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李宗盛的《山丘》准确的描述了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迷茫与不安,那么用这首《山丘》来形容1917年底的德意志第二帝国,老马觉得再合适不过。在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后,德国人没有感到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发现自己面前横亘着一座又一座的“山丘”,疲倦,迷茫,对胜利依稀的憧憬混合在一起,让千百万德国人几乎精神分裂。
德国人的确像“中年男人”一样很拼,从1916年开始,他们和盟友奥匈帝国,保加利亚一起陆续打垮了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俄罗斯和意大利。其中,塞尔维亚已经被彻底占领;罗马尼亚龟缩在还剩下的15%的国土上,瑟瑟发抖,他们的政府已经在和德国这边媾和;俄罗斯经过“克伦斯基攻势”的放血,士气彻底崩溃,前线到处是兵变,沙皇已经退位,导师列宁在圣彼得堡点燃了无产阶级夺权的烽火,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正在和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各种撕逼,德国人占领了大半个乌克兰;意大利在和奥匈死磕了2年后,在“卡波雷托战役”中被一战KO,向后狂奔了100公里,多亏了英法派了11个师来增员,才勉强在威尼斯城下将德奥联军堵住。
1916年底和1917年年底局势图对比,俄国和意大利已基本被打残
情况看起来很好,不是么?德国人民可不这么想。经过3年的战争,之前皇帝威廉二世允诺的“圣诞节前取得胜利,回家过大年”,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眼瞅着第三个圣诞节都要来了,西线的英国和法国依然坚挺。国内的生活水平愈发下降,到了1917年年底时,德国每个月要花费30亿马克来维持战争,而整个战争的花费已经暴涨到1110亿马克。平民的日热量摄取已经降到1000卡路里(成年女性一天需要的基础代谢热量是1200-1500,男性为1500-2000,要把老马放在那时,肯定要饿死了),军队的热量摄取从开战时的3100降到了2500。尽管从东部的乌克兰,罗马尼亚抢夺了大量的肉类和谷物,但谁都清楚,依靠掠夺只是权宜之计。德国的整个社会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国内的罢工此起彼伏,仅1917年一年,全国就爆发了500多次罢工,100多万工人上街游行。
从左至右:德国民众在街头领取救济餐,1918年1月的柏林大罢工
更要命的是,当年4月份,德国人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美国人站在英法那边参战了!对于德国,这可不是“山丘”的难度了,这是翻过N座山丘后,发现前面还横着一座“珠穆拉玛峰”。
说起来,也是德国人自己作死。本来,开战后,美国对德国的态度就不太友好,谁让你德国首先侵略了中立国比利时(参考老马之前的文章:1914的夏天--阴谋,虚伪和无知的交响曲)呢;其次1915年德国人的潜艇还击沉了游轮“卢西塔尼亚”号,导致了数百名美国游客的死亡;然后英国人在美国一顿宣扬德国是“暴政、专治、野蛮”的代表。这一切都让美国人对德国的印象越来越负面。另一边,德国人看着美国天天卖给英法各种军火,心中也着实不爽。
从左至右:德军潜艇击沉“卢西塔尼亚号”,以及美国各大报纸的报道
到了1917年1月,德国政府一寻思,这么下去,美国即使不参战,站在英法后面全力支持,也和参战差不多了(德国人外交的偏执可见一斑),于是责成外交大臣阿图尔.齐默尔曼向德国驻墨西哥大使发一封电报,让他向墨西哥政府提出一个建议:1.希望墨西哥政府站到德国政府这边来,同英法作战。2.一旦美国向德国宣战,德国将无条件的全力支持墨西哥政府,包括财政和武器方面,来对抗美国。3.德国政府支持墨西哥政府对德克萨斯,新墨西哥和亚利桑那三个州的主权诉求。
“齐默曼”电报原稿和电报里允诺给墨西哥的土地示意图
我们先不提这封电报发的有多无厘头(我理解你德国只是想防患未然,问题是美国怕过墨西哥么?),这封电报拍发的路径就极为奇葩。因为开战后,英国切断了德国在大西洋的国际电缆的通讯业务,导致德国向大西洋对岸发电报,都只能通过第三国来发。德国没办法直接给墨西哥大使馆发电报,就必须首先发到哥本哈根,然后发到华盛顿,然后再转发到墨西哥城。问题出在从哥本哈根到华盛顿的电缆,要经过英国西部的波斯科诺,进行信号增强,才能再发出去,结果英国佬顺理成章的截获了这份电报。
英国佬拿到这份电报,转头就告诉了美国,这封外交史上著名的“齐默尔曼电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好赶上德国1917年2月开始实施无限制的“潜艇战”,4月6日,美国国会一致表决,决定向德国宣战。
1917年4月2日,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在国会演讲,要求对德国宣战
德国现在傻眼了。从各个指标来衡量,美国都是个巨无霸,他加入了协约国,让德国这边立刻矮了一截。老马是学经济和金融学出身,最喜欢用数据来说话,下面,我给大家列一组数据,让大家直观感受一下美国的肌肉。
首先看人口,这个算是基本盘。1914年时,同盟国(德国,奥匈帝国,保加利亚-1915,奥斯曼帝国)加起来人口有1.42亿,而对面协约国(英国-本土,法国-本土,俄罗斯,比利时,意大利-1915,塞尔维亚)加起来有3.01亿人。到了1917年中,同盟国人口大概在1.27亿的水平,协约国在考虑到俄国要被踢出局的因素后,人口下降到了1.31亿的水平。这时,美国加入了进来,让协约国人口直接回升到了2.32亿;
再来看经济,这算是上层建筑,按1960年美元计价,1913年同盟国GNP总规模在839.2亿美元,而协约国为1470.36亿美元。到了1917年,德国和奥匈帝国的经济规模比1913年分别下降了18%和25%,而协约国方面,法国和俄国经济规模分别下降了20%,32%,只有英国逆势增长了12%。在踢掉俄罗斯(1917年约356.5亿美元)后,协约国和同盟国的经济差距已经大幅缩窄。然后拥有1022.9亿美元GNP体量的美国加了进来,两边的规模就没法比了。
从左到右:同盟国和协约国在人口和经济规模上的对比
打仗要花钱,经济规模不能直接转化成武器,还需要拿钱买。到了1917年,德国和奥匈帝国几乎用完了所有的政府财力,政府支出占GDP比重已经分别达到了59%和22%(奥匈的数据似乎有些问题,但考虑到武器装备越发依赖德国的支援,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对面的协约国也好不到哪去,英国和法国政府支出占GDP比重也分别达到了37%和50%。但是美国就很健康了,只有3.2%,所以当美国参战后,我们会看到美国政府开始使劲花钱,这个数值瞬间暴增到17%,大把的钱都变成了枪支弹药补给品,源源不断投入到了欧洲战场。
从左到右:同盟国和协约国在大战期间的经济产出变化和政府支出占GDP比重
所以,我们可以发现,如果美国没有参战,德奥在人口,经济,政府购买力等战略层面上同协约国还有一拼,一旦美国参战,德奥之前3年做的所有努力就几乎全部付之东流。你说德国人心里能不苦么。
当然,美国这个巨兽全面发挥实力,还需要时间,在它全面爆发前,德国取得胜利的机会还是存在的,这个时间窗口,取决于双方人力此消彼长的速度,毕竟,仗还是需要人来打的。
1917年底,德国缺的不是军火,而是人。军火方面,在1918年3月,德国还有2840车皮的军火储备,即使到了当年10月份,军火储备依然还有1632车皮。此外,德国基本维持着每月生产3000门大炮的目标;步枪和机枪的月生产数量也可以维持在75000支和3000挺的水平,完全够用了。
但是人力的问题,则像影子一样困扰着德国。1917年底,OHL(Oberste Heeresleitung,最高陆军统帅部)估计每个月需要15万补充兵来维持战线完整(包括新兵,伤愈兵等),但实际上后备军只能提供6万人。要变出更多的士兵,德国还有2个选项:1.扩大动员,将215万军工产业工人里的近109万适合服役的人征召入伍,但这需要强制妇女来顶替这部分工人工作,这种前所未有的总体战方案, OHL不敢主动提,因为执行后对社会稳定造成的影响难以预料;2.提前征召即将年满18岁的青年入伍,但这部分人口只有63.7万,还需要训练,怎么都得18年下半年才能上前线,同时这点人也远远不够支撑战争(那时候德国还没后来这么疯狂,对于全面动员,征召少年兵这种举动,还没人敢执行)。
一战前期,不需要啥宣传,德国老百姓都抢着参军,到了后期,就只能用宣传画了
既然短时间变不出更多的人,就只能东拆西借了。首先,在法国人1917年4月发动“尼维尔攻势”后,德军一个多月内伤亡了16万余人(法国人和英国人更惨,伤亡了34万人),德国人实在撑不住这么持续流血了,于是在西线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撤退(“阿布雷希”行动 Operation Alberich),将部队向后撤退到了已经修建好的“兴登堡”防线上,由此将防线拉直,节约了14个师的兵力。接着,趁着俄国人被打垮,德国人开始从东线抽调大量的部队前往西线。从1917年11月1号起,4个月内,德国人从东线调了48个师,南线调了8个师,部署到西线。到1918年3月初,德国在西线已经拥有了192个师,356万人,对抗对面的178个师,约380万人的协约国部队,这么多年,德国头一次拥有了和协约国差不多的实力(德军泪目啊)。
德军在1917年春夏之交撤退到了兴登堡防线,撤退时,毁坏了几乎所有能毁坏的东西
但在西线,最大的变量不在德国自己,而在美国。从1917年4月份参战开始,美国人就开始了逐次的动员。5月份时,美军在欧洲只有1308人,到了年底,数量就增长到18.3万人,到了1918年3月份,这个数字继续增长到32.9万人。OHL估计,到1918年年底,美军在欧洲数量将会超过150万(实际上,最后超过了200万),到时候,美军用人海都能把德国人“淹死”了。
1917年12月-1918年11月,美军在欧洲数目的增长
截止1918年2月底,德军全部师级单位的部署情况,注意1级师是主力部队,5级师只是架子师
所以此时此刻,是抓住宝贵的时间窗口继续打下去争取全面胜利,还是尝试外交途径议和,是个要命的问题。
德国人想议和么?想又不想。这种混乱撕裂的精神状态,反映在德国整个政治军事体系的方方面面。
首先,文官集团对于一个体面的和谈是双手赞成的,因为他们意识到,随着美国的参战,在西方争取所谓的全面胜利的机会已经不存在。在倒霉的齐默尔曼先生因为之前电报事件于1917年8月6日辞职后,理查德.库尔曼接任了帝国外交大臣的职位。他立刻开始着手推进和谈事宜。德国的文官集团认为,东线已占领的大片土地肯定是都要保住的,而西线,比利时和阿尔萨斯-洛林,至少得保住一个。库尔曼认为,英国是支持法国继续作战的绝对力量,一旦英国退出战争,法国肯定打不下去,没了英法,美国也就没必要掺和进来了。而英国最关心比利时的利益,于是在他的劝说下,威廉二世勉强同意一旦签订和平协议后,德国将从比利时完全撤军,并保证比利时的领土完整。拿到威廉二世的保证后,他立刻通过中立的西班牙向英国政府伸出橄榄枝。英国政府对此自然欢欣鼓舞。但不巧的是,他们解到,德国在比利时占领区的总督兰肯男爵也开始接触法国方面,他承诺一旦停战,德国将让出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大部分领土(其实兰肯撒谎了,他对法国人的允诺,已经远远超过德国政府对他的授权了),但对比利时,暂时不予定夺。于是英国政府和法国政府紧急碰头磋商了一下,大家发现德国佬太坏了,竟然两头下注,分化英法关系,而且俄国代表也强烈抗议英法出让俄国利益为自己争取福利(这不是英法一贯的作风么?)。经过激烈商讨,10月6日,英法联合照会德国外交部门,声明可以和谈,但绝不单独和德国议和,且不会出卖自己盟友的利益(比利时,阿尔萨斯-洛林,东线的土地都得吐出来)。因为库尔曼的提议是只针对英国的,这份照会实际上意味着库尔曼方案的破产。而且对于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安排,已经有些消息散播到了德国,立刻引发了民众的抗议。迫不得已,库尔曼不得不公开宣布,“今后的和谈绝不会涉及到阿尔萨斯和洛林”,这下,兰肯男爵也法谈了,外交和谈的大门就此关闭。
从左到右,德国的两任外交大臣齐默曼和库尔曼
那么,武官集团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呢,忙着夺权!从1916年保罗.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进驻OHL开始,OHL就开始全面掌控国家经济机器(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联合领导了德国在1914-1916年东线的大范围胜利,变成了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的战争英雄)。因为所有的和战争直接相关的生产任务是从OHL发布的,那么OHL就一脚踢开政府和国会,直接向各个工厂下达生产任务。政府一开始还可以干涉民用部门的生产,但是问题是经济已经战时化,民用部门大量的人力和资源都被调配去生产武器弹药,所以政府的命令相当于一纸空文。OHL还颁布了各色临时法令(不需要国会批准),包括要求国内成年男性强制义务劳动,强制无薪加班等(太可怕了,9-9-6都不算什么,7-11才是王道)。政府和议会在对抗OHL方面愈发显得无力,没办法,谁让人家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是大名人呢,社会影响力巨大,连皇帝威廉二世很多时候都要听这二位的安排。
OHL-一战德军的大脑,左边一幅图,从左到右分别是兴登堡,威廉二世和鲁登道夫
OHL的头头们在逐步掌握国家的实权后,开始提出自己的议和主张,简单讲,就是“我吃下去的,一点都不能吐出来”,鲁登道夫更是不断宣扬,必须要控制比利时的海岸线(即完全或者大部吞并比利时),以断绝英国今后再干涉欧洲的桥头堡。可鲁登道夫等人没有意识到,英国之所以参战,就是因为德国践踏了比利时的中立权,英国绝不会容忍德国吞并比利时;而法国对于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的诉求,已经延续了近半个世纪,不收回这两个地区,法国政府肯定会倒台。所以英法都不会同意OHL他们提出的议和方案。果不其然,1917年11月,英法美陆续传来消息,均拒绝就比利时的任何归属问题进行讨论。所以OHL决定必须要继续打下去,争取“全面胜利”。
但是要继续打仗,还是需要皇帝及政府的支持。威廉二世一直没什么主见,这不是大问题。但是政府那帮文官看着就头疼,所以在兴登堡的大力支持下,鲁登道夫决定踢掉帝国宰相特奥巴登.霍尔维格。首先虽然霍尔维格强烈反对,OHL还是实施了“无限制潜艇战”,这导致了美国的参战,霍尔维格颜面扫地;然后鲁登道夫否决了关于政府向OHL派驻观察人员的建议,这等于宣布OHL是凌驾政府之上的权力机构;接着,当霍尔维格在西线视察时,鲁登道夫命令所有军官不得同宰相交谈,隔绝了霍尔维格的言路;最后一步,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联名向威廉二世写信,要求霍尔维格辞职,不然,这二位就撂挑子不干了。威廉二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OHL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如果没有了这两位,还真找不出有威望的人能够震慑住前线几百万将士。最终,1917年7月13日,心力交瘁的霍尔维格黯然辞职,由中间派格奥尔格.米夏埃利斯接任。接下来的1年里,政府又换了两任宰相,继任者彻底成为OHL的傀儡。
从左到右:霍尔维格和米夏埃利斯
随着OHL彻底掌控了德国的大方向,战争只有继续下去这一条路。回头来看,老马觉得,德国这帮文武官员们,为了眼前的利益锱铢必较,看待世界格局好比鼠目寸光,尤其是OHL的一帮人,各个坚信武力压倒一切,坚决争取全面胜利,李宗盛的歌词说得就是他们“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写到这里,大家都应该看明白了,OHL将最终决定德国如何走接下来的路。接下来,我觉得有必要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OHL的两个头头们,保罗.兴登堡和埃里希.鲁登道夫。作为坦能堡大捷的共同缔造者(当然,我们不能忘了可怜的马克斯.霍夫曼),这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兴登堡作为老毛奇那一代成长起来的参谋军官,最终成功转型军事主官,拥有坚强的性格和敏锐的直觉,从细节中成长却不拘泥于细节;而鲁登道夫,是新一代的参谋军官,有着参谋特有的细腻和执着,但是性格上却有着不稳定的一面,史学家评价他:“(成功的时候)表现的咄咄逼人,而一旦失败了,则很快会灰心丧气”。粗犷而坚定的兴登堡和细致而敏感的鲁登道夫,一度成为一战期间,德国最耀眼的指挥组合。但是到了1917年底,鲁登道夫的权力欲望愈发扩大,很多时间,他趁着兴登堡充分放权的机会,大肆对德国的各种政策施加自己的影响,比如在是否体面议和这件事上(当然,作为军人,兴登堡也想保留所有占领的土地)。电影《蜘蛛侠》里彼得的叔叔有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实力见长的鲁登道夫,他性格上的缺陷是怎么影响德国的前途的了。
