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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邓艾入地府后见到曹魏名将后会发生什么?会收到如何评价?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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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老子能能能入武武武庙,你你你们算算算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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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自知在各处都不受待见,所以在地府里躲了大半个月,等到熟悉点人情地理了,才敢出去晃。

大地方,好地方都是不敢去的,听说西城南单公园附近有个新开的场子不错,于是蒙上头,把身子收得佝偻些,在一个好心的只收半吊钱的小鬼的引领下,来到店外。

邓忠、邓证兄弟与父亲一般打扮,平日里的少帅神气全然不敢摆出,乖乖地学着老爹的寒酸样子,跟着走了进去。

眼见着邓艾进去,那小鬼阴笑着,把门口的一块布帘掀开,露出“曹魏局级以上干部包场”的字样。

邓艾往里走着,迎面见着一座肉山似的大件物事,将甬道末端透出的几分内景挡了个八成九,细看之下,竟是个大块头,半裸上身,一部虎须,一身肥肉带着伤疤左右纵横!凭着本能反应,无须多想也知道此人不好惹,邓艾闪到了一边,心生退意时,却被大块头喝住:

“逮!邓艾,见到俺许褚,还想好好走么?”

邓艾身上如遭电击,虎侯名号一报,确实足够把他定在当场。

把脸转回去重新对上许褚,邓艾维持着西北统帅的矜持,但心里却在好几种盘算中来回犹疑。

“哼,你便是邓艾么?司马懿好凶的一条走狗,竟是这般猥琐模样?”

讽刺之语,来自许褚身后之人,其人背挺胸阔,独眼钩鼻,头戴赤缨金盔,身披靛袍玄铠,一身气度亦是迫人。

邓艾:“夏,夏,夏侯……侯惇,惇?”

“果然是个结巴。”夏侯惇独眼中露出两分不屑来,侧过身看邓艾,“放心,我等大魏将校虽是等了你好久,却一时之间,不会把你怎样。至于能否安然脱身,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什,什,什么?”

“许褚,你同他说。”夏侯惇转身便朝甬道内去了。

许褚朝邓艾父子勾了勾手指,把他们引至一处吧台,伸肥手进去,忙了半天,不见整出什么动静。许褚恼了,一掌按下,吧台顿成两半。从里头取出一大摞物事,往邓艾父子面前一放,叮呤咣啷噼啪碰咔,好一阵响。

看明白是几件裲裆甲和长短兵刃,邓艾还是纳闷,看向许褚。

许褚:“武皇帝发了话,尔父子虽是叛党,但于大魏有旧功,而且也是死在司马家手里,虽然依旧十分可恼,但也不好随意重惩。”说着朝里一指,“走过大堂,内中有十间小室,如同十道关卡,你们去闯,若是都能过得,我等大魏将帅,便放过你父子。”

邓艾听得愣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当,当……真?”

许褚目中凶芒在暗光下也是甚明白,邓艾没再问,拣起甲胄兵器便朝里匆匆走。

一路走进去,如同进了狮笼蛟潭。

牛角盔、犀鼻兜凶相各异,兽吞肩、魔头镜骇魂摄物,那一边嚼肉如同野狼撕肠,这一位饮酒好比狂熊吞泉,席间坐满杀人将,厅内皆是地魔星。

夏侯尚、张郃、曹泰……

邓艾只一打眼间,认识的不认识的就认出一堆来,正越看越是心惊,想赶紧走过时,背后又传来许褚的声音:“不留下点啥,就这么过去啦?”

“喔,是,是。”邓艾应着声,回头朝儿子看,“阿忠,你,你留下,陪,陪着诸,诸位前辈叔伯。”

不等儿子求告,邓艾厉声续道:“忠儿你空有蛮……力,不及证儿多,多智……智,随着老爹,爹去有甚……么用?”

邓忠无奈,只得停步,目送父亲与弟弟向前去。

“这厮也算我魏国将帅?”稍远处,夏侯渊呸的一声,吐掉了刚咬下的瓶塞。

“哼哼,无妨,借着传像镜,先看戏,要是戏不好看,便拿这崽子出气。”与夏侯渊对面而坐的曹彰说道。


第一室

匆匆走至大厅角落,推开一扇小门,眼前忽然大亮。只见三面白墙,皆有三五丈宽,加上里头除了一案二凳全无摆设,瞧着并不算小了。

“邓艾吗,本侯等你很久啦。”桌案后发出浑厚的话声,其人身披锦织长袍,内裹银镜金铠,虽是倚着椅把斜眉瞧人,但那股上位者多年的气势自是难掩,“呵哼,坐吧。”

“不……敢,敢问,问尊驾名讳讳……是?”邓艾恭敬施礼道。

“让你坐就坐!”室中主人嗓门忽高,人也坐直了,“孤乃野王侯曹洪,好好顺着孤,便放汝过门!”

邓艾又是一欠身,嘴里答“谢过曹野王”,心内暗笑,原来这曹洪长了一副俊秀面孔,留三撇短翘美须,却配上黄面皮,水桶肚,壮士声,难怪要穿得做作些,加以掩饰了。

见邓艾听话坐好,曹洪气也收了些:“不必怕,孤向来想得开,也不为难你,实话同你说,这十道关,十间室,多半也就是问你些事罢了,答得好,解得对,自然放你过。”

邓艾:“野王侯请……请讲。”

曹洪:“孤在世之时,司马懿才刚冒头,蹭着张郃他们的军功,踩着孟达的笨头,捞到不少好处,一副天子幸臣的模样。等孤下来了,才知他父子整出这帮动静来……你别忙着打躬,孤说过不在意什么宗庙香火事,就是想知道,你邓艾身为司马家的亲信,可知道司马懿是从几时有的篡我大魏之心?”

邓艾:“不知。”

曹洪眼中锐芒一现:“你可想好了!”

“老晋公何等险……狠?吾吾要是是,是问过,还能有后来……来那些成就?”

