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剌齑回答还成了盐选,还要付费才能看,我这种不打算浪费钱的人只看了第一点,就有写回答泄愤的欲望了
开头第一句就在搞笑地造yao,看来人彘猢上的太黑快十年了水平也不见提高
太平军的行营规矩 一 令各内外将兵凡自十五岁以外各要佩带军装粮食及碗锅油盐,不得 有枪无杆。 二 令内外强健将兵不得僭分干名、坐轿骑马及乱拿外小。 三 令内外官兵各回道傍,呼万岁、万福、千岁,不得杂入卸与宫妃马 轿中间。 四 令号角喧传急赶前禁地听令杀妖,不得躲避偷安。 五 令军兵男妇不得入乡造取食,毁坏民房,掳掠财物及搜操药材铺户 并州府县司衙门。 六 令不许乱捉卖茶水卖粥饭外小为挑夫,及瞒味吞骗军中兄弟行李。 七 令不许在途中铺户堆煷困睡,耽阻行程,务要前后联络,不得脱徒。 八 令不得焚烧民房及出恭在路并民房。 九 令不得枉杀老弱无力挑夫。 十 令各遵主将有司号令分发,毋得任性自便,推前越后。
柚√说,捻军名号来源是要买油捻纸,后来演变成“取财”、“勒索”、“烧杀抢掠”
首先,捻军之所以叫“捻”,早在他们起义以前就定型了,在捻军尚未大规模起义以前,一般称为“捻党”,又叫“捻”或“捻子”。王闿运的《湘军志·平捻》开篇即说:
捻之为寇,盖始于山东。游民相聚,有拜幅,有拜捻,盖始于康熙时。其后,捻日益多,淮、徐之间因以一聚为一捻。
王闿运说捻子起于山东,并说是康熙年间兴起的,没有根据,但说游民相聚拜捻,倒是摸到了一点真实情况。(拜幅倒确实是苏鲁边界地区沿运河两岸的秘密会社的情况,他们“恒以匹布分幅帕头”)当然了,王闿运本着道听途说,随意乱加,我不负责我也不知道的态度又补了一句:
或曰其党明火劫人,捻纸然脂,因谓之捻。莫知其本所由也。
但是,王闿运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十八手传言也救不了柚√,因为就算这句鬼话里也丝毫没有什么要乡民出钱买油捻纸的意思。
现在能看到的关于捻党活动的最早的确切资料,应该是江南御史陶澍于嘉庆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815.1.1)上的《条陈缉捕皖豫等省红胡匪徒折子》:
陶澍通过“细加访察”,发现在安徽、河南等地的“白莲教匪漏网之人”(也就是嘉庆初年白莲教起义后在安徽的未被清廷俘获之人),每一股称为“一捻子”,小捻子几十人甚至几人,大捻子一二百人,也就是说,这个“捻”是“股”的意思。这一说法还得到了其他民间资料的证明,如道光年间河南蒋湘南在他的一首描写捻子的纪实诗中就写道:
这首诗说“红胡”就是“捻子”的诅咒性质的称呼,一捻差不多几百人,捻子还起到了农民结社的作用,两捻不和就会械斗解决,等等。并且他提到“淮西”,其实就是豫皖临淮之处。
而在捻军起义亲历者马杏逸的《捻逆述略》中也谈到“捻”即“股”之意:
总之,这些资料都清晰地说明了“捻”、“捻子”、“捻党”的本来意义。事实上,在我见过的时人(广义)对“捻”之含义的五花八门的解释中,除了王闿运的十八手传言,有说江淮间以“捻”谚称“械斗”者(实际上无此谚语),有说“乡民行傩逐疫,裹纸然膏为龙戏,谓之捻”的(出自王定安《湘军记》,实际上一手史料中很少见到这类活动),有说“捻”即“辇”意为辇小车贩私盐者(其实只不过是根据张乐行曾经的职业倒推),还真没有说什么向乡民收油捻纸的。不知道柚√是看了哪个现代耷湿的胡话,抑或是自己在键盘上随便一敲写出来的。柚√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和前文呼应,继续让一般路人形成对捻军的恐怖印象。
1857年春,张乐行率主力捻军南下淮南夺取三河尖并与太平军霍邱会师后,此后直到1861年年底,那些继续留在淮北地区的捻军除了在淮北建圩自卫以外也四面出击,五攻山东,发动起教军(邱莘教)、会军(长枪会)、幅军起义,清廷惊呼“教、会、幅、捻益不可辨”,牵制了胜保、僧格林沁;又三征河南,北舞渡之战击毙号称“邱老虎”的南阳镇总兵、世袭男爵邱联恩以下二十余将官,歼灭清兵三千余人,马埠之战阵斩川北镇总兵王凤祥,歼灭清兵三千多人,野猪冈之战斩杀河北镇总兵承惠以下官弁一百二十多员,兵勇八千多人,清廷哀叹“野猪冈之役,全军遇伏,精锐胥亡,元气遂不可复”、“豫省野猪冈之败,良将劲兵,大半陷没”。三次大捷,使得豫军有生力量基本被歼灭。
清江浦大捷是淮北捻军在1860年远征苏北取得的大胜利。然而,柚√来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捻军要通过清江浦去某地。事实上,这次远征苏北属于淮北诸圩捻军惯用的战术。与后来赖文光组建的新捻军不同,这个时期的捻军习惯于守卫淮北老家的圩寨,时不时派出远征军去周围的地区打土豪,得手后把财宝运回淮北,此举主要是为了获得给养,为圩寨解围。这次远征正是捻军看到苏北敌人空虚而实施的一次行动。当是时,僧格林沁重兵云集京津地区;胜保败于太平军只得龟缩于蒋坝;袁甲三、苗沛霖在皖北攻捻;傅振邦、伊兴额虽坐镇徐州但部众被牵制于浍河、涡河地区;尤其是浦口、三河镇会战后,清江北大营已经覆灭,湘军也停止北上攻击。苏北的淮安和清江浦,是“南北冲途,七省车航往来幅辏”,漕运总督衙署驻淮安,河运总督、淮海道、淮海关监督衙署驻清江浦。
1860年2月上旬,李大喜、魏希元、张宗禹等领捻军(人数下面再说)自萧县保安山会齐,越过黄河故道来到峄县韩庄,本欲东渡运河远征山东,但受制于运河水涨和德楞额的阻挡,旋即转向东南,于2月19日占领桃源,随即渡过清江河取清江浦。
柚√说:
谁说的?所谓看戏宴游,在城陷的前几日,这一点《钦定剿平捻匪方略》说得很清楚:
正月二十四日(2.15)得警报(这个只是从徐州、宿州方面传来的警报),随后庚长又和漕运总督联英宴游了16、17、18三天,2.19桃源陷落,庚长开始慌了,赶紧征兵募勇。城陷在二月一日(2.22)。
庚长主要是不认为这一股捻军会犯境,根据亲历者(人一直在淮安府城中)高延第的《庚申寇难纪事》:
庚长也没有完全不管嘛。他让几百人在新滩建营,事实上他手里也只有几百人。庚长此人,并不是简单的所谓“不管事”,而是个借机敛财的好手,并且他的账面兵力有一万三千余兵勇,实际只有几百人:
也就是说庚长此人平日里到处受厘金,收上来的厘金都进了自己的腰包,额定兵勇一万三千人却只有几百人。此外庚长还向咸丰上报自己和捻军交战“屡获胜仗”,因为“众寡不敌”而退守淮安:
咸丰知道后怒骂:
大概庚长向咸丰上报时一边讳败为胜一边索取花翎、勇号。
捻军攻克清江浦的事实如何?柚√说:
首先,清江浦没有城郭。柚√在这里渲染得神乎其神,又是什么开炮又是什么射火箭又是什么城门前的火药桶,实际上,根据咸丰十年二月初九日的《署理漕运总督联英等奏捻扑清淮请饬江皖拨兵援应折》,“清江地势散漫,并无城郭,无险可扼”,这就说明了清江浦只是一个无城郭的市镇。
其次,捻军有三、四万人???虽然柚√肯定是没看过原始资料,但是柚√抄袭的人看的一定是庚长联英这两人的吹嘘,这个数据是二人于丢清江浦后上报的:
在丢清江浦前,二人还只是这样上报:
