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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中有哪些精彩绝伦的食物描写?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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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想起来的是《许三观卖血记》里面,许三观用嘴巴炒菜的片段,看得人流泪,看得人心暖,看得人又笑又心酸:

这天晚上,一家人躺在床上时,许三观对儿子们说:

“我知道你们心里最想的是什么。就是吃,你们想吃米饭,想吃用油炒出来的菜,想吃鱼啊肉啊的。今天我过生日,你们都跟着享福了,连糖都吃到了,可我知道你们心里还想吃,还想吃什么。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今天我就辛苦一下,我用嘴给你们每人炒,你们就用耳朵听着吃了,你们别用嘴,用嘴连个屁都吃不到,都把耳朵竖起来,我马上就要炒菜了。想吃什么,你们自己点。一个一个来,先从三乐开始。三乐,你想吃什么?”

三乐轻声说:“我不想再喝粥了,我想吃米饭。”

“米饭有的是,”许三观说,“米饭不限制,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我问的是你想吃什么菜?”

三乐说:“我想吃肉。”

“三乐想吃肉,”许三观说,“我就给三乐做一个红烧肉。肉,有肥有瘦,红烧肉的话,最好是肥瘦各一半,而且还要带上肉皮,我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有手指那么粗,半个手掌那么大,我给三乐切三片……”

三乐说:“爹,给我切四片肉。”

“我给三乐切四片肉……”

三乐又说:“爹;给我切五片肉。”

许三观说:“你最多只能吃四片,你这么小一个人,五片肉会把你撑死的。我先把四片肉放到水里煮一会,煮熟就行,不能煮老了,煮熟后拿起来晾干,晾干以后放到油锅里一炸,再放上酱油,放上一点五香,放上一点黄酒,再放上水,就用文火慢馒地炖,炖上两个小时,水差不多炖干时,红烧肉就做成了……”

许三观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揭开锅盖,一股肉香是扑鼻而来,拿起筷子,夹一片放到嘴里一咬……”

许三观听到吞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响。“是三乐一个人在吞口水吗?我听声音这么响,一乐和二乐也在吞口水吧?许玉兰你也吞上口水了,你们听着,这道菜是专给三乐做的,只准三乐一个人吞口水,你们要是吞上口水,就是说你们在抢三乐的红烧肉吃,你们的菜在后面,先让三乐吃得心里踏实了,我再给你们做。三乐,你把耳朵竖直了……夹一片放到嘴里一咬,味道是,肥的是肥而不腻,瘦的是丝丝饱满。我为什么要用文火炖肉?就是为了让味道全部炖进去。三乐的这四片红烧肉是……三乐,你可以馒馒品尝了。接下去是二乐,二乐想吃什么?”

二乐说:“我也要红烧肉,我要吃五片。”

“好,我现在给二乐切上五片肉,肥瘦各一半,放到水里一煮,煮熟了拿出来晾干,再放到……”

二乐说:“爹,一乐和三乐在吞口水。”

“一乐,”许三观训斥道,“还没轮到你吞口水。”

然后他继续说:“二乐是五片肉,放到油锅里一炸,再放上酱油,放上五香……”

二乐说:“爹,三乐还在吞口水。”

许三观说:“三乐吞口水,吃的是他自己的肉,不是你的肉,你的肉还没有做成呢……”

许三观给二乐做完红烧肉以后,去问一乐:

“一乐想吃什么?”

一乐说:“红烧肉。”

许三观有点不高兴了,他说:

“三个小崽子都吃红烧肉,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一起给你们做了……我给一乐切了五片肉……”

一乐说:“我要六片肉。”

“我给一乐切了六片肉,肥瘦各一半……”

一乐说:“我不要瘦的,我全要肥肉。”

许三观说:“肥瘦各一半才好吃。”

一乐说:“我想吃肥肉,我想吃的肉里面要没有一点是瘦的。”

二乐和三乐这时也叫道:“我们也想吃肥肉。”

许三观给一乐做完了全肥的红烧肉以后,给许玉兰做了一条清炖鲫鱼。他在鱼肚子里面放上几片火腿,几片生姜,几片香菇,在鱼身上抹上一层盐,浇上一些黄酒,撒上一些葱花,然后炖了一个小时,从锅里取出来时是清香四溢……

许三观绘声绘色做出来的清炖鲫鱼,使屋子里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许三观就训斥儿子们:
“这是给你们妈做的鱼,不是给你们做的,你们吞什么口水?你们吃了那么多的肉,该给我睡觉了。”

最后,许三观给自己做一道菜、他做的是爆炒猪肝,他说:

“猪肝先是切成片,很小的片,然后放到一只碗里,放上一些盐,放上生粉,生粉让猪肝鲜嫩,再放上半盅黄酒,黄酒让猪肝有酒香,再放上切好的葱丝,等锅里的油一冒烟,把猪肝倒进油锅,炒一下,炒两下,三下……”

“炒四下……炒五下……炒六下。”

一乐,二乐,三乐接着许三观的话,一人跟着炒了一下,许三观立刻制止他们:

“不,只能炒三下,炒到第四下就老了,第五下就硬了,第六下那就咬不动了,三下以后赶紧把猪肝倒出来。这时候不忙吃,先给自己斟上二两黄酒,先喝一口黄酒,黄酒从喉咙里下去时热乎乎的,就像是用热毛巾洗脸一样,黄酒先把肠子洗干净了,然后再拿起一双筷子,夹一片猪肝放进嘴里……这可是神仙过的日子……”

屋子里吞口水的声音这时是又响成一片,许三观说:

