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本来十分复杂,不过针对目前的回答,可以简单谈一下。
林先生的回答反映了目前国内外许多研究者对恩格斯思想的看法。[1]这一派的研究方式,一大问题就是忽视文本的意向性与历史语境,从中抽出若干命题,认为就代表了作者的思想,归根结蒂还是“实体”的观点作祟,而且还是一个不会发展变化的主体,尽管他们又很喜欢指责恩格斯“不讲主体实践”、“倒退到旧唯物”。这里还要注意的是和后现代主义的另一种文本研究的方式区别开来,他也反对实体,然而反对的是作为主体的实体,又偷换上另一个主体来代替实体本身。这一学说是变本加厉的、最高与最后的主体拜物教,每个教徒只供奉一尊主神,反对崇拜别的主体。因为这里谈的不是他,我就不烦重复我在《理论的批判史与批判的理论史》第四篇的批判[2]了。
命题是否代表作者的思想,问题并他不是代表的是不是作者,而是他能不能代表什么。实际上,除了作为对话的历史语境中遗留下来的过程性记录,文本本身并不意味着更多东西。这恰恰是恩格斯指出的“不过是对自然界本来面目的朴素的了解,不附加任何外来的成分”的那种唯物主义的观点,除此以外任何直接附加上去的意义都是唯心主义的幻想。
马克思没有完整、彻底的表达过自己,恩格斯也没有,其一是不必要,其二也是不可能。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论战作品中,从《神圣家族》到《哲学的贫困》、《反杜林论》,作者都反复强调其论述受限于论敌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学派的新世界观自身就有有反体系化的特性。
林先生对恩格斯的批判主要是依据《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部著作与“自然辩证法”手稿。
《终结》是一部哲学史著作,讲述历史唯物主义来源的,而且是通俗化的,面向的是工人群众。相比之下,写给党内理论家的《欧根·杜林先生在科学中实行的变革》即《反杜林论》要深入得多。因此,《终结》提出的“哲学基本问题”,“在这里”,恰恰只是在德国古典哲学与费尔巴哈的世界观对立这里。
而“自然辩证法”是一部未完成的手稿,恩格斯考虑这个计划本来是有许多复杂的考虑的。我自己曾写过一篇《“自然辩证法”试读》,这个尝试还挂在我的主页上,不过还很不成熟,今天不用去看他。
通常认为,“自然辩证法”本来是基于一部批判毕希纳的著作,此人与福格特在五、六十年代利用自然科学的新进展制造出一种庸俗的唯物主义,流毒颇甚。后来,这二个人的学说渐渐衰微,来自自然科学方面的攻击却没有停止,到今天不是还有认为量子力学、相对论动摇了唯物主义的吗?因此,通过对自然现象、自然规律的阐释捍卫这种唯物主义世界观,至少在实践上,是有必要的。[3]这是第一个原因。
其二,马克思、恩格斯自七十年代起,将其政治主张建构为“科学社会主义”,自居空想社会主义的批判继承者,而这一传统特别是在启蒙运动以来也很强调“自然”,对此要彻底的批判,也不能回避开自然问题。
第三,马克思、恩格斯都强调辩证法在其学说中的地位,那么辩证法是从何而来的?怎么能与传统哲学的形而上学区别开?“自然辩证法”就探讨了这一点。新唯物主义的立场是,规律是思惟对存在的抽象。这在《终结》中有更直接,也更简化的论述。后来,以列宁为首的苏东理论家从这里引出了“辩证唯物主义反映论”,将这种辩证法称为客观辩证法。这一引申的错误是将思惟的一切形式都归结为存在的直接反映,完全取消了精神的一定独立性,但也仅此而已。其理论企图是完全正当的。至于客观辩证法,在马克思那里也是存在的,只是未加发挥而已。
林先生制造“实践辩证法”与“自然辩证法”的对立,实际上前者来自西方马克思主义,而后者包含对恩格斯的误解。葛兰西以来的“实践哲学”强调主体性,最终不可避免的导向唯心主义,后来被更彻底的主体拜物教作为现代性来批判,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终结了,只有国内一些自诩高明的先生到今天还重复着。“自然辩证法”即„Naturdialektik“,不论是汉语“自然”还是德语„Natur“,都不仅仅指自然界,也可以指本性,而其修饰形式表示天然的顺应本性舒展,这种意思更接近启蒙的语境。应该指出,恩格斯的遗稿中二重寓意都有,但只看到“实体”那一面是恨不恰当的,更何况恩格斯到处强调了其实他眼中的自然界是过程、运动。