事实上,根据防守山东跟这支捻军交过手的德楞额的说法,这支捻军整体才万余:
当然这只是德楞额的说法罢了,封建王朝的官员夸大对手数量根本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这支捻军是否有一万都是值得怀疑的。
第三,这场战役真正的经过,根据联英、庚长两人的说法:
在知道捻军南下后,庚长派出淮阳游击杨镇华带不知数勇队并添壮勇三百人、洪湖营都司花国桢所带不知数民练及守备沙得元带不知数战斗人员赴清江浦之西的高家湾顺清河防守,又派游击德兴率兵三百驰出扎营(从高延第记载来看就是在清滩扎营)。
随后捻军先于二十八、二十九日(2.19、2.20)与德兴小规模交战,德兴以捷报奏庚长,庚长亦以捷报奏咸丰:
随后(应为三十日即2.21)击败了顺清河的清军,直扑清江浦:
当日还击败了德兴:
庚长说的所谓“相持两昼夜”,实为鬼话,高延第记载:
也就是2.21传来兵败消息的当天,“官民数万人一时溃散”,清江浦的官僚土豪们都准备南逃,运河上南逃的都是河政官员们装载家什的船,庚长更是于当晚单骑逃到淮安城下,联英还想趁黎明逃亡扬州,被人劝阻。二月一日(2.22),捻军入城,击毙淮海道吴葆晋、署副将舒祥、通判沈鸿。
捻军占领清江浦后,并未攻打淮安府城,但联英庚长等人吓得紧闭城门(这样会导致城中无食)。于是城外的数千百家富人都被所谓“土贼”打击和部分专政,夺走了财产。而城中的所谓“奸人”也起来响应革命。所谓的“无赖子”(实为倾向革命的人民)也起来扬眉吐气,觉得捻军杀来代表他们时来运转了。
联英庚长和援军都根本不敢去清江浦出击捻军,即便在援军万余人抵达城下也不敢,只敢出去偷袭落单的捻军。
甚至还出现了援军把妇女百余人抢得“败首裂裳”的情况,还有在捻军离开清江浦几天后还从城外割了几颗脑袋或绑人进来被当成捻军杀了的。捻军撤离后庚长才敢前往清江浦,而他的奏折则绘声绘色地描写他是如何打败捻军的,什么杀了四千多云云,全是鬼话。
捻军在清江浦发了财,这是事实,多年后雉河集上还有传说(注意,所谓的破淮城是子虚乌有):
这个柚√为了渲染“屠城是要把人杀光”甚至都搞出什么捻军连投降士兵都不放过了(还绘声绘色,你见过???)。根据地主阶级高延第的一手史料,他根本没说捻军在清江浦这个市镇内有什么行动,主要是说了捻军占据清江浦后与官军对峙期间的行动:
捻军占据清江浦后,一边当然是夺取城中达官贵人的财产,一边出城进行所谓的“焚掠”,其实就是打土豪。倒是当地人要么基于自身的阶级对立,要么基于清廷的恐怖宣传,纷纷逃跑,又恰巧遇上极寒天气,死者较多。而且,从这个地主阶级的描述来看,捻军以所谓“掳人”为主,把大量的壮丁拉入队伍充当兵员,老弱也可做饭。这个地主阶级还说,有人跪拜求哀反被杀,有人拼死抗拒反被释放,他由此觉得这种做法不合“贼”的逻辑,“亦不知其所以然”。事实上,这说明捻军对如何区别顺逆有一套标准,这套标准实际上主要就是以阶级区分顺逆。至于已响应捻军而起之所谓“无赖子”,大部分被捻军吸收,还有的被执行军法。
这跟柚√所渲染的恐怖气氛是完全不同的。
根据建国后在西北对农民起义的调查:
小燕王实为后来在陕西活动的捻军。由此可见,太平军、捻军的所谓“裹人”其实就是招兵买马,而且一般还待这些人很好。
这一本由清末某不知名秀才写的清代手抄本残稿,就记载了捻军转战沧州的历史。其中提到“有流贼数百自河西在泊头北殷家园过河,十三(12月8日)从南皮十泊一带上盐山。官兵自十四、十五随贼至十八日过完。二十,贼又上西南由里头村、灯明寺,上秦村,官兵有数百紧跟,扰害平民更有甚于贼者。”说明了清军军纪差于捻军。此外,作者还亲自接待了三个落单的捻军,“四月初一(4月23日)贼至灯明寺杀人二十余名,午后意到庄来,有张李姜三贼宿在宅上,老妻吓病,重孙等俱入地洞,余在雨天中小心应贼,贼似论理。叫老妻等南屋不许开门,余更小心应之。在泥水中一夜无眠,贼意颇喜。明早贼走,俱各通名,东西一点不要,只穿去鞋靴单衣几件。”这几个捻军只是在他家睡了一晚,没拿财物,只穿去几件衣鞋(捻军转战各地对这类物品需求很大)。虽然说和冻死不拆屋有区别,但此时已经是1868年,是捻军起义的末尾了,一般越是农民起义的末尾军纪就越面临崩溃的局面,因为士气已经不再,而这又是落单的捻军,说明并没有维持军纪的体系了,全靠自发。
农民作为小私有者,私心是有的,做不到无产阶级革命队伍的大公无私,比如“差半车麦秸”就会“拿老百姓一点东西都不算事”,但总的来说其本性并不坏。
捻军在山东劫富济贫,还有穷人为之歌唱的歌谣传世:
什么叫屠城,很多人认为所谓屠城就是把城里的人都杀光。
如果是要杀光所有人,那也就罢了,左右都是个死,一刀的事。
但真正的屠城,远比一刀砍死要残酷的多。
在古代,人口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对于已经放弃抵抗的居民,但凡有一丝可能,统治者都不愿意进行屠城。
之所以会产生屠城这样的命令,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激励前方的士卒,将屠城作为一种奖赏,而且还可以震慑其他的城池。
但是对于士卒而言,他们其实也不愿意屠城。
杀人确实是爽,看到大片俘虏跪在自己的屠刀下任由自己一个个的杀戮,确实很让人兴奋,但杀多了没就没意思了。
杀人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一毛钱赚不到,杀完了还会弄的自己一身污血,脏兮兮的,回去还要洗衣服。
所以杀几个人新奇一下也就可以了,大多数兵卒并无杀人成瘾的嗜好。
但古代的兵卒,几乎全部由穷人组成,他们虽然不会杀人成瘾,但是对钱财有着巨大的需求,无上限的需求。
没人会嫌自己钱多,穷困的兵卒当然也是。
所以,扬州屠城,需要屠十日。
如果真只是为了屠干净扬州所有人,封锁城门后四处放火,每几百米点一处火,一两天时间城中所有人都会被烧死,就算没死也会失去藏身之处,杀人效率极高。
但这么做,对于清兵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明末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很好的还原了扬州十日的惨状,也很好的解释了为啥扬州需要屠十日。
《扬州十日记》名列《四库禁毁丛刊目录》,亦名列光绪八年所刻的《禁书总目》,在乾隆时期军机处的奏准全毁书目中亦有《扬州十日记》这一书名。
目前还能找到的残本古籍,是在日本发现的。
1645年4月25日,扬州沦陷,多铎纵兵屠城,下令十日封刀,史称"扬州十日"。
但清兵入城的第一天,并未大开杀戒。
因为杀人没有意义啊,士兵们要的是钱,抓紧时间捞钱才是王道。
清兵们成群结队,挨家挨户的砸门索要财物。
开始的时候,勒索是非常温柔的,并不贪婪,给一些钱,清兵就走了,如果不愿意给,那清兵就持刀恐吓,只要听话,清兵一般不会伤人。
《扬州十日记》是这么记载的:
始知为逐户索金也,然意颇不奢,稍有所得,即置不问,或有不应,虽操刀相向,尚不及人
当然,这里要说明一下,这里的“意颇不奢”是以作者王秀楚的眼光去看的,但王秀楚本人是当地乡绅,典型上流社会的人,扬州城破之前就和明军杨姓守将交好,获得其庇护。