“这爆炒猪肝是我的菜,一乐,二乐,三乐,还有你许玉兰,你们都在吞口水,你们都在抢我的菜吃。”

说着许三观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说:

“今天我过生日,大家都来尝尝我的爆炒猪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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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正好看到小当家的国士无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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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荐一个隐藏得比较深的写吃大手:萧红。


炉铁板烧得很热时,我便站到火炉旁烧饭,刀子,匙子弄得很响。炉火在炉腔里起着小的爆炸,饭锅腾着气,葱花炸到油里发出很香的烹调的气味,我细看葱花在油里边滚着,渐渐变黄起来。……小洋刀好像剥着梨皮一样把地豆(土豆)刮得很白,很好看,去了皮的地豆是乳黄色,柔和而有弹力,炉台上铺好一张纸,把地豆再切成薄片,饭已熟,地豆煎好。打开小窗望了望,院心几条小狗在戏耍。


这是她的散文集《商市街》里的一篇《度日》,背景是萧红与萧军在哈尔滨旅居,萧军找到了家庭教师的工作,两个人互相扶持过日子。炝锅的葱油味,做饭的人感受最深,我直到读大学自己做饭才注意到。虽然开始入厨,算是成为“主妇”了,但这时的萧红还是小孩子脾气,看什么都新鲜,一会又推窗去看狗了。


后来的《马伯乐》也写到葱花炝锅:

锅里的油冒烟了,马伯乐把葱花和调好的鸡蛋哇啦一声倒在油里。
马伯乐是青岛人,很喜欢吃大葱大蒜之类。他就总嫌这上海的葱太小。因上海全是小葱,所以他切葱花的时候,也就特别多切上一些。在油里边这很多的葱,散发着无比的香气。
蛋炒饭这东西实在好吃,不单是吃起来是可口的香,就是一闻也就值得了。所以马伯乐吃起蛋炒饭来是永久没有厌的,他永久吃不厌的,而且越吃越能吃。若不是逃难的时候,他想他每顿应该吃五个蛋炒饭。


“哇啦”一声实在是很生动。炒蛋的油锅声和炒青菜是不一样的。


更饿的时候,也是有过的。甚至萧军都会把爱人的面包吃掉。

回来时,面包差不多只剩硬壳在那里。他紧忙说:
“我吃得真快,怎么吃得这样快?真自私,男人真自私。”只端起牙缸来喝水,他再不吃了!我再叫他吃他也不吃。只说:
“饱了,饱了!吃去你的一半还不够吗?男人不好,只顾自己。你的病刚好,一定要吃饱的。”
他给我讲他怎样要开一个“学社”,教武术,还教什么什么……这时候,他的手已凑到面包壳上去,并且另一只手也来了!扭了一块下去,已经送到嘴里,已经咽下他也没有发觉;第二次又来扭,可是说了:
“我不应该再吃,我已经吃饱。”
《商市街 提篮者》


萧红写饥饿很厉害,这和她挨饿的经历当然有关。而且她似乎有一种天赋,通过外围的语言和行为,对肚子里的感觉不发一词,就能让读者感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我第一次看《商市街》的时候,被逼得凌晨起来炒鸡蛋,太折腾人了。


后来萧红和萧军移居上海,和鲁迅成了很好的朋友,先生对她来说,就像慈爱的父亲一样。虽然不致挨饿了,但她还是特别详细地写出先生家里吃的东西。


来了客人,许先生没有不下厨房的,菜食很丰富,鱼,肉……都是用大碗装着,起码四五碗,多则七八碗。可是平常就只三碗菜:一碗素炒豌豆苗,一碗笋炒咸菜,再一碗黄花鱼。
这菜简单到极点。
《回忆鲁迅先生》


这篇文章里还有很多吃的细节:比如鲁迅夜里吃点心,待客人的风干荸荠,安静的厨房里的切笋声音,还是小孩子的周海婴拿做饺子的面来玩,许广平仔细挑了最好的菜最好的肉端给病重的先生吃。被饥饿折磨过的人,对食物有特别的情结。张贤亮在《绿化树》里写过,挨过饿的男主角看到别人家的锅,总想掀开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自己羞得无地自容。还有杰克·伦敦写的遇难者,被大船救起之后,到处跟水手讨压缩饼干,藏在床底下。


“一百枚还多着,我们该去喝碗豆腐脑来!”
他们就到不远的那个布棚下,蹲在担子旁吃着冒气的食品。是平儿先吃,爹爹的那碗才正在上面倒醋。平儿对于这食品是怎么新鲜呀!一碗豆腐脑是怎样舒畅着平儿的小肠子呀!他的眼睛圆圆地把一碗豆腐脑吞食完了!
那个叫卖人说:“孩子再来一碗吧!”
爹爹惊奇着:“吃完了?”
那个叫卖人把勺子放下锅去说:“再来一碗算半碗的钱吧!”
平儿的眼睛溜着爹爹把碗给过去。他喝豆腐脑作出大大的抽响来。赵三却不那样,他把眼光放在鸡笼的地方,慢慢吃,慢慢吃终于也吃完了!他说:
“平儿,你吃不下吧?倒给我碗点。”
平儿倒给爹爹很少很少。给过钱爹爹去看守鸡笼。平儿仍在那里,孩子贪恋着一点点最末的汤水,头仰向天,把碗扣在脸上一般。  


这是萧红22岁时写的《生死场》,文字之中那种强烈的疼痛,让人不禁开始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倒给爹爹很少很少”这个细节和萧军吃面包有相似之处,但少了讽刺,更多的是辛酸。  


还有一个不太被人注意的短篇,我很喜欢的,叫做《山下》。


麦粑是用整个的麦子连皮也不去磨成粉,用水搅一搅,就放在开水的锅里来煮,不用胡椒,花椒,也不用葱,也不用姜,不用猪油或菜油,连盐也不用。
林姑娘端起碗来吃了一口,吃到一种甜丝丝的香味。母亲说:
“你吃饱吧,盆里还有呢!”


