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南方基本上不下雪
可是那几天雪很大
我坐在派出所捂着被窝,一辆嘉林小摩托大晚上突突突的闯进了派出所
一个满身泥泞的大叔载着两个小女孩到了我这
不用说我都知道这是小女孩找妈妈的故事
果然
大叔说在路上捡到了这两小孩,说是到我这里找她们的亲戚,所以大叔就把她们送到了这里,因为小孩表述不清楚,附近找了几个村寨都没找到,所以寻思天晚了,还是送这两小孩给派出所比较安全,他也得赶快回家。
我对大叔的热心表示感谢,并让弟兄给他做个笔录完善一下手续。
我就和两个小孩聊了起来
7岁大的姐姐不想读书,趁着妈妈不在家,带着5岁大的妹妹离家出走去找最疼她们的阿姨
她们只知道阿姨家住在我们这个乡镇,叫什么名字
而且上次姐姐记得来的时候是坐火车
所以姐妹两就顺着火车铁轨去找阿姨
不知道在哪被大叔捡到,大叔就驾着破摩托送她们来了
我呵呵呵心想这两小姑娘真他吗幸运,换个人贩子捡到这两小妹妹得卖多少钱啊
我心中一激
问姐姐吃饭了吗
姐姐说吃了,在遇到大叔前在铁轨旁捡了垃圾和雪吃了
我跑去问大叔,你在哪段铁路捡到她们的
大叔说,xx镇
我不自主的站的笔直
叫兄弟去仓库里把汽油拿出来给那破摩托满上
我到厨房做了我能做得最好的三碗面
xx镇到我们这就算开车最少得他妈两小时,更何况是一破摩托车在这大雪天
大叔边吃边聊遇到她们的时候,天还是亮的,现在都这么黑了,还给我分享了边骑车边问路加油的曲折
我很感慨
他们吃面条那会我联系到了女孩的阿姨
大叔知道后放下碗就要走
无论我怎么说怎么恐吓大叔都执意不肯留下
“够了,吃了碗派出所的面条,还给加满油,够老子吹一辈子牛逼了”
骑着摩托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在这雪天坚持六个小时,这种天气骑车脸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刮
他却居然做了,而且只是为了送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找亲戚,而且不求回报
也许这就是善良吧
那天雪很大,我一点都不冷
因为刚回答了作为警察最无能的那一刻
很丧
但是想想这个雪夜里混身泥泞的大叔
我觉得这个世界还会更好的
因为有那么多人值得我全力以赴
大学那会,冬天,大雪。
那天上午没课,下午才有课。于是中二精神发作,要去骑一下自行车,体验一下大雪满弓刀的感觉。当然时间有限,目的地选择了三河古镇,离我们学校30公里。正常情况下,半天60公里是很正常的,即便是下雪,应该也不难。
雪中骑行,一路艰难险阻就不说了,一身泥水,下半身冻的麻木也不说了。
关键是回来的路上,踏马的爆胎了!!
大雪啊,温度零下啊,爆胎啊。。。
骑行者一般会带着简易的修车补胎工具,我自然也不例外。然而,那种天气之下,手冻的麻木不利索,鼓捣了半天也没补上。
当时的感觉,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个人推着破车在白茫茫的马路上走着,想起来了都是泪。
我就这样推着车子一直走,试图找一家修车铺。
无奈路段实在荒凉,走了将近三公里,终于看到了一家汽车补胎的。。。
于是我进去了,问能不能修自行车。
老板说,不能修,这里的工具不合适。
然而又看我们太可怜,还是帮我们修了。老板娘还端来一盆热水让我们暖暖手。
最后收了5块钱的补胎费用。
当然是很有感触的。我把包里用作干粮的压缩饼干全掏了出来塞到了老板家小孩的手里,聊表谢意=-=
我在保定定州当的兵,我在的部队是侦察连,营院在107国道旁边,站岗执勤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拾荒者。
部队消耗大,食堂有时候的剩饭剩菜都会打包在垃圾袋里倾倒在垃圾坑里,拾荒者几乎每天都会到营院门前的垃圾坑里翻寻东西。
应该腊月的某一天,快过年了,我在站大门岗又看到那个拾荒者,他裹着污垢油渍的军大衣,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晒太阳。不知道哪里传来几声狗叫,拾荒者急急忙忙起身,不一会儿,从垃圾坑里抱出一只小黑狗,小狗差不多刚满月的样子,被人抛弃在路边,可能是饿急了,爬到垃圾坑里吃东西。
拾荒者抱着小狗,用大衣裹着,蹲靠在电线杆接着晒太阳,时不时从兜里拿出半个馒头,咀嚼好了喂给小狗。
小狗慢慢长大了,大概三四十公分长的样子,狗不是名种,也就一土狗,但是很有灵性,翻到了能吃的东西,都会朝拾荒者吠几声,找的差不多了,小狗就跟在拾荒者的屁股后面一颠一颠的摇着尾巴走了。
拾荒者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好像每个人都很忙,从没人问过他为什么会沦落街头。我站岗的时候,没什么事,就看着他和他的狗在垃圾坑里东翻西寻的找东西。其实,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他可以照顾小狗,狗也能陪他做个伴。