最可笑的还是林先生一方面引证马克思“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又在批判恩格斯时“假设,自然界是独立于我们的意识之外”。用“意识”来代表实践,这正好是马克思对费尔巴哈批判的“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动”,是社会历史领域的唯心主义。然后他就挥舞这个不但是阉割的,而且也与自然界强行分离开了的“实践”去和“自然”对立了。“你怎么可能说自然界是依照辩证法运动的?”这只是语言的戏法。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版跋指出的:“当然,在形式上,叙述方法必须与研究方法不同。……材料的生命一旦在观念上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实际上,正如上面已经指出的,客观辩证法是对自然界运动抽象。
“唯物主义的自然观”这一段呢,却是断章取义,让人不禁怀疑林先生的学术品格。在这里,“自然辩证法”手稿整个的论述是:
这样,同前一世纪比较起来,唯物主义自然观现在已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牢固的基础上了。那时,只是对于天体和地球上的固体在重力的影响下所发生的运动有相当详尽的了解;差不多整个化学领域和整个有机界仍然是没有被理解的秘密。现在,整个自然界是作为至少在大的基本点上已得到解释和理解的种种联系和种种过程的体系而展现在我们面前。当然,唯物主义自然观只是按照自然界的本来面目质朴地理解自然界,不添加任何外来的东西,所以这种自然观在希腊哲学家中间原本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在古希腊人和我们之间,本质上是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存在了两千多年,所以,即使要返回到不言而喻的东西上去,也要比初看起来困难些。因为问题决不是要简单地抛弃这两千多年的全部思想内容,而是要对它们进行批判,要把那些错误的、但对于那个时代和发展过程本身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唯心主义的形式内获得的成果,从这种暂时的形式中剥取出来。而这是多么困难,许许多多的自然科学家已经给我们提供了证明,他们在他们自己那门科学的范围内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本门科学以外不仅是唯心主义者,甚至是虔诚的正教教徒。
在这里,自然观当然是有反思的,否则就不会有变迁了。至于“按照自然界的本来面目质朴地理解自然界,不添加任何外来的东西”,这恰恰要经历一定的反思才能真正办到。从思想史上讲,这是黑格尔以来的辩证法,一个简要的介绍是他的《是谁抽象的思惟》(Wer denkt abstrakt)。在文本内部,恩格斯也着重的强调了,“问题决不是要简单地抛弃这两千多年的全部思想内容”,即不是直接拒绝唯心主义自然观,而要克服他,从而“返回到不言而喻的东西上去”。真正无反思或者缺乏反思的、实证化的古希腊哲学家与近代自然科学家,他们的唯物主义根本不彻底。最后,在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中,也有一致的意思:
此外,只要这样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后面将对这一点作更清楚的说明——都可以十分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
后来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的论述倒是更发展了,去实证化了。
“实践本体论”又是个很无聊的炒作。这里不用批判他的全部著作,只问包括林先生在内的拥趸一个问题:你们从马克思的哪一处论述能找到这个构境?“马克思所说的认识、乃至于社会,辩证法等等都是基于实践才能找见确切的意义”,这是认识论的处理方式,而不是“把实践本体化”。实际上,马克思—恩格斯学说与任何本体论也是找不到确切的关系的。[4]
林先生又说,后世教科书“以物质开篇,在认识论部分引入实践。这就把实践狭义化了,以为实践只和认识相关”,这是恩格斯的思想。这就好判断了。首先,恩格斯只说了物质性作为世界的统一性,不是物质,更作为不是整个体系的第一个范畴。这是恩格斯真正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所在,与唯物主义一样完全是谓词式的。他的完整论述是:
世界的统一性并不在于它的存在,尽管世界的存在是它的统一性的前提,因为世界必须先存在,然后才能是统一的。在我们的视野的范围之外,存在甚至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由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和持续的发展所证明的。
存在问题在视野的范围之外悬而未决,又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著名论述一致:
此外,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自然界,不是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自然界;这是除去在澳洲新出现的一些珊瑚岛以外今天在任何地方都不再存在的、因而对于费尔巴哈说来也是不存在的自然界。
最后,上面已经指出,不论在马克思那里还是在恩格斯那里,都没有实践作为本体论的地位。而在恩格斯那里,实践当然也不“只和认识相关”,这不论是在《变革》的《社会主义》部分还是《终结》都有多处论述。
林先生的结论是:
这绝不是小事情,这是一个世界观的根本转变,如果按照恩格斯的理论,马克思主义就是呈现出这样的感觉,就是自然界也是辩证运动的,因此当自然界的辩证运动运用于社会以后,形成了历史辩证法,历史辩证法只是一个附属品。
但是在马克思的世界观,是这样的感觉,一切都是历史辩证法,基于历史辩证法,你才有资格谈论那个被人实践的自然。他突出了历史辩证法。
而中国的马哲教科书是第一种感觉,因此编排也是,首先是物质,然后谈规律,谈认识,最后走到社会的运转。
恩格斯的思想就好像是跳过了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尤其是康德对于唯物主义的批判,忽视康德对唯物主义的批判,是根本走不出新唯物主义的。
这个结论倒是有些意思,不像上面攀扯文本时那样乏味。可见,林先生对教科书体系还是要比原著熟悉得多,有一些心得的。
恩格斯在后期介绍马克思—恩格斯学派的世界观时,确实比创立时大大增加了自然界这个维度,这是一种宣传策略,上面讨论“自然辩证法”的初衷时已有介绍。现在看来,这一策略确实引起了许多误解,恩格斯不能不承担一些责任。
有的同志为这一策略辩护,认为在辩证逻辑中,逻辑的顺序可以与时间顺序不同,时间上居后的可以在逻辑上居前。我认为,这种“辩证逻辑”是唯心主义的观点,唯物辩证法中没有这样的说法。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恩格斯这样考虑的。
但是,上面说的是传播史,而如果在思想史的意义上,说恩格斯不懂这个问题,那就十分可笑了。
首先,按照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的叙述,恩格斯在与他交流以前,就已经独立的得到了决定性的观点,与他一致。后来恩格斯强调马克思的作用,一是谦逊,二来多少也有抑制对他本人的个人崇拜,避免教条主义的考虑。
其次,今天披露的文献中,公认见证了新世界观创立的是“德意志意识形态”,这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合著的。而且不是像《神圣家族》那样分别各写一部分,要更密切得多。今天可见的手稿,特别是集中论述的第一章“费尔巴哈”,主要倒是恩格斯的笔迹,还有他修改的痕迹。当然,也有学者认为恩格斯只是誊写了出自马克思的初稿。但不论如何,恩格斯不会不熟悉这部文稿的内容与其论述方式,不会不了解新世界观的真实发展过程。晚年,至少在写作《终结》以前,恩格斯还明言自己重新看了一遍“费尔巴哈”旧稿,他在这一时期也没有忘记这一切。
最后,在恩格斯即使最通俗化的叙述中,也没有说历史唯物主义是从唯物主义的自然观中推广得到的。恩格斯实际上表达的是:对自然和社会的科学研究都证明了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而在这两个领域证明的观点在逻辑上是同一个观点。特别的,恩格斯注重用辩证法贯穿这种统一的科学新世界观。这也就是今天所谓唯物辩证法。在历史上,由于自然科学的研究进展落后,马克思、恩格斯先是在四十年代创立了人类社会领域的新世界观,直到六、七十年代以后,才由恩格斯独自探索“自然辩证法”的可能。
恩格斯的失误只是在于,限于宣传的需要,没有详尽论述这一世界观的历史由来。今天研究者可以考察这一历程的主要文献有许多没有发表,又或者在八、九十年代已被遗忘。将社会辩证法与自然辩证法合一是个危险的尝试,成则一蹴而就,败则前功尽弃。恩格斯开启了这一切,又不及完成他,已完成的部分也不是完满无缺,势必致使后人陷入理解上的混乱。
有的地方,似乎他甚至过于强调了自然辩证法,比如在《终结》批判费尔巴哈时说:
但是,这里应当注意两种情况。第一,费尔巴哈在世时,自然科学也还处在剧烈的酝酿过程中,这一过程只是在最近15年才达到了足以澄清问题的相对完成的地步;新的认识材料以空前的规模被提供出来;但是;只是到最近才有可能在纷纷涌来的这一大堆杂乱的发现中建立起联系,从而使它们有了条理。虽然三个决定性的发现——细胞、能量转化和以达尔文命名的进化论的发现,费尔巴哈在世时全看到了,但是,这位在乡间过着孤寂生活的哲学家怎么能够对科学充分关注,给这些发现以足够的评价呢?何况对这些发现就连当时的自然科学家有的还持有异议,有的还不懂得充分利用。这里只能归咎于德国的可怜状况,由于这种状况,当时哲学讲席都被那些故弄玄虚的折中主义的小识小见之徒占据了,而比所有这些人高明百倍的费尔巴哈,却不得不在穷乡僻壤中过着农民式的孤陋寡闻的生活。因而,现在已经成为可能的、排除了法国唯物主义的一切片面性的、历史的自然观,始终没有为费尔巴哈所了解,这就不是他的过错了。……