虽然这么贫穷,但萧红写起来很轻松,吃麦粑的林姑娘还是一派天真的样子。后来林姑娘和母亲替一个战时逃难的城里人干活。人家把剩饭让给她吃。


但这都是十天以前的事了,现在林姑娘晚饭和中饭,都吃的是白米饭,肉丝炒杂菜,鸡丝豌豆汤,虽然还有几样不认识的,但那滋味是特别香。已经有好几天了,那跌脚的母亲也没有在灶口烧一根柴火了,自己什么也没浪费过,完全是现成的。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林姑娘和母亲不但没有吃过这样的饭,就连见也不常见过。不但林姑娘和母亲是这样,就连邻居们也没看见过这样经常吃着的繁华的饭。所以都非常惊奇。        


这种比过去不知好了多少倍的饮食,反而给林姑娘和母亲带来了苦痛,因为母亲想多要点钱给林姑娘做衣服,城里人辞退了林姑娘,两人从天上一下掉到地上,那种剧痛在林姑娘心上留下了永久的创痕。 


萧红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虽然没落了,也不至于挨饿。但她在描写童年的小说《呼兰河传》里,对于家乡的贫困,还是很敏感。《呼兰河传》里写到她爷爷把掉井淹死的鸭子烧了,撕给她吃,她高兴得不得了。其他人的生活就更贫寒了。有人摘长在房顶上的蘑菇下菜,有人为了自家孩子踩死一个小鸡大发雷霆。甚至一块豆腐都是难得的飨宴:

晚饭时节,吃了小葱蘸大酱就已经很可口了,若外加上一块豆腐,那真是锦上添花,一定要多浪费两碗包米大云豆粥的。一吃就吃多了,那是很自然的,豆腐加上点辣椒油,再拌上点大酱,那是多么可口的东西;用筷子触了一点点豆腐,就能够吃下去半碗饭,再到豆腐上去触了一下,一碗饭就完了。因为豆腐而多吃两碗饭,并不算吃得多,没有吃过的人,不能够晓得其中的滋味的。
……
关于豆腐这美妙的一盘菜的爱好,竟还有甚于此的,竟有想要倾家荡产的。传说上,有这样的一个家长,他下了决心,他说:
“不过了,买一块豆腐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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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龙(1935—2009.11.06)四川成都人。黄继光战友,上甘岭英雄卫生员。

出自其回忆文章《在哥伦比亚营部吃罐头》

1952年10月29日夜晚零点,我军上甘岭战役大反攻开始了。万炮齐鸣,整个天际一片通红,嘹亮的冲锋号及满山遍野的喊杀声响彻夜空。

我们也急切地从坑道内向外冲杀出去。我和机枪班长从5号阵地冲到4号阵地,突然发现一个黑洞,原来是敌人的碉堡。
“班长,有手榴弹没有?”

“没有。”班长回答我说。

于是,我用冲锋枪向洞内打了一个长点射后冲了进去,用缴获美军的弯把手电筒一照,发现碉堡里有两筒已经打开的罐头,一筒是鱼肉,一筒是红烧肉,还有一盒冒着热气的大米饭,上面插着勺子。
左边行军床上放着鸭绒睡袋、毛毯、气囊枕头,墙上挂着军用地图、文件包和左轮手枪,床边的小桌上放着电话机。
看到左轮手枪,我担心敌人藏在床下,用枪口对着床下,拿手电筒照了照,没有敌人。

在坑道里已经14天没吃过一次米饭了,这时我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伸手抓起罐头就想吃。

“卫生员,不能吃,可能敌人下了毒!”班长提醒我。

我想敌人仓皇逃跑,文件没拿,手枪没拿,准备好的饭没吃,哪还顾得上投毒呢?

我没管那么多就吃了起来。班长看我没事,也上来分享敌人为我们准备的“洋”晚餐。

我边吃边想,前几天我们饿着肚子守坑道,这回该敌人饿着肚子逃命了。
吃完了“洋”晚餐,我和班长浑身是劲,便从4号阵地向3号阵地运动,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和哇哇的外国话,我和班长用刚才缴获的手榴弹,一阵猛砸,手榴弹在敌群中开了花。

后来我们发现炸死的都是哥伦比亚士兵。战后,我们得知吃“洋”晚餐的那个碉堡是哥伦比亚营的营部。

吃了“洋”晚餐,回敬敌人的是手榴弹,这就是我们送给美国的帮凶——哥伦比亚营的最好礼物。

饱餐一顿,甩手榴弹都有劲了。好安逸嘛。

(还好当时班长没有手榴弹,要是往里扔两枚手榴弹进去,估计这一桌美食就炸翻了)

尹玉龙在上甘岭战役期间,先后打死打伤敌人38人,抢救伤员82人。

(回头拍个《血战上甘岭》,用抢救82人的英雄卫生员尹老回应一下“钢锯岭”。中国的卫生员,正义战争除了救死扶伤,还会消灭敌人,绝不会不碰枪的)