十万八万的对富豪来说确实不多,但确实可能是普通居民的全部财产。
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清兵都是求财不害命的,只有少数清兵顺手杀几个人过过瘾。
毕竟此时的扬州已经是在跪迎王师,百姓曲意奉承,一般人自然不会滥下杀手。
忽叩门声急,则邻人相约共迎王师,设案焚香,示不敢抗,予虽知事不济,然不能拂众议,姑应曰唯唯。
但扬州城仅100余万人,而入城的清兵高达十余万,人均勒索10人,也就是大概2户的样子,就已经把扬州全城勒索一遍了,半天就可以把全扬州搜刮干净。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勒索行为迅速升级。
清兵大开杀戒。
此时的清兵已经看清楚了,僧多肉少,扬州虽大,但清兵太多,慢慢薅羊毛的话自己最后可能汤都喝不到,不如直接把羊宰了吃肉。
你不抢,别人抢,你不杀,别人杀。
很快所有的清兵都疯狂了。
我不管你昨天是给哪个清兵交钱的,今天必须给我足够的钱,给的钱让我满意,那就可以保得一命,不满意,就一刀砍下来。
直接以杀人相威胁,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程度拿到居民隐藏起来的财物。
你之前的金银珠宝是埋在土里也好,藏在墙里也罢,我懒得找,你自己挖出来给我。
不给,就去死。
如果杀绝这一户全家所有人,都没人能给出更多的钱,那就证明这一户确实没钱了,杀人可能杀错了。
但也无所谓,既然你都没钱了,还留着干嘛,杀了就杀了。
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搜刮钱财,生怕被别人抢先了,这就导致清兵的胃口徒然变大,而居民手中的钱财迅速变少。
金银珠宝自然是全部拿走,连妇人的衣服,好看的也要拿走,幼儿脖子上的银锁,也要带走,可谓是刮地三尺。
予妇衣饰置两瓮中,倒置阶下,尽发以供其取,凡金珠之类莫不取,而衣服择好者取焉。既毕,视儿项下有银锁,将刀割去,去时顾予曰:“吾不杀尔,自有人杀尔也。”
很快,就有人被搜刮一空,再也拿不出钱了,然后全家都被下一波清兵给杀的干干净净。
慢慢的,被杀的人越来越多,还能交出钱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人没了钱,就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但扬州城就那么大,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点,绝大多数人都找不到安全的藏身之地。
更何况,还有不少本地人,主动给清兵当向导去搜寻藏匿之人,只求自己能活命。
动手杀人的清兵越来越多,还能侥幸活下去的扬州人越来越少。
榨不出钱财后,清兵们就把男人和样貌普通的女人给屠杀一空,而把那些有姿色的女人给搜集起来。
毕竟在那个年代,把这些女子运到后方,也能换一些财物。
但这些漂亮女子的遭遇,并不是现代的普通人可以想象的,绝不只是被奸污就能免于伤害的,万般逢迎,也就只是能活一命而已。
二妾皆散发露肉,足深入泥中没胫,一妾犹抱一女,卒鞭而掷之泥中,旋即驱走。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
就这样,扬州城内的百姓被一轮轮的收割,被彻彻底底的榨干,等到割无可割了,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差不多也就到了十日之期了。
扬州城百万居民,事后被清点出80余万尸首,十万清兵人均杀8人。
查焚尸簿载其数,前後约计八十万馀,其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深入自缢者不与焉。
连杀10天,共杀8人,平均每天杀0.8人,杀人效率看起来确实不高,但这更恐怖。
因为这80万人,是在极端的恐慌和绝望下,被人一点点慢慢杀死的。
清兵给了每个人生机,让每个人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虽然满城都是死尸,但你觉得只要自己小心点,就能活下去。
有希望是好事,不过等屠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你反而会更加的绝望。
让人在恐惧和希望中折磨数日再杀死,这远远比一开始就无差别屠杀要残忍的多。
这就是古代的屠城,人间地狱已不能形容其凄惨。
今天的世界,处于和平时期,但也仅仅只是50年的和平而已。
哪怕是古代的封建王朝,200余年的太平盛世也并不罕见。
所以今天的和平,绝不代表永久性的和平。
所谓人道主义,大国切磋的时候还有用,一旦打出真火,进入真正的战争时期,一切规矩统统作废。
《扬州十日记》的最后一段是这么写的:
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共十日,其间皆身所亲历,目所亲睹,故漫记之如此,远处风闻者不载也。後之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不自修省,一味暴殄者,阅此当惊惕焉耳!
我给大家翻译一下最后一句:如果后人有幸生于太平之世,享受到无战乱的快乐;那些不加强自我修养,不进行自我反省,反而沉迷于享受的人,阅读此文,应当惊醒警惕了!
作者:远方青木(ID:YFqingmu)
唐诗花间派诗人里,代表人物是诗人韦庄。
记性好的朋友,可能会想起上学时候学过的《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韦庄写诗,清新秀丽,美妙婉转。对他不甚了解的人,可能以为他是一个一生享乐的浪漫派诗人。
“红楼别夜堪惆恨,香灯半掩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实际上,韦庄跟李商隐一样,都出生于晚唐末世。韦庄比李商隐更为不幸,他经历了黄巢大乱和唐朝灭亡。在温婉秀丽的诗词背后,是灭世的恐怖情形。
而韦庄在唐代闻名,也并不是因为写花间辞,而是因为一首长篇叙事诗——《秦妇吟》。
秦妇吟以一个平民视角,从头至尾的描写了黄巢乱京的全过程。当韦庄写好这首诗后,立刻得到了强烈反响,被战争苦难所折磨的晚唐人民深有共鸣的到处传颂这首诗,路边的酒店甚至挂上了幌子写上这首诗。韦庄一时被人称为“秦妇吟秀才”。
后来这首诗由于讽刺唐朝朝廷,让朝廷很不满。韦庄为了避祸,到处回收这首诗来销毁。终于在唐朝灭亡之后,这首诗的流传基本绝迹。宋元明清的人只知道有这么一首好诗,却无缘看见。
直到莫高窟被外国人盗窃,在石室中的抄本里偶然发现了这首空前绝后的佳作,我们才有幸读到这首诗,与《木兰辞》和《孔雀东南飞》并成为乐府三绝。
对于战争,史书上只会描写某某将军攻破某地,某城被屠等等。但青史上的几个字,背后是天文数字般的人命和无数人的痛苦,而韦庄忠实的记录了他们,千年以后再读,能不痛耶?
