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医领域骗子横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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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篇回答，你以为我在说中医问题，实际上我在说哲学知识。你以为我在说哲学，实际上我在说科研基础知识。所以，我尽量少用有关中医的内容（但不可避免），中医问题可以自行对号入座。这篇回答被知乎折叠了十几个小时才通过审核，大家且看且珍惜。

什么领域会骗子横行，一眼就能看出来。标准也特别简单，就两条：

概念是否具有操作化定义
命题是否有客观经验证据

要理解这两条需要一些背景知识和理解能力，我准备用几个故事以及众多例子来说明这一点，包括魏格纳和大陆漂移、德谟克利特和道尔顿的原子、罗伯特·胡克与显微镜、伽利略和望远镜等。内容有一些难度，我担心应者寥寥，所以我尽量说得简单生动。能力有限，各位谅解。

“逻辑是否严谨”并非某一领域骗子横行的原因

关于题主这个问题的一些直觉答案，其中最典型的答案之一可能是：是否有严谨的逻辑。严谨的逻辑是得出可靠知识的必要前提，但不是某一领域是否容易滋生骗子的原因。

现在我们都知道大陆漂移学说是相对可靠的知识，但魏格纳最初在得到这一想法的时候并没有依靠什么严谨的逻辑。魏格纳在观察地图时发现，非洲的西海岸轮廓和南美洲的东海岸轮廓高度相似，似乎能拼到一起，于是得到启发，想到这两个大陆过去有可能是连接在一起的，这绝非什么严谨的逻辑。当然，我们要进而得到可靠的知识，还需要考察两边海岸的地层结构、古生物化石、生物物种等等证据。与此类似的，凯库勒午睡梦到一条用嘴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于是推测苯的结构是环状。这些似真推理绝对不是什么严谨的逻辑。

即使我们最常用的归纳推理，也不是什么严谨的逻辑，我们从10000只白色的天鹅也无法归纳出所有天鹅都是白色的。

但这些逻辑推理方式并没有导致这些领域骗子横行，因此一个领域的骗子横行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没有操作化定义的概念导致骗子有可乘之机

先了解一下关于“概念”的基础知识。一个概念是把感知的事物的共同特征抽象出来，进行概括，成为思维的基本单位。例如“猫”和“狗”这两个概念，就是各自拥有共同特征的两类动物。我们一说到“猫”和“狗”，自然会知道分别指的是什么动物。因此，概念一定由两部分组成，用于指称具有共同特征的这类事物的术语（符号），以及用于描述这些共同特征的定义（意义）。例如“昆虫”的定义就是“一种节肢动物，拥有头胸腹三个部分，胸部有三对足，腹部包含大部分内脏器官，一生会经历多个内外形态的变化…”，利用这一定义，我们不仅可以明确区分什么是昆虫，也可以很容易区分什么不是昆虫。

但是，有很多概念都非常抽象，你并不能通过感官直接感知，例如“爱国主义”。百度百科对于“爱国主义”是这么定义的：“爱国主义是指个人或集体对祖国的一种积极和支持的态度”。这个概念就很模糊了，这也是现在网络上对“爱国不爱国”充满争议的原因。对于很多问题的讨论，和是否拥有支持祖国的态度可能毫无关系，例如是否批评中医，但由于定义的模糊，个体判定标准也很模糊。

如果我们需要对一个概念产生可靠且能够不断进步的知识，需要我们对这个概念制定操作化定义（operational definition）。操作化定义是将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具体的实际可以观测的变量和指标，然后用变量语言将抽象命题(由理论上定义的概念所组成)重新表述为可以直接检验的具体命题。

用“原子”这个概念可以更清晰的让各位了解操作化定义对于产生可靠知识的重要性。德谟克利特曾经提出了“原子”的概念，并将其定义为：如果物质无限切分，原子是一种最后的不可分割的物质微粒，它的基本属性是"充实性"，每个原子都是毫无空隙的。这就是朴素哲学的原子，我们将把它称为“哲原子”。那到底切到什么时候不能再切？什么微粒是原子？更进一步什么微粒不是原子？“原子”这个概念指出了原子的什么共同性质能够让我们区分哪种微粒是原子、哪种微粒不是原子？我们现在所知的原子可以分为原子核和围绕原子核的电子，原子核还可以进一步切分为中子和质子，再进一步分为各种基本粒子、夸克……再往下细分还会得到什么，我们目前还没有确定的结论。至少，我们目前所知的原子概念，并不符合德谟克利特的定义。在“哲原子”的定义之下，哲学家们花了2000年都无法得到有关原子的进一步知识，对原子的内部结构一无所知。