曹洪被邓艾说得愣了愣,忽然放声笑:“哈哈哈哈,也是,也是,说得在理,呵哈哈。”

见曹洪发笑,邓证以为过关,眼神不自觉就朝曹洪身侧的后门上瞄,等到察觉时,原来曹洪已对他冷笑了一时。

瞪了一眼儿子,邓艾转回头,却听曹洪说:“这门是一定能过的,与阳世也没什么两样,要么我这室主应许,要么,把孤宰了,呵呵。”笑过几声,曹洪又道,“难得相遇,哪能这就走哇,来,说说,你邓艾自己,又何时起的叛心呀?”

邓艾凝神思忖,旋即扬眉正色而答:“艾,艾出身寒苦,于汝南为人牧牛牛,牛时,只求三日有一顿可……饱,何敢多求?后蒙故主,主老晋公赏拔,一路踏云而,而上,逢泥沙而未同沉,终致州将之位。能追随老晋公与大,大将军父子,艾自问无……无愧,两代主公心中无曹氏,我心中便也无曹曹氏。”不知是否一口气说得太多,邓艾停了停,再度看向曹洪时,神色更厉,“野王侯,说……说句不恭敬的,艾少时所受饥寒,及如猪牛般为人所掳,掳之苦,多半是拜公所……赐,若非今日情势不便,艾还想在,在此作个了断……断咧。”

“啊哈哈哈哈……讲得好,讲得好哇,被你这等活忽律扑倒,大魏也算不冤啦,哈哈哈啊哈哈……”

大笑声中,曹洪一抬手,那后门竟自个儿开了。

邓艾向曹洪点头,算是谢过,起身便向门走。曹洪看着他,忽想起一事,想叫住邓艾再问时,却又明白了,其实,邓艾已经说了。

邓艾却已察觉,问:“野王侯可还有,有事见教?”

“哈,没了,你走吧。”曹洪说,“对了,磕巴是不是好点了?”

邓艾一愣,稍许回想后,又朝曹洪点了点头。

曹洪:“哼哼,不图你谢,这死人的地方,方便之处么,总是有的,哼。”接着他又对邓证眨了眨老眼,“攒钱总是有用的,年轻人,要记得,多攒钱。”


第二室

走过第一室,视野内忽又黯淡下来,但也因为这个,前方远处那扇半拱形的门才显得更为可见。

邓证见有些空暇,赶紧问:“先前那曹洪问话时,父帅所言,似乎太过直白实诚了吧?”

邓艾嘿了一声,说:“为父也是不得……已,这里的凶险不亚于人间沙场,时刻都得留心,前头每一关都不会好过,你若是想的多了,随时完,完蛋。”

走着走着,邓证手肘忽然在墙上重重蹭了一记,原来廊道已经在不经意间收窄了,等走过了一半路,却又变宽,他心神不定,脚下比邓艾慢了几步,进门时,险些与父帅撞上。

猛地收住脚,邓证急看室内情景,只见一人,头戴士冠,身着皮甲,两手撑着桌案,竟仍比他父帅高出一个半头去!看那人面貌,亦是一脸刚硬,眼神凌厉,怎么瞧都不是易与之人。

儿子心里虚,邓艾心内更是不稳,只因他比邓证更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

第二关就是程昱,娘了个皮翻了天……对我可真好啊。

既然眼神已经与对方对上,邓艾便无暇向儿子解释,只是毫不退缩地与程昱对视。

邓艾这般认真,程昱一张邦硬的脸上却露出些笑意,朝邓艾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面容重新收紧。

程昱如此反应,邓艾先是略吃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各处布置、尺寸,接着重新看向程昱,眼神不再如此紧逼,却更添了几分从容。

如此又对视了一会儿,邓艾也不同主人客气,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枰上,伸个懒腰,捶起了老腿。

程昱伸手指在剑镡上一弹,镡身玉制,鸣声悠长悦耳,邓艾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又挠起腰来,挠完了,换另一边的腿来捶。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既不手谈,也不唇语,过的时间虽不长,却把邓证等得甚是烦闷。到后来还是程昱终于先开口:“邓士载难得来此,为何不言?”

邓艾:“哼,我与你程仲德,德的心思想法,以眼以智,都已经交流过三层了,还有必要说……出来?”

“确实不必。”程昱说着,指向悬在屋顶角落的显像镜,“但厅里大多是莽夫憨货,他们可都瞧不明白。”

邓艾嘿嘿地笑起来。

邓证真心觉得累,眼下的情形,简直像有两个阿爹把他夹在中间一般。

“你还是莫要再拖延。”程昱说,“拖延下去,于吾无伤。别看我等都是死人了,但这门有它的古怪,若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三刻钟,你父子便再也走不过去。”

“程肃侯以智略著称于,于世,焉知这不是诓人,以乱我邓艾心神?”邓艾道。虽然如此说,他还是站起来。

摇头转腹地磨蹭了会儿,邓艾终于放开声说:“肃侯是前辈,也是理当由我来解释。其一,肃侯乃大魏元勋重臣,见辛苦助创的新朝才几十年就被后,后生篡夺,自是痛恨,更恨我这帮凶打手,所以一开始便以眼神告知,必不放我父子过去。”

邓证听得身上发寒,程昱则是微笑颔首。

“其二,肃侯与邓艾,貌虽大……异,心性却极似。肃侯敢以几千兵抗袁绍十万大军,邓艾敢带几万健儿滚下绝壁,皆是知命而玩命,能算而不为人算之人。见我邓艾不惧危局,反倒有些赞赏,赏之意,只是不知我有何手段。”

程昱还是颔首。

“其三么,艾大胆猜测,连肃侯亦不,不知艾有何计可说服肃侯放行,是以击剑镡而告诫。肃侯放心,艾知公乃是文武,武全才,凭着艾与这不成才的犬子,就是能胜过肃侯,夺路而走,亦是过,过不了后几关的。”