后来,某一天,我亲眼目睹了他的狗在国道上玩耍的时候,被一辆急驰而过的卡车碾了过去。狗的惨叫好像并没有惊动垃圾坑里的拾荒者,我那一刻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从岗台上冲了过去,去叫那位拾荒者,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惨死的黑狗,“啊啊”地冲了过去,抱着狗“啊啊”地凄厉的叫着,完全不顾国道上的车来车往。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哑吧。
他把狗抱回路边的时候,满脸泪痕,“啊啊”的叫着,像是失去了一个至爱的亲人。
我在岗哨上,看着拾荒者无助的抽噎着,浑身都在颤抖,那一刻,我有点难过。我就这样看着他,他看着狗,狗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他瘫坐在地,良久,他起身,用油渍的大衣把黑狗裹在怀里,像当初刚捡回来的一样,踱步远行,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目尽之处。
后来,我再没看到过那位拾荒者。
之所以我叫他拾荒者,而不是流浪汉,是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心安,心安处即是家,高贵的灵魂从不流浪。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管他是否还在拾荒,希望他身体健康。
当初没有帮到他,对不起。
很久以前有一次学校活动,我走的时候带了两个气球。
快到家时有个小女孩跑过来,说哥哥我能要个气球吗?
我说,可以啊。
就把两个气球分给了她。
走了一会听到小女孩在背后喊我,刚转头就看到她拿着一盒巧克力过来了。
小女孩把气球还给我,说,哥哥,我想了想我不应该随便拿别人东西。
我说,没关系的,送给你。
小女孩把巧克力双手递给我,特别萌,说,哥哥哥哥,我拿这个巧克力跟你换气球。
我呆了一下,小女孩以为我不愿意,就很慌忙又着急地说,哥哥哥哥这个巧克力特别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被萌化了。
小女孩接过气球走之前还给我鞠躬,说,谢谢哥哥。
到家之后我打开巧克力,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
从此我立下志愿:我一定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这样。
两个关于老人的故事。
有一次我妈给1块我去买葱,卖葱的是一个婆婆,她说:妹妹,葱就剩这么一把了,给5毛钱,都给你吧
我拿了葱,忘记拿找零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婆婆气喘吁吁追上来:妹妹,你的5毛钱!不找给你等下你要被妈妈骂了
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一张皱成一团的2毛和三张起毛的1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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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星期天回学校的时候,一般来不及在家吃晚饭。一般会在换乘站附近帮衬老大爷一个烤红薯。
有一次烤红薯6块,我给了10块,老大爷找不开,我说,找不开就算了吧。
老大爷说:闺女这不行,下次过来我给你扣
我笑笑说,行。
我也不准备要回那4块。老大爷的事当地的媒体报道过,两个孩子,老大瘫痪在床,老二车祸去世。老大爷和老伴一个卖烤红薯,一个捡瓶子,维持着生计。
而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两三个星期我再去买烤红薯,老大爷真的找回了那4块给我。当时我已经忘了这回事,还是老大爷说:闺女啊,上学挺忙的吧?一直没见你,还以为你不要这钱了呢
我鼻子有点泛酸。当时身上十多块的零钱,全部拿去买了烤红薯。
老大爷说:闺女啊,这么多吃的消吗?要不少拿两个吧?啊?
我说:大爷没事,我室友叫我帮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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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回高中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广东的寒潮
我还是在那里换乘,看到了老大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靠着红薯炉取暖。
我去买了两杯热豆浆,走过去,说:大爷,好久没来了。刚刚豆浆店买一送一,我喝不了那么多,来,给你一杯
老大爷:是你啊,好久没看你来了,毕业了吧?