《秦妇吟》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
凤侧鸾欹鬓脚斜,红攒黛敛眉心折。
借问女郎何处来?含颦欲语声先咽。
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
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
君能为妾解金鞍,妾亦与君停玉趾。
前年庚子腊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
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
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擂金鼓。
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
是时西面官军入,拟向潼关为警急。
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
须臾主父乘奔至,下马入门痴似醉。
适逢紫盖去蒙尘,已见白旗来匝地。
扶羸携幼竞相呼,上屋缘墙不知次。
南邻走入北邻藏,东邻走向西邻避。
北邻诸妇咸相凑,户外崩腾如走兽。
轰轰混混乾坤动,万马雷声从地涌。
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
日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无言空脉脉。
阴云晕气若重围,宦者流星如血色。
紫气潜随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
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
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
旋抽金线学缝旗,才上雕鞍教走马。
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
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
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
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
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
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
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
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
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妾身幸得全刀锯,不敢踟蹰久回顾。
旋梳蝉鬓逐军行,强展蛾眉出门去。
旧里从兹不得归,六亲自此无寻处。
一从陷贼经三载,终日惊忧心胆碎。
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
鸳帏纵入岂成欢?宝货虽多非所爱。
蓬头垢面眉犹赤,几转横波看不得。
衣裳颠倒语言异,面上夸功雕作字。
柏台多半是狐精,兰省诸郎皆鼠魅。
还将短发戴华簪,不脱朝衣缠绣被。
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
朝闻奏对入朝堂,暮见喧呼来酒市。
一朝五鼓人惊起,叫啸喧呼如窃语。
夜来探马入皇城,昨日官军收赤水。
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来兮暮应至。
凶徒马上暗吞声,女伴闺中潜生喜。
皆言冤愤此时销,必谓妖徒今日死。
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阵入。
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
沉沉数日无消息,必谓军前已衔璧。
簸旗掉剑却来归,又道官军悉败绩。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斗粟。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
六军门外倚僵尸,七架营中填饿殍。
长安寂寂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
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
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来时晓出城东陌,城外风烟如塞色。
路旁时见游奕军,坡下寂无迎送客。
霸陵东望人烟绝,树锁骊山金翠灭。
大道俱成棘子林,行人夜宿墙匡月。
明朝晓至三峰路,百万人家无一户。
破落田园但有蒿,摧残竹树皆无主。
路旁试问金天神,金天无语愁于人。
庙前古柏有残枿,殿上金炉生暗尘。
一从狂寇陷中国,天地晦冥风雨黑。
案前神水咒不成,壁上阴兵驱不得。
闲日徒歆奠飨恩,危时不助神通力。
我今愧恧拙为神,且向山中深避匿。
寰中箫管不曾闻,筵上牺牲无处觅。
旋教魔鬼傍乡村,诛剥生灵过朝夕。
妾闻此语愁更愁,天遣时灾非自由。
神在山中犹避难,何须责望东诸侯!
前年又出扬震关,举头云际见荆山。
如从地府到人间,顿觉时清天地闲。
陕州主帅忠且贞,不动干戈唯守城。
蒲津主帅能戢兵,千里晏然无犬声。
朝携宝货无人问,暮插金钗唯独行。
明朝又过新安东,路上乞浆逢一翁。
苍苍面带苔藓色,隐隐身藏蓬荻中。
问翁本是何乡曲?底事寒天霜露宿?
老翁暂起欲陈辞,却坐支颐仰天哭。
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
岁种良田二百廛,年输户税三千万。
小姑惯织褐絁袍,中妇能炊红黍饭。
千间仓兮万丝箱,黄巢过后犹残半。
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
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
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
家财既尽骨肉离,今日垂年一身苦。
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万家。
朝饥山上寻蓬子,夜宿霜中卧荻花!
妾闻此老伤心语,竟日阑干泪如雨。
出门惟见乱枭鸣,更欲东奔何处所?
仍闻汴路舟车绝,又道彭门自相杀。
野宿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冤人血。
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
自从大寇犯中原,戎马不曾生四鄙。
诛锄窃盗若神功,惠爱生灵如赤子。
城壕固护教金汤,赋税如云送军垒。
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
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相公。
全诗虽然很长,却并不晦涩,用典不多,不需要过多注释也能看懂。
诗中的女主人公,本来是长安城中富贵人家的侍女。古代的大富大贵的家族,即使是侍女也可以过的很好(参见红楼梦)。作为女孩她对外部世界并不了解,她在某一天早上起来化好妆,正在自家的窗户前逗鹦鹉,却不知道黄巢的军队已经逼近京师。这一天只听到街道上突然纷纷乱乱,朝廷里的官员们失魂落魄的冲回家,说皇帝已经逃跑了(的确如此)。人们一会传说黄巢杀了过来,一会传说官军挡住了黄巢。正当有消息传来说官军挡住了黄巢的时候,黄巢军却突然进城了。于是城市里开始大乱,人们四处躲避,女主见到了街坊四邻的惨死,为求活命,只得屈身事贼。整个长安处处起火家家血流成河,美丽繁荣的都市在一日之间化为乌有!
之后的日子里,女主留在军中经历了黄巢与唐军的拉锯战。每天睡在刀枪武器中间,吃的是人肉羹餐(并非虚指,黄巢大乱中,由于没有粮食,军中普遍以人肉为食)。过的日子生不如死。长安城的繁华化为乌有,皇帝的含元殿上成了野狐和兔子的天下。黄巢成立了伪朝廷,当官的却都是一群流氓无赖,白天装模作样的拿着笏板(就是古代官员手里拿着的那个小板)上朝,却把笏板拿倒了,晚上就去酗酒打架,比这脸上的刺青以犯罪为能事。女主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一年,每天盼着官军打胜仗。偶尔听说官军在逼近而偷偷高兴,却没想到很快被黄巢军队打退。
后来黄巢终于败退出长安,女主逃了出来。曾经繁华的长安城外,过去曾经到处都是旅舍客栈,如今路人只能在断墙下歇息。路旁的树木全部被军队砍伐走做武器营寨,整个世界到处没有人烟,连神仙都已经避到深山里,为自己不能挽留百姓而愧疚。
在跟韦庄相遇时,女主已经逃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途中她还遇见了被官军抢劫的老翁,这个老翁曾经家财万贯,却在战争中失去一切,家破人亡,一大把岁数还出来流浪。女主蓬头垢面,落魄不堪。韦庄问她为何如此狼狈,她说自己是逃难出来的,如果韦庄想听可以给他讲讲自己的故事,这是诗中开头的一幕。女主听说江南没有战事,说自己在长安的日子都不如江南的鬼,回想过去,真如梦幻一般!
黄巢之乱,在中国古代只是无数次农民起义之一,而兵乱之酷,何止于此。百姓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样的情节在中国历史上上演了无数遍。史书上一句“屠之”,背后又是多少人经历了这样的哀痛啊。
前两年有个问题,南京大屠杀时,老百姓为什么没反抗和逃跑。
我的回答是,因为日军从来没说过要屠城,而且之后到现在也没承过。屠之前封锁消息,再把人骗进全副武装的包围圈执行,古今中外无一不是这个套路。
为什么一个日本兵可以带走几百人,还没捆绑?在大街上一哄而散的话,凭三八大盖可杀不了几个的!