必须要给德军OHL里最佳CP几张图了
回到我们之前的时间线。既然决定要继续打下去,OHL就开始为下面的行动操心起来。兴登堡以一贯的风格,做了甩手掌柜,将几乎全部筹划的工作交给了自己副手鲁登道夫,他只负责最后拍板。
所以在1917年“光棍节”那天,才有了我们开头写的在蒙斯的那场会,鲁登道夫需要确定,下一场攻势需要在哪里以及何时发动。大概是因为长期以来都是自己大事小事一把抓,鲁登道夫已经形成了“参谋来出计划,指挥官来定调子”的工作模式,所以蒙斯会议上,他只邀请了西线各个集团军和OHL内部的参谋头头们,指挥官一个都没喊。
鲁登道夫首先向与会的各位参谋表达了外交途径寻求和平的希望的破灭,强调了德国必须要将战争继续下去,以保证已经到手的利益。然后,面对着沉默的同僚们,他表示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就接下来发动的攻势的地点表达各自的观点。A集团军群参谋长库尔首先表示,他认为应该在北面发动一场攻势,将英国远征军(BEF)从腰间一切两半,已达成将他们逐出战争的目的。但这个计划有个缺点,就是必须要等到4月份,以便地面足够干燥。
B集团军群参谋长舒伦堡建议瞄准法军战线的中央,即凡尔登要塞的两侧(大哥,你们不是1916年才在凡尔登和法国人互相绞肉了一番么,怎么这么执念呢?)。舒伦堡的逻辑也很清晰,他认为英国人韧性十足,一次溃败也需不足以将他们踢出战争,而法国人已经精疲力竭,如果这次能打垮他们,他们一定会提出议和。OHL行动计划处处长魏泽尔也强烈支持舒伦堡的方案。但是鲁登道夫不这么看,他强调,英国人不会去支援法国人,但他们会继续在沿海地区作战,这就意味着,刚刚打垮了法国人,现在还需要北上和英国人厮杀一番。换而言之,鲁登道夫执念:没了英国人,法国人肯定投降;没了法国人,英国人还会继续战斗(不知道他从哪来的这种想法)。
从左至右:库尔,舒伦堡和魏泽尔
会议开了一天,最终蒙斯会议没有达成什么最终的决定。但是,会议定了几个调子,却对大战接下来的进程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首先,会议指出,因为俄国和意大利前线的胜利,将使德国聚集更多的兵力在1918年初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但这个进攻必须要快,应该在2月底3月初实施,以便在更多美军抵达前将英国人逐出战争;其次,鲁登道夫要求参谋们回去就开始加班,形成一个包含5个行动的完整的作战计划,覆盖从北面的阿兹布鲁克到南面的凡尔登,行动代号分别是乔治、玛斯、米歇尔、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第三,大家一致认为,战役规模一定要大,要有足够的牵制性行动让敌人难以辨别主攻方向(虽然鲁登道夫随后又表示,缺人缺人缺人!!)。为了显示这一系列攻势的至关重要性,鲁登道夫提议,将他们合起来命名为“皇帝会战”(Kaiserschlacht)。
蒙斯会议为德军接下来的任务指明了方向,参谋们纷纷回到驻地,向指挥官们介绍会议的结论。接下来,德军高层对五个行动计划的优先度和先后次序进行了广泛讨论和研究。在1917年12月27日和1918年1月21日,OHL又召开两次会议,大家对进攻的地点和时间进行了激烈争论。大家大幅修订了之前蒙斯会议定的作战目标,连作战计划的代号都改得面目全非。会上,鲁登道夫舌战群雄,对于大家的各种关于兵力、后勤、作战目标的质疑,鲁登道夫怼得吐沫横飞,最后逼急了,这位仁兄说出了句名言:“都这么关注战役方面的事干什么,大家该关注一下战术的东西”(鲁大师说得战役是指operational level,一个介于战术tactic和战略strategy之间的层面,主要在达成战役目标方面)。老马认为,鲁大师说出这句话,反映出了他自身一贯的风格:太注重细节,而忽视了大背景,正如前美军驻南欧特遣队指挥官,戴维.萨贝基少将所评论的:“(鲁登道夫)从来就不是一个战略天才,虽然他在战术上造诣颇高,但是一旦上升到战役层面,他的缺点就暴露无遗”。
不过,虽然吵归吵,OHL最终在1月21日当天最终确定了“皇帝会战”将以“米歇尔”行动(Operation Michael)作为最优先及最重要的行动的决议。
“米歇尔”行动将于3月底前开始,从法国小城圣康坦(St Quentin)的两翼伸展,在北至阿拉斯,南到拉费尔的近69公里的战线上,攻击英国远征军。德军计划占领英军战线后的重要交通枢纽阿拉斯(Arras)和亚眠(Amiens),有效割裂英军和法军之间的联系。之后,德军将向西北进攻,完成一个类似迷你版“施利芬计划”的战术机动,将英军彻底包围在加来港口周边,迫使英军退出战争;在米歇尔行动开始后不久,德军将在更北面,发动“乔治”行动(Operation Georg),对比利时小镇伊普尔(Ypres)进行攻击,以达到割裂并牵制英军的目的。同时进行的牵制行动还有更南方的“布吕歇尔”和“约克”行动(Operation Blucher and Yorck),将对法军在埃纳(Aisne)的阵地进行更大规模的进攻,制造威胁巴黎的假象,阻止法军北上支援英军的任何企图。
“米歇尔”行动的战役计划图,红色箭头是德军展开的牵制行动及代号
会议结束前,第4军参谋长,弗里茨.罗斯伯格提醒鲁登道夫,美军进驻欧洲前线的速度,不仅取决于美军自己,也取决于德国的进攻。一旦德国开始进攻,美军势必加快部署,到时候,如果德军的进攻没能打垮英法军队,那么积累起来的美军势必会反噬面前的一切德军,所以,进攻的时机一定要确保能一战击垮英法。罗斯伯格后来在备忘录里写道:“我向他(鲁登道夫)提出了延后攻击的建议,希望还能从东线调更多的部队来,但他否决了,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原因”。可能,鲁登道夫已经对国内民众的躁动惴惴不安了吧,或者,他只是对自己的战术太有信心了?总之,鲁登道夫的一举一动,实在是让我想起了下面这位。。。
鲁登道夫的底气来自于他对德军在过去一年形成的新战术的信心。这套从1917年开始逐渐成熟的新战术体系包含两个核心的元素:“炮火华尔兹”(Feuerwalze)+“风暴突击队”(Stosstruppen),而这套战术体系则被命名为“胡蒂尔战术”(Hutier Tactics),后世将其称为现代闪电战(Blitzkrieg)的雏形。
谈到“炮火华尔兹”,就不得不提到乔治.布吕赫穆勒,这位炮兵上校,被西方称为“现代炮兵战术的创始人”,是“蓝色马克思”勋章的获得者(一战德国最高军功章,只授予了122个人,其中只有两个炮兵军官)。布吕赫穆勒在参战后,不断对现有的炮兵战术进行研究。他发现,西线战壕战中,那种动辄好几天甚至好几星期的炮击,并不会在进攻中产生多少积极影响。相反,这种机械的炮击不仅摧毁了敌人阵地前后的地面,还摧毁了绝大部分的交通设施,让接下来的推进极为困难;同时敌人也得到了足够的预警时间,他们往往先撤出阵地,等到炮击结束后,再回来,换句话说,这种炮击把炮弹都浪费到了空无人烟的战壕里,而敌人却可以逍遥的将预备队早早的准备好,等待反击;第三点,漫长的炮击导致了惊人的物资消耗,比如1916年7月的索姆河战役,英国人用1500多门大炮打了7天,打出去了163万发炮弹,到了1917年7月的帕斯尚尔战役,英国人再接再厉,用3200门火炮在10天内打出去了410万发炮弹,后勤部门因此加班加到要崩溃了。
布吕赫穆勒和“蓝色马克思”勋章,讽刺的是,这个勋章的全称竟然是法文:Pour le Mérite
布吕赫穆勒从1916年6月俄国对奥匈帝国发动的“勃鲁西洛夫攻势”中得到了灵感,在这次战役里,俄国人受制于弹药不足,不得不采用一种更经济的,短促而猛烈的炮击作为进攻的开场,结果却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于是,布吕赫穆勒逐步提出了自己的炮兵战术主张,即:“我们(炮兵)的目的仅仅是打垮敌人的战斗意志,将他们牢牢钉在自己位置上,然后用压倒式的(步兵)进攻彻底打垮他们”。他将这种战术称为“中和战术”(Neutralization tactics),以区别于过去的“摧毁战术”(Destruction tactics)。
从左至右:俄军勃鲁西洛夫老爷子,英军兵工厂里的重炮弹和索姆河战役后堆积如山的弹壳
布吕赫穆勒在历史上头一个提出:炮击要细化为若干阶段。一个典型的分段炮击应包括:1.短促的奇袭—瞄准敌人的指挥和通讯中枢;2.反炮兵炮击—瞄准敌人的炮兵阵地;3.纵深炮击—瞄准敌人的预备队集结地区;4.收尾炮击—对敌人的前沿阵地进行一连串饱和式炮击。为了防止敌人发觉真正的进攻时间节点,布吕赫穆勒一般会在第1和2阶段中穿插一些引诱式的饱和炮击,让敌人认为进攻将至,开始将部队派驻前沿,这样布吕赫穆勒会立刻调动炮兵全力摧毁敌人前沿,给敌人造成重大损失。
在“米歇尔”行动德军炮兵中采用的7大阶段炮火准备列表
布吕赫穆勒还创造性的使用“毒气弹”来反制敌人的炮兵并掩护己方进攻部队的侧翼。他用轻型的速射炮向敌人的炮兵阵地发射混合毒气弹,以足够的发射密度,让非致命的“蓝十字”毒气(呕吐型毒气,当时的防毒面具很难防御这种毒气)迫使敌人炮兵摘掉防毒面具,然后用致命的“绿十字”毒气(窒息型毒气)瘫痪敌人的炮兵。用他的话来说:“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为了摧毁敌人的炮兵设备,而是让他们暂时失去功能”。同时,布吕赫穆勒还会将毒气弹发射到进攻部队的两翼,形成两道烟幕,阻止敌人攻击己方前出部队的侧翼。
从左至右:德军几款毒气弹,德军在用毒气弹炮击联军前沿
布吕赫穆勒的另一个革新是将不同类型的火炮赋予不同的任务。正如前面所说,当大家还在用榴弹炮进行反炮兵作战的时候,他用速射炮,因为他追求的只是瘫痪敌人的作战能力,而不是摧毁敌人的大炮;他让大量的榴弹炮侧重于压制对方的步兵,但是,又能保证这些火炮可以灵活的在压制敌人炮兵和步兵的任务间切换;重型火炮(150毫米口径以上),列车炮等重火力,则被集中起来用作对敌人纵深目标,如交通枢纽,指挥中心,后方集结地的打击。
从左至右:德军FK16 77mm野炮,leFH16 105mm榴弹炮,sFH13 150mm榴弹炮和Mrs16 210mm重型榴弹炮
为了达到让成千上万门火炮各司其职的目的,布吕赫穆勒推动德军改组了自身的炮兵指挥系统,将战役期间前线炮兵集中化指挥。他将反步兵的任务下放到师一级炮兵,而将反炮兵的任务集中到军一级炮兵,同时,重炮部队的指挥权上收到集团军级别,这样三个层次的各型火炮均可各司其职,并在集团军的指挥下灵活切换。
此外,对于炮击精度方面,布吕赫穆勒和德国军工部门也做了大量的工作。炮兵射程修正表就是这个时候发明出来的。在这之前,为了准确的击中目标,炮兵需要在观测队的指引下,对着目标发射几枚试射弹,然后在通过上下左右的调节最终准确击中目标。而因为每门炮的弹道属性都不同,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前,大批火炮都需要试射,且不说这样做多么耗时间,这么大的动静,都足以暴露任何战役企图。在布吕赫穆勒的建议下,德国军工部门在后方对几乎每一门火炮都进行了不同射程的试射,并仔细记录下每门火炮的弹道数据。同时,OHL在这些数据的基础上,加入天气,湿度等条件参数,形成了历史上第一套炮兵射程修正表。有了这套表格,德军可以不经前线试射,就瞬间将大量炮弹精确的倾泻到敌人的头上。这种炮兵弹道测试和校正的原理,现在北约(NATO)还在用。
复杂的炮火规划,加上大大提升的准确度,德军内部将布吕赫穆勒的整个炮兵作战理念称之为“炮火华尔兹”。而推进了这么多工作,布吕赫穆勒在OHL里受到了各种赞誉,鲁登道夫称其为:“战争中最卓越的士兵之一”,霍夫曼更是赞他是“炮兵天才”。
谈完了“炮火华尔兹”,我们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风暴突击队”。当1914年底,欧洲西线战场转化成战壕战后,面对进攻方承受骇人伤亡的现实,交战双方都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方案。首先是1915年5月,法国的安德烈.拉法耶上尉写了一篇叫“战壕战中的进攻”的文章,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于如何有效攻击对方战壕工事的见解。法国人将这片论文翻译成英文后,发给了英军,结果被英军认为是垃圾丢到了垃圾桶(对自己火力迷之自信,不屑于从法国人那学任何东西)。接着,德军在前线缴获了编成小册子的拉法耶上尉的文章,果断翻译后开始研究,结果发现德国这边已经有个叫威利.劳合尔上尉的军官提出了类似的理论。
从左至右:拉法耶上尉,劳合尔上尉和协约国翻译的拉法耶上尉的文章
劳合尔上尉不仅提出了自己的理论,还果断将他运用到了实践当中(对比懒散的法国人,翻译和散发一下,就结束了,到战争结束,他们都没完成步兵战术的革命),他将自己的连队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借鉴了过去的散兵战术,并从上级那边讨来了更多的手榴弹,机枪和轻型迫击炮,他以班作为最基本的战术单位,训练他们以分散队形快速前进,在更有效的火力支援下,寻找敌人战线上的突破口。劳合尔上尉的小范围工作引起了上面第5军指挥部的注意,在随后1916年2月开始的血腥的凡尔登战役中,第5军运用劳合尔的战术成功的进行了牵制作战。紧接着,时任德军总参谋长的埃里希.法金汉上将下令在整个西线选拔部队,就劳合尔的战术进行为期14天的针对性训练。
到了1917年,当鲁登道夫入驻OHL后,他敏锐的发现了这种极具潜力的战术,于是下令扩大训练面,到了1917年年底,西线每个德国的野战军都有一个营的突击部队可以作为训练其他部队的种子了。
这种突击营,一般由3-4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连,一个步兵炮连,一个喷火器小队,一个通讯小队和一个突击小队组成。突击队是整个突击营的刀剑,德国人将最新的自动武器装配给了他们,主要是带枪托和大弹夹的鲁格08手枪,少量的MP18冲锋枪(世界上第一种实战化的冲锋枪),以及新设计的帆布袋子,可以装更多的手榴弹。在步兵连中,德军将原来笨重的毛瑟Gewehr 98步枪替换成了短小轻便的Karabiner 98a,并大幅缩减了步兵排的编制规模,将步兵班由原来的9个步枪兵增强到9个步枪兵加一个4人制的轻机枪小组。喷火器小队一般装备1916式喷火器(可以装备16加仑燃料喷25米远),和步兵炮连及迫击炮连构成整个突击营对抗敌人工事的核心。
历史图片里的风暴突击队员,最右面的兵人宣传画清楚的画出了突击队员的基本装备
整个战术的核心是在敌人战线上迅速找到弱点,并打开缺口。突击营极端强调速度和火力,因为他们的任务要求他们能够独立攻克敌人的战线,并向纵深发展。但是,当阵地上某些敌人的工事太强大而难以攻克时,他们的任务转化成继续向敌人后方渗透,将这些难啃的骨头留给后面的主力部队。当足够多的突击部队在敌人防线上的某几个点形成有效突破后,敌人防线的完整性将被彻底动摇。这些出生入死的精英战士,被德军称为 “风暴突击队”,他们的这种战术,则被称为“渗透战术”(Infiltration Tactics)。
德军里,第一个将 “炮火华尔兹”和“风暴突击队”有机结合起来的人,是德军第8集团军指挥官奥斯卡.胡蒂尔上将。他在1917年9月攻克俄国重镇里加的战斗中,成功运用了这种战术。接着,在10月,德军再次在意大利前线成功运用了这种战法,在卡波雷托打的意大利人找不到北,进而震惊了整个西方世界。后来,干脆西方的军事学家们,就将这种复杂的战术组合成为“胡蒂尔战术”。
从左至右:胡蒂尔,里加战役示意图和在卡波雷托战役中休整的德军突击队
1918年1月1日,OHL下达了一份新的进攻指导意见,指出,将在即将来临的大规模进攻中采用“胡蒂尔战术”,并特别强调,在第一阶段集中攻击成功突破敌人防线后,各攻击部队转入分散攻击模式;在第二阶段,最高指挥部将不再约束进攻部队的目标,意味着进攻主导权下放到了次一级甚至更次一级的指挥机构。
OHL指出,速度是成功的关键,尤其是步兵突破的速度和炮兵跟进的速度之间的配合。OHL规定,第一天的进攻线,必须要达到敌人后方的炮兵阵地(意味着纵深8-12公里),这也意味着彻底切断敌人一线部队的通讯联系。德军新的进攻意见要求“突击部队”不要停下来,要不断引导后续部队向敌人身后纵深穿插(当然,这也导致了“突击部队”极高的损耗率)。
随着新意见的发布,德军开始大范围改组前线部队。鲁登道夫命令将前线部队划分为“战壕师”和“突击师”,将所有强健的老兵集中起来,拉到后方集中训练3-4周,然后组成新的突击师。到了1918年3月,西线192个师里,有56个完成了集训,变成了突击师。而剩下的部队,就只适合驻扎在战壕里了。
1918年春季训练时的突击师部队,注意步枪上没有刺刀,以及大量的手榴弹
德军1917-18年师主要缩减了步兵团的数目,从原来的4个团方块师变成了3个团三角师,并大量增加了火力。1914年,德军的步兵师有18000人,到了1917年底,新编组的突击师只有16000人,那些战壕师人数则更少;同时,对于战壕师,德军减少了军马数目,从原来的4000+匹降低到2000匹,而突击师基本维持在4000匹;德军缩减了师属炮兵团配备的火炮数目,但是大部分减掉的都是轻型火炮,从72门下降到36门,但是火炮的质量却提升了,全部突击师都装备了105mm到150mm的榴弹炮,而原来大量占用编制的77mm野炮要么作为战壕师的反坦克装备,要么就下放到了步兵团,外加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和步兵炮;同时,德军1917年师的机枪火力大幅增加,经过3年历练,大家充分意识到机枪的重要性,从一开始的24挺暴增到286挺,突击师和战壕师的不同之处在于大批量装备了MG08/15型轻机枪。
