续刷视频,情况严重时甚至去暴饮暴食。结果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但如果我们能在错误发生后放弃自责并选择直接吸取教训呢?
嗯,刚才我自控力不足,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为了避免我再玩手机,我要帮它关机,放在书包里。等学习任务完成后,再痛痛快快地玩。
然后你继续学习。等晚上你回头看这一天的时候,你依然会觉得很充实。你不会因为玩了半小时手机而责怪自己。因为你从错误中成长了。这份经验还会让你更好地应对其它错误。而这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所以,在生活中,你一定要经常提醒自己,错误发生就发生了。我不需要自责。关键是要想想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避免重蹈覆辙。
有不少知友听说我办了一个读书会,想加入进来,在此我表示热烈欢迎。读书会已经创建两年半了,成员活跃,氛围很好。但同时,我们也有着较为严格的规定。
感兴趣的小伙伴,可到我的公众号“大明白”了解详细信息。
他们根本没有找到问题所在!傅满洲只是其中一个小问题,所有问题里面最小的那个问题!!!华人在好莱坞做反派梁朝伟也不是第一个,傅满洲的形象代表的只是清朝和民国初期的那个时代,其实我们中国人严格来说根本不介意!!我们是新中国!!清朝和民国关我们屁事!!!
大家抵制这部戏最核心的原因是外国人对我们中国人的刻版印象!!你看他们选的男女主角,那双眯眯眼,在中国的电影拿来做男二女二都会影响票房!!你再看他们自己的超级英雄,哪个不是男帅女靓?为啥到了我们中国人的超级英雄就是眯眯眼?这不是笨,这根本就是坏!!!
还有那个男主角自己不是说了吗,这部片是拍给他们这些华裔看得吗,大概意思是这个,原文不记得,那就留给他们这些活在国外的华裔看吧,我们中国人不看!
毛文龙可以嚣张跋扈,屡战屡败,瞎几把吹,只要他在敌后能牵制后金,
袁崇焕可以不要监军巡抚节制,可以辽事一言而决,一年领几百万军饷钱粮,只要他能控制那帮狗日的辽西军阀,不让后金破山海关是明庭的底线。
辽事败坏的大锅在于辽西军阀卖国卖友军,几十万明军死在辽东,只有关宁军转进如风。
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只要他能控制东江军配合他在辽西的筑城,在他指挥下东江军能发挥更强的战斗力。
但是毛文龙死后东江军内斗崩溃,旅顺被攻破,三顺王投清送上重炮水师。
督师平辽平到京城了,烧的不是你家房子,死的不是你家亲戚,
毛文龙可以嚣张跋扈,屡战屡败,瞎几把吹,只要他在敌后能牵制后金,
袁崇焕可以不要监军巡抚节制,可以辽事一言而决,一年领几百万军饷钱粮,只要他能控制那帮狗日的辽西军阀,不让后金破山海关是明庭的底线。
辽事败坏的大锅在于辽西军阀卖国卖友军,几十万明军死在辽东,只有关宁军转进如风。
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只要他能控制东江军配合他在辽西的筑城,在他指挥下东江军能发挥更强的战斗力。
但是毛文龙死后东江军内斗崩溃,旅顺被攻破,三顺王投清送上重炮水师。
督师平辽平到京城了,烧的不是你家房子,死的不是你家亲戚,
毛文龙可以嚣张跋扈,屡战屡败,瞎几把吹,只要他在敌后能牵制后金,
袁崇焕可以不要监军巡抚节制,可以辽事一言而决,一年领几百万军饷钱粮,只要他能控制那帮狗日的辽西军阀,不让后金破山海关是明庭的底线。
辽事败坏的大锅在于辽西军阀卖国卖友军,几十万明军死在辽东,只有关宁军转进如风。
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只要他能控制东江军配合他在辽西的筑城,在他指挥下东江军能发挥更强的战斗力。
但是毛文龙死后东江军内斗崩溃,旅顺被攻破,三顺王投清送上重炮水师。
督师平辽平到京城了,烧的不是你家房子,死的不是你家亲戚,
很大概率是土耳其新一轮的军事冒险,如果亚美尼亚没有强力帮手介入,大概率会军事失败。
如果军事上失败,很可能最终会演变为亚美尼亚的亡国,国土被阿塞拜疆和土耳其划分。
有人分析会是小打小闹,和以前一样,但是这是基于最终会有强有力的势力出来斡旋的前提上。
但是在当今世界,俄罗斯会为此和土耳其反目吗?美国会为此打破孤立政策吗?对于已经彻底放弃入欧的土耳其,欧盟又有多大的影响力?这些都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和列强的踌躇犹豫不同,人家土耳其灭亡亚美尼亚的国家,屠灭亚美尼亚人种的决心可是很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