我:嗯是,毕业了,去武汉读书了
老大爷接过我的豆浆,给我挑了个最大的红薯,说:闺女啊,老头子没什么值钱的送你了,见你爱吃,送你个大大个的红薯吧,天气冷,正好暖暖身子
老大爷的那个红薯,远远超过我那杯豆浆的价值。
有时,遇到一些乞讨的老人,我总是会想起这两个老人。或许两位老人的生活并不富足,但是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尊严活着,挺直腰杆活着。比起卑躬屈膝乞讨,他们更愿意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力气,去抗争。他们历经生活的磨难,但是他们仍旧不忘初心,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也更知道感恩。
我想,我有些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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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号新增作答
没想到两件事可以引起这么多人共鸣,也没想到这个回答会破百赞
祝福我的人,也祝福你们,愿大家都可以被世界温暖相待
也有盆友觉得我名字很好听的(´▽`)ノ♪
谢谢
________破千赞再补充_______
大概是……评论区里有问我缺不缺男朋友的,于是……约不约的小广告来了,已经删除ಥ_ಥ
还有要爆照的!不要了吧Σ(|||▽||| )好多朋友混知乎的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再次祝福大家可以被世界温暖相待,与世界温暖相拥(*'▽'*)♪
关于转载:商业用途请私信,其他你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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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一无所长毫无实力的知乎小透明,以及怀有“来知乎学习和涨姿势偶尔找乐趣”的目的,忽然收到这么多赞,激动之余真的惶恐,再再次谢谢大家
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珠海
我缺男朋友但是目前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ˊㅿˋ///)
和,不加微信……(//∇//)
---------------匿名&最后一次更新------------------
出于一些考虑,选择了匿名,我更喜欢在大神里当小透明,删除跟我ID相关的内容和评论,抱歉
以及谢谢大家的祝福
如今,我依然相信: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善良,是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种族,不分国籍的。
那年,我18岁。在加州洛杉矶上大一。
黄昏,等红灯时;我眼看着后视镜中一辆SUV疾驰逼近,随后硬生生地撞了上来。
身后像被猛踹一脚,安全带紧紧地卡在胸口。剧烈的冲击力将我的头狠狠抛在头枕上,脑壳深处传来一阵剧痛。
撞击将我的车从白线上顶到路口中央,迎头撞上了对面一辆正在左拐的银色奔驰S级轿车。
紧接着,那辆撞我的SUV果断向右打轮,疯狂的一脚油门,从我身边的右转道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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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撞车。
18岁,在这陌生的城市,我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靠自己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恶性的肇事逃逸,在美国这个法制相对健全的国家,居然也会发生。
我的车已经不能动了,我无法去追他;十字路口没有设置监控设备,也许我永远都没机会抓到这个肇事者了。现在,我只好眼睁睁看他跑掉。由于初来乍到,我不了解美国保险公司的机制。事已至此,如果保险公司找理由拒绝理赔,对于那辆受牵连的车辆,也许我只有自己来负责赔偿了。
我心情跌落至谷底。
我撞上的车,可是一辆价值十五万美金的新款奔驰S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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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高昂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冲破耳膜。
路边,一位穿着皮衣的年轻骑士果断戴上头盔并发动了他的摩托车。发动机咆哮着卷起一阵尘土,向肇事逃逸者追了过去。
尖利的声浪划过天空。夕阳下,他高大的背影,像一位决心踏上征程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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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车就这样报废了,我只好把它停在路中间。
两辆残破的车,歪歪斜斜,躺在十字路口。
银色奔驰车主打开门,下了车。
白人,一位白发老者。
眼镜,西装。
还好,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紧张地注视着他。
他环顾四周,整理一下衣装,径直向我走来。
甚至没有顾及自己车辆的损伤。
他快步来到我面前,急切询问我的情况。
“对不起,先生。” 我很愧疚,我真的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毕竟,是我连累他的。
“我看到事情的经过了。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受伤就好,接下来的事情我的保险公司会处理的。” 说着,他拿出电话,报了警。
一块石头从我心口上落下来,鼻子一酸,眼泪在空中打转。
他拍拍我肩膀,安慰着我。
从那天起,Frank先生成为了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每年的感恩节,我依然会发一条祝福信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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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中间,我尴尬地坐在车里等待警察到来,不知所措。
来来往往的车辆,对我打着喇叭,尖锐刺耳。
他们落下车窗,伸出头,对我高声叫骂,污秽不堪。
他们伸出中指,对着我。
一个个陌生面孔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就这样,他们对一个坐在报废车辆里的年轻人进行着语言上的谩骂与行为上的侮辱。
只因为我的车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事情吗?