“说得好,够厚脸皮,心够大,却也配得上。”程昱拍着手,评道,“你若生在吾初出仕时,当速奔刘备,当可尽展才干,与吾同争于一时,可惜啊。”

邓艾:“艾却觉得,更适宜于温侯帐下划策哩。”

程昱一愣,又笑起来,说:“呵呵,可惜如今,你与吾皆是孤零零,手边都没了筹码,不能一较高下矣。”

邓艾无言以对。

室中沉默稍久,程昱忽一抬手,身后之门吱哑哑地开了:“既然相知一场,吾便不卡着你了。”

“谢过肃侯。”邓艾说着,也不多啰嗦,扯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儿子,蹿也似地冲进门去。

程昱抚摩着胡须,冷笑不已。


第三室


走在通往第三室的路上,邓艾连跑带跳,手足带风。


邓证跟在身旁,防着父亲摔倒,趁空问:“阿爹走得为何这般急?”


邓艾没搭理儿子,心中则是暗骂程昱:“个老奸鬼,虽不知他话里真假,但既然说了,本帅也不能当假的,毕竟本帅赌不起……他程昱说半个时辰至三刻钟,那便真当是三刻钟好了,妈蛋……也不知这时寸是从出前一道门算起,还是从进新一道门算起,总之不得不赶紧了。”


心里想得明白,邓艾更无迟疑,只管维持前速行进,先前在程昱面前的淡定,此时全然不见。


说来也是诡异,不知是否是有意为难他父子,这第二第三室之间的通路,不但渐走渐潮,缘生杂草,而且还变得非常长,长倒也罢了,到后来除了水流溢溢,蟆鸣呱呱,不用细听,竟也能听到伊伊的女子哀泣声,直往你耳孔里钻,叫人又怜又惧。邓艾不禁又在肚里一阵咒骂,不知第三室的室主是谁,料来又不是个好鸟。


如此又行数百步,总算草叶渐稀,路面见宽,而一座方方正正的门也出现在前方远处。


开门,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的书架旁。


邓证不认得这人,但从老爹的表情来看,又是一条拦路虎吧?


“毌丘……俭。”


“邓士载。”瘦长个儿侧过身面对着门,带出一张马脸,一副苦面,然亦含威仪,“你可安心,吾会放你过去,只是要问些事。”


乖乖,毌丘俭,明帝、齐王时的名将啊,而且……邓证想着,不禁暗自心惊起来,毌丘俭的话,他是十分里有十四分的不信,毕竟他老爹可是曾……


再看邓艾,面色虽不好看,倒也没有怯意,反倒催起毌丘俭:“快说吧。”


毌丘俭:“吾死后,思及一事,久未得解:大将军曹昭伯、夏侯太初与何晏、桓范等辈虽非十全之人,但其所行之事,所推之政,都是既为了大魏社稷,又利于百姓。尤其其中多有变革选材拔举之措,若能行之于世间,当可一复前汉广用寒士之良风。而邓士载虽得司马懿看重,早年仕途之中,焉能不受身世牵累?既然如此,为何要一心助司马氏呢?


邓艾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忽然浑身发颤,笑声不止,笑了好一阵,才说:“就这?你毌丘俭死到了下头,头这好些年,就想这个?”


见毌丘俭不作否认,邓艾身子又忍不住颤起来,他往边上靠,扶着墙,咳嗽几声,才道:“关老子的屌……事,老子倒是寒门了,难道曹家对老子很好么?华阴杨氏与魏武帝敌对了多,多少年,末了也不过就杀了杨修一个,到如今还不照样是顶级士族?我邓艾的功业,都是自己在田垄地一……一个字一个字,在沙场一滴血一滴血熬出来的!看得起吾的,是老晋公;瞧不上吾的,也没少了庶,庶族名士。世事本就如此,朝廷怎么选拔人,是士四庶六,还是士七庶三,与我何干?”


毌丘俭勃然大怒:“难道你对我大魏,便没有一点忠心?”


“哼,忠心?”邓艾怒目回瞪,“当年你于淮南举兵之时,诸般旧……事,可还记得?”


毌丘俭被他问得一愕,顿时停了口,回忆起勤王经过来,但越是想,越寻不出邓艾要说的是什么。想着想着,手不自禁地摸向须髯。


邓艾眼见毌丘俭都捻毛都捻到了耳朵下面,便不耐烦再等:“吾当初进兵虽快,却未一力猛攻,你可知缘故?”


毌丘俭又一惊,两道浓长眉毛揪紧,似有所悟。


邓艾续道:“哼,正元二年那时,非只吾一人不帮你毌丘俭,是王基、诸葛诞、石苞等人全,全都不向着你。皆因你毌丘俭举事仓促,遇事迟疑,内不能交兖青诸将,外不能使南虏坐观。既然你不能成……成事,叫旁人怎么帮你?吾不同于他们,进兵快一点,只是不想打得太大,误了国家农事。”


毌丘俭越听,脸色越是发白,到后来身子也有些摇晃,不再站在书架旁,而是坐到了椅子上,邓艾最后的嘲讽,他也似没听见。


邓证悄悄走到邓艾身后,说:“阿爹说得太狠,这老鬼怕不要反悔……”


邓艾呵呵冷笑:“无碍,毌丘镇东诚人守信,不涉及社稷大事,不会违,违……诺。”


少时,毌丘俭仰起脸,说:“难得你邓艾,识吾至此深境。”


邓艾:“废话够了没有?吾当然识你,辖区相接者,吾哪,哪个不识?你便是这样,心志坚定,做事却掣肘太多,要是当年肯跟文钦莽一把,或者学诸葛诞去通敌,就算不能全……功,也足可动摇司马氏也。”


毌丘俭长叹,站起来,背过身去,不再开口。


“走吧。”邓艾说。


邓证:“门,门没开。”


邓艾径自走去,手按上,一推就开。


邓证呆了呆,也赶紧跟上。


甬道之内,凉风徊徊,先前的伊伊悲声,比前更浓。



第四室


过得第三室,甬路比先前的干净了许多,更有一扇黑门已经立在前方百十步处。邓证高兴,紧着步子先去撞门,谁知走近了才发现连门带墙都是空心板材搭建的假货,气得他当场拔刀乱劈起来。邓艾在后头慢吞吞跟上,心想这傻儿子有傻福,焉知此假门内没有机关?