德军1914年师和1917年突击师的编组差异,1917年师步兵团更少,但支援单位更多
鲁登道夫的做法在OHL里受到了一定的异议,有些人认为这样会导致德军各个部队间战斗力急剧的不平衡,一旦这些“突击师”丧失战斗力,那么根本没法指望剩下的老弱病残去打这场战争了。但鲁登道夫摆出了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他比谁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就像一个快要被清出场的赌徒,一定要压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期待能干翻对手。如果输了,那么也就无所谓了。老马想到德国的一个老谚语:“一个悲惨的结局远胜过无休止等待”,老马不知道为什么德国人会发明这么偏执的谚语,但是我确定,当时鲁登道夫就是这么想的。
1918年3月10日,OHL发布最终命令,确定3月21日上午9点40分德军开始全面进攻。进攻将隶属于A集团军群和B集团军群的17、2和18集团军(从北向南)发起。早在这之前,从1月中旬开始,德军就已经开始的各项周密的安排。德军开始将精锐部队调往后方,成立新的突击师;德军战线后方开始加宽道路,修建更多窄轨铁路、弹药储藏点、兵站、前线指挥部、信息传输站、炮兵阵地等;德军发布了详细的部队展开计划,规定随着临近开战日,部队逐次从军一级指挥所,到师一级指挥人员,再到炮兵,最后到步兵单位及辅助单位进行展开。
德军还制定了周密的保密计划,虽然1月21日就已获知将在阿拉斯到拉费尔一线发动进攻,但是A和B集团军群指挥部直到2月8日才通知军一级的指挥官员,而2月底,才逐步通知到师一级单位。OHL还专门成立了战地情报机构,在后方侦听各种德军和敌军的通讯状况,并且有权直接逮捕任何有泄露作战计划嫌疑的人。
布吕赫穆勒协助进攻的3个集团军制定了复杂的炮击计划,从凌晨4:40开始,总共分为7个阶段,12个小段,穿插着120分钟到10分钟不等的炮击,直到进攻前5分钟的对于敌人前沿的全力炮击。德军为此储备了大量的弹药,单单最南翼的18集团军(胡蒂尔任指挥官),就储备了298万枚炮弹,包括48万枚毒气弹。
到了3月20日,德军进攻部队已陆续就位,合计50个突击师,17个战壕师将参与米歇尔攻势(德军几乎动用了西线全部的攻击力量)。德军3个集团军炮兵力量为6608门野战炮,3534门迫击炮,同时OHL还直接指挥着1400门重炮,这其中678门将用于本次进攻。德军还设法从其他战线上调来了足够的飞机,在英军正面,德军集结了1070架飞机,足以夺取区域的制空权。
“米歇尔”行动前进行集结的德军步兵,先开进到最近兵站,再在夜晚进入攻击位置
德军当面的敌人,是英军的第三和第五集团军,指挥官分别是朱利安.宾和胡伯特.高夫,合计有33个步兵师和4个骑兵师组成,有2686门大炮做支援。 这两个集团军都在1916-17年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尤其是高夫的第五集团军,只有12个步兵师(+1个预备师),3个骑兵师(+1个预备师),却守卫着英军里面最长的一段战线(68公里)。冬季连绵的雨雪让任何巩固防线的工作都困难重重,高夫的部队里,各个火力支撑点之间没有足够的交通壕,后方弹药贮存点,预备队集结点等还处于半露天状态,高夫既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完成整备,他的手下也缺乏足够的士气去完成这些工作。
从左至右:朱利安.宾和胡伯特.高夫
英军情报部门通过不断的空中侦察,发觉当面的德军在构筑大量的交通线,同时,有一些逃兵也从对面带来了德军即将进攻的消息。可是,麻木的英军高层不相信德军会在这一片昔日索姆河战役的旧址进行进攻,部分是因为地面还非常泥泞,并且充满了弹坑,不利于机动,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主观认为更北面的佛兰德斯地区对德军更有吸引力(英军的固执是出了名的)。在即将到来的战斗面前,高夫的手下基本没有做太多的准备。
即将出于风暴中心的圣康坦,附近的英军战壕,修建的非常简陋
3月20日上午7:00,兴登堡,鲁登道夫和OHL的几乎所有大员们再次聚到一起,兴登堡他们接到了炮兵部队报告,19日的大雨让风向和湿度变得很不利于毒气弹效果的发挥,炮兵部队无法保证在这种气象条件下炮击的效果。兴登堡表示,或早或晚,这场攻势都一定要打,但现在打不打,鲁登道夫可以做决定。鲁登道夫等到中午11点,气象观测单位发来报告,说21日天气条件仍然不佳,但他们认为有足够的风力让毒气扩散。到下午2点前,OHL的军官们都在会议厅里等待鲁登道夫的决断。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中午,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大家只知道,等到他出来时,他告诉大家:进攻于3月21日凌晨准时打响。随后通讯部门将发动战役的电文发送了西线的A和B集团军群指挥部,并转发了参战的三个集团军指挥部。
晚上9点,天降大雾,整个战线上笼罩在一片诡异朦胧的寂静当中。。。。
1918年3月21日凌晨,在上百万人对峙的阿拉斯到拉费尔一线,大雾让可视距离降到了10米以下。英军第五集团军战壕里的士兵突然在铁丝网间发现几个不速之客,结果发现是几个从对面逃过来的德国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一场前所未有的进攻已经箭在弦上了”。英军指挥官高夫接到报后后,认为虽然还不清楚进攻的确切规模,但是最好还是先发制人。于是凌晨3:30,英军开始用炮击德军的前沿和后方的交通点,但对面没有任何反应。这按理说应该很不正常,以往一旦一方开始炮击,对面肯定以最快的速度怼回去的。大雾中,对面的德军安静得像蒸发了一样。
指针指到4:40时,战壕里的英军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了密集的呼啸声,紧接着远方的轰鸣和身边的爆炸声交织在了一起。德军发动了截至当时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炮击作战,上万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在准点喷出怒火(鲁登道夫:朱可夫就是渣渣)。英军从前沿战壕到后方10-15公里范围内的各种交通点,通讯点,兵站等设施,远至30-40公里以外的预备部队集结区,均遭到了毁灭性炮击。几百公里以外的伦敦,居民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愕然的冲到街上。
电影《红色男爵》中,德军在“米歇尔”计划炮击的镜头
在接下来的5个小时里,德军一口气打出去320万发炮弹,炮击区域集中在英军第五集团军全部、第三集团军大部和更北面的第一集团军小部战线,大约4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平均每个前线的英军士兵头上摊了10发炮弹。英军前沿绝大部分的支撑体要么被炸毁,要么被严重损坏,电话线被炸断,后方的交通点被摧毁。很多没有经验的新兵靠在战壕壁上,被冲击波震得内脏破裂,内出血而死。更多的人被猛烈的炮击炸的精神分裂,发疯了一样向后方逃跑。
到了9:35,炮击力度猛然加大,德军将几乎所有的大炮全部瞄准了英军前沿轰击。5分钟后,德军战壕里响起了冲锋的哨声,突击部队开始爬出战壕。在大雾的掩护下, “风暴突击队”像幽灵一样接近英军战线,他们用钢丝钳麻利的剪开残存的铁丝网,快速来到了英军前沿。大批被炮击震得晕头转向的英军士兵发现浑身灰色的德军士兵像魔鬼一样从雾中冲出来,根本来不及抵抗就做了俘虏。小部分支撑点在短暂的抵抗后,被突击队携带的步兵炮,迫击炮击毁。在高夫的第五集团军正面,德军像水银泻地,瞬间洞穿了英军的主防线。在南线,德军第18集团军从圣康坦(St Quentin)西南突破英军防线,到了中午,已经抵达埃西尼(Essigny)以南3公里处。英军第五集团军指挥部一片混乱,高夫只能勉强同前线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络。到了下午3点半,高夫意识到前线一半的部队都已经被打垮,于是他下令南线部队向圣康坦运河撤退。
德军“风暴突击队”跃出战壕,开始向联军阵地突击
德军南线进展顺利的同时,北面的德军第2和第17集团军却遇到了英军强力的抵抗,因为北面英军的密度较高,防御工事的完备程度也比高夫那边要好,同时,德军炮兵和步兵协同出现了问题(炮火的弹幕在步兵还没开始出击前,就向前移动了,英军有机会增援前沿)。但即便如此,英军第三集团军右翼在比勒库尔(Bullecourt)(靠近高夫的部队那边)的防线也被洞穿,为了避免被迂回侧翼,宾下令右翼的部队撤退。
德军在“米歇尔”计划中攻击的区域,红色为德军,绿色为英军,蓝色为法军
在巨大的压力下,高夫命令还留在敌军后方的士兵全力战斗,以期减缓德军的推进速度。所以在下午,在德军已经攻占的区域内,反而爆发了很多激烈的战斗,德军后来跟上的主力部队和英军残存的一些堡垒守备队发生了激烈交火,直到这些英勇的残兵被彻底歼灭。
到了日终,鲁登道夫开始审视今天的战果。总体而言,德军的进展令人震惊。在过去3年,西线每次战役都以100米作为推进单位的背景下,3月21日当天德军最远推进了近10公里,给英军造成了近2万人的伤亡,在那个防守方占优势的年代,这样的战果可以说相当让人震撼。
但德军这一天的作战却难说100%成功。北线第17集团军的进攻被驻守阿拉斯的英军全面阻挡,最多只前进了4-5公里,落后当天目标7公里之多;夹在中间的第2集团军进展也是北坏南好,并且让鲁登道夫不安的是,仅仅才一天,第2集团军就已经将其下属的19个师中的14个投入了战斗,再打两天可能就无兵可派了;最南面的胡蒂尔的第18集团军,进展最大,下属部队普遍前进了7-10公里,而且所属的27个师里面还有12个师还没用。但纵观全天,德军没有达到主要的战役目标,原先计划第一天就彻底瘫痪掉英军炮兵,结果进展最大的第18集团军也才缴获了80门英军火炮(英国人脚底抹油,跑的贼快)。
从左至右:“米歇尔”行动开始阶段被俘虏的英军及英军后送的伤员
入夜后,鲁登道夫面临一个难题,是坚决执行原先的计划,将大本营的预备队派给步履维艰的第17和第2集团军呢,还是选择跟着感觉走,将预备队全部派往进展最大的南线的第18集团军呢。在战术层面,增援业已成功的部队是很自然的选择;但是扩大到战役层面,就不能这么看了,任何的选择,都会对接下来的整个战役的进程产生重大影响。不管怎么做,考验指挥官直觉的时候到了(压大还是压小!!)。
结果,鲁登道夫选择了战术层面。他命令将6个预备师调拨给第18集团军,本来这些部队要留给第17集团军的,而第18集团军本身还有12个师的预备队。同时,OHL命令第18集团军连夜进攻,争取尽快占领圣康坦运河上的渡口。黑夜里,撤退的英军和前进的德军突击队爆发了血腥惨烈的混战。
从22日开始,德军沿着突破口继续向英军后方进攻。南线,英军第五集团军相当数量的旅和营落在了后面,然后自发组成环形防御,和蜂拥上来的德军爆发了近距离的战斗,很多英军在战斗了数日后,在弹尽粮绝时选择用刺刀和手榴弹同德军同归于尽。
英军在德军的迅猛突击下,后卫部队死伤惨重
战线上,南北呈现出不同的态势。北面,英军第三集团军顽强的防守着阿拉斯一线,让德军第17集团军碰的头破血流;南面,德军将越来越的部队投入已经取得突破的地区,到了23日,德军第18集团军已经前进了近30公里,第2集团军也已经前进了20公里,整个英军第五集团军在全面后撤,英军战线的裂口已经扩大到了64公里,相当于几乎当面整个第五集团军的防线都被摧毁了。
“米歇尔”行动中德军每日攻占的区域,注意阿拉斯和亚眠,是德军的既定目标
但是快速推进也带来了问题, 23号午夜,德军A集团军群接到下属的第2集团军报告,说“部分部队已经连续战斗了近48小时,急需要休整”。可是,OHL知道后,并没有批准第2集团军的请求,相反,要求继续夜间作战。
同时,鲁登道夫对战局又做出了新的判断。当天在阿弗尔纳(Aversnes),他对A集团军群参谋长库尔和B集团军群参谋长舒伦堡说道:“(英军)肯定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他估计,英军此时还剩55个师,而法军(刨去前线的部队后)还剩40个师可供调遣,因此法军不可能在南线发动大规模的解围战。于是,他进一步作出指示,北面的第17集团军要和更北面的第6和第4集团军一起,攻占阿拉斯;中间的第2集团军要跨过索姆河,向英军后方的交通枢纽亚眠前进;南面的第18集团军将调转向南,迎战预料中即将来临的法军的解围部队。
要知道,“米歇尔”计划一开始只有一个主要目标,即割裂英法两军的联系。现在,鲁登道夫将这个目标扩充到了三个:割裂英法,打败英军,打败法军。进攻的方向也从一开始的向西,变成了向西北,向西和向南(鲁登道夫一定认为自己手里还有100个师的预备队)。
从左至右:德军原始计划-割裂英军;德军实际的操作-割裂英军,占领阿拉斯,南下打败法军
同时,德军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但是距离之前既定要占领的要地还很远,德军占领的都是一些不具有重要战略和战术意义的地区。德军通过的区域属于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旧址,以及1917年大撤退时破坏的不毛之地。这片区域遍布弹坑,残垣,未清理的尸骸,下了毒的水井(还是德国人之前自己投的毒),导致补给极度困难,炮兵也开始远远落后于前锋部队,所以“胡蒂尔战术”的精髓:步兵和炮兵协同,已经开始解体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24日,德军第2集团军的部分部队拒绝再前进,起因是在阿拉斯西南的战线上,德军在搜刮英军撤退后留下的补给时,发现了大量的食物,包括巧克力和香槟这样的奢侈品。这在德军中产生了极大地轰动,因为之前军官们一直宣称海军的U艇已经快掐断英国的脖子了,理论上,英军应该非常缺乏补给才对。看到遍地的奢侈品,德军的士气受到了极大地打击,很多士兵一边坐下大快朵颐,一边拒绝再次前进。
一战期间,联军补给状况普遍比德军要好,图为正在大快朵颐的英军士兵
24-27日,德英两军在北起巴波姆(Bapaume),南到努瓦永(Noyon)的广大区域继续展开激战。双方的进攻部队和防守部队混杂在一起,很多时候无法区分出真正的战线在哪里。英军官史中记载了一段不知名军官的话:“(关于25日)我能记得的就是不断的到一个新地方防守,然后不断接到命令继续撤退。那些彻底被堵死的路,还有完全没办法找到你想找到人,以及走了狗屎运一样的好运气没有被任何炮弹击中。我们完全没有食物补给,只能去翻之前人留下的破烂。”
26日,协约国方面终于决定结束这种混乱。在杜朗(Doullens),10名协约国的高官召集了一场会议,从英法两国政府首脑到两军的前线总司令都参加了。会上决定,由费迪南.福煦担任协约国军队驻西线总司令,结束了长久以来英法两军双头领导的混乱局面。联军意识到德军的主要目标是阿拉斯和亚眠,而目前亚眠局势更显得危险,所以决定全力防守亚眠,并同意征调更多的法军北上,攻击德军的南翼以缓解英军目前的困境。
一战德军的噩梦,福煦大爷,签订贡比涅停战协定时,福大爷没少给德国人添堵
对于德军,阿拉斯和亚眠都志在必得。因此,28日开始,鲁登道夫下令发动“米歇尔”行动的附属攻势“玛斯”行动,命令北面的第17集团军在更北面的第6集团军的配合下,向据守在阿拉斯的英军第三集团军发起猛攻,德军出动了29个步兵师,1250门大炮。但是因为精锐的突击部队大部分都被调往南部支援第18和第2集团军了,德军在阿拉斯进攻的部队只有一半是突击部队,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战壕师。德军没有采用之前训练的“渗透战术”,而是回到了老的波浪式进攻战术上(估计因为参战部队素质不足),然后在英军完备的防御下撞得头破血流。这一天,德军只前进了最多3公里,远远落后于鲁登道夫预计的8公里的进度。到了晚上11:45分,意识到己方进攻锐气已经丧失后,OHL下令取消“玛斯”行动,这场匆忙开始的计划夺取阿拉斯的战役仅持续了不到24小时就结束了。
两幅描绘“玛斯”行动的画作,注意德军招牌式的M1915木柄手榴弹
29日,德军全面开始休整,部队极度疲劳,突击部队自身携带的弹药已近耗尽,很多人不得不拿着缴获的英军武器战斗。当天,联军又调来了5个满员的法国师,他们立刻投入了对德军南翼的进攻当中,迫使鲁登道夫分出更多兵力来保护自己的侧翼。不过30日,德军又开始活跃起来。进展最大的南线的第18集团军,在司令胡蒂尔的要求下,咬着牙向亚眠做最后一次的冲刺。北面的第2集团军也加入了他的行列。这一天,德军全线取得突破,但是却没有能在任何一个点上占领任何重要的据点。
31日,OHL现在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在更远的北面,伊普尔地区,之前计划的“乔其纱”行动已经箭在弦上,这个行动急需将大量还在执行“米歇尔”计划的部队(主要是炮兵)释放出来转移到北线,同时各种物资补给也需要向北面倾斜;但是在南线,虽然阿拉斯短期内是拿不下来了,但是亚眠看起来还很具有吸引力,胡蒂尔的前锋已经到了离它20公里的地方。所以究竟是立刻停止“米歇尔”行动来确保“乔其纱”行动的顺利实施呢?还是孤注一掷,让第18集团军再试一试?