我关上车门,锁死车窗。
坐在车里,无奈地闭上眼。
委屈,无助,挤在喉头与心口。
自己就像一块浸在冰海中的岩石。
渐渐地,路灯点燃了漆黑的夜,略微削弱了我心中的黑暗。
一行七八个年轻男女从马路对面走来;有白人,也有非裔。
他们目击到这起事故的始末,他们问我是否有受伤。
他们让我不要怕,他们会留在这里陪着我的,并在警察到来后,做我的目击证人。
从天而降的沉重打击,加上这些陌生人赠予我的温情一幕;它们交织在一起,轻轻抚摸着我的心脏。
我忍不住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蹲在路边,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热泪盈眶。
警察赶到,帮我把车从十字路口移开。
这一群年轻人,站成一个圈;他们坚实包围在我身后,帮助我向警察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满怀感激地看着身边这一群陌生人。一阵阵温热的力量,如海浪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冲进我的身体。
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伤心与难过。
远处,尖锐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摩托车骑士归来。
他摘下头盔,金发碧眼,一个很帅的小伙子。
他来到我身边,把他看到的一切也告诉了警察。
“抱歉。”他笑笑。“他跑的实在太快,我没有看清他的车牌号。”
“没关系…依然很感谢你。” 此刻,我心里存在的,只有温暖与感激。
随后,摩托车骑士小哥,和那一群年轻人,将联系方式留给我,如果需要目击证人,可以随时和他们联系。
Frank先生也拿给我一张他的名片,如果保险公司需要任何信息,尽管打电话给他,同时嘱咐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之后,驾驶着他的奔驰车缓缓离开了。
月光下,站在路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世界,还是有美好一面的。我想。
晚上回去以后,我在电话里告诉妈妈,我遇到了很棒的人,这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至于我的报废车辆,在经过多次协商,提供了目击证词后,保险公司帮我赔了大部分款,处理掉了。
所以也谢谢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最后的结局,还不算太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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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温馨情景;心中封存已久的暖流再一次袭来,泪水充盈着眼眶。
最无助的时候,我遭遇到不同的陌生人截然相反的两种对待。
是伸出援手,还是落井下石?
也许这就是人性中的光明与黑暗。
或许,我从来都没有记恨过那个肇事逃逸者,和那些对我竖中指,并用语言咒骂我的人。
随着潮水的褪去,他们早已在我生命中,永不存在。
只是,在我孤身一人,身处异国他乡;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刻。愿意从远处走来,站在我身边;陪伴我,帮助我,赠予我力量的陌生人。
你们,将永远在我心中占据不可磨灭的地位。
很遗憾,虽然警察最终还是没有帮我找到肇事者并将他绳之以法。
但如今,我依然很感激温柔的Frank先生,英勇的摩托车骑士,和那一群热情的年轻男女。
善良,是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种族,不分国籍的。
是你们,坚定了我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当陌生人遇到困难,束手无策时,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帮助他们的信念和勇气。
虽然,你们早已消逝在茫茫人海。
你们的脸,你们的声音,已渐渐模糊在我的记忆里。
此生,或许也无法与你们再次相见了。
但还是谢谢你们,你们是我的英雄。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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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谢谢大家!
你们的评论很温暖,
很温暖。
在你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每一条评论我都会认真看的。
愿你有美好的一生。
Have a good life!
✎。
所有在知乎上认真回答问题的陌生人。
谢谢。
四年前就像今年一样,台湾岛上也在选举,不过那时蔡英文的对手还是马英九。
彼时已是深秋而我刚到云林,虽是南部的小城,但是天气也有了几分寒意,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因为没有直接通勤的公交车,我每天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从住的地方去教室上课,晚上再走回去。刚刚到的那几日,我总想买辆代步的脚踏车。我念得学校也没有正经的食堂,学生吃饭多是周围一些自营的小饭馆,吃一顿一般60-120台币不等。
我每顿都算着开销,吃不起很贵的,通常中午吃一碗卤肉饭。我常去一间略显寒酸的小饭馆,门面不大,店里的桌椅也简单,只是最里面有张八仙桌,像是旧时代的物件,显得有些不同。店主是位老人家,围着半旧但是很干净的围裙,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在白布帘后面的厨房里忙活,偶尔出来往墙角的大锅里面加一点味增汤。
四年前这座台南的小城并没有多少大陆的学生,我不善交际所以一般也都是独来独往。我通常都是吃完结账,并不逗留,可我每次结账,老人家都颤颤巍巍欲言又止。因为人生地不熟,我也不多问,我大概觉得可能是我口音在这里显得有些奇怪罢了。
直到一天,民进党立法委员从门外的路上拜票经过,我好奇便在门口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老人家走上前来问:小伙子大陆来的吗?
我以为他要跟我谈民主谈选举。有些愠色道:“是。”
“哦,那是哪个地方人?”