直到十七世纪，道尔顿才赋予了“原子”一个操作化定义：“原子是组成元素的基本单位，同一种元素有同一种原子，不同元素的原子不相同。以氢原子的质量为基准，其它所有元素的原子质量都是氢原子质量的整倍数。”道尔顿依然持有和德谟克利特相同的观点，原子是一个实心球，并不认为原子还有其内部结构。即使道尔顿的“原子”也不符合我们现代对原子的认识（我们姑且把这一定义称为“科原子”），但至少科原子拥有了可观测和检验的条件：如果我们对某个元素的物质进行切分，切到最后得到的能够支持该元素物质特性的最小单元，将原子与客观物质建立了联系。我们不仅可以知道什么粒子是组成氢气的氢原子，我们也可以很容易检验出什么粒子不是组成氢气的氢原子（那些原子组成的物质不具有氢气的物质特性）。于是，我们可以进一步对氢原子进行研究，得到关于原子的知识。

1902年，汤姆森通过给真空状态下的阴极射线管加磁场，发现阴极射线带电，里面有比氢原子还轻1000倍的粒子，而且这种粒子在电磁场中会发生偏转。不光是氢原子，其他原子产生的阴极射线都有相同的性质，所以汤姆森认为阴极射线是由很轻且带电的粒子构成，由此发现了电子，进一步提出了原子的葡萄干布丁模型。1909年卢瑟福指导盖格和马斯登利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氢原子，发现氢原子有一个内核，进而揭开了原子的内部结构。此后，行星轨道模型、分层行星轨道模型，一直到带现代的电子云模型。我们对原子的认识逐渐进步。

如果一直依赖德谟克利特的“哲原子”概念，我们永远无法拥有关于原子的如此之多知识。关于上述人类知识的进程，更详细的研究可见查尔莫斯的The Scientist’s Atom and Philosopher’s Stone。

如果没有操作化定义，我们的任何概念都会缺乏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就像大海中因失去参照物而迷航的船只，给骗子留下诱使我们驶向错误方向的机会。

用“神”这个概念为例再恰当不过。当我们讨论“神”是否存在时，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神、什么不是神，更不可能知道神到底有什么特性、有什么能力。所以，基督教神父可以说必须通过神职人员才能和上帝进行沟通，而新教徒们也可以说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和上帝沟通。到底谁才能和上帝沟通，无法判断，因此总会有人利用这一点来行骗，比如发行赎罪券。

请问，“阴”、“阳”、“寒凉平温热”、“湿气”、“邪气”、“营气”、“虚”、“旺”、虚化的“五脏六腑”的操作化定义是什么？不要说操作化定义了，上述概念绝大部分连个确切的抽象定义都没有。或者少数有个嘴上说说而已的抽象定义，实际上用的时候根本不是那个定义。

没有客观经验证据是骗子的惯用伎俩

当我们想证明一个观点之可靠，我们需要使用证据，而证据可分为经验证据、传闻证据、启示证据、情感证据、威权证据。我们逐一解读。

当某人声称某个主张，他的证据是听到另一个人说的。如果他不能提供确切可复查的信源，这就是传闻证据。这一证据是不可靠的，因为你甚至无法知道他所声称的另外一人是否存在。典型案例：“听xx说，xx山上xx庙里求子观音特别灵验”；“听我大姨说，她邻居的癌症被村里的老道士治好了”。

当某人声称某个主张，他的证据是某些神或超自然力量向他揭示的，这就是启示性证据。这一证据也非常不可靠，因为我们无法核查这一证据，也无法重现这一证据。典型案例：“xx能够看到内脏的情况，直接诊断疾病”；“xx通过内视看到了经络”。

当某人声称某个主张，他的证据是来自主观感受的，这就是情感证据。这一证据有时可以重现，但仅针对个人或部分人有效，因此也不是可靠的。典型案例：“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我爱他，我相信他说的”。