鲁登道夫选择了后者,他在31号当天命令德军全体转入防御,然后中午又下令,命令第18集团军一部和第2集团军大部,在休整后向亚眠方向继续进攻。不过,他给了德军3天休整时间,进攻定在4月4日。
最为关键的4日来临了,在75分钟炮击后,德军于上午6:30恢复进攻,第2集团军在大雨中取得了让OHL激动的进展,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已经打到了离亚眠8公里的地方,德军的重炮已经可以覆盖亚眠的火车站了。到了下午5点,德军离亚眠城区还有400米,但是这时,联军动用了一个澳大利亚营和一个英军营发动了自杀式的反击,将强弩之末的德军怼了回去,在接下来的1个小时内,联军憋足了劲全线反击,德军被一口气顶回去了2公里。
亚眠战役中立了大功的澳大利亚部队
入夜,B集团军群向OHL建议,下属的第2和第18集团军均已筋疲力尽,建议第二天休整,暂停进攻,但是鲁登道夫毫不意外的拒绝了。结果到了4月5日,第2集团军再次沿着战线发动了一次进攻,仅仅3个小时,就宣告失败。南边的第18集团军更是没有机会发动进攻,他们已经在法国人的进攻下左支右绌,自顾不暇了。
到了5日晚,前线所有指挥官和参谋人员都向OHL建议,立刻终止“米歇尔”行动。最终,鲁登道夫不得不痛苦的承认:“目前的补给情况已经不允许第2和第18集团军继续进攻,因此,进攻不得不终止,直到情况改善或者有需要时再恢复”。
至此,惊天骇地的“米歇尔”行动宣告结束。德军在16天的进攻中,充分发挥了“胡蒂尔”战术的威力,占领了3100平方公里的土地,最远前进了65公里,取得了之前3年从未取得的重大进展。同时,德军歼灭了25.4万名协约国士兵,摧毁和缴获了1300门大炮,200辆坦克。
“米歇尔”行动中德军和联军伤亡对比
但是,德军的成功仅仅局限于表面。“米歇尔”行动带来了骇人的伤亡,德军总共损失了23.9万人,并不比联军好到哪里(不过考虑到之前防守方一直可以给进攻方极大杀伤的事实,这次处于进攻方的德军交换比并不难看),更重要的是,虽然双方都伤亡20多万人,但是质量却不一样,德军损失的绝大部分是精锐的“风暴突击队”,光训练新的人员就需要好几个月,而且还需要大量特殊装备,而英法损失的却都是正常的部队甚至部分新兵,可以很容易补充;其次,德军没有占领之前既定的阿拉斯和亚眠,只占领了一片布满弹坑,尸骸的突出部,这个突出部不仅受到北面英军和南面法军的持续威胁,而且难以补给,易攻难守。可以说“米歇尔”行动,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验证了德军“新战术”的成功,或者,外加一片易攻难守的荒芜之地。
鲁登道夫憋足了劲打出的第一拳,就这么落空了。不过别着急,他还有第二招:在更北面,德军下一步的“乔其纱”行动就要开始了。
可以说,“乔其纱”行动绝对是命途多舛的代表。OHL一直在做与不做之间犹豫,从1917年11月10日到1918年3月底,德军陆陆续完成了超过10版的计划,里面一直都有提及要在南边“米歇尔”行动开始后,在北面同时进行牵制行动。到后来看到“米歇尔”行动大获成功后,OHL一度乐观的认为不再需要什么牵制行动了,于是就把北面的计划丢到了一边。等到3月末,看到南面的攻势乏力,OHL又决定重启。3月28日,在悲催的“玛斯”行动仅仅24小时就不得不终止后,OHL赶紧督促北线佛兰德斯地区的德军第6集团军重启之前已经被暂停的北方牵制计划--“圣乔治”行动。第6集团军紧急修改了计划,缩减了规模(没办法,精锐部队都被抽调去南面支援“米歇尔”行动了),并重新命名为“乔其纱”(Operation Georhette)。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乔其纱”行动在“米歇尔”行动的北面
OHL计划在联军坚守的伊普尔突出部南线发动进攻,在贝蒂讷(Béthune)和伊普尔之间突破,向北占领从凯默尔山(Mount Kemmel)到蒙迪凯山(Mount des Cats)的一系列山脊,俯瞰伊普尔;向西占领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这个枢纽联通了加来和敦刻尔克港口,是英军在法国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德军预期本次作战可以达到迫使英军放弃伊普尔,并从北面切断英军补给线的目的。德军计划由第6集团军担任主攻,北面的第4集团军辅助。作战定于4月8日开始。
“乔其纱”行动目标是占领伊普尔和哈兹布鲁克,注意绿色的虚线是伊普尔南方的山脉
第6集团军此时面临着一系列的困难。首先就是进攻兵力不足,连同第4集团军,总共才能集中起28个步兵师进行作战,其中只有12个师是“突击师”,比起南面的土豪友军,这两个集团军的规模真是寒掺;其次,炮兵不足,两个集团军加起来共有2210门火炮可以用来支援前线,OHL允诺会从南边调来更多的炮兵,但是现在他们还都深陷在“米歇尔”行动中;第三,德军弹药储备不足,这还得怨“米歇尔”行动。即使到了4月5日南面整个进攻行动都已停止,但德军依然需要向第2和第18集团军送去大量的弹药以供他们防守之用。德军前线的铁路运输系统已经严重满负荷,大批弹药不得不通过畜力送往北部,即使这样,4月7日,第6集团军上报:“(目前)弹药补给只收到了预期的50%”;最后,进攻环境恶劣,佛兰德斯地区是西欧出了名的烂泥塘,一年四季几乎阴雨不断,尤其是初春,这里地下水位很浅,一铲子下去半铲子水,遍地是泥泞,加上时不时炮弹来搅拌一下,整个地区如同刚拌好的混凝土一样稀软。
佛兰德斯的烂泥,对交战双方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不过对面的英军也好不到哪去,最北面的英军第二集团军(指挥官赫伯特.普卢默)和稍南面的第一集团军(指挥官亨利.霍恩)都十分虚弱,尤其是第一集团军,下属的部队平均每个师要守卫6-7公里的防线,并且人员匮乏。隶属的葡萄牙第一和第二师战斗力更是堪忧。
从左至右:英军在佛兰德斯的两个指挥官-伯特.普卢默和亨利.霍恩
4月6日,由于后勤的制约以及部队疲惫不堪,OHL决定将原定于8日开始的“乔其纱”行动推迟一天到4月9日。说来也巧,德军之前计划攻击的重点是联军前线的葡萄牙师防守地段,结果4月6号,联军决定将葡萄牙第一师从前线撤下来休整,同时让英军替换上去,结果到了9号,正处于葡军刚撤走,英军还没上来的阶段,整个阵地上只剩下葡萄牙第二师孤零零防守十几公里的防线,德军之前的推迟恰好让“乔其纱”打在了联军最脆弱的时候。
4月9日凌晨4:15,德军大炮开始怒吼,整个炮击持续了4.5小时,只分成了4个阶段,可以看作是“米歇尔”行动中炮击模板的一个简化版,共消耗了140万发炮弹。对面的葡萄牙军队哪见过这种强度的火力,他们过去一年里最多也就给联军打打杂而已。结果到了8:45,德军的突击部队借助大雾(又是大雾- -!),非常顺利的一下捅穿了葡萄牙军队的防线。整个葡萄牙第二师在当天损失了超过7000人,占全部可用战斗力的80%以上,基本可以说全军覆没了。到了下午3点,德军已经抵达利斯河(Lys river)边的埃斯泰尔(Estaires),部分前锋已经前进了9公里,抵达旧沙佩勒(Vieille-Chapelle)。北线除了葡萄牙部队被打垮了外,英军第四十师也在德军的猛烈进攻下崩溃,向北全面撤退。同时,德军南面却遇到了挫折,英军第五十五师顽强得守住了阵地,让德军没办法在贝蒂讷北面扩大战果。
从左至右:一战中的葡萄牙远征军以及在1918年“乔其纱”行动中被德军俘虏的葡萄牙军人
第一天结束时,德军取得了让人侧目的战果,但是很不幸,德军既定的战役计划缺依旧没有达到。原本计划全面渡过利斯河并防守沿岸,现在德军却没有在利斯河上控制任何一个渡口。随着英军后备部队逐步开上来,德军遇到的抵抗愈发激烈。
这一天还发生一件值得描述的事,德军第一次在大规模进攻中运用坦克。老马综合了一下网上能查到的资料,估计10-20辆坦克被德军用在了4月9日的进攻中,应该是以缴获的英军Mk III或者IV型坦克为主(因为德国自产的A7V总共产量才20辆)。不过德军坦克的首秀并不好看,我们说过,佛兰德斯就是个大的烂泥塘,早期的坦克通过泥地的能力极差,德军不得不让坦克在本来就拥堵不堪的道路上开进。结果很多坦克抛了锚,将路堵得死死的,让后面跟进的炮兵和辎重部队全卡了位。不得已,德军将这些坦克要么炸毁,要么推到路边,基本就白白浪费掉了。
从左至右:德军缴获并再利用的MK IV型坦克及德国自己生产的A7V型坦克
从10日开始,德军将注意力转移到北面的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eres),这个小城一直以来就是拱卫伊普尔南线的关键,让德军如鲠在喉。10号一大早,德军第4集团军就出动了4个师,在阿尔芒蒂耶尔北面猛攻英军第二集团军的阵地,英军只有第十九师在防守,而第二集团军也已用完了自己的预备队,结果德军在6公里宽的正面上打开了缺口,一口气突入了3公里,阿尔芒蒂耶尔和伊普尔之间的关键防御点梅森(Messines)陷落。面临着被南北包夹危险的联军,决定撤出阿尔芒蒂耶尔,德军在11日开入了城中。
战后被炸成一片废墟的阿尔芒蒂耶尔
鲁登道夫对德军的进展感到鼓舞,他从南面调来了更多的部队(7个师),现在德军在前线的部队增加到了31个师,而联军只有13个师。OHL不断督促第6集团军继续向西进攻,不要吝啬预备队的使用,第6集团军直接答复:“鉴于进攻地区的路况,投入更多部队不仅不会对进攻产生有利影响,而且会增加混乱。当务之急是尽快支援更多的炮兵和弹药。”
此时,英军的境况十分不妙,各个师的人员都在激烈的战斗中持续下降,利斯河的防线就像蛋壳一样脆弱。德军已经全线逼近伊普尔南部,同时向西前出的第6集团军的前锋,已经打到了离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19公里的地方。英军总指挥道格拉斯.黑格急电法军,要求他们派更多的部队北上增援。法军却回绝了黑格的要求,理由是他们认为“德军的主力都在阿拉斯一线,北部的进攻最多就是一场牵制性攻势”。
11日入夜,德军前锋以抵达尼佩森林边缘(Nieppe forest),英军第一和第二集团军的联系即将被割裂,绝望之下,英军总指挥黑格发布了著名的“无路可退”命令(“Back to the wall”order)。命令中,黑格指出,“法国人已经赶来了”,并且战争的胜利“将取决于哪边坚持得更久”。同时,他用最严酷的语言命令道:“除了奋战到底,已经没有别的出路。每个位置都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每个部队都不许再撤退。我们坚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而且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所以我们一定要奋战到底。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祖国的安危和人类的自由,都仰仗于诸位的坚持。”命令自次日中午开始生效(要撤的赶紧撤啊,要不没机会了)。说不准,慈父后来就是跟黑格学的呢。
可以看做是一战英国版227号命令的“无路可退”命令(“Back to the wall”order)
4月12日,德军已经可以望见阿兹布鲁克的边缘,兵峰离城区还有不到8公里。但是这时候,鲁登道夫内心的敏感症又犯了。他开始关注起第6集团军的北翼,毕竟伊普尔还在英国人手里,之前光顾着往前打了,德军北翼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所以中午,鲁登道夫下令,将攻击的重心转向北面凯默尔山一线的拜约勒(Bailleul),德军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阿兹布鲁克而停止进攻。同时,联军总司令福煦已经通过还掌握在联军手里的铁路和港口从南边运来了法军,他果断的将法国第二骑兵军布置在英军第一和第二集团军之间,勉强维持住了脆弱的战线。
留给德军的机会其实转瞬就走,正当德军心猿意马的在向西还是向北进攻中切换时,联军的援军不断的涌入北部战区。澳大利亚第一师和英军第四禁卫旅紧急开到了阿兹布鲁克的东面,在德军和这个交通枢纽间构筑了坚固的防线。同时,德军第6集团军在13号向拜约勒发动的进攻被依靠高地的英军打的鼻青脸肿,等到德军回过劲来想再想打阿兹布鲁克时,发现这个城市已经被武装成了一个大堡垒。
吸引了德军注意力的凯默尔山一线,最终虽然被德军拿下来了,但是德军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14日,开战6天后,德军兵峰已经开始迟钝,第6集团军各师上报人员均损失惨重,每个师平均军官损失人数超过100人。而联军这边不断有新生力量加入,到了14日晚间,英军第二集团军司令普卢默麾下已经增加了2个法国师和1个法国骑兵军(2个师),黑格还在不断给福煦打电话,要求派更多的法国人过来。
到了15日,德军第4集团军依靠自己的力量,终于成功攻克了拜约勒,而之前担任主攻任务的第6集团军则已经精疲力竭,基本没有怎么参加行动。德军占领拜约勒后,战线推进到了伊普尔南面和西南面的山脊线上,不过这离西面的阿兹布鲁克越来越远了。15号当天,英军还做了决定,为了缩短防线,释放更多的兵力(4个师),英军一咬牙,从伊普尔东面的突出部撤出了所有的军队,基本上将伊普尔变成了一个德军鼻子底下的要塞。这次撤退也意味着,英军放弃了1917年帕斯尚尔战役(Battle of Passchendaele)中约25万条人命换来的全部战果。讽刺的是,英军的撤退虽然就在德军眼皮子底下,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对面的德军大意,还是英军计划周密,总之到了16号下午,在英军已经撤离超过12小时后,德军才发现当面敌人的战壕全空了。
英军撤出的突出部也是一片烂泥滩,充满了尸体和被遗弃的军械
17日,这天,法国人已经送来了12个师,德军情报部门向OHL报告,说在战场上发现了法军,现在毫无疑问,德国人之前妄图在法国人来之前彻底切断英国人交通线的期望落空了。这一天,德国人在伊普尔的南北同时发动进攻,希望将对面的比利时军队和英军驱赶出伊普尔。结果他们小瞧了比利时军队,这支军队3年前就让德国人在列日要塞碰的头破血流,现在,经过3年战争的历练,他们的战术变得更成熟,将德国人驱逐出祖国的意志也更坚定。在伊普尔北面,仅仅在德军发动进攻45分钟后,比利时人就发动了一系列凶猛的反击,德军文件记载,比利时人冲了上来,在贴身肉搏中,“发疯似的”用刺刀,匕首,铲子将德国人赶了回去。伊普尔南边,英军狡猾的向后撤退了2-3公里,等到德军陷到烂泥里后,动用大炮将德军轰得七零八落。德军第4集团军下属的第10预备军,近卫预备军和巴伐利亚第3军都报告,一线部队筋疲力尽,已经无法再发动进攻。第6集团军则报告,在拜约勒附近,发现大批法军。晚上7:30,鲁登道夫召开OHL紧急会议,参会的几个参战部队参谋长都强烈建议停止第二天的进攻,准备就地转入防御。鲁登道夫却不像他的同僚们表现的这么悲观,他决定第二天再让德军尝试一下,如果不行,再转入防御。
从左至右:视察佛兰德斯前线的比利时国王,比利时军队正在反击
可笑的是,一边德国人已经接近力穷,一边联军还认为自己的局势危如累卵,福煦和黑格好几次坐下来讨论要不要炸毁加来和敦刻尔克的港口,然后还认真的梳理了下从诺曼底到多佛到底有哪些港口可以替代。
到了18日,德军的士气开始急剧下降,这一方面是连续战斗后的疲劳所致,一方面居高不下的伤亡率也让大家厌战情绪激增,同时,联军似乎永远用不完的物资补给也让德军一线的士兵看不到获胜的希望。OHL参谋阿尔布雷希特.冯.特尔在日记中写道:“士气的衰落已经从普通士兵影响到了连长和突击部队指挥官了。”这天,德军的进攻全线受阻,不论是在南面的贝蒂讷(这地方已经打了9天了,德军没前进一步),还是在中部的拜约勒,还是在北面的伊普尔,德军都步履维艰。鲁登道夫到目前为止,还认为德军整体局势非常乐观,但是其他OHL的高官们已经开始建议终止“乔其纱”行动了。
从19日开始,德军和联军围绕凯默尔山和贝蒂讷(Béthune)进行了一系列血腥而又毫无成效的拉锯战。基本在德军推进2-3公里后,联军投入预备队,将德军顶了回来。值得注意的事,19号当天,OHL行动计划处处长魏泽尔针对“米歇尔”和目前的“乔其纱”行动发布了一份评估报告,报告里说道:“鉴于在佛兰德斯地区英军坚固的防御,以及大量法军外加可能有部分美军的支援,在这一地区取得大胜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不存在。”
从左至右:市区残垣断壁的贝蒂讷,以及在“乔其纱”行动期间贝蒂讷附近被俘虏的德军
血腥而又无聊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5月1日,德军未能再取得任何显著的进展。在看到佛兰德斯地区又变成以往以米作为推进距离标准的血肉磨坊后,鲁登道夫不得不再次承认,德军的作战计划落空了。OHL在5月1日正式宣布终止“乔其纱”作战。
德军在23天的作战中,共歼灭了11.2万名联军,夺取了不到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同时,自身损失了8.6万人。老马认为,德军在佛兰德斯的行动,属于典型的目标不明确型的瞎打战役。战前既定的向北占领从凯默尔山到蒙迪凯山一系列山脊,向西占领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及将英军逐出伊普尔等目标,远远超过德军自身的实力能力。在战役中,德军有机会攻占阿兹布鲁克时,OHL又认为北面的凯默尔山也同样重要,错过了攻占英军交通枢纽的关键窗口。到了后期,明明在德军进攻已经全线乏力的情况下,OHL还不果断停止战斗,犯了和“米歇尔”行动中一样优柔寡断的错误。最终德军不得不留在这片烂泥遍地的占领区内,任由疾病,老鼠和联军的炮火蹂躏自己已经士气低迷的部队。同时,在“乔其纱”行动中,英军打的非常英勇,德军也终于意识到,英军是一个和法军同等可怕的对手,再也不能小觑了。
截止1918年5月1日,德军和联军在“米歇尔”及“乔其纱”行动中损失的人员统计
现在,OHL的头头们心里是很郁闷的。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米歇尔”和“乔其纱”行动都没有达到既定的目标,英军还顽强的坚持在联军阵线里。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美军从大洋彼岸开来,而德军自己前线的兵力却在不断下降。伴随着补给水平的下滑,留给德国的时间不多了。
德军依然固执的认为打败英国人才是结束战争的关键。既然佛兰德斯地区已经得到了法国人的加强,那么如果要在这里打败英国人,就必须削弱此地法国人的实力。德国人没办法下命令让法国人滚蛋,所以只能在法国人最看重的地区捅上一刀,然后迫使法国人把支援给英国佬的部队撤回来,鲁登道夫对同僚们说:“我希望(这次行动)能吸引和消耗尽可能多的法国人,以便我们再启动在佛兰德斯的进攻。”
从左至右:德军中已经开始出现青少年兵,即使突击队员的眼中也丧失了光芒