踏过假门接着走,甬路内光线甚足,却一眼再看不见第四室门。走了一段,只觉这一路上颇显干燥,与先前被大水浸过似的第三室之路正好相反。邓证走得心浮气躁,邓艾倒是沉得住气,这十关分明是有消遣他父子的意思在,哪里会刻意造出走不完的路呢?

来到第四室门前,手未触及,其内已传人声:

“罪臣邓艾来耶?”

邓证听有人羞辱父帅,推门便入,只见一人峨冠博带,长身肃立于内,其言铮铮:“艾,南阳野人也,前无淳忱之祖,近无敦仁之兄。唯其天资尚可,有薄才可取,方为司马宣公所擢拔,得以积功上进……”

“王经你搞什么鬼?”邓证喝骂道。

第四室中人不作理会,仍诵道:“罪将邓艾,矫然强壮,立功立事,然于灭蜀之役,先拒王命,后更僭越,不察诸军之奋勇,而揽功于己身。倚勋自恃,乱加封赠,更生异心,不知天命在晋,于是咎败旋至……”

邓证听到一半,刀早就掣在手里,只是听到老头子在后面咳了一声,只好硬踩住脚不动。

邓艾悠悠地从儿子身旁踱过,而王经也开始了第三段:“佞幸王经,土生草长,先附曹爽以积微名,后使大魏蒙洮西之耻,然其取死之道,首在煽惑高贵乡公,离间王家母子,悖逆辅政重臣……”

“……终受刑戮于世,祸延族亲。”

长文读罢,王经未有倦意,朝邓艾看过去时,不见悲与愤,却有十成的得意。

邓艾则无动于衷,被瞧了好一会儿,才转了转脖子,一副没饱的样子,似乎嫌这文不够长,不能带人入眠。

王经嘴角有些抽搐,咬了咬牙,先说话:“邓艾,这是阳世里国中给你我作的书传,及你为何被杀的经过,你可知我为何在此读给你听?”

“知……道。”邓艾一边打呵欠,一边朝王经点头,似乎是在致谢。

王经嘴角抽得更厉害了,用力忍着,等邓艾下文,过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只得说:“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作了司马氏走狗三十载,下场却没比我王经好到哪里去!虽未绝孙,儿子却断了个干净,额嘿呵哈哈哈……”

邓艾只是瞪了儿子一眼,没什么大反应。而邓证虽是气得上身直抖,倒也真没迈出半步。

王经继续加料:“邓艾,你我出身相近,结局亦同,然而不须过百载,我当与先代诸忠臣烈士并享尊崇,像挂庠序,名书史籍。而你邓艾,勋业湮没,乡宗耻谈,为晋臣而入魏史,为名帅而入逆臣传。又因子孙竭尽,莫说国家香烟,连自家供奉,也是享用不到哇,哈哈哈哈……”

“邓艾,邓艾,何苦来哉,哈哈哈哈……”

四壁回荡着笑声,王经越说越是停不下来,诸般恶毒嘲弄之语浡浡而溢。邓艾无言,邓证也不动,室中成了王经独舞之所。

久后,邓艾问邓证:“瞧出什么没……有?”

邓证:“有一点点。”

邓艾:“呵呵。”

见邓艾父子尚有余裕的样子,王经不乐意了,骂道:“咄!邓艾,你死到临头还这般嚣张么,今日既然这机会落到吾手中,绝不会放你过去,你这蠢儿要是这就求饶,倒还有可商量之处。”

邓艾捶了捶腰,身子弯了稍许,忽然“腾”地前蹿了四五尺,直逼王经身前:“你就不知他们为何安排,排你在此?”

王经也不是吓大的,挺胸直视邓艾,答道:“当然是大魏武祖赐吾一个尽忠、复仇的机会。”

邓艾:“王经啊,汝真是死在一个蠢字上的。当初是,现今还……是。”他说着,满眼透出的都是鄙夷,“高贵乡公当初放话给你和王沈、王业,就是没打算信尔,尔等辈,没想到你王经倒是大魏忠臣,真他贼娘的好笑……末了,你这忠臣也没起什么卵用,不比王业强。”

把王经说得怔怔的,邓艾却没打算收口:“之所以轮到你王经被丢在这里,只是那些大魏老将们想测一测我邓艾,艾的魄力罢了。”说罢,邓艾抽刀在手,立砍王经!王经还不赖,避过一击,只挨了第二下,他抱膀连退,忙说:“邓艾,你,你是受骗了,杀了室主,会导致室门永久封闭,绝不会是开门呐!”

邓艾鼻中哼哼:“老夫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再说,本帅觉得曹洪没必要相骗。”

老爹说着话,邓证动作不停,上前几招走过,王经被削掉了头,身躯顿时如同被抽走了什么,连肉带衣,色彩同时淡下一些,接着倒地后,便再没什么变化。

而室门也应声开启。


第五室


看见第五间室门就老老实实地立在前边,邓艾心里一阵的兴奋。

先前的两条甬道都是老长,叫他走得好不耐烦,还好其中把关的是毌丘俭、王经这般的废物,算是让他歇了回来。下一个对手最好有点本事,不然可真败兴。

推门而入,邓艾脸色乍变,邓证脸上也是颇不好看。

门内之人,不但是老相识,还是老上司,更是老对头。

“见过陈公。”

邓艾父子同声致敬。

“呵呵,邓安西,前一关过得好啊,利索。”