“江苏”
老人的神色突然就变了,他惊慌失措的眼神出卖了他心底的波澜。
“我是无锡人,我们是老乡呐。“
“我早你六十二年来台湾呐,我来的时候才九岁哩“
“寿娘头里个事情忘落咧(很久以前的事忘掉了),就还记得家乡话。” 乡音无改鬓毛衰。
他好激动,我插不上一句话,却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十年前我也回去过,什么都不认得了,父母的坟茔都找不到,也没个亲戚在,去了也没意思”
“嗨,你们那个那个........那个经济开放,厉害着呢“
然后,他呢喃着:“不去了,不想再去了,不想再去了”
他好像已经忘掉了我站在那儿:“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不认识了,不认识了啊”。老泪纵横。
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说,我静静的站着,像看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末了,他说:"每次收钱,听你口音就像我们那里人”(我l,n不分而且前后鼻音不分)
他从后厨推给我一辆半旧的脚踏车,说:"我孙子以前骑的,你不要嫌鄙,两年前我送它给一个杭州来的女孩子,今年五月份她走的时候推过来还我,一直弃在那儿,前几日听你讲电话想买辆车,你推走罢,你推走罢....."
回答好些天了,一直没有动静,感谢各位,是你们的理解与欣赏让我愿意继续把心底里最温柔而明亮的东西分享出来。四年来,孤悬海外,四方求学,尚有家可回;老人家虽身在家中,富足安饱,却无家可归。春节了,中国人都要回家。六十二年,老人从回不了家,到不想回家,最终在一刹间又发现回不了家。什么是家,什么又是回家?以于右任一首诗结: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家国,以上。
上周末, @王妈妈 的朋友从香港来广州,事先声明:不想吃粤菜了,在香港吃怕了。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本着主从客便的原则,决定去三元里一带吃非洲菜,也算是广州特色。
画风大概是这样的:
必须承认,开始的确有点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的,但发现出人意料地好吃,上图一大桌子里有羊杂汤,烤肉烤鱼、炸香蕉、木薯和薯蓣做的主食、秋葵和蛋黄调的各种蘸料等。羊杂汤是酸辣口的,又像是用某种乳制品中和了口感,连我这种专注各种下水好多年的老饕都觉得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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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题了,这里还是要讲陌生人的事情。
在三元里站出地铁的时候, @王妈妈 和她的小伙伴看到络绎不绝的黑人朋友们,开开心心地唱着《彭彭和丁满》里面那首Hakuna Matata之歌,可能是唱得太欢脱了,走在我们前面的一位黑人小哥都停下来回头看。
我想,坏了,万一别人觉得我们拿他开玩笑,觉得我们辱非了怎么办。看那位大哥咧嘴笑了,觉得对方没有恶意,才有点尴尬地点头示意。
对方开口用英语问,说你们也知道"Hakuna Matata”啊?
对啊对啊,不是有一个卡通片吗。
那你们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嘛?
遇到啥事别发愁,天天都得乐呵着过呗。
就这样聊了起来,说起要去吃非洲菜,那位黑哥们本来还只是略微手舞足蹈,现在已经彻底两眼放光了,很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哪里哪里好吃,问我们吃过非洲菜没有,
我说吃过埃塞俄比亚菜,对方于是又科普起来埃塞俄比亚有什么好吃的。
就这么说这话走了一小段路,但我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和兴奋,虽然是萍水相逢的人,却总觉得很亲切。
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啊!
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听室友讲起他吃过的早茶点心如何,当时也是全身上下一激灵,“你也知道早茶啊”,然后逼着他看了一整季《舌尖上的中国》(有英文配音版),滔滔不绝地讲着笋有多少种吃法,biang biang面到底怎么写。
那家非洲菜馆里面,我们是唯一一桌本地人,我环顾四周,也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在美国,我也常光顾这样的餐馆,不卖酸甜鸡和芥蓝牛,只做真正的中餐的地方,不需要看菜单,随口点的菜都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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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有一部分非洲人,看待中国就好比早些年留学生看待美国一样;想必也有一些美国人,看待中国留学生时,就像我们现在看待在华的非洲人一样。
三元里地铁站附近有一块很大的警示牌,提醒路人,这里是盗窃多发地区,注意保管个人财物;
我遇到过美国人,毫不掩饰地当众敲打着坏掉的鼠标,说都怪我买便宜的中国货。
我当然不是要当什么“圣母”,站在道德高地上说什么平等包容之类的。生活和工作经验多次告诉我,不同族裔、不同地区的犯罪率的确有差异,一些所谓的“偏见”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也走到了这一步,移民问题,宗教问题,少数族裔聚集区的出现,大熔炉一般的城市,渐渐浮现的新矛盾,这些事情在中国正在发生,都在等待着我们做出回应。
大家准备好了吗?
