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虽然是一部英雄传奇小说,但其中对市井风情的刻画,直接影响和带动了世情小说的创作。
本文以《水浒传》为样本,简要分析书中涉及到的婚恋情况,从中一窥宋元明时期社会各阶层的生活面貌。
先明确一个前提:
古人的婚姻和感情始终被置于“男权体制”之下,从法律和伦理上都体现出“父权和夫权”的特点。
但是,“男权”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男性对女性的压迫”,而应该视为“掌权者对无权者的权力”。
这种“权力”可能源于双方的地位、阶层、财富、智慧、体力、甚至年龄与相貌的差距。
上述种种,都可以构成“权力”的本体。
案例一:梁中书与蔡夫人
梁世杰贵为大名府留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权势”。怎奈,他的岳父是当朝太师蔡京,权倾朝野,他的留守一职,也全赖老泰山的提携之恩。
这样一来,梁中书在妻子面前,不要说摆出“丈夫的权威”,就是说话也得小心翼翼,时时不忘“感恩”:
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
蔡夫人有父亲的权势做背景,在家庭中也就拥有了“话语权”。
案例二:张青和孙二娘
官场靠权力,江湖靠武力。
菜园子张青早年在大树十字坡一带剪径当强盗,被孙二娘的父亲“山夜叉”孙元一匾担打翻,然后收为徒弟,继而招赘为女婿。
不过,从书中来看,张青夫妇之间地位比较平等。
张青可以吩咐妻子“三不杀”原则(但明显没有执行到位),孙二娘也可以嘲笑老公“天下只有你乖,你说这痴话”。
金圣叹批“张青一对如此可爱”,也是对他们夫妇关系和谐恩爱的肯定。
不知道是不是岳父已经去世的缘故。
案例三:王英与扈三娘
扈三娘原为地主豪强的女儿,后来被另一个地主家庭宋江家族收为义女,宋江当时又是山寨的二把手。
而王英的出身只是一个搞物流运输的车老板,宋家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哪怕是义女)下嫁给他。
所以,在这桩婚姻中,王英只能是入赘。
宋江唤王矮虎来说道:“我当初在清风山时,许下你一头亲事,悬挂在心中,不曾完得此愿。今日我父亲有个女儿,招你为婿。”
案例四:小霸王周通的失败婚礼
小霸王周通在桃花庄,也是准备入赘刘家,当上门女婿。
周通一出场就是“山大王”,绰号又是“小霸王”,很威武的样子,然而却并不能因此提升自己的社会阶层。
在与地主刘小姐的婚姻中,他仍然只能采用入赘的方式。
萨孟武先生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不是“占山为王”成为了强盗,像周通这样地位低下的男性,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获得与地主小姐成亲的机会。
现在,经过努力,再借助武力,他终于获得了当赘婿的可能。
梁山上,有相当数量出身社会底层的男性,因为家境贫寒、出身低微,在男权体制中被边缘化,几乎丧失了婚配的可能。
且不说地煞中的一堆山大王,就是在天罡中,也有不少穷得赤条条只剩一条命的光棍:刘唐、李逵、石秀、阮小五、阮小七……
“不好色”,作为江湖好汉们所推崇的行为准则,与其说是出于道德,不如说是出于无奈。
案例五:阮小二的妻子是寡妇
以三阮为例,他们是普通的渔民,其家庭的贫困可从吴用的眼中看出:
到得门前看时,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十数间草房。
那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
兄弟三人中只有老大阮小二一个人结了婚,然而养了老婆,便养不起老娘,阮母只能与弟弟小五同住。
而且,阮小二娶的应该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第十五回中提到:
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安排。
“小猴子”,即小男孩。以阮家之贫困,肯定雇不起仆童,他也肯定不是阮小二的儿子,否则直接说“阿嫂与侄儿”即可。
此处特别写成“讨的小猴子”,应理解为阮小二讨老婆时,一起跟着嫁过来的男孩子。
哪怕三阮在晁盖、吴用等人眼中,被视为“真有义气的好男子”,但在男权体制下,男性没有财富,即等同于没有结婚的资格。