最后,他所在连队140多人绝大部分壮烈牺牲,他是7名幸存者之一。

那一代人的事迹,好比闯进阎王殿大打出手,然后冲门口蹲着抱手哭的阎王爷说:“喂!再给我拿点炒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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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写来旺媳妇蕙莲烧得好猪头,只用一根柴禾,烧的稀烂。

仅仅这一个菜名就叫我梦萦多年,想象起来就必定是极致美味。皮酥肉嫩,焦香入味,全来自一根柴火。传奇,高超,神秘。

我想精彩绝伦的食物描写,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食物描写得极好,如在眼前,如在碗里,叫读者垂涎欲滴;一种是在文中写此食物,对人物塑造情节推动等等大有推力。前者的极端是袁枚的《随园食单》,十二万分的热情专写美食;后者可以至简,成为孔乙己的茴香豆。也有两者兼得的,少。

《红楼梦》里最香的不是元妃省亲的大排筵席,是宝玉和芳官们吃的一次简餐:

小燕接着揭开,里面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重点不是物件难得,要的是一个“烫”,才是成色十足的人间烟火,是富家子弟的口腹之快。味道近在唇齿间,不是隔着玻璃眼巴巴想出来的报菜名。香气隔着屏幕透过来,把前面列举的大鱼大肉都赋予了亲切感,读者叫一声“叨扰了”,拿起筷子就要吃。


同理的还有宝玉病愈后第一次开荤:

晴雯麝月揭开看时,还是只四样小菜。晴雯笑道:“已经好了,还不给两样清淡菜吃.这稀饭咸菜闹到多早晚?"一面摆好,一面又看那盒中,却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忙端了放在宝玉跟前.宝玉便就桌上喝了一口,说:“好烫!"

我并不爱吃笋,但是在作者引导下本能地代入了饥饿感,觉得这汤一定好喝得不得了。


凤姐儿大名鼎鼎的茄鲞,写来炫富意义是大于美食意义的。千锤百炼出来的鸡伴茄是什么味道,雪芹恐怕自己也不甚介意。要的就是借凤姐之口,说出贾府在生活品质上的极致追求。——为什么要挑这个时机写?因为习以为常,顿顿如此,所以不能让公子小姐轻易称赞食物好吃。让一个第三方刘姥姥去做一次大众点评,才能掀起来冰山一角。姑娘们不在乎自己用的是钻石精华,因为她们简直想象不出来不用钻石精华该用什么。湘云不识当票,探春不知香料值钱,将心比心,你我也不会拿自来水拍着脸,问旁边人:“看我阔么?”


《儒林外史》,马二先生一路吃着琐碎的吃食,游西湖去。耐心地把一堆一堆儿的便宜糕点写去,二流的芝麻糖,三流的煮栗子,就像他这个人,繁琐,没什么滋味。这一段文笔也是刻意地用流水账的写法——更突出他的没意思。滚烫的海参和蹄子从身边端了过去,马二先生咽了口口水,对着御书扬尘舞蹈拜了起来。


《老残游记》,有滋味的老残,畅游济南府吃的是什么?学台送来一碗碗的燕窝鱼翅,客栈掌柜的看得呆了,老残却“很不愿意吃它,烦得很”;冬雪饥寒中受邀去吃罕见的“松花鸡”,老残淡淡而已。倒是和友人吃得一餐好饭:

黄人瑞道:"补翁还没有用过晚饭罢?我那里虽然有人送了个一品锅,几个碟子,恐怕不中吃,倒是早起我叫厨子用口蘑漱了一只肥鸡,大约还可以下饭,请你到我屋子里去吃饭罢。古人云:'最难风雨故人来,'这冻河的无聊,比风雨更难受,好友相逢,这就不寂寞了。老残道:"甚好,甚好,既有嘉肴,你不请我,也是要来吃的。"


人瑞用筷子在一品锅里捞了半天,看没有一样好吃的,便说道:"这一品锅里的物件,都有徽号,您知道不知道?"老残说:"不知道。"他便用筷子指着说道、"这叫'怒发冲冠'的鱼翅;这叫'百折不回'的海参;这叫'年高有德'的鸡;这叫'酒色过度'的鸭子;这叫'恃强拒捕'的肘子;这叫'臣心如水'的汤。"说着,彼此大笑了一会。

《儒林外史》写“名士”,下笔毒,乱象丛生群魔乱舞,争名逐利,无非是穿着衣服还是不穿着衣服的区别。真名士,倒是一顿饭就试得出来。


食物不在写得精细,贵在合式,合需要。

《水浒传》,一贯是大块牛肉,大碗村酒,人手一份,不做特别加工,不提调料。肉不管不顾切了来,只要熟了就是好的。这做的是好汉粗糙的背景,就是合式。难得出现个宋江的三分加辣点红鲤鱼汤,鲁智深的蒜泥蘸狗肉,滋味已经写在菜名里。众好汉聚餐一顿,再另外去写色香味一定显得小气——还去品不成?