既然要将法国人“调离”佛兰德斯,那么就不能让他们去太近的地方,不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OHL的头头们一致同意,绝对不能在索姆河以北发动任何进攻,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因为“米歇尔”和“乔其纱”行动而赶来的联军。所以鲁登道夫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向南扫,最终落到了“米歇尔”行动的南翼。魏泽尔也在报告里建议,沿着埃纳河(Aisne river),对当面法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最终,在4月下旬,当北面的“乔其纱”行动已经半死不活的时候,德军B集团军群提交了对当面法军的整套作战方案。经过鲁登道夫和魏泽尔的修改后,最终确定了从西面的蒙迪迪耶(Montdidier)到东面的兰斯(Reims),整个进攻宽度达128公里。这份方案要求A集团军群旗下的第18集团军(“米歇尔”计划里突进最远的那个)也参与进来,但是后来发现,A集团军正忙于守住一个多月前在“米歇尔”行动里拿下来的突出部,实在分不出兵来,OHL才最终将进攻宽度缩减到了100公里,西起努瓦永(Noyon),东到兰斯,基本由B集团军群实施,计划从西到东分为三个区域,分别命名为“约克”、“布吕歇尔”和“乔治”。
鲁登道夫孤注一掷,决定在南边发动“布吕歇尔”系列攻势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地形其实并不适合进攻,德军当面贵妇小径(Chemin des dames)其实是一条自西向东38公里长、300-400米高、像猪背一样的山脊,法军在1917年夏天的“尼维尔攻势”中,付出了惨重代价从德军手里将这个高地夺了回来。而在贵妇小径后面,是一连串东西走向的河流和小山脊,连这一片的道路都是东西走向的。总之,德军的进军路线和这片所有的地形都成直角,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连兴登堡都在日记里写道:“这片地方对于进攻者而言坏的不能再坏了。”
贵妇小径是法国人伤心之地,直到德国人进攻,山上还有大量未能妥善埋葬的法军士兵尸体
不过凡事都具有两面性。虽然地形很差,但是这也让当面的法军疏于防备。因为这片区域从1917年法军进攻后就十分平静,联军总司令福煦已经将其定为联军预备队的集结区域了。4月23日,福煦将英军的4个在佛兰德斯损失惨重的师撤了下来,布置到贵妇小径东边休整(真是好巧啊- -!),归建到法国第六集团军麾下,司令是丹尼斯.杜钦少将。这位杜钦少将也是个神人,他完全无视法军参谋长菲利普.贝当(一战法军英雄,二战和德国签订投降协议,维希法国的领导人)实施纵深防御的建议,也无视过去3年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经验,而喜欢将自己的部队全部堆在第一线的战壕里。谁让人家是福煦眼中的红人呢,所以贝当也拿他没啥办法。
从左至右:法军第六集团军指挥官丹尼斯.杜钦,法军参谋长菲利普.贝当
联军的大意还显现在对情报的不重视上。从4月到5月,联军在综合了各方面情报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是德军最有可能继续在佛兰德斯进攻,如果不在佛兰德斯,也会在索姆河以北,在之前“米歇尔”计划覆盖的区域。这里要提一点,美国这时候已经有4个师,超过10万人部署在西欧了,只不过还处于训练期,联军没敢让美军呆在热点区域凑热闹(想不到堂堂美帝也有被盟友不信任的时候)。但是美军的情报部门却已经开始全面介入信息搜集工作,他们经过自己对空中侦察图片的比对,对俘虏的审问后,得出的结论是德军很有可能在计划一场大规模的,在冷门区域的进攻,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埃纳河地区。结果美军情报部门的报告被联军指挥部丢到了垃圾桶(菜鸟也敢提意见?一边呆着去)。
应该说,联军做出错误的判断,一方面因为自己情报系统的确无能,另一方面,也是德军战略隐蔽和战略欺骗做得好。
德军采取了比“米歇尔”计划更为严格的通讯管制。所有部队的移动全部在夜间进行,德军充分利用了自然条件掩护自身的动作,一个经典的例子就是艾莱特河(Ailette river)沿岸数以万计的青蛙。春暖花开,交配集结来临了,青蛙在夜间纷纷鼓足了嗓子尽情求偶,整个艾莱特河沿岸晚上蛙声阵阵,在这片两军阵地的天然区分线前,除了蛙叫,你几乎听不到对面任何其他声音,德军就在青蛙们的叫声中,逐渐将进攻部队部署下来。
在“布吕歇尔”计划前集结的德军留下的影像(后期上色版)
保密军官下沉到旅一级,监督指挥官的保密工作。所有作战计划只下发到军一级,并且只有指挥官,参谋长和实际负责调度的军官才知道真实的目的地。前线的战壕师的士兵被告知,突击部队只是例行被调往后方休整,很快会轮到他们。只有到了最后关头,一线士兵才会被告知大概的作战计划,而详细的计划只会在发起前24小时内才下发。
到了5月26日,德军已经在进攻区域集结了42个师,其中6个师执行“约克”计划,29个师执行“布吕歇尔”计划,而剩下7个师执行“乔治”计划。对面的法军第六集团军只有11个师(4个英军师),其中7个师部署在贵妇小径,4个师作为预备队部署在后方。德军为本次进攻准备了充足的炮兵火力,总共部署了5263门野战炮、榴弹炮和超重火炮,还有1233门迫击炮支援,而当面的法军和英军只有1422门火炮。在进攻的主要地区,德军的炮兵密度达到了每公里110门,具有3.7:1的压倒性优势(后面的苏联真的不算啥)。
26日午夜,杜钦下属的英军师在前线抓获了2名德军逃兵(又是逃兵。。。。),他俩详细供述了德军的作战计划,杜钦这才意识到,自己美滋滋呆的这片区域,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他赶紧联系联军总部,希望能得到增援,并下令前线部队疏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27日凌晨2点,德军大炮按照既定计划开始全面覆盖对面联军的阵地,而此时杜钦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到一线战壕。英军和法军在睡梦中被无数炮弹炸上了天,前线拥挤的战壕成了大批士兵的坟墓。德军在此次炮击中充分吸取了“米歇尔”和“乔其纱”行动的经验,全面采用了布吕赫穆勒的非校射炮击战术,在黑暗中,所有大炮火力全开,向着既定目标全速射击。不仅进攻区域,在东西方向的非进攻区域,德军所有火炮也开始全力射击,营造出毁天灭地的假象,一时间,整个法军前线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这里才是德军的主攻方向。
用两张“战地1”DLC的图来示意吧,要吐槽一下,好歹EA你也多做点模型,拿德国人的Mrs 16榴弹炮做联军的大炮,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德军的炮击持续了2个半小时,但是因为对于联军所有的战壕,交通线,枢纽点,兵站都以做了细致的侦察,德军的炮击取得了非常大的效果。联军前线一片混乱,杜钦无法联系上拥挤在富贵小径的7个师,而预备队的4个师,也遭到了德军240毫米列车炮的炮击,集结地区一片狼藉。更要命的是,法军背后的铁路是德军重点关照对象,在被炸得稀巴烂后,法军前线的补给彻底断绝了。在这一天,德军炮兵一口气打出去了3百万发炮弹。
德军的进攻在4:40准时开始,距离黎明还有20分钟。德军炮兵开始用双重滚动弹幕掩护步兵接近联军前沿。黑暗中,德军突击队快速的越过无人地带,前锋仅用了50分钟就爬到了山顶,那些在炮火下幸存下来的联军士兵,立刻面临着德军各种自动武器的扫射,以及手榴弹雨的洗礼。德军前进的如此之快,在3个小时内,就已经越过贵妇小径,全面抵达埃纳河北岸,以至于法军都来不及将北岸的炮兵撤离,德军一口气缴获了650门法军遗留下来的大炮。
德军对于贵妇小径还是很熟悉的,很快就攻上了山顶
到了下午6点,德军已有3个师抵达法军战线后的韦勒河(Vesle river),深入联军阵地20公里,到了日终,德军前进最快的部队已经突进了22公里,创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步兵单日突击距离的记录。让人汗颜的事,在上一年法军的“尼维尔”攻势里,法军损失了超过18万人才夺下来的地区,就这样一天之内被德军夺了回去,不知道躺在公墓里的那些英魂会怎么想。
不过联军这边经过“米歇尔”攻势的洗礼后,反应明显快了很多。福煦和贝当当天下午碰面后,决定调集一切力量堵住德军的突破口。贝当立刻命令法第五集团军(6个步兵师)和第一骑兵军(3个骑兵师)前往埃纳河战场,他预计,到28号,可以有5个师加入战斗。
“布吕歇尔”行动示意图,西边苏瓦松和东面兰斯,是战区两个交通枢纽,蓝色虚线是“贵妇小径”
不过杜钦将军又开始帮倒忙了。本来他应该立刻下令炸毁从瓦伊(Vailly)到蓬塔韦尔(Pontavert)之间埃纳河上所有的桥梁,但他犹豫了,一方面想让多一点人撤回来,另一方面,间断的通讯也阻碍了命令的下达,结果德军,没给他机会,蜂拥过了埃纳河。接着,他把手里4个预备师添油一般的投入战斗,结果这些部队完全没有机会展开队形,就卷入了血腥的肉搏战,而所有的炮兵和机枪部队还都以行军队形挤在路上。你可以想像这么一个场景,一支在周边不断有友军溃散,自己还处在一片混乱的行军队形中的部队,突然发现无数身穿灰色大衣,头戴煤斗钢盔和防毒面具的人,手舞着工兵铲和刺刀,外加各种手榴弹炸药包从硝烟里扑了出来。结果就是杜钦的预备队像投入大浪里的石头,连一点涟漪都没泛起来,就消失了。
27日对于杜钦可以说是灾难的一天,到了28日上午,可以说法国第六集团军已经不复存在,杜钦下面的部队要么已经被彻底歼灭,要么就在不断地溃逃中。德军在上午6点开始恢复进攻,到了中午,已经全面渡过了韦勒河。不过,德军中央的部队前进的太快了,不断向两翼溃散的联军和后来开进的援军已经开始给德军的两翼造成一定的麻烦。
开始不断补充进来的法军援军,以及在开阔地带迎敌的法军重机枪组
这一天中午,OHL召开紧急会议,目前德军的突破情况让人非常满意,已经达到了吸引联军注意力,并迫使法军调动了预备队。现在,鲁登道夫又走到了十字路口,他面临两个选择:1.放慢“布吕歇尔”行动的步伐,并逐渐开始将部队向北调往佛兰德斯,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恢复对英国人的进攻;2.趁着联军还没回过进来,继续在埃纳河地区投入兵力,扩大“布吕歇尔”行动的规模,争取在联军战线上再童捅一个窟窿。
第一个选择很明显是严格按照德军之前的计划行事的,而且也有明确的作战目标,但是调动军队和重新部署需要时间,所以等德军开始对佛兰德斯恢复进攻时,可能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二个选择则是充分利用现有获得的优势,继续在敌人的软肋上打击敌人,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出现了,“布吕歇尔”原本只是整个德军西线作战计划的一个配角,现在你要把它升级为主角,那么最终的战役目的是什么呢?结果整个OHL都蒙圈了。
最终,鲁登道夫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他真像一个赌徒,一旦在哪个赌台上获胜,就忘记自己先前定的目标,一定要把所有筹码压上去,期望再赚个盆满钵满。OHL于是发布命令,草率的在现在战线的基础上,又在联军后方画了个弧线,要求德军在目前基础上再突进20-30公里。
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本来OHL命令德军向西攻占联军交通枢纽苏瓦松(Soissons),但命令下达后半个小时,又被取消了。OHL给出的解释是在苏瓦松西部和西南已经集结了大批的法军,这时候去打就是送死。但是德军史学家西奥.冯.博斯认为,这只是借口,OHL实质担心的是苏瓦松堆积如山的联军物资会对德军的士气和组织度产生毁灭性影响。仗打到这个份上,不仅要担心敌人,还要担心自己人,OHL也真是够辛苦的。
从左至右:印有苏瓦松火车站的明信片,注意上面标有去兰斯的方向箭头;战后一片废墟的苏瓦松
5月28日,这一天,贝当在没得到福煦允许下,已经向德军突破的方向调动了16个师,其中4个师已经投入战斗。福煦倒是很泰然,他正确的判断出德军在这片区域难以达成决定性突破,因为联军有足够的纵深去消化德军的突破。他认为这只不过是德军的一次牵制进攻,真正的点还在北面亚眠到佛兰德斯一线(bingo!)。
到了29日,德军的两翼开始远远落后于中央部队的步伐,而且德军再次感到了后勤的压力。在德军已经占领的突出部里,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双向铁轨,从苏瓦松到兰斯,苏瓦松已经在29日上午被拿下来,但是法军的大炮基本炸平了这个枢纽,而兰斯还掌握在法国人手里。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单线铁轨了,而且要命的是,这条铁轨经过一段隧道,在1917年德军撤退时,主动将它炸毁了。结果没想到,法国人捣鼓了一年都没修好。现在德国人回来后,发现还需要至少6周才能打通隧道,气的德军工程兵大骂法国人垃圾(比起猪一样的队友,狗屎一样的敌人也好不到哪去)。补给运不上来,那么前线的部队就只能靠精神原子弹来撑着了。
到了29日日终,德军已经在埃纳河流域突进了超过30公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但是突出部也占用了更多的德军去防御,事实上,德军的战线从原来的57公里扩展到了96公里。同时,苏瓦松城里挤满了喝醉了突击队员,军官无法再掌控部队的军纪,博斯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30日,德军这一天的进攻围绕两个方向。首先是卡在德军突破口根部的兰斯,这个交通枢纽对于打通突出部德军的补给线意义重大,结果德军第1集团军动用了6个师发动全面进攻,结果被法军打的血流满地,毫无进展。第二个方向是西南方向,鲁登道夫在30日中午终于确定了“布吕歇尔”计划的目标:威胁巴黎,而要想威胁巴黎,就必须要向马恩河(Marne river)流域前进。从这一天开始,德军就开始死命的向巴黎方向进攻了。
从左至右:攻占兰斯外围的巴伐利亚士兵和联军遗弃的18磅榴弹炮合影;1918年10月航拍的兰斯城,就剩教堂还算是完好的了
联军方面,贝当一如既往的不放心自己的兵力,他调来了美国第二和第三师作为总预备队(美军的师规模比英法德要大很多,一个师的人数可以达到28000人,几乎是德军的2倍,英法军的1.2-1.4倍)。
围绕兰斯和苏瓦松的战斗在31日达到了高潮,法军一度计划撤离兰斯,但是前线指挥官拒绝执行撤退命令。这一天,贝当将法军第十集团军从北方的亚眠调回来,同时命令倒霉的第六集团军对德军西侧的苏瓦松发动全面反攻。杜钦将军的霉运不减,好容易恢复点元气,结果在苏瓦松郊区就被德军的大炮炸的体无完肤,灰溜溜的撤了回去。不过他的进攻也不是没有一点意义,德军被迫在兰斯和苏瓦松留下了大量的部队,导致中央进攻的部队人数愈发不足。联军这边,黑格和福煦一致认为,德军还在等待时机在北面的佛兰德斯捅英军一刀,贝当则坚持认为德军最终的目标是巴黎。
从左至右:第二次马恩河战役期间,开赴前线的美军第一和第二师士兵;从兰斯前线撤下来的英军伤员和正在赶赴前线的法军士兵
6月1日,德军前锋离巴黎只有62公里了,给老马两天时间,老马一咬牙就走到了。但是德军突出部里的后勤压力也越来越大。兰斯拿不下来,整个突出部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喘不上来气。于是OHL勒令第1集团军再次向兰斯发动全面进攻。德军纠集了9个师,从西南和东北两面夹击,希望能彻底切断这个城市通外界的联系。但是法军拼了命的抵抗,德国人在法军机枪阵地前的丢下的尸体几乎垒成了墙。鲁登道夫心里这个急啊,晚上5点33分,他跟B集团军群指挥部通了电话,他指出,“兰斯必须要拿下来,它对整个战役的进展至关重要”,OHL随后从牙缝里挤出来4个师,还有一些炮兵,加强给第1集团军,期望他们能再加把力。B集团军群的大佬们听后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再派人去打兰斯就是送死,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断在更远的外围压迫法军,达到迫使敌人自动放弃兰斯的目的。争执不下后,OHL退让了,他们同意不再派人继续去兰斯城下给法国人刷经验。
从左至右:兰斯战役期间,法军的轻机枪组(注意臭名昭著的绍沙轻机枪);英军在兰斯周边的机枪阵地
6月2日,经过一天的争吵,OHL认为在目前的局势下,已经难以再让德军向着马恩河继续前进,必须要先清除东边的兰斯。OHL点了点自己手里的筹码,还剩8个师完好无损,这么点筹码,必须要悠着点花。于是头头们同意B集团军的意见,全面暂停“布吕歇尔”计划,把注意力放到两翼的兰斯和苏瓦松上来,必须要先恢复突出部内的后勤系统。联军这边,已经汇集了足够的力量,包括41个法国师,5个英国师,2个意大利师和2个美国师,还有7个师正在开来的路上。鉴于联军的实力明显增强,OHL于5日发布命令,埃纳河战区德军全面转入防御,开始休整。
就这样,让法国人惊出一身冷汗的“布吕歇尔”系列行动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德军在10天的战斗中,消灭了联军12.7万人(包括5万俘虏),向前推进了50公里。法国政府一度又开始动摇,打算搬到波尔多,连北面的英军也开始打算要不要彻底撤出大陆,去自己岛上持久战。但是德军的胜利是虚无的,除了付出了10.5万伤亡的代价外,他们只占领了一大片战略上无足轻重的地域,整个地区重要的枢纽还都在联军手里。
从3月21日“米歇尔”计划以来,德军已经累计伤亡43.1万人,按照1918年标准的16000人的步兵师来算,相当于完全损耗了27个师的兵力。如果按照损失超过50%,即丧失进攻能力来推算,连续三次大的进攻作战,让德军损失了54个师的进攻能力。要知道,“米歇尔”行动前,德军总共只有56个突击师,剩下全是作战力虚弱的战壕师,这就意味着,随着“布吕歇尔”行动的落幕,德军的后备库里,已经拿不出多少像样的筹码了。
上面一个表是德军和联军在“布吕歇尔”系列行动中上的伤亡,下面一个是“皇帝会战”开始以来双方伤亡的汇总
到了6月初,鲁登道夫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梭哈”失败在即。一方面,联军即使在损失了近50万人后,实力依然随着美军的到来而稳步增长,5月底,美军已经向欧洲大陆运送了66.7万人的部队,这些部队在完成1-2个月的加强训练后,将很快投入战斗。而德军的人力库已经见底,每个月即使搜刮全部资源,也只能向前线提供5万人。同时,从5月开始,臭名昭著的“西班牙大流感”魔抓已经开始伸向前线的士兵,6月,B集团报告,麾下每个师,平均报告发病量在1000-2000件,死亡率高达50-60%。连近卫军第1师,精锐中的精锐,作战人员也从标准的12000人下降到了6700人。随着入夏,斑疹伤寒,霍乱也开始在战壕中肆虐,肮脏的环境,粗放的医疗管理,让死亡率高的吓人。
从左至右:1918-19年“西班牙流感”在西方几个主要城市的死亡率,一度高达60%;这场大流感在15-35岁的人群中死亡率最高
随着更多东线调过来的垃圾部队的加入,布尔什维克思想也在前线广泛传播,士兵们逐渐发现,自己拼尽性命争取的胜利,不过是为容克贵族们餐桌上多加一个鸡腿而已。而那些素质过硬,思想忠诚的突击队员们,已经在前三次大攻势中消耗殆尽了。
一幅很著名的图表,显示德军和联军人力此消彼长的情况,从6月份开始,德军人力开始明显下降
OHL的头头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当初是他们自己关上了和谈的大门,现在他们必须要吞下自己种出的苦果。德军现在在埃纳河-马恩河一代的突出部,面临着巨大的补给压力,苏瓦松枢纽的修复需要大量时间,兰斯还在联军手里,德军在突出部的几十万人的补给,全靠一条南北走向的单轨铁路来维持。同时,联军就在苏瓦松城外,不断用大炮干扰德军对铁路的修复工作。于是6月9日,德军在短暂休整后,开始对苏瓦松西部和兰斯发动新一轮的进攻,行动代号“格奈森诺”(Gneisenau)和“蛮锤”(Hammerschlag),德军期望通过本次行动,将制约突出部补给的两个喉头刺拔掉。战斗持续了6天,除了在苏瓦松西南夺取了一小块地方外,德军全部的战役目标都没有实现,反而伤亡了2.5万人。联军打的非常顽强,在付出3.5万人的损失后,他们成功将德军框死在埃纳河一代动弹不得。