因为日本兵压根没告诉去枪毙,日本兵、汉奸、翻译满大街逢中国人就叫跟着他们走,去吃饭,去做工,去难民营/战俘营。
饭是断头饭,路是黄泉路。
是不是和纳粹“洗澡”的理由很像呀。
李光耀回忆录说,机智如他当年也差点遭道,新加坡沦陷后,他和一群青年知识分子被请上了车。他问日本人有什么事?日本人答联队长请你们吃饭。话没问题,但是日本人居然对他客气!见惯殖民者嘴脸的他立刻感到反常了,车转弯减速他就跳车跑了。
这话题有点沉重,本不想说太多。但评论说我没回答问题,那我就加更一点。
城破之后,逢人就屠,老幼不留。是一种策略,更是一种双方的博弈。
古代军队宣扬屠城是为了消灭敌方反抗意志,但同时也可能让对方反抗意志更坚定。
碰到反抗激烈,意志坚定,反而要宣扬亲善了。
比如唐张巡守睢阳,杀妾飨将士,粮尽食百姓。这时候宣扬什么都没人信了,只有战斗到底了。
南京大屠杀之前,精英阶层很悲观的,宣场抗战亡国的不乏其人,将士民众也很绝望,送上去多少部队,就被消灭多少。
这之后,中国人还有得选了吗?抗战到底,直至胜利。
看看咱大清教科书式的操作。
清兵入关后,大同总兵姜襄降清,清廷派英亲王阿济格坐镇大同。阿济格及清兵借口大同百姓拒绝剃头动辄杀人,肆意抢掠女子财货,对汉官汉吏视若奴仆,非打即骂。城中有户人家的新娘被他们从花轿中抢走蹂躏,姜襄低姿态去阿济格住所要人,但是却被撵打出来。姜襄忍无可忍,率亲兵攻入阿济格住所,见人就杀,阿济格仓皇逃走。姜襄高举反正义旗,附近府县不堪忍受的百姓纷纷相应,很快聚集起了数万人马,义军快速占领了晋西北,直接威胁满清朝廷。清廷大骇,迅速调集华北地区可以调派的八旗精锐,由“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亲自统兵进剿,意图快速扑灭起义的火焰。大同军民拼死抵抗,清军竟围城十月不克,伤亡惨重,多尔衮异常恼恨,于是采取分化招降的伎俩,城中有人动摇了,姜襄被叛徒袭杀,首级被献给多尔衮,大同城破。多尔衮立刻变脸,命曰“官吏兵民,尽行诛之”,杀红了眼的清军,个个像野兽般冲进城内,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房子就烧。清兵骑在马上先将房屋点着,浓烟滚滚,房倒屋塌,人们纷纷跳出家门。迎面碰上清兵个个都遭刀挑,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斩尽杀绝,就连献城投降的叛徒杨震威等二十三人的家眷也都被杀死。二十九日又挨门逐户地搜杀,直到杀的连一个汉人都没有方才罢手。偌大府城鸦雀无声,连哭声都没有,因为哭的人也被杀死了,大同成了一座死城。清兵还不罢休,又把城墙拆除五尺。最后,全城只剩下当时没有发现的地牢里的五个重案犯。满清新派来的大同知府,上书顺治,称既然没有了苦主,就可以释放这五个人了,这份奏折,至今保存在第一历史档案馆。由于大同实在太过残破荒废,于是府治移阳和卫,县治移怀仁县西安堡。又过了三年,大同府回迁时,城内依然人烟稀少,荒废不堪,杂草丛生,野兽出没,清廷只好从其他地方往大同迁移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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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姜襄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顺军来了降大顺,清军来了降大清,这是明末多数人的基本操作,谁强他们投谁。但是带清就是要以猜忌和压迫把他们中尚有一丝反抗精神却迫于现实想过太平生活的人逼反,用以区分顺逆,打断我们的脊梁骨,即便不能长久地打断我们的脊梁,打断这一世乃至这一时也是好的。毕竟,把不安定分子甄别出来全砍了,剩下的不都是逆来顺受的愚民嘛。
典型如剃发令。有人说只是剃个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今天不是也穿西装留短头了吗?但是他们忘了当年剃发易服可是每一个家庭都必须面临的生死选择!从那些年满清官员关于剃发易服的文书来看,其覆盖的广度,屠杀的规模与残忍程度,都是极为可怕的,“江、广自此无噍类”,安庆“满城皆烬”,有的地方“城外战骸如山,城内阒无一人”,许多躲到山里的百姓被继续追杀,男的全部被烧死或砍死,老弱妇孺则大多“滚落山崖,满坑满谷”,这都是满清官员汇报剃发令战果的奏章里的,遍布各省,并非野史。你告诉我,这只是理个发而已?这是中央直接下令,各地官员忠实执行,持续多年的、对百姓的甄别、屠杀,亘古未有!
诚然,我们祖先失败了,但是抗争失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后人欣然接受并且主动去美化它。一个遭受如此不幸还能欣然接受的民族,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侮辱是不能欣然接受的呢?一个对剃发易服这种级别的侮辱都能欣然和洗白的民族,对于更一步的文明毁灭和种族毁灭,只怕也是漠然、麻木、和可以接受的。毕竟按照某些人的说法,只要满足阶级需求,只要有饭吃,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今天可以思考明末抗清的人是否可笑,那么明天当然也可以思考抗日救国的人是否阻碍东亚一体化,后天便是抗击美国贸易战的人阻碍人类大一统。
不要嘲笑,这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至少部分人确实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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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最烂的时期,1627年到1662年,造反的老百姓不计其数。
这些造反的老百姓里,最终选择抗清扶明的有:大顺军、大西军、小袁营、江南奴仆起义军、江西棚户、瑞金田兵、福建义军、浙江海贼、疍家海贼、北部湾海贼、粤西山贼、甘肃回军、交山军为代表的山西义军、榆园军、谢迁义军、满家洞义军、大别山义军、太湖义军、四明山义军、海南义军、河南土寨、云贵少数民族山民……
带着农民军投降清朝的主要农民起义首领,只有王体忠和王得仁。
然后王体忠因为不肯剃发被王得仁杀了,王得仁又因为受到北方来的老资格汉奸的排挤选择反清,最终以明军的身份而死。
如果把白广恩、李本深、杨承祖这些虽然是农民起义者出身,但是在清军入关前就做了明朝官军的人也算进去,大清的面子还能稍微找回来一点。
清军入关以前,大明已经是人人喊打,除了云南贵州之外所有省份都有农民起义。不仅仅老百姓要反明,就连官员、武将都争先恐后地投降大顺大西。
结果大清来了之后,农民起义者纷纷改行当明军了。当初刨老朱家祖坟的、逼崇祯上吊的、屠杀宗室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拼死效忠大明。
原因是什么,八旗太君们心里没点数吗?
明要反,清更加要反,而且为了反清,老百姓连大明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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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嘉庆年间,清军路过山东莱州的时候还发生八旗大规模整村整村强暴汉妇的事情,当地姓杨的知县去阻止还被一个小兵打死了呢,结果小兵啥事也没有。
我大概扫了一下答案,发现很多答主还是低估了战争的残酷性。
屠城的时候,顾得着把老百姓当做奴隶,作为生产力吗?
有时候顾得着,但战争到了极端的时候,就根本顾不着了。
屠城,有时候并不是一种政治手段,而是一种无奈。
有没有想过,当大乱之时,农业生产彻底崩溃,连军队都没有饭吃了的时候,还能有条件抓俘虏吗?