《社戏》的一碗罗汉豆。因为是风清月朗,在渗透着清凉的水面上驾着航船鼓足了帆,小伙伴们坦荡地偷着来吃的,所以连滋味都不用写就很美。风土,乡野,甚至有几分豪侠之气。


还是豆子。

《人间失格》全文如同梦魇,看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然而最心痛的时候还是仲夏夜,在闷热的楼顶,叶藏和刚刚被奸污的妻子一起吃一盘水煮蚕豆。(本身就是吃起来很容易觉得骨鲠在喉的食物)

看着觉得叶藏头顶的星空都要沉下来,淹没这荒诞绝望的一切。也替主人公觉得,这世界活不得了。


《骆驼祥子》,虎妞新嫁给祥子。彼时祥子好像被命运的风托着走,云里雾里蒙着眼睛,不知是好是坏。在外面彷徨了一圈,回家推开门——“馏的馒头,熬白菜加肉丸子,一碟虎皮冻,一碟酱萝卜。别的都已摆好,只有白菜还在火上煨着,发出些极美的香味。”即使是云里雾里,也身不由己地觉得出虎妞的精明能干,一点温情。

祥子的脚略微落了地。



《棋王》。初遇王一生,在火车上两个饥饿的年轻人谈吃,说到《热爱生命》杰克伦敦,说到《邦斯舅舅》这个老饕,都是纸上谈兵。盒饭吃完后王一生和一粒米饭做的艰苦斗争,看得人眼泛泪花,简直是奉为至宝的描写。而后王一生来看望“我”,众人吃饭的这一段,也是百看不厌:

有人把脸盆洗干净,到伙房打了四五斤饭和一小盆清水茄子,捎回来一棵葱和两瓣野蒜、一小块姜,我说还缺盐,就又有人跑去拿来一块,捣碎在纸上放着。

脚卵远远地来了,手里抓着一个黑木盒子。我问:脚卵,可有酱油膏?脚卵迟疑了一下,返身回去。我又大叫:有醋精拿点儿来!

蛇肉到了时间,端进屋里,掀开锅,一大团蒸气冒出来,大家并不缩头,慢慢看清了,都叫一声好。两大条蛇肉亮晶晶地盘在碗里,粉粉地冒蒸气。我嗖的一下将碗端出来,吹吹手指,说:开始准备胃液吧!王一生也挤过来看,问:整着怎么吃?我说:蛇肉碰不得铁,碰铁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撕着蘸料吃。我又将切好的茄块儿放进锅里蒸。

脚卵来了,用纸包了一小块儿酱油膏,又用一张小纸包了几颗白色的小粒儿,我问是什么,脚卵说:这是草酸,去污用的,不过可以代替醋。我没有醋精,酱油膏也没有了,就这一点点。我说:凑合了。脚卵把盒子放在床上,打开,原来是一副棋,乌木做的棋子,暗暗的发亮。字用刀刻出来,笔划很细,却是篆字,用金丝银丝嵌了,古色古香。棋盘是一幅绢,中间亦是篆字:楚河汉界。大家凑过去看,脚卵就很得意,说:这是古董,明朝的,很值钱。我来的时候,我父亲给我的。以前和你们下棋,用不到这么好的棋。今天王一生来嘛,我们好好下。王一生大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棋具,很小心地摸,又紧一紧手脸。

我将酱油膏和草酸冲好水,把葱末、姜末和蒜末投进去,叫声:吃起来!大家就乒乒乓乓地盛饭,伸筷撕那蛇肉蘸料,刚入嘴嚼,纷纷嚷鲜。

我问王一生是不是有些像蟹肉,王一生一边儿嚼着,一边儿说:我没吃过螃蟹,不知道。脚卵伸过头去问:你没有吃过螃蟹?怎么会呢?王一生也不答话,只顾吃。脚卵就放下碗筷,说:年年中秋节,我父亲就约一些名人到家里来,吃螃蟹,下棋,品酒,作诗。都是些很高雅的人,诗做得很好的,还要互相写在扇子上。这些扇子过多少年也是很值钱的。大家并不理会他,只顾吃。脚卵眼看蛇肉渐少,也急忙捏起筷子来,不再说什么。

不一刻,蛇肉吃完,只剩两副蛇骨在碗里。我又把蒸熟的茄块儿端上来,放小许蒜和盐拌了。再将锅里热水倒掉,续上新水,把蛇骨放进去熬汤。大家喘一口气,接着伸筷,不一刻,茄子也吃净。我便把汤端上来,蛇骨已经煮散,在锅底刷拉刷拉地响这里屋外常有一二处小丛的野茴香,我就拔来几棵,揪在汤里,立刻屋里异香扑鼻。大家这时饭已吃净,纷纷舀了汤在碗里,热热的小口呷,不似刚才紧张,话也多起来了。

没法划重点加粗,整段都写得太好。我最怕蛇,可是居然对着一锅汤心生向往。一把子野茴香捺到热汤里,香气冲天而起,知青的狂野和酸楚也尽收眼底。食物描写过程中交代了物质条件,刻画了人物性格,还顺带着埋了几个伏笔。用笔经济,涓滴不浪费,无论氛围营造还是细节描写无不尽善尽美。我爱棋王,推荐多少次都不够,这是一个完美的小说。



《一地鸡毛》。小林和妻子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吵了不少架,鸡毛蒜皮满天飞。最后言归于好还是一碗炒肝:还是汤,还是香菜,还是热气。所以这三样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自带画面感加成。



《繁花》,文风也细密如繁花。“资产阶级老饕”大伯来访,整个人是个枯窘,谈起吃来还是不死心:

小阿姨说,看来,我加一只炖蛋,还是不够的,让我再找。大伯说,随便的。小阿姨说,下次来吃饭,阿哥帮帮忙,先打一只传呼电话好吧,让阿妹预 先,也有个准备。大伯有点尴尬。阿宝说,广播里讲,西哈努克又到北京了。大伯伯看看周围, 轻声说,听到新闻了,这个大老倌,世界第一享福人,讲起来亡国之君,逃到中国,会吃会用, 耳朵像菩萨,手拿一双象牙筷,吃到东来吃到西,吃啥也不凭票,点名高级西餐,一般是西冷 牛排,香煎小羊肉,奶油葡国鸡,煽洋葱汤,煽蜗牛,中餐名堂,就更多了,雅一点,比如“金粉 滑金条”,小毛说,啥。大伯咽一口馋唾说,就是虾籽蹄筋,炖到豆腐一样,比如“西湖莼菜羹”, 人世第一羹,玉皇大帝最喜欢,真叫是滑,鲜,比如“金银蹄”,火腿蹄炖鲜蹄,“荷叶粉蒸肉”,上 好五花肉,凭户口肉票,根本买不到,切块加料腌透,浑身滚满炒得喷香糯米粉,荷叶裹紧,上 笼蒸透,“扁口八宝”,扁口就是鸭子,肚皮里八宝,十八宝,样样名堂,全部到位。