实际上,这里对费尔巴哈的自然观的批判方式已经与“意识形态”的“费尔巴哈”截然不同,后者只是从自然科学的发展与人类活动对自然的影响加以论述,而丝毫没有谈到自然界本身的辩证运动。这与当时费尔巴哈自己的语境是相呼应的。但是,在新世界观自身的理论立场上,这又是正确的,因为正是在社会与自然统一的观点下,只有囊括了自然领域的世界观才是完整的,对前此世界观的批判与超越才是彻底的。只是在实践上,在四十年代,社会领域的新世界观支撑无产阶级解放运动与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等错误思潮的批判已经足够用了。
然而再从实践的发展这一面考虑,在七十年代以后,自然辩证法的创立又有其理由,正如在社会辩证法方面,马克思也没有止步于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从五十年代开始深入批判了政治经济学。
总的考察了这一切复杂的事态,我们可以这么说:在理论的传播形态的建构上,恩格斯冒了险,又没有圆满的完成他,后人在这个残破的基础上越偏越远,最后制造了一个毁灭唯物辩证法自身的形而上学体系。这就是恩格斯的错误。然而这是意识形态建设上的失误,无关乎学术水平。而且,也不能证明恩格斯选择的这条策略行不通,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完成他。相反,他规划的作为统一的最高规律的客观辩证法理论轮廓显示出一种诱人的可能。
或者有人说,客观辩证法是形而上学。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在社会领域,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就是客观的。社会领域的发展比自然领域还要快得多,怎么不可能创立一种自然辩证法呢?不过,我想这确实并非急务。恩格斯在十九世纪后半叶对自然科学图景的乐观已经为自然科学史的革命性发展打破了,这也符合恩格斯本人对自然辩证法研究条件的论述。人类对自然的认识还要比对社会粗浅得多。
最后,回应一下问题本身。上面已经比较详细的批判了东方教科书体系的几个重要范畴与观点,他们与马克思—恩格斯学说的关系,教科书体系是怎样从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发挥出来的,具体的损益去取,以及得失等等,也简要指出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缺点。这些已经不用我重复了。
“恩格斯学术水平不佳”,正如我在开头指出的,是西方学术界的流行看法,也影响了国内相当一部分学者。在知乎评价马克思、恩格斯的人,有许多是受这一派影响。
另一方面,从历史上讲,我国中学的教科书体系更多的引证恩格斯,而且在源流上也主要是来自恩格斯的建构方式,尽管有许多歪曲,然而混入的污水不足以改变河道。知友从哲学话题的“意见领袖”受了熏陶,对教科书体系不满,当然又容易进而质疑起恩格斯的学术水平。
至于我的看法,马克思与恩格斯是二个独立的思想家,思想当然不可能没有差异,但他们的基本世界观是一致的,在长达近四十年的合作中,二人对许多重要问题的看法也彼此熟悉,甚至趋同,而后去世的恩格斯更熟悉马克思的思想些。学术上,恩格斯不如马克思深邃、不如马克思细密,理论作风也不如马克思严格,可他更敏锐、更广博。恩格斯只有在马克思面前才显得不是一位最杰出的理论家,可他在理论上重大的错误也很少。
聪明人靠统计数字和洞察来得出结论。
平庸的人仅依靠统计数字来获取信息。
笨蛋成天看个案小作文来悲鸣或自嗨。
要回答一个问题,最后的解题方法就是代入法。
这我们就要来讲讲西帝的故事了
他到目前为止的职业生涯中的场均数据是
15.9分8.3篮板8.0助攻1.7抢断0.7盖帽
和题目设定的【得分10助攻10篮板10抢断2盖帽1】是差不多的
所以你可以想象出来题目的设定是一个怎么样的球员了吧??
当你找到那个代入点之后,问题就变成了这样
答案是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
年薪嘛,顶薪有望,3000万打底吧(目前的工资帽)
单核??NONONO,你绝对不想
名人堂??看他能和谁一队咯。要是能累积一些团队荣誉,名人堂没问题。但是如果没有团队荣誉,只靠他的数据,基本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