“征西谬赞,艾不过顺势而为,也因王经只通书本,不晓变化,故而被吾轻易破关。”对方语气里隐含敌意,邓艾便也懒得再装,一样的暗讽回去。

这第五室里同他对话之人,正是前征西将军兼雍州刺史陈泰,乃司空陈群之子,在西陲颇建大功,却被调入朝中任尚书左仆射,于高贵乡公被弑之后,郁郁而终。陈泰与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交好,但在废立之事上政见颇为相左,邓艾虽曾隶属他麾下,然而派系不同,前途不一,要说有什么交情么……哼哼,邓艾眼见得陈泰整出两套带轮的木头架子,上头架了两块黑漆漆的板面,正在那里点点划划,好哇……既然人家都开始排兵布阵了,那没什么废话,见招拆招便是。

邓艾不问,陈泰便也不解释,拿背对着邓氏父子,自顾自在两块黑板上写着,也亏他世家出身,竟不顾肉皮娇贵、举止须雅,竟是执着一段白杆儿在板上勾划,大概是白垩制的吧,掉粉渣不说,还时不时划出“呲拉——嗞呀——”的刺耳音,还好邓艾向来有耐心,等着陈泰把招出完,所以也不去打断。

等到写完,邓艾睁眼看去,呀呵,倒不白等。

左边黑板上,写有八句话:

“增筑广陵诸屯”

“诛杀夏侯玄、李丰。”

“驱擒夏侯霸。”

“钟会侧伺。”

“许允之死。”

“李憙之谋。”

“讨平毌丘俭”

“广陵散绝”

右边那块,亦写有八句:

“孙亮被诛。”

“傅嘏率诸军返洛阳。”

“卢毓受黜。”

“张特、乐方之功赏”

“山涛亲重。”

“李简降蜀。”

“王仪被诛。”

“孙英自杀。”

“严密作浦里塘。”

字既少,又皆是草书,看着倒是简便。邓艾目览两遍,已是大略看明。

陈泰:“这些句子,各有因果在内,请邓安西以直线将其勾连排序,若能大致对得上,便算是过了我这一关了。”

就这么简单?邓证可不觉得有这好事,但等他把两块板上的长短句看过一遍,便又不那么想了。更何况他老头子已是执起一支白杆儿笔,抹着颌须,颇有兴致地答起题来。

有的好答,有的难作,但邓艾心里想着三刻时长,不会拖延,未过多久,两块被他并拢在一起的黑板上便已是歪七横八,长线各连了。

陈泰背着手,拿眼撇开邓艾,将板上线段一一看来,嘴角弧度越来越深:

“呵哼,李简降蜀,虽是在诛杀夏侯玄、李丰之后,但究其本由,却是因夏侯霸被驱后,勾结蜀逆煽动旧部所致,这一条便是错了。”

“傅嘏未能率诸军返洛阳,虽因他胆弱,但主要是有钟会在侧监伺之故,这一条答得是对了。只是这多划出来的一道‘王仪被诛’……与钟会没有什么干系,士载对他成见颇深啊,呵呵呵。”

“嗯,广陵散……竹林之散,其肇事之源,实为山涛,你不愧是司马氏老臣,这道不秘之秘闻,知道得很清呀。”

“张特、乐方二将功高而赏薄,是因他二人在讨平毌丘俭之时态度暧昧之故,与许允无甚瓜葛,这一条又是勾错了。”

陈泰就这么批着,评着,如同老塾师批阅顽童答卷一般,若是不知室中三人身份特殊,立场各异,恐怕是难以体会其中诡异处。

邓艾倒是心态平和,明明被陈泰一条接一条地批错,脸上却无忧喜,邓证偷看了好几回,也不见他老子有出刀动手的暗号发出。

“八题之中,二准一平,错了过半。”陈泰道,“可惜呀,可惜……”

“可惜这回,只好放你父子过去了。”

陈泰说到第三个“可惜”时,邓证身子已然前出,两脚正要点地,却听见后面的话,顿时大惊,此时他左手入怀取手戟,右手按刀柄,身子悬空,手不能挨地,总算他反应迅捷,在腰上加了旋力,凭空转了一圈半,这才收住势头,摔出一声大响。

“贤侄,再如何高兴,也要留意行止,莫要大力伤身。”陈泰笑道。

邓艾皱着眉,鼓着嘴,扯起儿子,向门边走,走了多几步,回过身,问:“征西当真不阻我么?”

“哼,邓艾,貌讷而性多疑,死了也是没变呀。”陈泰说,“昔日共事之时,吾所见所闻,都说你外表鲁直如军中匹夫,实则深谙权斗之术。吾亦怀此疑,故设此题试你。”

邓艾:“结果……可让征西满意?”

陈泰呵呵地笑了一阵,说:“实话同你讲,吾自遭削权贬归,便时常思想前后事,曾以为昔年你邓艾是有意藏拙,让吾多次立功,必致遭司马子上忌惮,这么一种谋划。”

邓艾眉梢一挑,欲言又止。

陈泰又道:“如今疑窦已释,那么你我旧情仍可续论,所以便放你父子过去。”

邓艾点点头,拱手与陈泰作别,推门而出。

走出一小段,邓证忽发问:“陈泰所设的那些题目,父帅是真的答不全么?”