截段落实在不过瘾,不妨去看全文。我是不能空肚子看这一章的。



《冬天》,朱自清写豆腐。这么喜欢用比喻的作家,写食物也删繁就简。

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是一“小洋锅”(铝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 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锅在“洋炉子” (煤油不打气炉)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 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洋炉子”太高了,父 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 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我们有时也自己动手,但炉子实在太高了,总还是坐享其成的多。这 并不是吃饭,只是玩儿。父亲说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 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所以热气多么重要。



汪曾祺写吃,没有好与不好,全都是好。他文笔轻盈风趣,自己也好美食,好好地写昆明的雨,一半的篇幅在写美味的各种菌子。看到后来连他没写食物的地方都隐隐觉得他在写人家的饭桌。大名鼎鼎的《端午的鸭蛋》《黄油烙饼》不用再多说了,就算一个炒米都写得让人向往:

  炒米这东西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吃。家常预备,不过取其方便。用开水一泡,马上就可以吃。在没有什么东西好吃的时候,泡一碗,可代早晚茶。来了平常的客人,泡一碗,也算是点心。郑板桥说“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也是说其省事,比下一碗挂面还要简单。炒米是吃不饱人的。一大碗,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我们那里吃泡炒米,一般是抓上一把白糖,如板桥所说“佐以酱姜一小碟”,也有,少。我现在岁数大了,如有人请我吃泡炒米,我倒宁愿来一小碟酱生姜,——最好滴几滴香油,那倒是还有点意思的。另外还有一种吃法,用猪油煎两个嫩荷包蛋——我们那里叫做“蛋瘪子”,抓一把炒米和在一起吃。这种食品是只有“惯宝宝”才能吃得到的。谁家要是老给孩子吃这种东西,街坊就会有议论的。

高中时候食堂饭菜寡淡,全靠手机里一本汪曾祺全集下饭。我后来总想为什么他写食物总是这么好,最后拾掇出一个结论是:不拿架子,不炫技,简明扼要。写食物不宜繁重富丽,照王国维的理论就是“不隔”,要见字知味。不信看张爱玲,写一片抹布都比我们华丽,可是她写食物也不絮叨。



雷抒雁的《麦天》,迷之魔力。每次吃到好吃的面都一定想到这篇来:

男人虽然不再耍镰费胳膊,毕竟还是五黄六月,头顶一团火球,身上汗珠子擦了又出。早晨起个大早,白天累一天,晚上一碰枕头跌进梦乡,摇不醒叫不应。麦天的日子,累人的日子。心疼丈夫,这些天,妻子得把饭食做可口。先是锅盔、面,只两顿,男人说:吃不进去,有些汤水便好。女人另想法子,买些精肉,配上黄花木耳菠菜豆腐,做成酸酸辣辣的臊子;然后,使出看家的本领,把面和硬揉匀擀薄切细,如同俗语说的:“薄如纸细如线,下到锅里莲花转”。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端给男人,看着他三口五口一碗,吸得滋滋溜溜响,女人心里别提多舒坦。改目,又变了花样,割一把鲜鲜嫩嫩的水芹菜,在瓷盆里泡成酸菜酸汤。再将那芹菜切碎,配了油、葱花在锅里一炒,酸汤一并倒进去,烧滚放凉,细白的面条浇上这酸菜汤,叫浆水面,热天吃了,落汗下火。男人吃完一老碗又一老碗,嘴里吱咂有声,身上却硬是不出汗,你说怪不!
  新麦入囤,满屋子都是麦香、馒头香、锅盔香。忙了一季子的男人,长剌剌躺在炕上,望着麦囤,嘴里哼着秦腔。想啥?啥都不想,忙活了一年身子脑子都该歇歇了。偶一抬头,望见窗外,黑云腾朦,淅淅沥沥落下雨点来,睡意便水一般弥漫上来。

食物不在大简大繁,贵在有心。在南京念书时冬天常去夫子庙秦淮河,不为看风景,单纯是为了一支糖葫芦。个头均匀饱满,用砂糖熬出来的糖衣,无色,显出来山楂本身健康的淡红色。两瓣山楂之间夹一小小年糕,软糯清甜。日料里吃寿司用姜片清味,年糕也是一样,洗净酸甜滋味归零一切,下一口还是酸甜浓烈。可惜后来那家店搬走,真是天妒英葫芦。



食物和情景人相合,就多了象征意义,锦上添花。


《金锁记》,高潮的一场戏是季泽来拜访七巧,明里暗里套话谋她的钱。她耐心地替他择去糕点上的红绿丝——浮躁、繁琐的步骤。七巧替他择着,耳朵里听着,憎恶一点一点浮上来,和久别重逢的快乐混合在一起。

贾平凹《腊月·正月》,吃的是粘牙的酥糖。哈哈,正是死要面子老学究的有话难说。

铁凝《大浴女》,唐菲在病床上心心念念还想吃三分钱一个的卤兔头。这是她初次出场时候吃的零食。卤兔头,代表了一切纯洁和美好的回忆,可是好吃,又不耐吃;便宜,偏偏难寻。