参加过对越战争的老彭,负伤退伍后到一座山里当起了护林员。乡民们经常盗取树木贩卖,性格耿直的他忍无可忍,只得拔枪相向。这个故事是《老人与海》的山区版,一位战斗英雄的后现代困境让人唏嘘。
一
老家村子后面有一个小山头,叫做南山。南山不高,但遍布各种林木,郁郁葱葱一眼看不到边。最粗的树两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乡里在这里设了个林场,名字就叫“南山林场”。一开始安排了两个护林员,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都辞了职,乡里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老彭派了过来。
老彭当过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在我们心中是个英雄般的传奇人物。他的左眼在战斗中受过伤,白天能勉强看东西,晚上视力基本为零,但他的右眼十分锐利,严肃的时候看人像射刀子,特别有震撼力。
老彭来我们村的时候刚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不过他头发有些少,略微显老,村里人都叫他老彭,等以后大家知道了他的实际年龄,也习惯了那个叫法,改不了了。老彭倒也不介意,就那么乐呵呵地笑着,一乐就是三十年,直到他变成真的“老彭”。
没人想到这个传奇人物会在林场呆这么多年,还以为他过几年就走。老彭没走,扎根林场,成了资深护林员。
等我上了小学,能上山粘知了了,老彭已经在林场呆了八九年。
我们一帮孩子用面粉和成面筋,一人拿一根竹竿在山上钻来跑去,多数时候都会遇到老彭。他背着猎枪,牵着猎狗,远远地看我们几眼就走。每次他都用他独特的外地口音冲我们喊几嗓子,每次都说同样的话。
“嫩白迷瞪,白点火,白这枪那枪的乱出驴,弄完蚂寂寥就走知道啵?”
这是老彭的原话,大意是让我们别玩火,别乱跑,粘完知了快离开。他把知了叫“蚂寂寥”,我印象深刻。
老彭口音有趣,很招笑,但是我们那时候都不敢笑,一个个战战兢兢老实得很,这源自我们对老彭的枪和狗的敬畏。
枪是猎枪,枪管很长,往身后一背,枪托抵到膝盖,肩膀上还能探出老长一块,看一眼都哆嗦。
猎狗威武,通体黝黑,看不见一根杂毛。一开始听人说是德国黑背,后来老彭说那就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全身都是黑毛的狗不多见,我们都很害怕它。
老彭喊完就走,猎狗也跟着颠颠跑远,我们直到看不到狗了才敢嘻嘻哈哈玩闹。不过玩归玩,火是坚决不敢点的,哪怕一丁点儿火星都不行,我们都知道,老彭这人惹不得。
曾经有人在山上放羊,烟瘾上来实在忍不住就抽了根烟,好死不死恰好被老彭看见了,老彭上去一脚踹断了他的鼻梁。那人鼻青脸肿的样貌我们都看见过,确实惨不忍睹。
当兵的就是狠。我们都叹服。
二
后来和老彭见面的机会多了,他不再远远喊一声就走,有时候靠过来看我们粘知了。猎狗蹲在地上耷拉着舌头,看上去也不吓人了。他告诉我们那条狗叫四眼,因为它两个眼睛上方都有一撮黄毛。那杆猎枪叫三响翻子,能连打三发子弹。我发现他并不像传闻说的那样严肃,相反,他很多时候很随和,很爱笑,跟家里的长辈差不了多少。
山上结了很多野果子,老彭有时候会拿个小竹筐盛一些给我们吃。竹筐很破,篾条断了好几根,但野果很好吃。老彭跟我们说那些野果的名字,什么毛冬瓜、野草莓之类,我们听了稀罕,吃着更稀罕。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这些果子满山都是,后来才知道,这么大的山里其实总共也没几棵,老彭得走很远才能摘那么半竹筐。
老彭啥都不说,就那么和蔼地笑着看我们吃,和那个一脚踢断别人鼻子的狠角色判若两人。
作为交换,我们有时候也把粘的知了分他一些,他很高兴地收下。他说自己眼睛不好使,粘知了不行。我们问他开枪瞄准的时候怎么办,他哈哈一笑,说百步穿杨。
我们也跟着笑,都以为他在吹牛。
山上轻易没有人,也就我们几个疯孩子去玩,混熟了之后老彭就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那是一个盖在山脊上的小破屋,夹在两棵大树之间,低矮简陋,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一堆烂木头。
屋内用砖头石块担起几条木板当床,木板上胡乱堆着脏乎乎的被褥和棉大衣。一张木桌,上面放着手电筒、望远镜、茶缸、煤油灯、斗笠、老式水壶等生活用品。角落里堆着锄头、铲子、铁锨、撅头、解放鞋什么的,凌乱不堪。
老彭捡了些柴禾麦秆在桌子底下铺成一团,算是四眼的窝,我感觉睡起来四眼可能比老彭还舒服。
山上没水没电,喝水得走几里山路去我们村里打,照明就靠那个熏得黑乎乎的煤油灯。
三十年,一人一狗就这么相依为命。
我们都觉得老彭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些隐居在深山老林的武侠高手一样,想象不到他怎么就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呆上三十年,这简直不可思议。