“格奈森瑙”行动,德军只占领了红圈处一小块地方,完全没有解决当下的战略困境
鲁登道夫现在有些懵,他觉得自己已经连续给了对方四拳,怎么对方还岿然不动?他不相信,他也不愿认输,他臆断再在法军阵线上打一拳,法国人的士气就会崩溃了(说好的全力揍英国人呢?怎么忘干净了?)。于是,在他的授意下,OHL制定了“保卫马恩-兰斯”计划(Marneschutz-Reims)(起这么个名字,德国人脑子一定进水了),计划在兰斯方向打开局面,向东南推进到香槟地区沙隆(Châlons-en-Champagne),彻底解决突出部德军的补给问题。德军纠集了44个师,但是其中有一半是老弱病残不堪大用的战壕师和警备师,剩下的突击师也已经伤痕累累,没有满员。进攻从7月15日开始,德军再次在兰斯城下驻足,毫无进展。
“保卫马恩-兰斯”计划中,德军计划攻占兰斯城,向东南扩展整个突出部
6月18日凌晨,法军第十和第六集团军突然开始全面反击(杜钦:MMP,我要出口恶气),在德军的整个正面,26个联军师在346辆坦克,581架飞机的支援下发动了协同攻击。德军被打蒙了,从来只有我打别人,怎么现在突然挨揍了?警报雪片般飞入OHL的指挥部,德军在苏瓦松的防线开始崩溃,突出部里面的德第17集团军面临着根部被切断的危险。OHL紧急从兰斯地区调集部队回防,但是也仅仅是放缓了联军前进的步伐而已。
“埃纳河-马恩河”反击战,蓝色箭头标明联军反击方向,德军两周内彻底被赶回之前的阵地
19日,OHL向前线的集团军指挥官询问,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最危险的第17集团军回复道:“必须要赶紧撤退,趁着还有组织能力。如果等到敌人积累起足够的力量打破我们的防御,那时候再撤就来不及了。”(OHL:。。。。。没想到这么差)。到了20日,情况进一步恶化,联军这边福煦不断提醒贝当,别光顾着推进,要彻底包围突出部里面的德军。德军这边,OHL一片混乱,罗斯伯格到OHL开会时,发现鲁登道夫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在大声的训斥行动计划处处长魏泽尔。鲁登道夫接着开始不断抱怨,然后威胁要辞职,罗斯伯格赶紧劝阻了他,不过这哥们马上就后悔这么做了(罗斯伯格:我TM为啥要劝他,应该让他赶紧滚!)。最终,OHL不得不忍痛下令全面撤退,再不撤,就真的没筹码了。从21日开始到8月7日,德军几乎被联军完全赶出了埃纳河突出部,“布吕歇尔”行动夺回来的土地又全部丢光了。德军累计损失超过11万人,虽然比联军伤亡的16万人看起来好些,但是德军再也经不起这么放血了。从3月份开始,4个月内,德军已经累计损失超过57万人,真正做到了流血流到干。
从左至右:马恩河突出部,德军机枪组在联军打击下惊慌失措的转移阵地;英军在突出部俘虏的德军
鲁登道夫还想在北面的佛兰德斯再发动一次大攻势,OHL在审视了一下自己还有的筹码后发现,再来一次的结果就是将德国直接拍到联军的和谈桌上,因为再也没有什么筹码可以打了。争论了半个月,“哈根”行动(Hagen)最终胎死腹中。随着“哈根”行动的无疾而终,规模宏大的“皇帝会战”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从左至右:美军369步兵团参与了联军的大反击;反击中法军的“圣沙蒙”坦克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喘口气,回顾一下德军的整个春季攻势了。老马认为,鲁登道夫毫无疑问是个战术天才,他敏锐的发觉了新的步兵战术的巨大前景,并且放手让年轻军官去改进步兵和炮兵配合的机制,1917年德军对于整个西线部队的改组可以称得上是杰作。同时他以一个参谋的细心对每个作战计划的展开和实施都做了最细致入微的规划,我们可以发现,德军的前三次攻势,基本一开始都打的联军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鲁登道夫参谋的背景也限制住了他的视线。德军的几次攻势,都没能贯彻一开始的战役意图,甚至,像“布吕歇尔”行动,根本都没有明确的战役意图,发展到最后,都是跟着感觉走,尤其是我们在文中提到的几次关键的决策点,鲁登道夫基本都是在受本能的驱使做决定。
鲁登道夫常年在东线的经验蒙蔽的他,让他以为英法军队的组织能力和俄军一样差。与此同时,鲁登道夫的战术,只适用于野战,对于攻坚战则一筹莫展。我们可以发现,在伊普尔,亚眠,兰斯,德军都在坚城下钝足,而这些据点,往往也是关键的交通枢纽,在野外交通不发达的一战,控制了交通枢纽,就等于拿到了一半的胜利。很可惜,英法军队即使在快要被包围时,也能坚守阵地,拼死战斗,这和东线的俄军完全不一样。鲁登道夫惯用的穿插战术在西线狠狠地碰了个钉子。
在鲁登道夫输光了所有筹码后,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就在6月15日,OHL接到国内农业部通知,被告知:“在1919年收获季之前,国内都无法再提供任何玉米饲料。并且国内只能提供有限的土豆作为军队口粮”;接着,OHL从海军部得知,截止到6月份,每月U艇击沉的协约国运输船吨数估算已经下降到25万吨,比1917年高峰时的4月,下降了71%,换而言之,海军部已经无法组织海量的美军士兵和补给源源不断登陆法国了;6月23日,从意大利前线传来消息,德国的盟友奥匈帝国,在第二次皮亚韦河战役中,没能打败意大利(离了德国,奥匈啥也干不成),奥匈政府已经开始再次接触协约国讨论停战事宜了;OHL同时察觉到,土耳其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已经一败涂地,英军和阿拉伯联军在劳伦斯的撮合下,正在向奥斯曼帝国腹地挺近;巴尔干前线萨洛尼卡附近,协约国已经集结了超过50万的军队,蠢蠢欲动,而面对他们的只有虚弱的保加利亚人和2个德国师。到这时,鲁登道夫和他的同僚们从地图中抬起头来,才发现世界已经大变样,自己苦心经营的防御圈就快要破碎了。
1918年8月初欧洲局势,红色箭头表示协约国军队进攻的方向,德军的盟友们已经要撑不住了
不过没有时间给鲁大师们自怨自艾,1918年8月8日,也就是德军前脚刚刚从马恩河撤回来不到2天,联军声势浩大的进攻就开始了,历史上称为“百日攻势”的这一击,将德军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将德意志第二帝国送进了坟墓。。。。。。
从“皇帝会战”的计划安排上看确实称得上是一个紧凑而又野心勃勃的行动,完全展现了德意志帝国军需总监埃里希.鲁登道夫作为“战略带师”的精明,但如此精明的计划,却在第一环就出现了崩坏,最后直接破产,原因在何?全文总计两万五千多字?
有耐心的慢慢看。没耐心的建议打开战地1去打一把行动模式—皇帝会战。
1月24日,德军最高统帅部(OHL)安排针对康布雷突出部的“米歇尔”行动将于3月20日左右开始,在“米歇尔”后德军将直取亚眠,巩固住自己的南翼后发起“火星”夺取阿拉斯;
针对比利时一带英、葡、比联军的“乔治一号”和“乔治二号”将在三月底准备就绪,由第4,6集团军在四月初开始实施,目的是配合已经占领阿拉斯的德军歼灭或封锁孤立无援的英国-葡萄牙联军;
再之后OHL将启动两个作战方案,由第3,7集团军实施,开始从瓦兹河以南和奥伊斯-埃斯内运河以东驱逐当地的法军,为第18集团军南进消灭法军做铺垫,随后彻底将西线北部孤立出来,彻底歼灭英国远征军(BEF)。
但谁曾料想计划制定一开始,德军高层就陷入了鲁登道夫为代表的的“东线归来派”和鲁普雷希特为代表的“西线本土派”的无止境争论。
2月3日,鲁登道夫在蒙斯举行了一次对“米歇尔”的修改会议,因为鲁普雷希特并未按着鲁登道夫的强调炮兵随时跟进,而是坚持要等步兵维持住战线后再前进。
军需总监对此不以为然,他强烈要求拜仁王储必须安排炮兵不断前移支援前线部队(包括重炮),而王储反驳道:“轻易移动炮兵更容易使漏网之鱼负隅顽抗,或是造成部队混乱产生更严重的步炮脱节,也更容易造成马匹的损耗。”
这场争论最终以鲁登道夫以权压人胜出,他认为鲁普雷希特的观点纯粹庸人自扰,毕竟他在东线没遇到过类似情况,虽然事后鲁登道夫还是召来在里加围城战中以其炮击战术闻名的布鲁奇穆勒,过问炮兵是否可随时保持阵地前移,布鲁奇穆勒对此则表示了忧虑,因为如果在3月行动,降雨带来的泥泞必定会阻碍炮兵的行动。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鲁登道夫故意将布鲁奇穆勒的警告压到了记忆深处。
与以往战役不同,德军一反常态没有设立独掌炮兵大权的指挥官,凡尔登战役中第5集团军炮兵主任冯·贝伦特和刚从柏林结束休假的布鲁奇穆勒仅担任集团军级别的炮兵指挥官。在3月初,第18集团军共有1568门轻型火炮,1028门榴弹炮,27门大口径重炮和臼炮和1257门迫击炮,另一方面,第17集团军的炮兵则集结了1408门轻型火炮,801门榴弹炮和25门大口径重炮和1197门迫击炮,不过在布鲁奇穆勒的日记中,我们看到了这一“假大空”数据后残酷的事实
“大部分火炮来自于缴获的战利品,它们不堪重用,在打了五六发炮弹后它们便会因种种原因而宣布报废,这使得我们实际可用的大炮只有五到六成,到后来甚至四成不到。”
在1月21日OHL作出战略决定之前,第18集团军参谋长特劳戈特·冯·索伯茨威格在1月16日便向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指挥部发送了一份备忘录,提议以本部(第18集团军)利用南部过度延伸的英军战线从左翼发起主攻,索伯茨威格估计第18集团军只用一到两天时间就可以打到索姆河-克罗扎特运河一线。
但这自然就需要把主攻兵力从第2,17集团军作战区域集中到第18集团军,索伯茨威格指出:“敌人在索姆河以东兵力过多,如果在克罗扎特运河进行突破我们的战果将更具有决定性,英国人将面临惨痛的失败。”但三天后鲁普雷希特再次强调:“第18集团军的进攻目的在于掩护侧翼的两个集团军(2,17),而不是作为主攻。”
对于第18集团军的安排,鲁登道夫并非没有考虑过索伯茨威格的意见:即以第18集团军为主力进行突破。但他还是向鲁普雷希特和其参谋长库尔让步,库尔多年的西线经验认为在英军控制的狭窄地带进行突破风险更大,而且英军从1917年末以来也在进行“弹性防御”的演练,他更希望让第2和17集团军在宽大面发起进攻。
鲁登道夫也不愿意冒这个大风险,在2月14日他调整了第18集团军的攻击姿态,第18集团军的攻击方向不再直冲克洛扎特,而是面向阿拉斯,更能够和左翼同步,负责主攻的依旧是第2和第17集团军,但奇怪的是,第18集团军这个辅助攻击的单位并没有因此缩减兵力,从OHL3月21日的文件可知:第17集团军在20公里的战线投入17个师进攻的同时,第18集团军却可以在42公里的战线投入21个师,如此安排不可谓不滑稽。
这也体现出了鲁登道夫本次的作战方案并非集中力量进攻,而是扩大攻击面四处寻找缺口,库尔在推演中已经发现第17集团军任务繁重,因为他必须在突破后第一时间向南转进的同时还得向四周扩大突破口,如果该部力量不足,协约国很有可能在阿拉斯组织起防线让德军歇菜。对此,库尔在3月9日要求鲁登道夫增援第17集团军,实在不行可以削弱本来就是辅助进攻的第18集团军,库尔吐槽道:
“第18集团军作为一支需要对付的敌人最薄弱的配角,却有更多的兵将枪炮,甚至比主攻的第17集团军多出了百分之五十。”
但鲁登道夫对此表示了拒绝,他虽然拒绝了索伯茨威格的方案,但同时也认为这个方案可以作为应急方案,万一第2,17集团军攻势受阻,索伯茨威格的方案依旧不失为一招好棋,这份应急方案后来被改名为“火星”,实施者则变为了第17集团军,但这已经是后话了。而在当时鲁登道夫忘了一点,如果要以第18集团军进行突破,该部的力量也会在长达40多公里的战线上被稀释,这也会导致“米歇尔”计划无法达成预期效果。
结合2月-3月的这几场会议分析,我们大致可以得出鲁登道夫为首的高层参谋虽然做到了面面俱到,考虑到了最好的攻击方案和攻势受阻的应急措施,却反而因面面俱到反而分散了自己的兵力,使得“米歇尔”行动没法长时间对英军保持巨大的冲击力,而且为了避免库尔和鲁普雷希特背着给自己“使坏”,鲁登道夫将第18集团军的指挥权限临时安排在了威廉皇储指挥的“皇储”集团军群下。
英军高层早已预料到对手会发动大规模袭击,但即将迎接“米歇尔”行动的英国第3,5集团军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两支英军目前正将自己的防御战术转型为类似于德国人在1916年开发的“弹性防御”,每个步兵师刚刚将步兵营的数量从13个减少到10个以方便部署,而且从战术素养来看,英国步兵营显然不是担任德军前锋的数十个暴风突击营的对手。
但对英国人有利的一面是他们现在驻守的大部分阵地是德国人前不久撤到兴登堡防线后未来得及毁坏的,英军的人力条件也较为充裕,第3集团军下辖18个师,第5集团军则有17个,平均每2.2公里就有一个师;3月18日至19日英军又通过被俘的德军飞行员和步兵证实鲁登道夫将在3月20日或21日发起攻击,可以说提前做足了功课,但英国人并不知道德国人要在他们身上实验一套将改变战争的进攻模式。
3月21日早上4:40,大雾弥漫,当英军炮兵“例行公事”对德军阵地零星射击时,布鲁奇穆勒和贝伦特的炮群突然开火,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时间里他们将6000发重炮炮弹和3000发迫击炮炮弹砸向英军阵地,康布雷突出部一时间被烈焰,毒气和浓烟笼罩,直到9:40德军步兵发起进攻。
尽管浓雾按常人理解给德军带来了掩护,但也为防御者提供了极大的帮助。缺乏观察力的德国炮兵不得不按照第18集团军作战处主任普尔科夫斯基的命令预先安排火力转移,但侦查不到位有时会给攻势过于顺利的突入的友军兄弟造成伤亡。
对英军更直接的打击来自于暴风突击队,第一波风暴突击营的进攻浪潮消灭了英军一线大部分阵地,德军突击兵用手榴弹,轻机枪和被称为“战壕清洁工”的MP-18冲锋枪肃清了他们面前的英军战壕,一旦遇到牢固的阵地他们便会迅速绕开,交给之后跟进的一般步兵处理。对于第17和第18集团军的老兵而言,撕碎英军一线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身经百战见的多了,但第2集团军就不那么成功了,该集团军的新参谋长柴西维茨业务水平堪忧以至于第2集团军的进攻不如友军那么有力,反而会被英军时不时的反击阻滞,该部当天只有左翼推进了4-5公里,在最右翼的第107步兵师干脆直接被英军一个步兵营迟滞了一天。
更糟糕的是到10-11点时,风向突变,德军炮火掀起的烟尘反而刮到了德国人自己头上,中午时英军炮兵得以重整旗鼓,与德军炮兵在近距离展开了激烈的炮战。这也使第17,18集团军在夺取英军第二道防线时也陷入了苦战,弹幕、毒气和烟雾四处弥漫,极大的干扰了德军炮兵观察员的工作,步兵不得不用自己的轻武器和手榴弹独自完成进攻,在21日剩下的时间,德军的突击兵和掷弹兵都在进行艰苦而又残酷的堑壕战,浪费了宝贵的人力和时间。
作为主攻的第17集团军在下午的战斗中进展不佳,鲁登道夫在战后批评“贝洛的部下被英国人的铁丝网束缚了双足。”而当时战斗在最右翼的第111步兵师的一位中尉则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说法,他就是在战后著有《钢铁风暴》一书的恩斯特.荣格尔,他回忆道:
离目标不远的地方,我们被自己的炮兵拦了下来,他们固执又愚蠢地向同一个目标开火,一直打到直到第二天。我后来才知道,炮兵们接到命令要在最远的距离内保持持续射击。这个不可理解的命令迫使我们丢掉了胜利果实。”从中可以看出,似乎是鲁登道夫在战前要求的炮兵战法给第17集团军造成了一些出人意料的混乱导致进攻脱节了,德军官方战史记载道:所有的炮兵都在浓雾中向前方刚被夺取的高地缓慢移动,由于泥泞的地面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战壕,有些大炮必须得由10-12匹马拉着。
尽管一些历史学家,例如约翰·基根严厉批评英军当天对德军暴风突击营和炮击表现出的混乱和恐慌,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相当部分英军士兵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在第一和第二道防线被德军占领后,第三道防线幸存的英国官兵从他们的战壕里冒出来给德国进攻者造成了沉重的损失。不过在下午16:45,第18集团军还是凭借高人一等的战斗效率打垮了英军的防御,将黑鹰旗升在了英军三线阵地上,英军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迫于形势下令所部向克罗扎特运河方向后撤。
夜幕降临时,德军高层对战斗的结局很难说出满意二字,因为参战三个集团军当天的战果十分不均衡,德军第113步兵师第98号训令中要求道:
“攻势必须不间断地穿过敌人的第三道防线,并尽可能深入敌人后方,占领敌人的炮兵阵地,这是进攻第一天必须达到的最低标准。”
显然德军高层希望在21日当天就能突破至英军炮兵阵地将其一锅端,但事实上只有第18集团军摸到了一处炮兵阵地缴获了80门大炮。
但当我们收回批判角度从战果来看时,3月21日的进攻取得了西线德军自1914年边境会战以来最大的战果,第18集团军俘虏了7000多人,第17集团军俘虏了2300人,第2集团军也俘虏了4000多人。大量俘虏说明了德军新战术效果拔群,依旧死守在康布雷突出部的英国军队虽然还在坚持战斗,但剩下的31个营已经被德军挤压在了20英里的战线上动弹不得,他们无疑会成为德国炮兵的活靶子。
无论如何,第一天都可以视作是德军取胜。现在轮到德军最高指挥官鲁登道夫做抉择的时候了,军需总监现在面临着机遇主义和目标一致性间的抉择,他可以选择加强他的右翼(第2,17集团军)以实现战略初衷,也可以调动预备队利用胡蒂尔在左翼的成功(第18集团军)扩大战果,包抄英军的侧翼。
鲁登道夫最终选择投机取巧。3月21日晚,OHL没有向第2,17集团军增派兵力,而是下令向第18集团军增派四个师,普鲁士第1禁卫师来自第1集团军,第10预备师和第23步兵师来自第3集团军,第5预备师来自第5集团军,这使得第18集团军的预备队膨胀至18个师。
21:50时,军需总监还命第7集团军一部向瓦兹进发以准备支援第18集团军,同时命第18集团军连夜进攻以占领克罗扎特运河的渡口,但胡蒂尔惊奇的发现,英军第5集团军主动炸毁了克洛扎特运河上的三座铁路桥后撤以收缩防线。在上午11时,英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黑格下令英军第1,2集团军的三个师驰援第3、5集团军。到这一天结束时,又有两个师踏上了增援之路;不仅如此,黑格还向贝当请求援助,贝当允诺隶属于法军第3集团军的5个师将在3月22日12时前抵达第5集团军右翼后方15公里处的努瓦永地区接应(在3月24日将有7个师)同时法军统帅层和情报机构得出结论,德军下一步要夺取主要目标应该是亚眠,所以法军第1,3集团军将在即日启程驰援亚眠,不过这些部队也只能在3月27-28日前后抵达。
3月22日凌晨,大雾依旧弥漫在康布雷突出部的战场上,一些资历丰富的德军官兵自发地为早已去世的“老皇帝”威廉一世祝寿,第66步兵团团长斯托克伦中校在当天一早站在弹药箱上说道“今天是老皇帝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伙计们,别让我失望,进攻,把那些英国佬从壕沟里揪出来!”
