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极限运动的人最怕死了。
因为一旦死了,可就真玩不成了……
很多人都会给极限运动的人,打上两个标签:不负责任的及不怕死的——
是否藐视生死?有没有考虑过家人?
会不会对户外环境造成有害影响?是不是对自然和风险毫无敬畏?
只为追求自己刺激不在意他人感受?给其他人尤其是孩子带来负面示范?
实际上仔细一想不难发现,这些对极限运动的拷问与极限运动的本质几乎没什么关联,对参加极限运动的动机也存在很严重的误解。
为什么这样说呢?拿相对大众已经普遍理解、且基本达成共同认知的赛车解释一下:
F1之类的赛车速度飞快,看起来车手脑袋还是露在车体外面的,一旦爆胎或撞车,赛车往往空中翻滚后被摔的惨不忍睹。然而多数赛车运动实际上非常安全,死亡率远远低于在城市大马路上、开着看起来更“经撞”的家用车发生事故的概率——从94年到现在,F1车手因比赛事故死亡的一共仅有3人。
因为F1之类的赛车,在比赛表象的危险之外有大量的工作在保障安全上,对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从赛道车体该怎么设计,到车手应该穿戴什么使用什么材质,再到比赛章程准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绝对要遵守顺序来……都无比详细——看比赛的人觉得紧张刺激分分钟会出事故,对参与者而言真出事了才是意外。
回到极限运动,道理也一样——没有幕后大量的训练和准备,达不到“艺高人胆大”的程度,很多极限运动根本连最基本的体验都玩不了。
比如无保护攀岩,多数人完全不具备靠手指足尖支撑自己体重的力量,更别说在悬岩峭壁上攀爬了;
比如高海拔雪山,很多人5000米就缺氧高反迈不开腿,“想死在峰顶”只是奢望;
比如滑板和冲浪,那些潇洒动作需要的核心肌群很多泡在健身房的人都未必有;
比如高空跳伞,又有多少人能鼓起勇气从上千米高空的飞机上蹦跶出去、还能不慌不乱在指定高度打开伞包?
这些都说明了,玩极限运动,能够做到那些令人咋舌的“很危险”的行为,背后都是长年累月的训练为前提的。否则即便想用这种方式自杀,一般人压根就无法到那个高度/难度……
真正的极限运动玩家,无一不是训练有素的人。
以攀岩为例,在<无保护攀岩和翼装飞行,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玩不好你就挂了!>中说到过攀岩的难度等级划分:
攀岩依照美标、法标、国际标等分了不同的难度级别。
比如美标(约塞米提难度系统)的5.11b这个级别,5是难度级数,指一定需要绳索、保护装置的攀爬;小数点后的数字0—10代表了攀岩从易到难;b是难度等级。世界上最难攀的难度达到了5.15c。
一个带装备能完成5.13级别的攀岩者,往往会挑战无保护攀岩5.11,且有一定把握。但如果选择无保护爬5.13,那危险系数就极高了。
这种难度等级一方面界定了岩面(挑战对象)的难度,另一方面也是对攀岩者(挑战者)标注的能力要求——如果你没到这个等级,想越级挑战是非常危险的事。
所以极限运动真正的玩家,都是多年认真训练、具备了相当实力的高手。身体条件、技巧经验、心理素质都达到很高水准。对他们而言,有些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极限运动,实际上未必那么难——难度是在他们可掌控范围内的。
近年视频媒体兴起,国内外都有不少所谓玩极限结果玩脱了直接丧命的人,这些人最为常见的两类:
蜘蛛侠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放在极限运动上也合适,真正的极限运动的玩家,非常清楚自身能力范围,哪些接近能力上限阈值,需要特别留心。相反这些极限达人也越不在意有多少人关注、点赞,这些也容易起到负面的心理作用。
即便最具争议的无保护攀岩(可以理解成没留任何后手,失手非死即重伤),攀岩者也会无数次有保护的去攀爬确定线路及备选路径,确定自己具备那样的能力,挑战前几日上岩清理线路(乱石、岩缝植被等),最终选择合适的天气再去挑战——每一步依然都在规划的范畴内,心理上也做了充分准备。
而近年戏称“人满为患”“是个人都能上”的珠峰,真想挑战,普通人也得花上至少3、5年让自己成为高海拔登山者才可能最终登顶。