老彭经常在这个小破屋里跟我们讲他去越南打仗的故事,我们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自己也扛起枪去战斗。每当我们跃跃欲试的时候,老彭就敲我们的脑袋:“嫩寻思打仗很得劲么,嫩看看我。”
他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给我们看他身上的伤。
他的前胸后背都有好几个伤疤,那些伤疤有大有小,颜色暗红,形状丑陋,好像一些张牙舞爪的虫子趴在那里。原来枪打在身上是这个样子,我们都啧啧称奇。
老彭放下衣服,揣起那枚刻着天安门城楼的军功章,拿过三响翻子,拍了拍,又挂到墙上。
“多少年木开枪啦,不粘弦喽。”老彭感叹。
老彭再开枪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图 | 老彭曾经守护的山林变成了公园
三
上高中以后我住学校宿舍,回去的次数很少,基本上见不着老彭了。我家开杂货铺,他偶尔来买油盐酱醋的时候能打个照面,不过他说几句客套话就走,基本没什么交流。随着我年纪的增长,老彭身上的神秘色彩慢慢淡去,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孤独老头。
我文化课成绩不好,考虑到我初中的时候画画得过奖,班主任鼓动我学美术,家里思前想后,接受了这个建议。升高二之后我转到了艺术班,天天和画笔画纸为伴。寒假回家,我在家闲着无聊,就背起画板去了林场,打算练练笔。
破屋依旧,老彭不在,估计去巡山了。
屋门上多了块木牌,上面刷了白漆,写着“南山护林防火检查哨”几个黑字。木牌很新,估计刚钉上去不久。
我推开门,屋内摆设依旧,还是那些破旧的工具和脏乎乎的被褥,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灯泡——我拉了拉开关,灯没亮。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彭的生活环境没有一点变好的迹象,这让人心酸。
本来我写生的欲望很强烈,但是站在屋子里却再也不想动笔了,就坐在那张木板床上发呆。
还好,老彭很快就回来了。
老彭老了。腰不那么直了,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皱纹深的像树皮。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发呆,四眼跑进来冲着我狂吠,他喝止了四眼,把背上的三响翻子拿下来挂到墙上,笑着问嫩咋来了。
我说来写生,老彭问啥?我晃了晃画板,说画画,他连说好几个哦。
我问老彭的近况,他说自己一直就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就是左眼的视力越来越差,白天也看不见东西了。我发现老彭的左眼眯的比以前厉害了,几乎只剩一条缝。
经过一番交谈,我才知道原来的四眼早就死了,就埋在屋子后面,这只狗是它的后代,只是长得很像而已,老彭还叫它四眼。
新四眼和原来的四眼一样,两只眼睛上也各有一撮黄毛。
老彭这些年的生活跟以前一样,就是每天背着枪,带着四眼巡山。中间有一次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对方和老彭年岁相当,也是我们村的,想找个老实人当老伴。老彭和人家相处了半个月就散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媒人给提过亲。
“哪个愿意来受这个苦,都嫌使里晃,统不中哩。”老彭笑着说。
老彭说这都是小事,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也习惯了,没什么,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忧心忡忡。
村里有人盯上了林场,一直打这些树的主意。
老彭刚来的时候村里还是大集体,后来耕地承包到户,林场却一直属于乡里管。这里有他在,别人也不敢怎么样。后来村里有些得势的人要砍树卖钱,找老彭交涉了好几次。老彭态度坚决,说这是国家财产,谁也不能动。那帮人见老彭软硬不吃,就偷偷摸摸砍树,被老彭逮住了好几次,有一回差点闹僵,老彭威胁说要开枪才制止了他们。
“一个人就是不中,咋也弄不过人家。”老彭叹气。
“上面没人管吗?”我问。
“谁管?我上乡里说过好几回,日他嘚木人管。”老彭拿块干馒头扔给新四眼,新四眼吃得很欢。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彭拿过三响翻子,拉了拉枪栓,接着叹气:“我老了,枪也旧了,不中使了,得想个办法拾捣拾捣。”
我当时不知道,老彭嘴里说的办法,就是造把新枪。
四
有一回老彭来我家买盐,照旧扛着猎枪,带着新四眼。我打趣他说买盐也扛着枪,好像来打劫的土匪。老彭悄悄跟我说一开始三响翻子就是坏的,根本上不了膛。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老彭都是拿着一杆坏枪装样子吓人而已,由此对他更加敬佩。