当某人声称某个主张，他的证据是来自权威的，这就是威权证据。有时，如果权威是可靠的，威权证据是可靠的。但许多权威是不可靠的，所以在你接受证据之前，你必须检查每个权威的可靠性。最后，你必须是你自己的权威，依靠你自己的批判性思维能力来知道你所相信的是否可靠，检查该权威所提供的证据是否可靠。典型案例：“黄帝内经说上古时期人都能活几百岁”。

最后剩下的就是经验证据，是指一个人能看见、听到、触摸、品味或嗅觉的证据。经验证据是重要的，因为它是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可以体验的证据，而且它是可重复的，因此经验证据可以由你自己和其他人在个人提出知识声明之后加以核实。这是唯一可靠的、能够被科学家接受的证据。

在经验证据之前加一个“客观”的定语，是指经验证据还必须能够满足“被普遍认可”这一条件，即你感知到的和我感知到的应该大致无二。例如，你看某人气色暗沉，那我应该看该人也气色暗沉。我诊断某人脉关浮滑，你也应该诊断出脉关浮滑。就像罗伯特·胡克（不是列文虎克）设计制造了显微镜，他也写了一本书Micrographia，非常详尽地说明了如何使用显微镜才能清晰、准确地观察到类似的微观场景。任何拥有该书的人，稍经训练，就可以重复胡克的观察结果。伽利略的望远镜也曾面对质疑，他设计了一个实验，由质疑者在纸上写下一些单词，走到远方展开纸张，伽利略用望远镜观察后记录下所看到的字，并和质疑者核对，以证明望远镜的可靠。如果经验证据失去“客观性”，那么很有可能沦为传闻证据、启示证据、主观证据……

骗子是从来不会提供客观经验证据的。因此，一个领域中的大量命题都依赖于传闻证据、情感证据、启示证据，而非客观经验证据，那一定就是个骗子的温床。

综上两条标准，请自行对号入座。

nie-qi-13 网友的相关建议:

医疗是一个非常考究逻辑的学科。需要医生有很深的洞察力，很好的逻辑。

否则，人体的自愈、安慰剂效应等等会迷惑你。让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所谓自欺欺人还真很普遍。

如何不被欺骗？多动动脑子，多跟人交流，从而避免陷入虚妄的欺骗模式里。

lina12329 网友的相关建议:

因为玄学，巫术，宗教这些，玩的就是一套专门用来忽悠那些科学思维能力不足的人的话术。

而这些话术，都可以用基本的逻辑思维去揭穿，但是，有很多人缺乏这样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有很多人面对自己的信仰直接放弃了逻辑思维能力。

这套话术是不允许证伪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我说世界上有神。

你说没有。

我请你证明世界上没有神。

你说谁也没见过神。

我说，神存在于人类无法感知的地方。

明显，我的话触犯了逻辑上的谬误——证有不证无，举证责任倒置。但对于缺乏逻辑思维能力的人来说，我这个话术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法反驳。

中医的一切，就跟玄学巫术宗教一样，不允许证伪，不允许质疑，不允许反驳。

一个中医粉为了抱科学大腿，会声称中医是科学的。而另一个中医粉正在被科学打脸，就声称中医和科学不是一个体系的。这两个中医粉的言论完全相反，但他们并不会互相争辩，分个真假出来。但是呢，如果一个中医黑把他们的言论摆到一起复述一下，中医粉就会联合起来说中医黑是忘族忘宗，美国间谍走狗。

类似的矛盾还有很多。

有中医粉说中医没落了——说白了，就是要谋求那些缺乏科学思维能力的人的同情心。

还有中医粉说中医发展得很好，治好了厉害得病，还在全世界开花结果。

有中医粉说中医是千人千方——说白了就是要逃避随机大样本双盲对照试验。

然而转头就看到中医在卖各种神药方。

有中医粉说中医黑是崇洋媚外。

然而转头就看到有中医粉宣称日本人都在用汉方药——然而，汉方药在日本的份额只有2%，绝大多数都是卖给中国游客的，而且，还是在无需任何中医辨证，在普通商店，由没有任何中医知识的普通店员随意销售的，哪怕从中医角度来看，也是伪中医。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自然骗子横行。

chen-chen-67-8-3 网友的相关建议:

可真会类比啊，花着男足赚的钱，还在装作受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