邓艾不言,只专心行路。


第六室


一路无话,来到第六室。

察觉到老头子似有些疲态,邓证主动走在前面,去推开室门。

门不大,却甚是厚重,邓证推了三次,加了几倍力气,方才推开。

但是与门启后,从里面透出的生硬气息相比, 这点异样也就不算什么了。

克制着背上骤然而生的凛凛寒意,邓证大着胆子往里走,只见对面墙上,一杆长戟横挂,其下置有刀剑数柄,寒芒宝光各映,皆插入一座空鞍内;左侧墙上,悬有人头十余枚,分作两排,带肌露骨,乱发突齿,俱是一副狰狞之相。人头之下还插了断旗十余支,旗面图样皆是大角鹿、银面狼、三目牛、铁翅鹞之类;右侧墙上,好大一块卧虎石摆着,石中央镂成椅形,铺一张大熊皮,熊脸左凹右陷不成样子。

这些都不算什么,邓证的目光早被卧虎石上跨坐之人吸去,这,这,这,这人是……是……

邓艾不知儿子被惊得心中结巴,但等他走进来时,也不禁大受震撼。

石上坐者,臂肉粗健,腿长骨大,胸阔撑甲,腰窄缠链,凶睛半睁,掠室中一切活物,黄髯微摆,制百丈千万生灵。

“尊驾……尊驾莫非是任城王曹子文?”邓艾问道。

“嚯嚯哈哈,邓艾,你这老狗倒是认人哇,嚯哈哈……”

原来如此,魏武第三子,曹氏武勇第一,任城王曹彰啊。

石上跨坐的凶人兀自大笑,邓证却半点也不觉得室中气氛有所宽松,天竺异教有轮回之说,邓证且信且不信,他不知人变虎是什么样,但虎若能变化成人,便当是曹彰这般骇人模样。

“本王今日本不该在此。”曹彰站起身来,身形倒不特别高大,只是这浑身煞气当真浓重,几乎以眼可辨,“只是哇,司马家父子不好找,如你父子这般的出气囊儿,倒也极难得。所以本王便从妙才、子和两位叔父那里争来这第六屋的位置,松一松浑身筋骨。”他眼又扫向邓证,“你那兄长,听说算是员猛将,却没等本王动手,就先被张郃父子拆成了一堆零碎。如今换到你父子俩,可得用心侍奉,不然,怕是再好的鬼差,也拼不整齐啦,啊哈哈哈……”

被人如此嘲笑轻视,邓证怒火自也燃起,但眼神偷掠曹彰举动之时,总觉心中仍是惴惴,不知是因为父帅未曾下暗号,还是真的怕了眼前这煞神。

把邓证举止看在眼里,曹彰又大笑:“再同你俩说明白,这十间屋子,旁的怪处没有,但一旦过了时辰,再开不得也是真的,虽不至于关到天荒地老,但我们死人也是要吃喝的,待在这里头,苦头自不必说,变成疯鬼那也是必然,嚯嚯嚯。”

邓艾眉头皱起,像是被吓出了忧烦,曹彰于是笑得更欢,只是多待了一会儿,邓艾还是那副弓腰田埂的老农腔调,愁是愁的,却看不出有多怕。

“邓老狗,你……”

“老狗颇为失望啊,唉。”

抢在曹彰前头,邓艾先发一叹。此叹一发,曹彰听得一愣,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若真是夏侯渊、曹纯、夏侯尚等宗,宗宗,宗室名将,老头子我在这里败在他们手里,被困死也是甘……愿。便是遇见于文则、徐公明、郝伯道乃至常雕、王双,也是一场,一场好会。”

曹彰听得呆了半晌,总算他在地下也补过文学,在人间也颇见辛酸,这才想明白了,原来邓艾是嫌他不够看,不是好对手。

“嘎……邓艾老贼,你可想好了!本王……”

曹彰臀离卧虎石,身上铠甲被磨得吱嘎错响,室中煞气也是又增三成,邓艾神情却没几分变化,依旧干巴巴道:“我命操于大王手,老头子早已清楚,然而大王之威名,老头子在阳世便多曾欣闻,如今见了真人,却觉名副其实,实为一猛夫而无可取处,难怪命数早绝啊。”

“轰”一声巨响,卧虎石座陷入了地下,只剩三分之一在上面。但更惹眼的却是一段石块被包着熊爪,深深捣入室中一角的镜面中,不时发出“呲呲”的杂声。

“老贼,你敢如此辱本王。”曹彰须髯勃张,怒气满盈,指传像镜道,“方才的对话,不光我三人听见,还有外头那么多大魏将领也都听见瞧见了,敢这般刷我脸面,你实在是够胆!”

邓艾朝卧虎石座瞧了几眼,眼皮皱起,似有惋惜:“任城王弄我父子,极是轻易,但恐怕活着糊涂,到死也要糊涂下去。”

“许尔说三句话,免得人说本王……”

“一句便够。”无视于曹彰的凶相,邓艾表情淡漠,语速更是趋缓,“大王如此雄武,为何会输给令兄文,文文皇帝?”

说完,邓艾真的便停了口,背着手立在原处,半天没动。等他再朝曹彰看,曹彰脸色有向焦黄转变之势,握着兵器的腕子颤抖不止,却是不曾挥出。

“还有两句!”曹彰怒喝。

“这就是你自找的了。”邓艾心道。

邓艾:“大王体魄天生,武略自通,深得军将之好。本来,若魏武传位文皇帝,大王自取之便可,就算不能夺位,亦可争天下之半。而大王却先欲施离间,令陈思王作出头凤;后又踌躇于父子兄弟之爱,不肯翻脸兴兵,终致虎落困笼,死于二枚干枣。”

“大王之败,便是避己之长,用己之短,诚可为天下笑。”

“最有趣者,大王弟兄三人之性,性,性情,深为魏武所察,魏武知大王有其心而无其魄,文帝有其奸而少其能,陈思有其志而缺……其恶,他虽传位文帝,却始终不曾甘心,故而……呵呵呵呵,实在是极有意思呀……”

他朝曹彰又瞧了一眼,只见其脸上筋条暴突,根根好似肉虫般颤,至于脸色,早已是黑了。他忙抱歉:“哟哟,一不小心就说得多多多了,老了就是……大王可以出手作罚啦。”

“你……你……你……”

嘴在向外蹦字,照理说没甚么难,曹彰却似要费很大力气一般,到后来索性闭嘴,把手一挥。这一挥虽是朝着邓艾,但手回位时,却起一道劲风,一下把门吹倒半片。

曹彰:“寡人的心胸、韬略,远不能折服你邓艾,若仰仗武力将你父子蹂躏,反更是自认下流,你走吧!”