即使勉强能够娶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中国人安土重迁,流落异乡的人生存处境必然变得很艰难。
《水浒传》中,流亡者在婚姻关系中常常处于明显的弱势,男女皆是。
女性这边,前有金翠莲,一嫁镇关西,再嫁赵员外,不是小妾就是外室;后有阎婆惜,典卖给宋江为外室,虽然宋江是单身,但她仍无明媒正娶的机会。
男性这边,前面有林冲救过的李小二,流落沧州,被王氏夫妇收留,招为赘婿;接着有林冲的徒弟“操刀鬼”曹正,做生意折了本钱,回不了东京,于是入赘青州农家;最后有杀人逃亡到房州的王庆,不要聘礼,入赘段家庄。
此处再提另一个案例:病关索杨雄。
案例六:杨雄与潘巧云
《水浒》原著中,并没有明写杨雄是入赘,但却处处体现出他在婚姻关系中,作为外来女婿而仰人鼻息的状态。
首先,杨雄夫妇与岳父潘公同住。
古代女子出嫁,即“从夫居”,就算在公婆双亡或者父子分家的情况下,男性也会自立门户,而不与女方的父母同住。
事实上,杨雄不仅与岳父同住,某些时候,还要仰仗作为本地人的岳父帮他出头。
比如石秀初遇杨雄时,他正被本地破落户“踢杀羊”张保等一伙人欺负。
原因很简单,就是看这个外地人风光了,心里不爽:
为见杨雄原是外乡人来蓟州,有人惧怕他,因此不怯气。
随后,岳父潘公即带着五七个人赶来帮忙:
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带领了五七个人,直寻到酒店里来。杨雄见了,起身道:“泰山来做甚么?”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厮打,特地寻将来。”
潘公已经年迈,尚能招呼到五七个人做帮手,而杨雄是公门里的两院押狱,一打起来,“小牢子们各自回避了”。
后面潘公听说结拜了石秀弟,非常高兴,说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
言下之意,杨雄在本地并没有关系很铁的哥们儿,被欺负似乎不止一次了。
其次,杨雄娶寡妇潘巧云为妻,而潘氏居然在家中为前夫做功果。
寡妇再嫁之后,仍要祭奠前夫,倒也没什么不妥,不过,通常是去坟前或者寺庙中祭扫。
直接在自己的新家里,大张旗鼓为前夫做功德,未免不合情理。就是换到现代,这种操作也比较谜。
难怪金圣叹有批:
杨节级家里,却与王押司做周年,真是老大不堪之事。
大概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这个房子、这些家当,原本就是王押司留下来的遗产,而不是杨雄购置的。
因此,外乡人杨雄实际上娶了本地一个有些资产的寡妇,而且住到女方家中。
为了回避这令人尴尬的场面,杨雄以晚上要当牢值班为名,直接回避了。
有意思的是,在杨雄故事里,还有另一个外乡人“拼命三郎”石秀的存在。
石秀有精细的头脑和不怕死的狠劲,但在蓟州的处境却比杨雄惨得多,只能靠卖柴度日,没个正经工作,更不要说成家立业。
后来靠着杨雄,他才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和一份体面的营生。
虽然,他住的房子、开的肉铺很可能来自潘家的资本,但在石秀的眼里,他要感谢的人必然只是杨雄一个。
“兄弟感承哥哥把做亲骨肉一般看待”,当是实话。
其实作为一个新蓟州人,杨雄在异乡可算混得相当不错,不仅有公务员的职位,还有美丽的妻子,可以成为新移民的榜样。
然而,石秀却看到了杨雄安稳生活背后的残酷:
妻子潘巧云并没有把这个新婚不到一年的丈夫太当回事,直接让奸夫登堂入室,全然不顾父亲和小叔还在家中。
丈夫是只身在此的外地女婿,举目无亲;小叔又是流落异乡的孤家寡人,只是寄居在自己家,如果识相一点,应该会装做不看见,闭上嘴才是。
潘巧云的胆大妄为之中,多少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石秀说:“哥哥如此豪杰,却恨讨了这个淫妇!”这里面的愤愤不平,恐怕包含了同为异乡人的命运自叹。
案例七:孙新与顾大嫂
通常情况下,男性在体力方面都远胜过女性。
但是,《水浒传》中有一个特例:
书唯一明确写到的“家庭暴力”,是女对男。
参见第四十九回,母大虫顾大嫂的赞诗:
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孙新绰号“小尉迟”,肯定也是有武艺的人,然而他的本事及不上老婆,于是在家里只有挨打的份。