唐菲小时候即美,骄傲叛逆,脆弱又胆子大。此后一生如风飘絮,病重,颠沛流离,最后这一笔瞬间将人拉回往事,心酸不已。


高超的文学作品写生活,一定不会放过吃。吃是人间至味,描摹一个人或者一个环境,写食物是最经济的做法。衣服可以省着多穿两天,吃是瞒不了人的,食物的亲切感也是写衣服和住房比不了的。珠灰绛红鹦哥绿,真丝雪纺亚麻布。纵然是“复道行空,不霁何虹”这样简约传神的名句,要读者跟着去想,去构造,就隔了一层。唯有吃是张嘴就来的,说到四喜丸子、酿白菜,那就是四喜丸子酿白菜,香味立刻就在舌尖。

《平凡的世界》从丙菜写起。这样的鸿篇巨制大幕拉开时要越从容越好。大钢锅里贫乏地熬着,蔫蔫的萝卜,雨水从屋檐上滴下来,直溅到盆里去——姗姗来迟的主人公还没有出场,饭菜就是他的代言。贫穷也分等级,他站在丙的丙边。

《长恨歌》,故事长,前半部胆子很大地在天上飞,就是不急着进行故事,是幕布。后面开始了,也是一幕幕的镜头,电影感十足,浮生若梦。我看得常常走神,合起书最后印象最深的倒是一个简单的镜头:

所以,他就故意地突然撞来,制造一个措手不及。那样的场景里,总有着一些意外之笔,也是神来之笔、有一回他是在午饭时来的,王琦瑶一个人吃泡饭,一碟海瓜子下饭,碗边已聚起一小难海瓜子的壳。这情形有一股感人的意味,是因陋就简,什么都不浪费的生计,细水长流的。

一碟海瓜子,清淡贫苦,却还是不失优雅。

——贫苦的食物多了去了,为什么是吃这个?酱萝卜可不可以?

食物和人物融为一体,息息相关。这种亲密可能甚至比直接写人物的衣着还要亲密。食物就是人间烟火,让人物带上烟火气,也要细心留神是哪一种。否则人物的气质可以轻易地被干扰和破坏。

《红楼梦》里,写繁华富丽景象:热闹泼辣的凤姐,家里烧稀嫩的野鸡,可以。讲究生活品质的贾母,吃贵重的蒸羊羔,可以。富贵亲和的宝玉,和丫鬟喝一碗精雕细琢的荷叶鸡汤,也可以。

但是林黛玉几乎不明写吃什么东西,好么,螃蟹也必须是吃了一点子夹子肉就下来了,绝不给你想象张牙舞爪的样子。宝钗也是一样,燕窝,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清雅高贵。不独钗黛,十二钗决定烤个肉,也必须是鹿肉,还得造出一场飞棉扯絮的大雪,琉璃世界开出白雪红梅来,专为中和这场荤腥大嚼。鹿高级难得,还有点自在脱的浪漫气息,当然要这样活泼优雅的兽才配得上他的大观园。不过那时候当然是没有浪漫这个词的,那时候叫风流,是真名士自风流。

所以看续书写到紫鹃详细地咨询黛玉紫菜虾皮汤怎么炖,问她配着南边来的五香大头菜好不好,瞬间就觉得出突兀。

《穆斯林的葬礼》,老姑妈的饺子看得人欲罢不能:

老姑妈在厨房里又开始了士气高昂的孤军奋战。新月还没到家,她就买好了瘦牛肉,剔去筋头马脑儿,用快刀剁得细细的,撒上葱末儿、姜末儿,拌好馅儿,搁在那儿“醒”着。这会儿,又忙着揉面,揪剂儿,擀皮儿。一手捏着面剂儿,一手搓擀面杖,那面剂儿就风车似的转,眨眼间案板上就摆满了银元似的一片。就又一手托皮儿,一手填馅儿,十指一捏,就是一只菱角似的饺子。她要让新月饱饱地吃一顿薄皮儿大馅儿的净肉饺子,把住校的亏空都补回来。佐餐的小菜是拍黄瓜,拌着蒜泥,虽然简单,却爽口、提味,况且在这隆冬季节,“四季青”温室里的黄瓜,价儿也是可以的了,一般人家儿谁舍得买?不就是为新月嘛!饺子码满了案板,锅里的水也已沸腾了。姑妈撩起围裙擦擦手,走到垂华门前,朝着里边问:“饺子煮不煮哇?”

描写功力很强的作品,可是看完的第一感觉就是过誉了。我喜欢的是韩太太,喜欢她更显真实的市井的精明和残忍。有点儿讽刺,作者因为不喜欢韩太太反而写起来最得心应手,不必为难。老姑妈薄皮大馅的牛肉饺子,和我们纸一样单薄纯洁、先天性心脏病、喜欢梁祝和拜伦的女主角,格格不入。作者过于爱惜自己的主角是不行的,必须抽离。那样温情体贴的宝玉,窝心脚也派他来踢。

我想,吃什么,从菜名开始就得有讲究。每个字都带有它自己的感情色彩和联想背景,这是整个汉语的文化背景赋予它的日积月累的色彩,从楚辞汉赋到街边广告,它的每一次出现都赋予一点。哪怕这个字仅仅是在名字里“滑过去”,可能都会为这个段落添一点不一样的“势”。角色嚼个口香糖,可能选择薄荷味还是草莓味都可以略考量一下——可以让这个“势”为你服务,和你想表达的东西吻合起来。

归根结底,一切描写,终究是为了“相宜”二字。所以优秀的作品并不需要描写得显山露水,却已经让作者的意愿笼罩了读者。最失败的食物描写不一定是平淡无味,反而是作者自己写得花团锦簇满汉全席,连南瓜盅的纹路都比喻到了,而读者却想着:跳过...跳过...废话...男主到底吃完了去哪儿干架?