两脚羊没听过?
自靖康丙午岁(公元1126年),金狄乱华,六七年间,山东、京西、淮南等路,荆榛千里,斗米至数十千,且不可得……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登州范温率忠义之人,绍兴癸丑岁泛海到钱塘,有持至行在犹食者。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兵荒马乱,一斗米价格涨到了几十万还买不到。以至于人肉价格比猪狗价格都便宜。
还俘虏?士兵自己都没饭吃了,哪来的粮食养俘虏?
还生产力?生存力都没有了,生产力的事情就只能往后放了。
至于一座城破了以后,里边还有几个没被饿死的人,这些人最后是被屠杀了还是被饿死了,根本就没人在意了。
这就是所谓的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啊。
评论区里来了一只神汉,非要取笑什么老共36年不处死空一格这个“阎王”,只是搞了一群“小鬼”,那你处死常公,老共有政治资源去领导全国抗战?脱离时代提要求,你怎么不要求老共那会儿跟鬼子决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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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还是要请教果党,他们比较有经验,与鬼子堪称近代中国屠城屠村之双壁。鬼子之变态残暴人尽皆知,这个崛起五十年就把人类历史上所有缺德恶心事情做尽的国家至今仍为国人警惕,而果党亦不遑多让。果党在苏区大搞“茅草过火石头过刀人要换种”,扒堤烧城打鬼子,解放战争时期丢了上海和开封就派飞机轰炸百姓,到了八十年代还幻想反攻大陆时鼓励士兵xx大陆妇女、袭击幼儿园、释放动物园的毒蛇猛兽来制造恐慌,到了90年代还能闷死大陆渔民,只能说我果党自有党情在此,那就是不把人当人。
来看看潍县群众给华东野战军的信:亲爱的同志们,看见了你们,我们又悲又喜,喜的是可得救了,悲的是这几个月我们受尽了亘古未有的大大灾难。国民党伪军自占领潍县后,烧、杀、抢劫、抓丁、抢粮,无所不为,潍北全县被拉去牲口两千余头,粮食被抢精光,被抓壮丁难以统计。更残酷的是广大群众被残杀。两年多来,潍北人民被残杀者已有千余,直到今天寒亭据点周围的死难同胞仍曝尸旷野,无人收拾。纸房区李家营一村,即被活埋七十余人。残暴手段更令人闻之毛骨悚然,铡刀铡和活埋已成为蒋匪的普遍手段。有的先割耳、舌,而后活埋;有的妇女被拔去头发铡死;有的妇女被剥光衣服,绑在树上轮奸,并用烧红了的枪条插入阴户,活活搞死;有的被剥光衣服绑在树上用开水浇,把全身烫起水泡,再用竹扫帚扫,名为“扫八路毛”;有的用剪刀剪碎皮肉,名为“剪刺猬”;有的全身被刀子割开,丢在火红的锅里,叫做“穷小子翻身”。纸房东庄蒋匪在街口安下十二口铡刀,按户抓人铡死。邢家东庄一次被铡十二人,妇救会长一个四岁小孩,也被铡成三段。贫农韩在林兄弟三家十五口,有十四口被铡死,剩下一个老母苦苦哀求给她留下一个后代而不得,她看到自己的孙子全部被铡死,悲痛得自己也上吊而死。……高里区一个妇救会长,死时曾对大家说:“告诉共产党、解放军,一定为我们报仇!”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是华东野战军的主力军,你们是胶东的子弟兵,你们屡打胜利,有了你们就有了希望,有了依靠。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让你们走,要你们给咱们报仇。要求你们坚决彻底消灭蒋匪军和“还乡团”,要求你们像在孟良崮一样消灭敌人,在潍县留下英雄的胜利,立下大功,这是我们对你们高贵的信仰,也是人民对自己军队的命令!
字字泣血,让人不禁感叹,这青天白日映照下的农业法西斯对自己的子民是何等的歹毒,但是嚷嚷友邦惊诧论的他们对洋人又是何等的奴颜媚骨,卑微到极致的匪帮在弱者面前,往往极端的残暴。当然我可能并不切题,因为题主问的是古代,而果党的所作所为,则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书写了透着浓郁棺材瓤子气息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来引用一下明人王秀楚的《扬州屠城亲历》。
他是清军扬州屠城的幸存者。
首先王秀楚用短短几句描写了入扬州城的清军“从窗隙中窥见城上兵循南而西,步武严整,淋雨亦不少紊,疑为节制之师”
“疑为节制之师”,王秀楚看到这样一支军队心稍安定,毕竟军队有组织有纪律按常理说不会屠城吧?
然后王秀楚邻居喊他一起去门口焚香以迎“王师”
这个王师就是所谓节制之师的清军。
但清军真的是节制之师么?
“良久不至。予复至後窗窥城上,则队伍稍疏或行或止;俄见有拥妇女杂行,阚其服色皆扬俗,予始大骇。”
这回头一看不得了,军队不仅散漫不说,而且里面还裹挟了不少扬州妇女,王秀楚大受惊吓,明白这不是什么“王师”乃是“蛮夷之军”
并且对妻子说“兵入城,倘有不测,尔当自裁。”
然后邻居跑过来说“来了,来了,王师来了”
王师来干嘛了?来要钱。
“迨稍近,始知为逐户索金也。然意颇不奢,稍有所得,即置不问,或有不应,虽操刀相向,尚不及人,後乃知有捐金万两相献而卒受毙者,扬人导之也。”
但是王秀楚倒霉在他住富人区,没那么多钱给清军。别家有钱可以慢慢给。他给光就得被杀头。
只能跑自己兄弟家。
他把妻子安排妥当后还想回去瞅瞅。
他兄弟说了一句“中衢血溅矣,留此何待?予伯仲生死一处,亦可不恨。”
大街上已经死人了,你还回去干嘛,我们兄弟死也死一起。这说明此时屠城已经开始
“予遂奉先人神主偕伯兄至仲兄宅,当时一兄一弟,一嫂一侄,又一妇一子,二外姨,一内弟,同避仲兄家。天渐暮,敌兵杀人声已彻门外,因乘屋暂避;雨尤甚,十数人共拥一毡,丝发皆湿;门外哀痛之声悚耳慑魄,延至夜静,乃敢扳檐下屋,敲火炊食。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馀处,远者不计其数,赤光相映如雷电,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闻击楚声,哀顾断续,惨不可状。饭熟,相顾惊怛不能下一箸,亦不能设一谋。予妇取前金碎之,析为四,兄弟各藏其一,髻履衣带内皆有;妇又觅破衲敝履为予易讫,遂张目达旦。是夜也,有鸟在空中如笙簧声,又如小儿呱泣声者,皆在人首不远,後询诸人皆闻之。”
“念六日,顷之,火势稍息。天渐明,复乘高升屋躲避,已有十数人伏天沟内。忽东厢一人缘墙直上一卒持刃随之追蹑如飞望见予众,随舍所追而奔予。予惶迫,即下窜,兄继之,弟又继之,走百馀步而後止。自此遂与妇子相失,不复知其生死矣。诸黠卒恐避匿者多,绐众人以安民符节,不诛,匿者竞出从之,共集至五六十人,妇女参半,兄谓余曰:“我落落四人,或遇悍卒,终不能免;不若投彼大群势众则易避,即不幸,亦生死相聚,不恨也。”当是时,方寸已乱,更不知何者为救生良策?共曰唯唯,相与就之。”
当时清军发现势头不对,老百姓不仅跑,还藏起来。
那咋整了,告诉老百姓,来清军这里领安民符,领了良民证,满洲太君就不杀你了。
但是真就这样么?