老彭大概是考虑到保护林场的任务越来越艰难,靠一把打不出子弹的枪是不行的,才动了造枪的想法。三响翻子虽然不能用,但也是国家财产,不能乱拆,不得已才造新枪。以老彭的思想觉悟,这绝对有可能。
老彭那时已经快七十了,没人知道这个近乎风烛残年的老头是怎样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造出枪来的,这听上去难以置信。
据见过的人形容,那把枪的枪管不长,就是一根普通的钢管。钢管被用砂纸、锉刀打磨得光滑笔直,切头处都很平整,一看就知道下了功夫。枪栓是用一个不大的铁块做的,老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上面钻了个眼儿,也用砂纸磨平了。撞针很简陋,就是一块铁片,形状也是用锉刀磨出来的。弹簧不粗,但是大小长度都正合适。枪托是块木头,老彭在上面动了心思,那块木头被削得形状逼真,被用砂纸磨得光滑趁手,就像一个真的枪托。
村里有个修自行车的老大爷,有一阵子老彭经常去找他,拿走一些不用的铁片、链条、弹簧之类的东西。老大爷起初不知道老彭要干嘛,直到老彭的神枪面世他才恍然大悟。
同样恍然大悟的还有我妈。
老彭从我家买了很多鞭炮,我妈一直想不明白老彭为什么买那么多鞭炮。对老彭来说鞭炮是头等禁物,即使过年他也一点都不碰的。
鞭炮里的火药被老彭收集起来,混上铁砂,制成了子弹。
子弹第一次打响,是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我爸说当时有人去山上砍树,老彭阻止,但是没人理他。老彭喊说再不走就开枪,有人说你开吧,开枪我也砍。老彭没办法,回去拿了自己造的枪,再次交涉未果,老彭就开了枪。
他先冲天打了一枪,枪哑了火,大家哄笑,说他人老狗老枪也老,老彭又开了第二枪。这次没哑火,无数铁砂子喷射出来,击碎了好多树叶,有一个人被打中了手臂,血流了一胳膊。所有人都不敢造次,连滚带爬跑下山。
老彭一战成名,凭着这把枪护山成功。
“然后呢?没人敢再去砍树了吧。”我问。
我爸摇头。
“怎么了?”
“老彭被抓起来了。”
我很惊讶,问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私自造枪,犯法的么,老彭被告了。”我爸轻描淡写。
我愕然。再问,才知道老彭已经不在山上护林了,他被带走之后再也没回来。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就这么消失了。
“山上的树呢?谁管?”
“谁也不管,乡里圈起来了,说要搞什么规划,不知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圈围住林场的铁丝网就是这么来的。
我有一次翻过铁丝网,又去看了看老彭的小破屋。
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屋里积了很多灰尘,所有的农具都不见了,只剩老彭巡山用的竹竿和破斗笠。桌子和当床用的木板也不翼而飞,几块石头胡乱堆积着。角落里有几坨干透的大便,昏暗中显出令人喟叹的凄凉。
五
老彭不在,铁丝网形同虚设,林场里的树成了人人可吃的香饽饽。
我眼见好几辆大车一字排开,车上装满水桶粗的树干,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出村子。没人觉得那些长了几百年的大树被砍掉是件可惜的事,大家都认为是老彭阻挡了村里的财路,他不走财不来。
乐呵呵的老彭走了,大家就乐呵呵的发财。
又过了几年,传说中的规划落实了,林场里的树被砍了大半,建起了一个民俗游乐园。游乐园里盖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建筑,看上去莫名其妙,和当年满山翠绿的样子截然不同。里面的保安都是年轻人,穿着统一的制服,用着新式的设备,不再养狗,也不再是老彭当时的寒酸样。
老彭不见了,他的枪肯定是被收走了。我很想知道新四眼去哪了,可是村里人都说没见过那条黑狗,大概它也跟着老彭走了吧。
每次读完这个故事,脑海里回想的是守夜人的誓言: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本文选自真实故事计划。真实故事计划是由青年媒体人打造的国内首个真实故事平台。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zhenshigushi1,这里每天讲述一个从生命里拿出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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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栾永福,现为公司职员
编辑 | 李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