所以首先,(真正)热爱极限运动的人,都有相应的“可以玩”的门槛,这个门槛就是对应极限运动所需的能力要求,包括生理和心理的。而能达到这一门槛的在普通人里凤毛麟角,用“行业里的精英”、“一万小时理论”描述他们也很准确——这个比例不见得比职业顶级精英运动员VS路人的比例高。
另外一点很重要的,当花费了大量时间去训练、去实现某些极限运动目标后,这些极限运动者的心态也会随着发生改观。
比如很多极限运动者身上都有环保者、素食主义的相似标签;
比如越是有经验的登山家,越是极少会说“征服”、“挑战”这样的字眼;
比如越是刺激激烈的极限运动,老鸟私下越是谦和低调;
在解释极限运动的动机这一点上,很多极限玩家认为在参与时能远离传统/常见的社会风险,取而代之的是在自然、物理层面的风险,这个过程中会让人觉得在表达一种不同的价值观,其中体现的创造力、灵性和未知性都会非常深刻的加深自我意识,来帮助了解一些认知。
这实际上反驳了一个很多人的错误观点:极限运动的吸引力,并非在于这些充满危险的举动能激发参与者肾上激素(让他们觉得很爽很愉悦),也不是充满对死亡的渴望或向往(比如类似蝙蝠侠里的小丑?),相反极限运动的魅力很多时候都是很平和、缓慢的。
另外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多数极限运动玩家都不是很出色的表达者——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比埃德蒙德·希拉里那句著名的“因为山在那里(Because the mountain was there)”,王小波在《我为什么写作》里还拿这句话解释自己的写作:
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为什么要去登山——谁都知道登山这件事既危险,又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他回答道:“因为那座山峰在那里。”我喜欢这个答案,因为里面包含着幽默感——明明是自己想要登山,偏说是山在那里使他心里痒痒。除此之外,我还喜欢这位登山家干的事,没来由地往悬崖上爬。它会导致肌肉疼痛,还要冒摔出脑子的危险,所以一般人尽量避免爬山。用热力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反熵的现象,所发趋害避利肯定反熵。
现在把登山和写作相提并论,势必要招致反对。这是因为最近十年来中国有过小说热、诗歌热、文化热,无论哪一种热都会导致大量的人投身写作,别人常把我看成此类人士中的一个,并且告诫我说,现在都是什么年月了,你还写小说(言下之意是眼下是经商热,我该下海去经商了)?但是我的情形不一样。前三种热发生时,我正在美国念书,丝毫没有受到感染。我们家的家训是不准孩子学文科,一律去学理工。因为这些缘故,立志写作在我身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熵过程。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件事,除了它是个反熵过程这一点。
即当事人无法清晰的说出动机(或者也不愿意说出)时,外界也会用更多看似符合逻辑的解释去帮助他们表达。于是很多极限运动者慢慢就被描述成“追求刺激的狂热分子”,事实上,极限运动中的“狂热”反而更容易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极限运动的真正爱好者,选择做这样一件危险性极高的事——
最后一点,很多极限运动并没有额外的安全保护。额外安全保护实际上会对心理带来一些困扰,加剧依赖和侥幸心理,而这些额外的安全保护未必能真正的保护安全(比如伞包在低于某个高度依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相反运动者因这种心理的变化更容易出现危险情况。
有些极限运动在客观条件上也无力提供安全保护。好比无保护攀岩,摄影者(多数也是攀岩者)在面对攀岩者有意外情况时,几乎很难提供帮助。
一些有趣的运动科普:
知乎机构号:运动分子 橙蓝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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