解珍道:“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
虽然无从知道孙新的头被打破过几次,但看伯伯孙立被弟媳妇威胁的样子,也能够猜个大概了:
顾大嫂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们今日先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顾大嫂身边便掣出两把刀来。
孙立叫道:“婶子且住!休要急速,待我从长计较,慢慢地商量。”乐大娘子惊得半晌做声不得。
虽然《水浒传》一直担着“歧视女性”的恶名,但书中“打老婆”的男人是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个惯打老公的女人,实在无愧“母大虫”的名号。
可见,婚姻中的“强弱关系”与性别无关,某些时候还是取决于男女双方的能力。
案例八:潘金莲与武大郎
如果说,顾大嫂对老公主要是行动上的暴力,那么,潘金莲对丈夫武大郎则更多表现为“语言上的暴力”。
潘、武的婚姻是《水浒传》在现代最受诟病的地方之一。
但是检点这对夫妻的生活日常,很难说潘金莲是“弱势”的一方。很多时候,丈夫武大被她呼来喝去,各种责骂。
比如武大、武二兄弟重逢一段,因为潘金莲的关系,显得比较别扭。
武松进门后,武大即被妻子支使去买酒食,潘金莲自己则留在家中陪小叔聊天,还毫不客气地当着弟弟的面嘲弄哥哥:
那妇人道:“常言道: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奴家平生快性,看不得这般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身转的人。”
武大买酒食归来,喊妻子下楼到厨房收拾,又被一顿抢白:
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这里坐地,却教我撇了下来。”
武松答,嫂嫂请自便。
潘金莲还不肯下楼,让武大去找隔壁王婆来帮忙,顺便再加了一句埋怨的话:“只是这般不见便!”
酒菜布置好了,三人的座位又是一场戏:
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
妻子是一家之主,兄弟是客人,哥哥只是负责烫酒筛酒的:
武大只顾上下筛酒荡酒,那里来管别事。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叫:“叔叔,怎地鱼和肉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
武大郎在家中的地位和日常的夫妻关系,从这一顿饭中已经表露无疑。
再后来,暮雪房中叔嫂翻脸,潘金莲把一腔怨气都撒在丈夫身上,什么“糊突桶”、“浊物”、“混沌魍魉”、“腌臜混沌”都来了,武大郎一概逆来顺受,骂不还口。
当然,武大郎本性软弱,脑筋也不好使,远不及妻子伶牙俐齿,只是在这一段不般配的婚姻中,男方的弱势也显而易见。
案例九:郓城知县与白秀英
案例十:宋徽宗与李师师
这两对当中,前者男方是一县之长,女方是卖艺兼卖身的女艺人;后者男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女方是烟花女子。-
相对女性的社会地位而言,男性的社会身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女方的年轻美貌却构成了另一种能够与之抗衡的权力,让她们可以较轻易地达成自己的诉求。
白秀英的父亲被雷横打了,她立刻乘上轿子,来到知县情人那里,“守定在衙内,撒娇撒痴”,立等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这还不算,她还要求把雷横捆在自家戏院的门口,扒了衣服示众。
而知县大人对她言听计从,毫无违逆。
看上去,这个“枕边灵”真是灵得很。
李师师也惯用“撒娇”这一招,哪怕对方是一国之君。
燕青以她表弟的身份,向宋徽宗讨一纸赦书,眼神一转,李师师已经会意:
李师师撒娇撒痴,奏天子道:“我只要陛下亲书一道赦书,赦免我兄弟,他才放心。”……天子被逼不过,只得命取纸笔。
更有甚者,童贯、高俅大败于梁山泊的事,通过宿太尉这样的高官上奏都不一定管用,非得是靠着李师师的美色才能上达天听。
这一点,“风月丛中第一名”的燕青看得很明白:“他却是天子心爱的人,官家那里疑他?”