“领此者三满卒也,遍索金帛,予兄弟皆罄尽”
清军只不过借此把老百姓骗出来,一方面进一步敲骨吸髓,一方面方便进行集中屠杀。
“忽妇人中有呼予者,视之乃余友朱书兄之二妾也,予急止之。二妾皆散发露肉,足深入泥中没胫,一妾犹抱一女,卒鞭而掷之泥中,旋即驱走。一卒提刀前导,一卒横槊後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数十人如驱犬羊,稍不前,即加捶挞,或即杀之;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
题主不是问妇女,儿童么?
满地皆婴儿,肝脑涂地,泣声盈野,塘为之平。
这还没完。
“至一宅,乃廷尉永言姚公居也,从其後门直入,屋宇深邃,处处皆有积尸,予意此间是我死所矣;乃逶迤达前户,出街复至一宅,为西商乔承望之室,即三卒巢穴也。入门,已有一卒拘数美妇在内简检筐篚彩缎如山,见三卒至,大笑,即驱予辈数十人至後厅,留诸妇女置旁室;中列二方几,三衣匠一中年妇人制衣;妇扬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欣然有得色,每遇好物,即向卒乞取,曲尽媚态,不以为耻;予恨不能夺卒之刀,断此淫孽。卒尝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呜呼,此中国之所以乱也。”
“三卒随令诸妇女尽解湿衣,自表至里,自顶至踵,并令制衣妇人相修短,量宽窄,易以鲜新;诸妇女因威逼不已,遂至裸体相向,隐私尽露,羞涩欲死之状,难以言喻。易衣毕,乃拥之饮酒,哗笑不已;一卒忽横刀跃起向後疾呼曰:“蛮子来,蛮子来!”近前数人已被缚,吾伯兄在焉。仲兄曰:“势已至此,夫复何言?”急持予手前,予弟亦随之,是时男子被执者共五十馀人,提刀一呼,魂魄已飞,无一人不至前者”
“忽闻隔墙吾弟哀号声,又闻举刀砍击声,凡三击遂寂然。少间复闻仲兄哀恳曰:“吾有金在家地窖中,放我,当取献。”一击复寂然;予此时神已离舍,心若焚膏,眼枯无泪,肠结欲断,不复自主也。旋有卒挟一妇人直入,欲宿此榻,妇不肯,强而後可,妇曰:“此地近市,不可居。”卒复携之去,予几不免焉。”
弟死兄去,惊骇之下的王秀楚逃到梁上躲藏。
“室有仰屏,以席为之,不胜人,然缘之可以及梁,予以手两扳梁上桁条而上,足托驼梁,下有席蔽,中黑如漆,仍有兵至,以矛上搠,知是空虚,料无人在上,予始得竟日未遇兵;然在下被刃者几何人?街前每数骑过,必有数十男妇哀号随其後。是日虽不雨,亦无日色,不知旦暮。至夕,军骑稍疏,左右惟闻人声悲泣,”
王秀楚暂时躲过一劫,但是堂下,街前被杀的有多少却不得而知。
“街中枕尸相藉,天暝莫辨为谁?俯尸遍呼,漠无应者。遥见南首数火炬蜂拥而来,予急避之,循郭而走。城下积尸如鳞,数蹶,声与相触,不能措足,则俯伏以手代步,每有所惊,即仆地如僵尸,久之始通于衢。”
“外复四面火起,倍于昨夕,予不自安,潜出户外,田中横尸交砌,喘息犹存;遥见何家坟中,树木阴森,哭音成籁,或父呼子,或夫觅妻,呱呱之声,草畔溪间,比比皆是,惨不忍闻。”
“刀环响处,怆呼乱起,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馀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日向午,杀掠愈甚,积尸愈多,耳所难闻,目不忍视,”
可恨的除了清军再一个就是二鬼子,
“乃扬人之为彼乡导者,面则熟而忘其姓,予向之乞怜,彼索金,授金,乃释予,犹曰:“便宜尔妇也。”出语诸卒曰:“姑舍是。””
汉奸不仅勒索,勒索完了还说“真TM便宜你了”
“喘惊未定,忽一红衣少年掺长刃直抵予所,大呼索予,出,举锋相向,献以金,复索予妇,妇时孕九月矣,死伏地不起。予绐之曰:“妇孕多月,昨乘屋坠下,孕因之坏,万不能坐,安能起来?”红衣者不信,因启腹视之,兼验以先涂之血裤,遂不顾。所掳一少妇一幼女一小儿,小儿呼母索食,卒怒一击,脑裂而死,复挟妇与女去。”
“忽又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後多草房,燃则立刻成烬;其有寸壤隙地,一二漏网者,为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出则遇害,百无免一。其闭户自焚者由数口至数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积骨多少矣!大约此际无处可避,亦不能避,避则或一犯之,无金死,有金亦死;惟出露道旁,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未可知。”
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叫洗城。
“伯兄因为卒所逼,不得已向予索金救命,予仅存一锭,出以献卒,而卒怒未已,举刀击兄,兄辗转地上,沙血相渍,注激百步。彭儿拉卒衣涕泣求免,[时年五岁]卒以儿衣拭刀血再击而兄将死矣。旋拉予发索金,刀背乱击不止,予诉金尽,曰:“必欲金即甘死,他物可也。”卒牵予发至洪宅。予妇衣饰置两瓮中,倒置阶下,尽发以供其取,凡金珠之类莫不取,而衣服择好者取焉。既毕,视儿项下有银锁,将刀割去,去时顾予曰:“吾不杀尔,自有人杀尔也。””
什么叫洗城,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敲诈城中居民,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我不杀你,自然有人杀你”
“有数卒掳四五个妇人,内二老者悲泣,两少者嘻笑自若;後有二卒追上夺妇,自相奋击,内一卒劝解作满语,忽一卒将少妇负至树下野合,馀二妇亦就被污,老妇哭泣求免,两少妇恬不为耻,数十人互为奸淫,仍交与追来二卒,而其中一少妇已不能起走矣。予认知为焦氏之媳,其家平日所为,应至於此,惊骇之下,不胜叹息。”
最可怕的是什么,这是有组织,有行动的屠城洗城
“忽见一人红衣佩剑,满帽皂靴,年不及三十,姿容俊爽,随从一人,衣黄背甲,貌亦魁梧,後有数南人负重追随。红衣者熟视予,指而问曰:“视予,尔非若俦辈,实言何等人?”予念时有以措大而获全者,亦有以措大而立毙者,不敢不以实告,红衣者遂大笑谓黄衣者曰:“汝服否?吾固知此蛮子非常等人也。”复指洪妪及予问为谁?具告之,红衣者曰:“明日王爷下令封刀,汝等得生矣!幸勿自毙。”
“次日为五月朔日,势虽稍减,然亦未尝不杀人,未尝不掠取;而穷僻处或少安;富家大室方且搜括无馀,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抢掠无遗种。是日,兴平兵复入扬城,而寸丝半粟,尽入虎口,前梳後篦,良有以也。”
王爷下令封刀,汝等得生矣。那是不是扬州百姓还得谢谢多铎王爷啊?
我中国有何之罪,遭此不世之辱?
