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认为东汉政权亡于地方豪族势力的集体性转向,与皇族的合作破裂。东汉政权的基础也就是外戚集团、宦官集团(皇权的延伸,并不应该视为单独的一股势力)、地方豪族集团(士大夫官僚集团)。认真分析一下这三股势力,会发现宦官和外戚其实没有社会基础,完全依附于皇权,只有士大夫集团拥有广泛的社会基础。从权力上讲,对皇权加强限制最大的就是士大夫集团,但是整个帝国的政权基础却也是建立在地方豪强的支持上。在一个睿智而年富力强的皇帝在位时,这三股势力会被皇帝(实际皇权掌握者)协调平衡,使得东汉政权趋于稳定。从史书上看,士大夫官僚集团往往在中央政权的争夺中落于下风,外戚集团也往往遭受周期性的毁灭打击,只有宦官集团长期立于不败之地。这其实是皇权刻意安排的结果,因为这样皇权才能得到巩固。
在党锢之祸以前,东汉的政治平衡基本上还是可以维持的。士大夫集团虽然在中央被压制,但是他们在地方上基本未受太大损伤,继续把持着地方政治与基层官吏的选拔。在桓帝与灵帝的两次党锢之祸之后,士大夫集团遭受沉重打击,这种打击大有不给士族活路之势。也正是因为这种打击,士大夫集团与皇权的矛盾彻底激化,从而使士大夫集团集体性的转向,不再与东汉皇族合作。当黄巾起义爆发后,各地豪强势力纷纷在剿贼中选择壮大自己。当黄巾起义主力被扑灭之际,东汉政权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纵观东汉一朝,因豪族而起,因豪族而灭。
何谓豪族,简单的说就是地方上的大地主。但是自西汉中后期以来,这些大地主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大土地拥有者,他们还垄断了极其重要的一种资源——知识(主要是儒家理论)。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理论便成为当时的官方意识形态。在其后的岁月里,儒家理论完完全全的浸润到整个社会生活中去。儒学在两汉时期的大发展表现为经学(对儒家经典进行解释,从而借此阐述自己的观点)的盛行,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很多学术颇有造诣的学者(名士)。这些学者开馆授徒,形成自己的门派;他们著书立说,掌握了社会舆论。
东汉选官制度为察举和征辟,被察举和征辟的人,必须有“高才重名”为乡党舆论所推崇。就是在这种选举制度下,豪族地主盘根错节地控制着各级政权部门,封建的等级关系日益凝固化,一批“世代为官”的豪门阀阅、“儒学世家”开始形成。如邓禹一家,凡公者2人,侯29人,大将军以下13人,中二千石14人,州郡长官48人,其余官职不可胜数。弘农杨氏四世为三公,汝南袁氏则四世五公。这些世家大族,以后就发展成为门阀士族。
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到“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在我看来,武侯所说的“亲小人,远贤臣”指的就是党锢之祸。桓、灵时期,宦官势力空前猖獗。士大夫与外戚集团均遭受倾压,士大夫的前途受阻、地方上的经济与政治利益受到侵害。然而,桓、灵二帝并未发现此时东汉政权已经趋于失衡,反而进一步让权力的重心偏向宦官,并发起党锢(党锢之祸指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前后共发生过两次。两次党锢之祸都以反宦官集团的失败而结束,反宦官的士大夫集团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党人被残酷镇压。)。
武侯痛恨桓、灵,这一看法是很有见地的。在经历两次党锢之祸后,东汉的政治生态平衡被彻底打破。宦官集团空前强大,士大夫、豪强离心,整个士大夫集团开始了集体性转向,对于东汉皇族他们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们把支持的对象换成了各地的军阀,于是黄巾之乱以后群雄并起,各地豪强自我发展,东汉最终走向了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