22日的战斗并不会如斯托克伦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他们没法得到像昨天那样凶猛的炮火支援,21日英军阵地的具体方位在德军炮兵的地图上被标的一清二楚,然而在第二天进攻后,随着战线的变化炮兵得靠现场判断行动,德国人只能用自己的步兵取胜,这也决定了之后的战斗烈度相较21日只会更甚。胡蒂尔命第18集团军在休整了不到两个小时后立刻恢复进攻,德军工兵则花了一个小时在克洛扎特运河上架起浮桥。英军没想到德国人会如此不依不饶,由于正在撤出阵地,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18集团军的先锋突击师当天攻占了克洛扎特运河以北所有的英军第5集团军防区,甚至没时间停下来清点战利品和俘虏,一些部队一直追击败退的英军直到次日凌晨两点都没时间吃口饭。这一成功也宣告德军在索姆-克洛扎特一线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好消息也从左翼传回了OHL,第17集团军奉命与第2集团军继续进攻康布雷突出部,第17集团军的暴风突击队挣扎在铁丝网和弹坑遍布的泥泞中猛攻圣康坦高地的同时还需要对付英军时不时伴随有坦克的反击,由于炮兵还被困在后方残破的公路上,突击队员们只能用手榴弹和反坦克枪对付坦克。即使如此,在23日凌晨之际第17集团军还是攻占了圣康坦,贝洛终于能在日报里写下了令人振奋的讯息:
我部歼灭的敌人可能在两万人左右,缴获大炮100多门。
第2集团军当天也可谓时来运转,他的右翼虽然毫无进展,但左翼却见缝插针地跟随第18集团军前进了约十公里。到22日结束时,第2,17集团军大部都已攻入英军第三道防线,英第3,5集团军的联系被切断,20:00时,被胡蒂尔打的丢盔弃甲的高夫报告黑格,德国人已经突破了第五集团军的所有防线,该集团军大部分部队已经残破不堪,黑格被迫同意该部退出索姆河一线,同时命第3集团军在保证与第5集团军联系的前提下缓慢撤退。这导致23日凌晨12时45分坚守在康布雷突出部最前沿的英军第5军也得被迫撤退,这是不到12个小时内该部第三次撤退;但该军实际上已经被德军围困,不得不撤到西北方向远远脱离第5集团军的序列。
3月23日可以说是“米歇尔”行动开始以来最令德军高层振奋的一天,经过两天的鏖战,他们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突破英军纵深达16公里,同时在英国人身上撕开了一个40英里的缺口;当天上午,德军第7集团军炮兵在突破口刚刚铺设的铁路架起了著名的“WilhelmgeSchütze”,即‘巴黎大炮’,该炮因其射程足以从康布雷覆盖到巴黎而闻名。
鲁登道夫和OHL再一次对机会主义让步,他原本命第18集团军北上至第2集团军战区以支援其突破英军第3集团军,但现在,胡蒂尔所撕开的缺口实在过于诱人,在与威廉皇储短暂商议后OHL于21时40分下令第18集团军继续穿过索姆-克洛扎特的缺口前进;而为了肃清康布雷突出部。18:45时他再度下令:第17集团军转变攻击方向,配合第2集团军向索姆河进攻,切断英军的退路。换句话说,这将违背原计划,转为向南进攻而不是向西推进。
但对德国人来说,麻烦事才刚刚开始,当天早上跟随第18集团军突破至索姆河一线第2集团军司令马特维茨向库尔抱怨说:第2集团军缺少架桥设施和相关训练。他强调说,最初训令可没有要求他渡过索姆河。于是第2集团军不得不等第18集团军的工兵过来帮忙架桥;而且由于已经连续进军三天,第18集团军已经出现了补给困难的迹象。
但鲁登道夫和OHL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9时30分OHL发布的新命令写道:
第17集团军将向阿拉斯(西北)方向进攻,左翼则留守在阿布维尔-索姆河一线;第2集团军将向米拉蒙-莱昂斯一线挺进,逼近亚眠(正西);第18集团军将沿着肖尔内-努瓦永一线前进(西南)。
鲁普雷希特是第一个意识到鲁登道夫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他在当天的日志惊恐地指出:我军的攻击开始分散!鲁普雷希特本人认为,新的OHL令“只有在敌人全线撤退时”才会奏效,但截至23日为止,英军依旧还在进行抵抗,鲁普雷希特坚信英国人正在有序地撤退到1916年7月前的索姆河阵地,在那里他们将与法国人汇合以对德军侧翼发起反击。在这种情况下,鲁普雷希特认为德军进攻的重心应该放在第2集团军那,保持对英第3集团军压力的同时向亚眠挺进,第18集团军的南翼则应该停下脚步巩固阵地,为迎接法军的进攻做准备,在未来见机而行。
23日当天下午,鲁登道夫在埃文斯会见了鲁普雷希特和库尔。军需总监见面便欣喜地说“英国军队大部已经被打败了!”,他估计英军只剩下50个师,他还认为法国人已经不太可能再发起援助英国人的攻势了,因为他们只有40个师,他们现在必须设法保护巴黎。基于对形势的极度乐观估计,鲁登道夫无视了鲁普雷希特的意见并继续说道:
“后续行动的目的是在索姆河两岸快速推进,将英法两军分开。第17将向北和第4,6集团军会合,攻击索姆河以北的英国人,将他们赶入大海(这个方案也就是之前被留用的‘火星’);在索姆河以南,我军将占领蒙迪迪埃-努瓦永一线向西南进一步推进。为此,第2集团军将向索姆河两岸推进,向亚眠进军,并与第18集团军保持密切联系。如果这次行动成功,第18集团军的左翼将越过瓦兹河附近与第7集团军联手把法军赶出埃纳河。”
这里我建议读者回过头看看OHL在之前订制的原计划,再对比下现在这份新方案是多么的野心勃勃,不可估量。最初鲁登道夫的期望是:击败英军,分离英法两军,挡住法军;而现在鲁登道夫奢望德军能够同时完成三个任务,并将击败英军升级为‘彻底歼灭英军’,‘挡住法军’升格为‘击溃法军’。
迫于鲁登道夫职权上的压迫和德军上下弥漫的喜悦氛围,鲁普雷希特只得将自己的忧虑暂时收起,和库尔商量怎么做下一步计划,为了完成鲁登道夫的野心首先需要德军左翼做出巨大的姿态转变,第2集团军的任务不再仅仅渡过索姆河北岸,而是要将战线延长至索姆河对岸朝亚眠进军;第17集团军现在的任务是向西北方向进军追击英军第3集团军并夺取阿拉斯;第18集团军不再是担任掩护部队,而是需要渡过索姆河和克罗扎特运河向西南方向进攻法军,为此第OHL抽出了第7集团军的3个师支援该部。到目前为止,德军已经投入了59个师到“皇帝会战”中。
这里还需要注意的是,尽管亚眠现在被指定为第2集团军前进的方向,但此地的备注依然是‘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而不是一个战略目标。
当天下午时,法军总司令贝当和黑格在杜里会面,被德军大规模攻势吓得不轻的黑格狮子大开口要求将20个法军师集中在亚眠附近,贝当安慰黑格并保证会支援他,但只能拿出6个师,毕竟法军此时的当头要务是守住香槟。同时贝当提醒黑格索姆河一线不能轻易放弃,黑格无奈地在大约17时下令:
“第5集团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索姆河防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3月24日,德军开始发起新的进攻,由于第18集团军掉头南下第2集团军现在不得不向南延伸战线保护自己的侧翼。第2,17集团军当天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他们郁闷的发现,虽然他们将英军的防线击得粉碎,英国人却并未溃散,而是各自形成了一个个“岛屿”阵地“如狮子般”与德军缠斗,这使得两部当天的进展只有5-6公里。
胡蒂尔第18集团军渡过索姆河后继续前进,英第5集团军接到黑格的命令后试图挡住德军,却迫于自身实力过于虚弱而被击垮,英军第3,18军在这一天被德军打的建制崩散,但胡蒂尔也收到了一份不祥的报告,他的前锋部队已经与法国军队接战。
法军几乎是一下火车就投入了战斗,虽然他们在没有重武器支援的情况下投入战斗几乎是被德国人打的落花流水,但成建制的法国军队的出现足以使胡蒂尔冒一身冷汗。实际上,这只是法军最高司令部(GQG)支援英国盟友的援军先锋,法军第1,3集团军的12个步兵师,5个骑兵师和12个炮兵团正不断涌向努瓦永。值得一提的是,贝当在此前再三向这两个集团军强调了他的战略原则:
第一,必须优先保持自己(法军)阵型不会被切断(画外音:英国第5集团军的存亡居于次要考虑);
第二,必须优先保证香槟一线的安全,以防止德国人趁势打进巴黎(画外音:英国人那边与你们无关)。
当天日落时,虽然英法两军在24日的战斗中被胡蒂尔击败,但他们迫使第18集团军只前进了4公里,而不是预定的12公里,当然,这也和第18集团军已经人困马乏,补给困难有关。尽管胡蒂尔报告说法军正在向努瓦永集结,鲁登道夫依然抱着必胜的信心下令第18集团军继续穿过瓦兹河和第7集团军携手进攻香槟。
25日凌晨,OHL再度于埃文斯召开会议,会议开始时库尔提醒鲁登道夫是时候准备“乔治一号”行动了,为此OHL必须拿出3-4个师,但鲁登道夫更衷心于“火星”,如果“火星”成功,“乔治一号”便不再需要了。为此,鲁登道夫临时修改了库尔的计划,下令第4集团军待命,第6集团军南下配合第17集团军进攻阿拉斯一线;与此同时,鉴于胡蒂尔已经与法军接战,鲁登道夫又给其加强了一个军(第25预备军)。
3月25日是第18集团军的浴血之日,由于大部分人马还在赶路,胡蒂尔只能投入包括6个暴风突击营在内的5个突击师猛攻努瓦永,他们要以劣势对抗法军乔治.亨伯特第3集团军的7个师和英军第5集团军残部的2-3个师。由于正面的法军抵抗强烈,德军一时进展困难,胡蒂尔见状分出加强有1个暴风突击营的第7预备师从东北方向包抄法军侧翼,该师在一个小时的急行军后与刚刚抵达努瓦永的一个法军骑兵师不期而遇,一阵激战后这个骑兵师被击溃,胡蒂尔趁势命附近的普鲁士第1禁卫师调转攻击方向夺占努瓦永火车站,将联军战线切割开来,在傍晚法军玛丽.德贝尼第1集团军的6个师抵达后才勉强帮助第3集团军稳住了战线。
令很多人未想到的是,胡蒂尔在25日的胜利在德国人看来也许只是一场“局部战略上的成功”,却在联军高层引起了极大的危机。当天晚些时候,黑格见努瓦永一线“已经被德军突破”后火速令第3集团军撤退到安克雷河,远离努瓦永的法军,他“不能再依靠法国人,英国人必须靠自己战斗下去!”黑格在阿布维尔找到了负责协调协约国联军事务的福熙的参谋长马克西姆·韦甘后一阵怒斥,英军统帅极其蛮横地强调“立即将至少20个法军师集中在亚眠以对抗德国人。”英法两军自21日以来堆积的矛盾一触即发,黑格怒斥贝当为首的GQG“自私自利,坐视盟友被歼灭”,GQG则认为英国人“愚笨不堪,目光短浅”,福熙在战后评论道:
“协约国当时被迫打了两场截然不同的战役:一场是BEF为自己的运输港口而战,另一场是法国军队为巴黎而战。他们渐行渐远,矛盾日渐增加,某种程度而言,这给德国人提供了极佳的契机。”
3月26日上午,第2,17集团军在解决了麻烦的“岛屿”阵地群后开始向阿拉斯和亚眠进军,鉴于25日的成功和左翼终于开始“运动战”,以“现实主义”惹鲁登道夫厌的鲁普雷希特似乎也开始相信德军或许真能切开英军并把他们赶回大海。
不过现实马上给鲁普雷希特和德军高层浇了盆冷水,:当天下午5点,第2集团军拿下了亚眠-阿拉斯的铁路枢纽阿尔伯特后,指挥官们失去了对他们部下的控制:饥肠辘辘的德国人发现十多个没来得及撤走的补给仓库,里面装满了黄油,面包和腌肉,一场劫掠和狂欢持续了半天的时间。
同日19:30时,鲁登道夫打电话给鲁普雷希特时谈到他正考虑撤换第2,17集团军的参谋长,鲁普雷希特回忆道:“鲁登道夫认为第2,17集团军进展缓慢的因素是‘其指挥官过于愚笨,起码不像胡蒂尔和索伯茨威格那样机灵’,他们的部队总是保持着1914年那样的进攻阵型而不是使用新型的突击战术。”
这些在当时看来不那么致命的因素现在看来也能作为德军进攻势衰的佐证,不过当天第17集团军的左翼还是越过了米拉蒙,向赫布特内逼近;在南线,胡蒂尔利用昨日在努瓦永火车站的成功将英法两军的裂痕拉大至16英里,乘势包抄了法军第3集团军的侧翼。不过胡蒂尔郁闷地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多了10多个协约国师,昨日被击败的法军第3集团军和英军第5集团军残部在法军第6集团军的支援下在努瓦永以南的蒙迪迪尔再度重组设防,挡在了胡蒂尔面前,法军第1集团军也陆续抵达。
到目前为止,德军在“米歇尔”行动进行的五天内损失了9万人,参加作战的37个师却只有8个师在真正的进行战斗(且其中有5个隶属于第18集团军),面对此等局势,鲁登道夫和OHL在22:00却发出了一道令德军上下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命令:
第17集团军的任务仍是以阿拉斯为目标向前进攻,他必须把兵力从右翼集中在左翼配合第6集团军发起‘火星’;
第2集团军任务是保持目前的进军状态,右翼沿索姆河以北,左翼沿索姆河以南,中路将抵达亚眠,随后转向西南与第18集团军汇合进攻法军;
第18集团军的任务依旧是进攻香槟附近的法军。
鲁登道夫战后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对这道命令解释:我着力将兵力集中在亚眠方向,我军向来遵循集中兵力这一准则,但由于第17集团军进展缓慢,我必须调整第2,18集团军的态势以夺取亚眠。
显然鲁登道夫在胡说八道,3月26日晚间发布的这道命令中,OHL令更多强调了第2集团军‘南下’,而不是攻占亚眠。显然军需总监还未了解亚眠的重要性,就连远在柏林坐镇的兴登堡也在26日打电话提醒鲁登道夫:“攻击亚眠也许就能获得决定性的胜利。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情况,我们可以利用亚眠来组织一切行动。”而鲁登道夫却不以为然,还是想大赌一把。在他的设想中,德军将通过一场大规模兵团运动让第2,18,7集团军在西南方向击败香槟的法军,而第17,6集团军将消灭阿拉斯的英军。
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再度对军需总监的决策表示质疑,集团军群日志评论道:“这一切都取决于阿拉斯-亚眠方向的突破,却风险巨大。”库尔直截了当地认为军需总监的新方案“看似双管齐下,却是对核心进攻力量的一次致命分散。”库尔认为,按照鲁登道夫的计划,德军将面临一个新问题:第2集团军和第17集团军将就此分道扬镳,从而出现一个20公里的缺口;万一亚眠没被拿下,两路德军将各自为战,因此遭到极大的削弱。在一阵激烈的争论后,鲁登道夫坚持自己的战略,鲁普雷希特和库尔则被迫接受军需总监的命令和臆想,将OHL的训令传达给下属诸部。
而讽刺的是,在鲁登道夫还未意识到亚眠的重要性时,26日协约国军事首脑们在杜伦召开的军事会议却决定了“米歇尔”行动的最终失败:福熙得到了英法两国领袖的授权奉命全权协调联军的行动(注意只是协调,还不是总司令),这位战略眼光远超德国军需总监的协约国未来统帅强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卫亚眠,整场战争的走向都将取决于这!贝当将撤销他3月24日的指示,香槟一线的法军必须全力掩护亚眠并争取与黑格元帅的友军保持联系。”