邓艾点点头,也不客气,步子迈开,走到门边时,哗啦一声响,门上掉了好几块砖瓦落地。

邓证吓一跳:“阿爷……”

“慌甚么?”邓艾说着,不管那些碎砖瓦,自去推那剩下的半扇门,不料使了好些力气,才推动了几寸,气得他回头斥道,“走哇,等,等……等雷劈呐?”

邓证又最后向曹彰瞥了一眼,这才上前推开门,跟着老爹走了。


第七室

邓艾:“我那般折辱,辱曹彰,乃是看穿此人生性不愿为卑卑卑劣凶恶之事,与其父魏武全然不同。”

邓证愣了愣:“儿子没问他啊……”

邓艾:“汝想问来着。”

“呃……这倒是。”老父从来睿智如鬼,邓证也早该习惯了,既然说到这里,他索性便真问开,“那,那也颇为凶险呀,阿爷你又何必……”

“哼哼。”邓艾微微冷笑,“不这样,便不好玩了。”

再向前走,湿气又渐渐重了起来,甬路明明看着是一片平坦,踩下去却五步三陷,到后来连地都不平了,一坨一坨的凸土如同山间残阶一般错落散布,邓艾父子赶时间,只得硬往前走,这可倒好,原来这些凸土还不是照着前低后高分布,看着将就可走,其实玄乎着呢:有些踩了就塌,有些突然长高!有些碰了会弹飞矢,有些连着六尺淤泥!父子俩倒是没被陷住,但等走到第七室门口时,这肚里的闷火就别提多旺了。

然而等到门开,见着里面长身而立的一位儒雅将军时,邓艾却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原来是你,是你啊哈哈哈……甚好,甚好,求之难得呀,哈哈哈哈……”

“……邓士载,多年不见了。”

“啊哈哈哈嘿嘿嘿,我不行了,老夫不行了,啊哈哈哈……”

“邓艾,端重些!”

“嘿嘿,不行,实在是……想不到这里是诸葛诞你这种特特特大号废,废物守着,嘿嘿哈哈哈……”

这儒雅将军正是大魏前征东大将军,高平侯诸葛诞,“淮南三变”的第三位主角,此时被邓艾奚落,诸葛诞一张俊脸上泛起一层青气,稍后便又平复。

“先前在路上被你这书……书呆磨去太多功夫,本帅没心思同你绕。”邓艾眉皱眼眯,显得甚不耐烦,“我出题目,汝要是答得……上,那无论曹操怎般想,地府规矩怎么说,今后百载之内,本帅任汝处……处置便了。”

看到诸葛诞点头答允,邓艾便说:“徐州广陵,扬州淮南、安丰,豫州梁、沛,于嘉平末年,年,得收几何?”

诸葛诞略怔一怔,随即便将各郡年产数一一报出。

邓证张大了嘴,向室中角落睃巡了几眼,悄声说:“莫不是以那鬼镜子作弊?”

“少给你爷丢人。”邓艾把儿子拍去一边,心中则是明晰:诸葛诞这等的废材,就算靠传像镜,一时也是算计不过来的,定然是熟悉他邓艾的套路,事先就准备好的。

诸葛诞笑意盈盈,抬手相召,邓艾却一扬手,露出手心的“尚有二问”字样。

“哼,何苦穷途死挣。”诸葛诞道。他也知邓艾不能轻易认输,于是收回手,让邓艾再问。

邓艾也不同他客气,随便扯了一张椅子坐下,问:“甘露二年你举兵兵,兵时,遣子为质,引吴人入境。假使能击败司马相国,却又如何驱逐吴人?吴人占得大魏魏的淮南,如何肯走?”

没等诸葛诞答复,第二问又到了:“再问你,战灾过……后,淮南官库储备大空,百姓生计无,无着,各地流离,你要怎生处置?”

诸葛诞听了,忽发大笑:“呵呵呵,吴人作逆,吾自有办法。至于民生,邓艾,邓士载,你几时开始学姜维了?大魏的将帅,需要操心这个?”

邓艾反唇相讥:“本帅自是用不着,可是你诸葛诞需要哇,你既不学王凌凌,凌迎立曹氏宗王,又不肯侍奉吴主,那么大大……义何在?名分何在?当初淮南军民肯跟着你对抗相国,一是你诸葛诞得,得民心,二是嘴上喊着拥护曹家,而现在都没了,还想怎么玩下去?呵呵,你如此答问,莫非是要笑,笑……笑死本帅?”

诸葛诞一时瞠目结舌,这些话句句打在他要害上,欲要强辩,气势却怎样也抬不起,想要以话术制伏邓艾,却也不存得几分把握,就在这又羞又急之际,邓艾却比他先动了,站起来,直朝诸葛诞走。

“你你你你想作什么?”不知邓艾此举何为,诸葛诞更是慌乱,语句都乱了。

哪知道,邓艾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好像失去兴趣似的,不再理会,仍向前行。

看着邓艾走得越来越远,诸葛诞刚开始还沉得住气,紧接着就有一种烦恶涌上来,卡在胸腹,不上不下,脸上也有烧烫之感。等他意识到这是羞耻后,急忙抬步追过去,那边邓艾却走得更急了。诸葛诞哪里能放过他,低吼一声,身似虎豹,这就扑了过去!

邓艾早已等着他来,把身一偏,一手卡住颈子,一手扣住腰带,就势带起,连蹿几步,把诸葛诞作了撞城木一般,轰然砸向室门。

门破。

头裂。

邓证走上前,把凹陷的门板一下下踹开,回过头,看着自家老头子。

邓艾这时倒不急了,一步步慢慢地挪过来,等到了门边,邓证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阿爷,您这招数……是否太贱损了?”