附录:所有引用的片段会陆续将原文整理入此链接,供大家下饭用。

(链接还没放)

凭记忆瞎写了一点,多不牢靠,谢谢邀请。

禁止微博营销号转载。


user avatar   dd26-94 网友的相关建议: 
      

建议不要探讨该事件,

说错了会____,

说对了会____。


user avatar   huang-tong-39 网友的相关建议: 
      

我刚做完癌症手术治疗,就遇到三个严重问题:


在山东省立医院做宫颈检查,检查完医生啥结果也不说,过了几天来取了tct报告,显示正常就回家了。

一个月后阴道流血来找医生,医生才告诉我还有一张活检结果没取,取了后发现是特殊类型,恶性程度最高的癌,生存率低。

我才发现当初门诊医生就知道有菜花状肿瘤,却没告诉我。医院既然发现特殊类型癌一个月了,竟然不通知病人!这种癌一个月就有可能从早期变成晚期,而且取报告的病理科小姑娘态度非常敷衍,你多问一句都不想搭理你。

如果当初门诊医生告诉我可能是癌,如果病理出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可能会提前一个月做手术,生存率不至于这么低!脉管已经有了癌栓,浸润超过2/3


我在山东省立医院做的手术,病理的免疫组化p53结果竟然是错误的!已经过其他医院多个病理科主任确认。这么大的医院,免疫组化都能搞错,真是不敢想,到底是不是关系户在里面混啊? 这是我的p53照片,正确的结果应该是野生型

另外,我的病理拿到山东省肿瘤做会诊,也没有看出来p53有问题,呵呵。


我到山东省肿瘤医院找一位妇科主治医生做放化疗,我很谨慎的不敢多问他问题,生怕烦到他,即使这样他也不怎么搭理你。

中间因为报销的原因要去另外一个城市打免疫再回来继续治疗,已经提前跟他说好了,但是回来后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资料也不给你(我的一些资料他还拿着,比如基因检测报告等)。

这医生脾气真够大的,连我的p53错误都没看出来,去另外一个医院人家一眼就怀疑有问题(基因检测tp53无突变)。

既然医生不接我了,我只能到妇科其他医生继续放化疗,可是人家一看是冯医生的病人都不接我(说怕影响不好),让我只能回去找他,被迫无奈,我只能转院放疗。

得了癌症,才知道现在的医院有这么多问题。如果当初门诊医生就告诉我有菜花状肿物,可能是癌,我可能提前一个月手术不至于这么重。


加了病友群,发现不少病友的病理报告分期不对。比如有淋巴结转移的宫颈癌应该是三期,但上面却写一期,病理科不应该是很严谨的工作吗?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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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政党长期治理的喀拉拉邦在印度处于人类发展指数的前茅,这就是共产主义对印度的影响。

印度及印占藏南、印占克什米尔的人类发展指数


另外,南亚人是非常非常喜欢取经名的。这也是一个地域特色了。


user avatar   chen-shi-liu-83 网友的相关建议: 
      

个人理解:显卡产生了200幅画面(200FPS),而你显示器只有120HZ刷新率,所以并不是所有画面都会显示出来,是有跳过的,但整体上你看到了更多的内容,所以这也是流畅度的提升
比如说30FPS的游戏明显没有60FPS流畅
但如果是显卡能做到200FPS,144HZ显示器会比240HZ显示器感受更差一些,是因为240能完整呈现每一帧画面,而144是跳跃式的


user avatar   zhe-tan-ji 网友的相关建议: 
      

先说原因,如果拍了,绝对砸锅。

再说分析,终极笔记能够成功的第一条基本原因,是因为内容够,为什么够,因为一口气买了四本书,而四本拍三十六集,也只是勉强够内容,只能加了黑花线,吴邪破幻境,走霍老太太密室之类的剧情,

最后一本拍一部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拼命注水 ,目前为止所有盗墓剧,毁都毁灭在注水上。

李易峰那一部其实剧情只要六集就完事,为了注水把新月饭店给提前了,弄了一大堆古代故事,西沙那部海上风景何其美妙,接下来的秦岭就乱了套,重启玩命注水给吴邪白昊天暧昧,

因为盗墓这个IP,剧情就这么点,一个大电影还差不多,拍多集电视力有未逮。

然后,说一下最后一部的问题,吴邪大部分时间是在扮演吴三省,所以观众看到的是一个老头子,这是对主角演员毁灭性的问题,盗笔最后是烂尾,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什么逻辑都没理顺,什么谜团都没填,原著还和政治因素有关没办法拍,张起灵一直等着人救,连风景都不行,至少终极笔记还有西南风光,有巴乃湖景,最后一部指望长白送别拖五集吗?

可以说全无亮点,全是烂摊子,你指望着瓶邪卖腐来挽回吗?

不要听信那些吹嘘,那些闹腾逼徐磊放版权,真正的书粉就是骂一骂,闹一闹,发泄胸中郁气,真正的书粉知道盗笔最后一部是什么玩意,当时完全仗着瓶邪长白送别,拉拢CP粉,不然会被书粉骂死,真要拍摄,神仙也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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