这里不妨听一则小故事,在五月下旬的一座德军战俘营中,一名被俘的英国军官对鲁普雷希特说道:“你们完全可以在3月26日前占领亚眠,我们当时没有什么部队,完全受你们摆布。但上帝保佑,你们走了一半就调头了。”
3月27日是“米歇尔”行动以来协约国和德军第二次全线交战的时刻,但对于胡蒂尔的第18集团军而言,这已经是第三场恶战了,该部当天需要从拉纽维尔穿过埃夫尔河和蒙迪迪尔,向东南方向继续推进到香槟。
7点45分左右,鲁登道夫与胡蒂尔通了电话,由于要等待第2集团军南下,第18集团军可能要等到3月30日才会向香槟推进,此前第18集团军一直因疲于赶路没法展开自己的兵力优势,现在胡蒂尔得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当天一早胡蒂尔便在努瓦永-蒙迪迪埃一线摆开了加强有10个暴风突击营的11个突击师,后边还有12个师在路上,对阵17个法军师和3个英军师,上午十点在炮兵打完11000公斤的炮弹后第18集团军展开猛攻。到中午时分德军右翼基本摧毁了还未从努瓦永失利中喘过气的法军第3集团军的防线,又一次撕开了英军和法军间的联系;在中路胡蒂尔则故技重施,派出2个师包抄法军第1集团军的侧翼后在第1和第3集团军间撕开了一个5英里的缺口,法军不得不被迫投入所有预备队封住这个口子。
不过德军第2集团军当天的战果便没那么引人瞩目了,该部右翼在当日试图越过安克雷河,扩大阿尔伯特-阿布维尔的桥头堡,殊不知自己踏入了一个死亡陷阱,安克雷河作为索姆河一条支流虽然很浅,但周围却是200到300米宽的沼泽泛滥的平原地区,部署在西岸高地的英军炮兵对德军的情况一览无遗,当天德军在这寸土未得,伤亡惨重;
第2集团军左翼则开始攻打亚眠,尽管在26日命令中鲁登道夫将其定义为一个‘攻夺目标’,但马特维茨显然也未看意识到亚眠的重要性,这位只擅长防御的将领只派了1个突击师,两个一线师和3个二线师去夺取亚眠,不过即使如此,这6个师也还是打到了亚眠城郊,足以让150毫米榴弹炮威胁到亚眠城外的铁路线;但由于过分拉伸,第2集团军的前线已由25公里延长至40公里。
如果说第2集团军当天的进展令人失望,那第17集团军的进攻只能用“失败”二字形容,该部只前进了1.5公里,随后不得不停止进攻。
27日下午,在又陆续投入5个师后,第18集团军于19:30时攻入了蒙迪迪埃,德军不仅切断了法军援兵通往此地的铁路,还将英国第5集团军再度分割了。玛丽.德贝尼自暴自弃地对贝当和福熙报告:“我已经没法拯救英国人了。”他说的并非丧气话,毕竟对法军而言当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第1和第3集团军还算完整的撤出了战斗,没成胡蒂尔的盘中餐。
当晚,鲁登道夫和第18集团军参谋长索伯茨威格,皇储集团军群参谋长舒伦堡通了电话,他问道:“占领蒙迪迪埃后,你部可否沿着埃夫尔山谷直向亚眠进军,夺取亚眠。”显然在当晚鲁登道夫也开始慢慢意识到亚眠这地方不可不夺,为此,27日晚德军不得不再次调整自己的进攻态势。但在晚上23时后,威廉集团军群向OHL回复说:“第18集团军无法向亚眠挺进。”索伯茨威格对军需总监解释道“蒙迪迪埃距离亚眠虽30公里,但已经身处联军的后方地带,我部已经在一星期不到的时间里前进50公里,急需修整,更不用说我们还要对付3-4个敌人集团军。”
不过即使如此,鲁登道夫还是要求胡蒂尔拿出一个军的兵力向亚眠前进,余部继续保持对前方法军的压力。
28日一早OHL发布的新命令要求:
第17集团军将发起‘火星’;第2集团军的左翼将和第18集团军的右翼(一个军)向亚眠挺进。
这是鲁登道夫真正开始关注亚眠的表现,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三心二意的努力,因为体量最大,坐拥30多个师的第18集团军大部依旧滞留在南线。
史学界认为3月27-28日是“米歇尔”行动的转折点,首因是鲁登道夫未能利用蒙迪迪埃的缺口,其次便是他拒绝叫停“米歇尔”转而发动“乔治一号”,鲁登道夫当时拒绝的原因依旧是寄望于“火星”能夺取阿拉斯。
而此时一件乌龙事件又扰乱了德军的算盘,鲁普雷希特派出6个师支援在阿拉斯陷入困境的第17集团军,但这6个师却在28日下午莫名其妙跑到了第2集团军的战区,这件事情很大程度造成了后来“火星”行动的失败。鲁普雷希特事后承认他这两天的日志都很粗略,犯了不少错,参谋长库尔也表示自己当时‘神经过度紧张’。这一事件表明OHL和下属集团军群司令部为了处理鲁登道夫不断变化的进攻计划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28日3时,鲁登道夫寄望已久的“火星”开始了,第6,17集团军的1250门大炮对阿拉斯一线的英军阵地轰炸了整整四个半小时,7:30时德军步兵冲出了战壕发起冲锋,但这场进攻的场景却堪称灾难。首先,第17集团军只投入了9个师,其中只有5个可用于进攻;其次,就连德军官方战史也指出,第6,17集团军的步兵战术几乎是1914年式的,完全没用到鲁登道夫反复强调的渗透战术;最后,德军一头撞在了英军第3集团军牢固的阵地上,到了下午14时,OHL得到沮丧的讯息“‘火星’第一次进攻失败。”
不过在三个小时后,第17集团军还是以数千人伤亡的代价在阿拉斯南线撕出了一道5英里的缺口,贝洛判断英军第3集团军在连续的战斗后也没得到充分的休整,他请求鲁普雷希特送来2-3个师的援军供他继续向南迂回以撬开阿拉斯南墙。
鲁普雷希特也认为贝洛的计划可行,但当他找到鲁登道夫商量此事时,鲁登道夫看都没看一眼便回绝了。鲁登道夫此时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亚眠上,他命第2集团军集中一切兵力(注意这是“米歇尔”以来鲁登道夫第一次强调集中力量)务必攻下亚眠,23:45时OHL再度下令:取消“火星”,第17集团军转攻为守的同时还得抽出3个师支援第2集团军;第18集团军将在得到6个师后继续进攻香槟一线。
鲁登道夫这一举动标志着德军高层关系恶化的开始,积怨已久的鲁普雷希特和库尔对鲁登道夫轻易放弃“火星”的举动大为不满,因为鲁登道夫此前为“火星”多次否决了很多合理的作战安排,而现在“火星”有望扩大战果,却又是鲁登道夫轻易抛弃了它。王储在会议上坚持必须先给英国人致命一击,他当面抨击鲁登道夫叫停火星纯粹是主观心态作祟,只要加强第17集团军再来一次进攻,阿拉斯的英军就会溃败。
鲁登道夫此时却完全被亚眠勾住了魂,他挥手将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和第17集团军的报告甩到地上,离开了会议现场。随着战况日渐偏离自己的设想,鲁登道夫变得愈发暴躁和难以交流,他开始越过鲁普雷希特直接指挥部队,王储的幕僚冯·利布上尉认为“鲁登道夫可能是被前段之间的丧子之痛影响到了心态,让他指挥军队是一种罪过,我们的所有部队因他的影响被置于不利的位置战斗,最终白费力气。”鲁普雷希特见鲁登道夫如此莽横便愤愤离开了埃文斯回到了第4集团军司令部准备后来的“乔治一号”,也就是“圣乔治”行动去了。
甩开与自己不和的鲁普雷希特后,鲁登道夫找来了“更好说话的”威廉皇储担当自己和第2,18集团军的搭线人,威廉皇储在29日凌晨六点和鲁登道夫通话建议:如果第2,18集团军没办法及时攻下亚眠,就应该从两翼前进包抄联军的侧翼。对此鲁登道夫表示同意,果不其然,第2集团军在29日当天遭遇了顽强的抵抗,该部奉命展开迂回,从侧翼击垮了英军第3集团军的防线,把自己的战线拉到了能炮击十英里外的亚眠港口附近,迫使英军高层重新安排自己的运输船改换到鲁昂输送物资。
但此时又有一个问题暴露出来,过度期望胡蒂尔能够改变战局的鲁登道夫陆续增援第18集团军,导致其下辖的部队已经超过了35个师,这支体态臃肿的大军团被迫将其第8军移交给了第7集团军,同期负责夺取亚眠的第2集团军却只有20个师不到。
协约国也在这时调兵遣将:3月28日晚些时候,美国远征军司令约翰·潘兴把数个美军师正式移交给福熙;3月29日,由法国第5和第10集团军组成的预备集团军群成立,总计12个步兵师和6个骑兵师,这批力量在不久后将投入亚眠一线;直面第18集团军的法国第1,3集团军也分别得到了5个和7个师的援军,黑格也借机将名存实亡的英第5集团军撤出改组为第4集团军防守亚眠。双方都利用这三天时间调配兵力,必要打赢这最后的较量,鲁登道夫在办公室对自己的幕僚们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将一切都交给第2集团军和第18集团军。”
3月30日清晨德军再度开始进攻,截止30日早晨,德军第2,18集团军共有22个师(总计41个师)在亚眠-蒙迪迪埃一线与英国第4集团军和法军第1,3集团军的20个师(总计39个师)交战,但德军真正用在亚眠地区的部队可能只有7-8个师,却需要对付13个协约国师。威廉试图让第2,18集团军从北方和南方继续迂回进攻,以此打垮敌人的侧翼,为此皇储要求OHL集中一切炮火支援这次行动,但OHL却突然给皇储泼了盆冷水,“由于要准备‘乔治一号’行动,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的直属炮兵部队已经北上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也会遭拆台的皇储只得命两个集团军在依靠自身炮兵支援的情况下进攻,这使得当天马特维茨和胡蒂尔的部队陷入了更为艰难的苦战,更令德军沮丧的是,大部分突击师官兵已经有3-4天没吃上热食了,却还要执行艰巨的战斗任务。当天德军最大的进展分别是第2集团军占领位于莫雷伊的埃夫尔渡口,和第18集团军短暂地切断法军第3集团军位于阿夫雷的补给线,但当德军试图扩大战果时都被法国人源源不断的援兵堵住了,马特维茨和胡蒂尔在下午双双上报承认自己已“精疲力竭,请求休整再战。”威廉最终在18时下令停止进攻。
不过即使时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德军依旧有回旋余地,威廉皇储建议:既然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的炮兵已经开始撤到北边,不如将精力放到“乔治一号”行动上去,或者就地修整,来日再战。
被亚眠吸了魂的鲁登道夫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命第18集团军将重心放到亚眠来,第2,7,17集团军将出动7个师协助其再攻亚眠,时间定在4月4日,鲁登道夫到最后也没意识到,第18集团军的战线实在过长,胡蒂尔还需要对付从蒙迪迪埃-康迪格尼-卡斯特一线的法军,他能投入到亚眠的兵力终究不会超过一个军,这意味着攻城的重任还是要交给第2集团军。
4月2日至3日,德军除了发起小规模进攻外基本致力于休整,但联军也没闲着,亚眠一线的联军兵力膨胀至27个步兵师,5个骑兵师,1344门大炮和大约700架飞机。到4月3日,法军人力甚至充裕到将英军第4集团军两个疲惫的师用三个师换下休整。4月4日早上,大雨泼洒到亚眠战场上,威廉皇储在指挥部门口对胡蒂尔说道:“我们只是为了让一场失败的攻势复活罢了,至于能活多久得看上帝的意思。”
皇储集团军群直属炮兵从5点15分起进行了75分钟的炮火准备,6时30分,第18集团军的10个师和第2集团军的4个师冒雨发起了进攻,这14个师中只有4个是新赶上来的。威廉的目的是攻到亚眠以北到南部的维莱布勒托纳-诺伊河-阿夫雷一线,这条战线看似不包括亚眠本身,但如果得手,德军将可以把自己的大炮推到离铁路枢纽仅1公里的地方,德军占领的阵地越多,他们对亚眠渡口和铁路桥的干扰就越有效。
第18集团军的左翼在上午击退了蒙迪迪埃外围的法军第1集团军,右翼则冲出阿夫雷山谷并在那建立了一个桥头堡,但在攻打靠近亚眠-诺伊一线的联军阵地时他们遭遇了顽强的抵抗,直到下午都未有进展;第2集团军当天主要负责夺取维莱布勒托纳,这一村镇坐落在俯瞰亚眠的高地上,距亚眠只有十公里,第2集团军麾下巴伐利亚第9预备师本来在17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攻上了高地半山腰,却遭到了一个英军步兵营和一个澳大利亚步兵营的反击被迫退到一个200米远的村落。威廉再次劝说鲁登道夫放弃进攻,因为第18集团军左翼的康迪格尼-卡斯特一线已经出现了十多个法军师,这些法军隶属于前文提到的法军预备集团军群,如果这些部队发起进攻势必会牵制第18集团军的主要力量,但军需总监执意要在明日一决胜负,皇储的参谋长舒伦堡也认为“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必须在明日给敌人致命一击”。
4月5日,第2集团军在第17集团军3个师的支援下继续进攻维莱布勒托纳,成果却还不如昨日,攻击开始于9点,到中午时便在英军炮火打击下失败了。在南方的第18集团军继续扩大自己在阿夫雷桥头堡的成果以此包抄亚眠南部,当任先锋的突击师一度撕开了诺伊一线并抓获了500多名英国战俘,打到了离亚眠仅20公里的地方,但在下午两点时,皇储意料中发生在第18集团军左翼的攻击开始了,康迪格尼一线遭到了6-7个满编法军师的攻击,胡蒂尔被迫将自己的预备队转移回北翼对抗数量庞大的法军。第18集团军第3军军长吕特维茨在傍晚击退法军后本打算靠在离一线较近的橡树下小睡一阵,他已经四天没合眼了,但没一会传令兵跑来宣读了一份出乎他意料的消息:统帅部已下令结束“米歇尔”行动,停止进攻。
吕特维茨站起身对周围的官兵说了一句“睡个好觉,先生们。”随后便支起了一张吊床,睡了两天两夜,随后他率部参与了失败的“大天使”行动,正和“米歇尔”行动一样。
在“米歇尔行动”实施的16天时间里,德军深入60公里,占领了1200平方英里的土地,抓获了9万名协约国军俘虏(其中7万5千名是英国人),缴获1300门大炮,英国第5集团军基本被全歼。
德军的损失:第17集团军损失81200人;第2集团军损失73800人,第18集团军损失84800人,总计23万9800人。
协约国的损失:英军损失17万7739人,法军损失77000人,共计25万4739人。
德国人的伤亡略少一些,但他们的损失在1918年剩余的时间里是无法弥补的,协约国却还有美国人。除此外德军还损失了大量用于机动的核心工具--马。据统计3月20日-4月10日间德国人损失了将近3万马匹,由于鲁登道夫要求在泥泞中保持炮兵前移和对前线部队时南时北的使唤,德军对马匹的消耗变得异常巨大,这对日后还需要依靠其行军的德国炮兵而言无疑是灾难性打击。
就战术层面而言,“米歇尔”是绝对成功的,仅在进攻的第一天德国人就占领了英法两军需要耗时140天才能从德国人手中夺取的领土,不过就德军高层的标准而言,这样的推进速度还是慢了,进攻第一天最大推进距离当天指定的标准还差4公里;3月22日,还差7公里;尽管德国人在3月22-23日取得了最大的突破,但离OHL的期望还差4公里,3月28日大批法国部队抵达后德军的突破效率更是直线下滑,而鲁登道夫的一系列决策更是直接使整个行动走向破产,哪怕是德国军队有再好的表现也回天无力,更不用说为“皇帝会战”开一个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