“哪里顾得了这么多。”邓艾答,“你不服,可以不用跟来。”说着,他一脚踏在诸葛诞身上,走出门去。


第八室

出了第七室,邓艾父子一路小跑,沿途通畅无怪异处,只是到了第八室前时,一股略嫌浓重的铁锈味道传入了邓证鼻中,他正要提醒,老头子却已将室门打开,踏了进去。

“哟,是你呀。”

邓艾语气中颇显欢愉,而室中之人则口气生硬:“让我们等得好久啊。”

我……们?

邓证惊讶之下,连忙跟了进去,只将眼一扫,这便抽刀出鞘,护在父帅身侧。只因除了一名与邓艾对视的将领外,尚有三四名武士立于室内,或抱臂,或持戈,身形有分高矮,却是个个肌腱鼓凸,容貌凶恶。

“这是夏侯儒将军。”邓艾指着为首那将领向儿子介绍,“虽不以武艺见称,然大魏宗室后辈之中中,中,他算是难得的将才了。”

邓艾这话似褒实贬,邓证听得出,夏侯儒更是听得明白。他哼一声,冷冷道:“昔日不过知名而已,如今在地下重遇你这叛贼弃子,更不须多攀交情。我跟你说实话,家叔夏侯大将军有令,叫我等务必留下你的命。”

“命”字出口,那四名武士各踏前一步,面色愈发不善。

“喔?死人还能杀得死?死人还能杀死人?”

邓艾的嘲讽说完,换来的是夏侯儒等人更加逼近。

“你可还有话说?”夏侯儒从左侧一武士手中接过一杆铁矛,向邓艾一指道。

“哎哟哟,你安排的这……些些,不简单呀,使双刀的这是谁……呀,怎么瞧着比牛金还,还壮?”

情知邓艾是在拖延,夏侯儒便没心思跟聊下去,他眼神到处,三名武士各挥兵刃杀向邓证,而剩下一个那个使双刀的,是武士中体格最为雄健者,一双眼定定地瞄着邓艾,如同狸猫困鼠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发动猛攻。

“哈哈,夏侯俊林,汝汝,汝这不过是借机报复而已。”邓艾眼朝夏侯儒,似乎全不在意那双刀武士,“至于想报复之处,便是汝在嘉平年间手握兵权却不……不敢拱卫王室之怯懦,哈哈哈,汝真该改名叫夏侯懦……懦。”

“叛贼敢如此辱我!”夏侯儒大怒,提矛进逼,同时手一招,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从斜刺里又冲出一名武士,细瞧还是熟人:中垒牙门将许仪!

情势危至如此,邓艾嘴仍硬,笑道:“又来一个报不了仇就迁迁……怒于人的货。”

许仪口大张,如同疯牛般哞叫起来,同时胳膊一晃,一枚铁瓜飞着砸向邓艾,其声甚恶。邓艾慌忙躲开,夏侯儒却挺矛逼来,正击在邓艾躲闪处。两人夹击邓艾,瓜砸矛捅,一时险象环生。

斗过七八合,夏侯儒忽然向后退,矛头倒转,一击刺倒了邓证,还不等他得意,那边许仪却被邓艾一刀切在颈上,加一脚上去,脑袋也被剁下。而邓证也是争气,虽是伤了,却趁众人因许仪之死而稍微愣神的功夫,竟而原地打转起来,连人带刀转成了个灰圈子,围攻他的三名武士反应不及,顷刻间六条腿少了一半!

夏侯儒大惊,当即收了玩敌的心思,与双刀武士一前一后夹攻邓艾。照他想来十招之内便可了结邓艾,谁知面前这老贼不知是灌进了哪股子邪风,被夹着打还能有挡有还,等到夏侯儒想出杀招,他却动在前头,钢刀前架后搁,再加一把力,便把双刀武士钉入了墙。

“呵呵哈哈哈,你这懦懦,果然不知本帅的真……力力,为统帅者,自身岂可不修武学?”

从尸身上摘下一柄短剑,邓艾笑嘻嘻地,步步挪向夏侯儒,似乎全不见双方兵器短长之距。

夏侯儒心中的震撼简直要把他砸晕,在世时没听说邓艾有这般武艺呀,要不然他能只作这些安排?排开杂念,他知道不搏命不行了,一狠心,面上表情不变,下身却暗暗蓄力,微调架势,转八分力于攻……邓艾却似是察觉他心思,手一抖,寒光脱手而出!

夏侯儒急倾身躲避,想着临死把邓艾一起带走算了,不料视野之中,奇景陡现,身中短剑而倒下的,竟是尚在与邓证拼杀的那名武士!

“哈哈,才刚提醒你……哈。”

邓艾笑声罢,右手再晃,寒光再出,疾透对方胸膛,夏侯儒应光而倒。

终于,室中站立者只余邓艾父子。

奸人,奸人!

夏侯儒心中尽是咒骂与不甘,然而浑身绵软失力,口中根本就发不出几个整音来。

邓艾却不在意他想什么,朝儿子那边望了一眼,他走近夏侯儒,一刀格开其矛,嘲意满满道:“开门吧,我可以不,不杀汝。”

夏侯儒愣了,想说硬话,但从喉到胃却都是在颤……虽然明知此时情景都在叔父夏侯惇眼里,但他实在是……

短剑锋芒忽吐,旋即收摄。

“算了,还是这样快。”邓艾道。

通向下一室的门吱吱轧轧地开了。

“阿爷,等我啊。”

邓证半瘸半跃,从后跟上。


第九室将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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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公告栏】

6.21 前日送我分析报告,昨日被关小黑屋,深感痴乎无常,于是用力写作,省得两个死人联欢剧没写完,账号就被封了。

本日更新【第三室】

果然,更新完又被“限制使用”了。

6.30

6月下旬开始身体持续不适,以致未能更新,特此说明。读者大爷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去忙其他的,比方求包养啦,海外游啦,三国全面啦……

7.5

经过长期赖床,身体有所恢复,因此作死地更新一篇。

7.11 更新【第五室】

7.24 更新【第六室】

10.12 更新【第七室】

2020.1.17 更新【第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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