只不过颜值的力量,相对于社会阶层、经济实力、地方人脉这些来说,是两性关系中最弱的一种。
一者,如汉武帝的李夫人所言“色衰则爱弛”,一旦人老珠黄,则恩情不在。
二者,具有可替代性,相信白秀英死后,知县大人可以轻易找到另一个年轻美貌的粉头。
很多人提到《水浒传》中的人妻,通常只关注里面的“淫妇”,即出轨的妻子。
但其实,《水浒》当中人妻形象很多样,有忠贞的妻,如林娘子;有狠毒的妻,如刘高老婆;有跋扈的妻,如蔡夫人;有野蛮的妻,如顾大嫂;还有聪慧的妻子,如缉捕使臣何涛的妻、忤作何九叔的妻等等。
案例十、十一:何涛夫妇、何九叔夫妇
书中,何涛妻的戏份不如丈夫多,但她的聪明乖觉却远在丈夫之上。
她很贤惠,小叔来访,丈夫正在气头上,她主动出面,热情款待,缓和兄弟矛盾;她又很机灵,一听出小叔话里有话,马上让丈夫刨根问底。
何涛要是有妻子这点头脑,估计也不会让宋押司钻了空子,走漏了风声。
何九叔因为检出武大郎是中毒而死,害怕陷入西门庆与武松的纷争,一时束手无策,只能假装中邪晕倒。
回到家中,把事情和老婆一说,妻子却道“如今这事有甚难处”,然后从容说出一套应对之法。
何九叔听了,忍不住赞叹:“家有贤妻,见得极明!”
何涛与何九叔是基层公务人员和办事员,妻子也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小户人家之女,他们的婚姻体现了一种普通人的生活状态。
在这个阶层中,妻子的能干和智慧对家庭生活有相当重要的作用。
梁山上单身汉居多,已婚人士主要是朝廷降将和原来有体面生活的小业主,如萧让、金大坚、朱富等等。
其中,军官们属于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中产阶层,故而结婚较为容易。
案例十二:徐宁夫妇
徐宁是金枪班教师,住在首都东京城。
书中特别借“鼓上蚤”时迁的眼睛描绘了徐宁一家的生活:
厨房下灯明,两个丫环兀自收拾未了。金枪手徐宁和娘子正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孩儿。
衣架上挂着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折了衣服。”下面一个丫嬛上来,就侧手春台上先折了一领紫绣圆领,又折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着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也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
很长的一段闲笔,连丫鬟折的衣服都一件件详细写出:圆领、袄子、踢串、锦帕、结子、手帕、金带(时迁眼神真好,连腰带的细节都看得清楚)。
徐家不光服饰花样多,还养着两个丫鬟,外面另有当值的伴当做跟班。妻子日常并不需要操劳家务,徐宁清晨出门上班,太太都不用起床,自有丫鬟服侍。
这种生活比起济州城里的何涛一家,又高了一个档次。
在任何一个时代,中产阶级永远是幸福指数最高的一个阶层。
曾几何时,八十禁军教头林冲的生活也是如此舒适、安适、闲适,夫妇相敬如宾。
常有人评价林冲不愿意放弃当下的安稳,过于懦弱,其实这样的岁月静好,有谁愿意轻易抛却?
三十五六岁的林冲毕竟不是二十刚出头花荣,动不动就要“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上司拼个你死我活。
只不过无论怎样选,最后大家都一起走上了梁山。
《水浒传》真实地呈现了宋元明时期社会各阶层的生活面貌,反映了男权体制下的婚姻状况,从中大致可以看出如下特点:
1、婚姻关系中,起重要作用的是双方的社会地位、出身背景、经济实力,其次是个人的体力、智力。
门当户对的婚姻,夫妇关系都比较和谐,地位也相对平等。
2、“性资源”分配不均。
社会地位高、经济上富有的男性结婚较为容易,还可以娶妾,甚至与人妻通奸、乃至霸占他人的妻女。
处于社会底层的男性被排斥在婚恋市场之外,将“不好色”奉为道德准则之一。
女性则没有嫁不出去的情况,有姿色者,亦不愁没有出轨的对象。
3、当男方地位较低或流落异乡时,通常采用入赘的方式结婚。
当然,成为赘婿不代表夫妇不和,从张青、李小二、曹正等人的案例来看,夫妇关系是和睦的。
4、女性可以靠依美貌攀附阶层较高的男性,但仍然只能充当小妾、外室或情妇。
5、在实际婚姻生活中,女性不一定都处于“弱势”。
《水浒传》特别写到了不少强势的妻子,却几乎没有丈夫不尊重妻子的情况。
有大男子倾向的丈夫,只有卢俊义一例有些沾边。
因贾氏劝阻他出远门,卢员外便道:
你妇人家省得甚么!……我既主意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
大概中下层男性娶妻不易,没什么资本在家中摆谱。
而卢老爷自视甚高,老婆、管家、梁山贼人都不放眼里,结果,这些人联合起来,让他吃尽了苦头。
2021.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