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要知道什么是“象”。《韩非子·解老》中说:“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按照这个理解,抽象、具象和形象这些词语中的“象”,还真的与作为动物的大象有些关系。
在抽象化的过程中,一些具体的细节,或者说是“象”,被抽离掉了。这就好比大象在死去一段时间之后只剩下骨骼,有关皮肤、肌肉、内脏等细节的信息都丢失了。因为抽象化过程抽离掉了很多具体细节,因此本来不同的事物就可以在抽象化之后被等同起来。
比如在我们得到“猫”这个抽象概念的过程中,猫的大小、公母、颜色等彼此不同的细节都被抽离掉了。这样,作为抽象概念的猫就可以指代那些经验世界中那些形形色色的猫。我们可以在抽象概念的基础上,进行更高层级的抽象化,比如我们可以从猫、狗、牛、羊等概念进一步抽象出“兽”的概念,还可以进一步从兽、鸟、鱼、虫等概念抽象出“动物”这个概念。
一个概念的抽象程度越高,被抽离掉的细节就越多(也就是剩下的内涵越小),概念可以指向的东西就越多,或者说它的外延就越大。像“东西”和“物体”之类抽象层级很高的的概念,几乎可以指经验世界中的所有对象。
在具象化的过程中,在抽象化的过程中被抽离掉的“象”又被添加了回来,但被添加回来的“象”并不一定与被抽离掉的“象”相同。这就好比人们依据大象的骨头来想象大象在活着的时候本来的模样:我们并不能保证我们想象出或推断出的具象化大象与以前真实存在的大象就一模一样。
用猫的概念去指代一只具体的猫,就是具象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猫”的概念中那些未被指定的细节,比如大小、公母和颜色,又被添加了回来。然而我们在产生“猫”这个概念的抽象化过程中,并不一定使用了这一只具体的猫:在这种情况下在具象化过程中添加回来的细节和在抽象化中被抽离的细节显然是不完全相同的。
与抽象化类似,具象化同样具有层次性。比如“动物”这个概念,可以具象化为兽、鸟、鱼、虫这些概念,也可以进一步具象化为猫、狗、牛羊这些更具体的概念,以至经验世界中具体的动物。我把最后这种情况称为“概念的实体化”:这是最彻底的具象化(当然并不是什么概念都能实体化:鉴于这是一个简要的解释,就不展开讨论了)。
还要注意的一点是,当概念并不是直接来源于抽象化时,具象化就并不是抽象化的逆过程:比如西游记的创作者用“象头”和“人身”使用抽象建构的方法得到白象精(黄牙老象)这个抽象概念就并不是通过把现实中具体的白象精进行抽象化得到的抽象概念。但这个概念并不因此就完全不能具象化:我们看到的白象精的图画和影视形象,都是对白象精这个抽象概念进行具象化得到的结果(虽然这些都不完全是白象精)。对白象精具象化的依据则是西游记中对白象精的有限描述:“身高三丈,卧蚕眉,丹凤眼,美人声,匾担牙,鼻似蛟龙”。
具象化在语言中经常被用限定词来强调和标记,比如用定冠词、指示代词等:它们经常直接把所限定的概念进行最彻底的具象化。
广义上的形象化与具象化意思差不多,狭义上的形象化则是一种修辞手法:它把本没有具体形象或具体形象太过复杂的抽象概念类比为一个有形象的事物来描述。这就好像我们在科幻小说中看到一个在四维空间中而不在其任何一个三维子空间中的“大象”时,脑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用三维空间中的“大象”去进行形象化思考一样。
在文学中,我们把生活“形象地”理解为一幅画、一首诗、一支歌等等:在这里,生活本身从理论上来说也并非不能完全具象化,但是生活本身的具象化包括一个人从出生到当下经历过的所有事件,就连这个人也不完全记得,因此这种具象化在实际上是难以实现的。况且就算能实现,这个繁琐的“具象”也不能满足文学的要求。
还有一些概念本身是无法以任何方式具象化的,比如高维空间中的几何体(比如克莱因瓶),但我们仍然可以想办法去把它“形象化”:我们可以使用二维或三维空间中的几何体去“对应”高维空间中的几何体,并以此阐明我们要强调的性质或关系。它们之间当然不能被完美“对应”,但只要这种对应有助于我们去理解那个性质或关系,那这种示意图还是有价值的。
我想对于一个简要的解释,以上讨论已经足够多了。关于抽象化和具象化的详细讨论请参见:
以及《哲学的重建》中的其他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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