屠城,并不是大肆杀人那么简单。
刚开始,城里的百姓并不会马上被杀,而是要经历一轮又一轮的搜刮,直至身无分文。漂亮的女人被拉去强奸,男人被拉去助兴,一个接一个地杀掉。
下面我用扬州十日亲历者的记载,讲讲屠城的惨烈过程。
明末扬州士人王秀楚,亲身经历了清兵在南下过程中对扬州的大屠杀,是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事后,他怀着悲愤的心情写下了《扬州屠城亲历》(又名《扬州十日记》),详细记载了他所经历的屠城的全过程。其血腥、残忍的程度,着实令人震惊。
这篇长达 8000 字的文章,除了清初和清末,很长一段时间并不为人知晓。可能是被南明传抄到了日本,总之,依据鲁迅先生的说法,到光绪年间,这篇文章被留日的中国学生在东京等地的图书馆找到并抄写下来,得以重新输入中国。
接下来,就让我们跟着王秀楚的回忆,重回那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1645 年(乙酉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清兵突破了扬州城的北大门。
在此之前,大批因为战争而南逃的难民也进了城。比如王秀楚的姻亲(小舅子)一家,就为了躲避瓜洲的乱兵,跑到扬州城来了。谁能想到,为了躲避南边乡镇上的乱兵而深入扬州城,正是更加可怕的噩梦的开始。
由于消息不通,加上一旦有大事发生,民间总是谣言四起,譬如有的说清兵已经进城了,有的说还早着呢,甚至有人说清兵在哪里哪里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王秀楚并不知道事情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但是,街上已经完全乱套了。
一大早,王秀楚就看见一群被发跣足、衣衫不整的人往南疯跑,这个场面吓得他不轻,抓住一个问怎么了,那人喘得说不上话来。
还没等弄明白,忽然就有几十匹马奔腾而至,扬尘四起,十分狼狈。他们的中间拥护着一个人,正是督镇史可法。原来北面已被清兵攻破,官兵想从东关出去,突围不成,就改从南关走。在那时,就算是一等一的将领,消息也是完全不通的。到这份儿上,王秀楚判定,敌兵绝对已经进城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城墙上的守兵知道大势已去,加上清兵从各处蚂蚁般爬了上来,就纷纷往下逃。
城墙狭窄,捷足先登的清兵提着刀一通乱砍。慌乱之下,守兵们相互拥挤,有的索性从城墙上跳下去。先前督镇安置的大炮太大了,城墙的过道狭窄,于是就在居民区盖墙,在城墙与新墙上放上一个巨大的木板当炮座。此时,木板就成了逃生的工具,都趴在板上急爬,想爬到民居上去。
可是新搭的木板不牢固,有的中途翻了,人就像秋叶一样纷纷掉落,摔死了十之八九,肝脑涂地,有的腿骨都撅了出来了。有幸爬到房顶的,开始在屋脊上跑。住户屋顶上响起瓦裂、刀撑、石落的声音。守兵们从屋顶下到院子里,就往住户的深闺、地窖里藏,屋主呵止也没有用。
王秀楚去门口看,所有的住户门窗紧闭,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军队有军队的组织,划分片区是必然的,小队有小队的分工,配合作战也是必然的。
屠城不会漫无目的,不讲技巧,不会抓小放大,丢三落四。清兵迅速实施分区控制,各自把街巷分配好,再进行下一步。而下一步也不是直接杀人。因为直接杀人再去搜刮,效率太低。人已经把钱财藏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得让他们拿钱换命。
城中人,屋中民,篓中鱼,板上肉。接下来出现在王秀楚眼前的,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清兵。这些骑兵逐户叫门,尽管离得不远,他还是没搞清楚这是要干什么。直到近了,才明白是在挨户要钱。
所幸这伙兵要的真的不算多,不管给多少,只要能拿出来就可以。真的没钱,也就是手握大刀往脸前一招呼,刀尖停在鼻前,没有真正伤人。然而,不幸就在于有幸的短暂。这其实只是初来的清兵不熟悉情况导致的,等大体走了一遭,摸清了本区贫富的状况,加上向导的指引,他们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王秀楚住的地方,是富人聚集地。
他是个聪明人,早就嘱咐家里人把衣服换成乡下人的模样。在以前,城乡差距特别大,穿着差异也很大,乡下人的衣服都是粗布,又破又烂。可是王秀楚的行为和外貌,依然很容易地出卖了他——书生长得又白又嫩。
当时他出门应付差事,不料,一个距离较远的清兵突然指着他说:「抓住这个穿蓝衣服的!」吓得他立马往小巷子里蹿,跑出了毕生以来的最快速度。那个追他的兵下马,脚还没落地,他就跑远了,那个人也就没再追。
潜回家后,家里人都说,这绝对是街区导致的,这里住的都是富人,你长得就不贫穷,不挨宰才怪。
一家人商量着不能再在这鬼地方待了,得去贫民区。
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要钱不止一轮,是一茬接一茬的,往复无穷,你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究竟有多少钱,有钱的给少了会死,没钱的直接就死。
更加可怕的是人心,有趁机报仇的。有个富户被人举报,说他家太富了,有多少多少资产。清兵随着向导去要钱,富户拿出了一万两,结果还是被弄死了。
此时,王秀楚的大哥跑来,带来了一个确切消息:「中街已经开始屠杀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们兄弟一起走,万一不幸,死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
王秀楚有几个兄弟,贫富不一,其中老二最贫困,住在何家坟。通常来讲,城市里叫什么坟的地方,都是比较荒僻的所在,是贫民的居所。
扬州城是明代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有十万户人家,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汇集于此,犹如蚂蚁泛滥(十万室,五民蚁袭)。
嘉靖年间,扬州又加盖了新城,新城把旧城绕了一圈,把以前的贫民区也纳了进去。王家老二在那边住,在穷人中算是富人,因为据我分析,他家住的是砖房,但周遭都是草屋。
他们相信,贫民区的搜刮肯定比富人区轻很多。
于是,一家人,包括大哥、小弟、嫂子、侄子、媳妇、儿子、两个妻妹(小姨子)、内弟(小舅子)等,一路又躲又藏,逃到了何家坟。
但是,贫民区并不比富人区安全。
试想,谁搜刮富人区?谁又搜刮贫民区?难道不受重视的非嫡系,能比嫡系更富裕、更文明吗?
时间已到了傍晚,何家坟的大屠杀进行到了二哥家门口,一群人被吓得惊魂失魄。加上二哥家里的,十多个人,躲无可躲,只能上墙,藏在屋顶,用一个雨毡裹着。因为当天夜里下起了大雨,雨水持续了很多天,把人满为患的扬州城搞得泥泞不堪。
在天沟(古建筑屋顶坡与坡的结合处或两跨间的下凹部分),一家人伴随着街上随处响起的哀号声一夜无眠,直至后半夜街上没动静了才敢下来。
夜里有人放火,光是近处就有十多个着火点。火烧了一夜,第二天才渐渐熄灭。等天亮,一家人又往屋顶上躲,才发现天沟里早就藏着十多个人了。
天沟是视觉死角,本以为安全点,谁知道东厢突然蹿上来一个人,后头跟着一个提刀的卒子。那个卒子训练有素,攀檐走壁,如履平地,就跟会飞似的。踏着屋墙追赶逃跑的人,逃跑的人拼了老命跑,因为先发优势,离他较远。那卒子见到距离较近、目瞪口呆的王秀楚一家,居然朝他们来了。
人们纷纷往下跑,慌乱之间,一家人各奔东西。王秀楚和他的兄弟在一起,但和其他人跑丢了,谁也联系不上谁。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居民躲的躲,藏的藏,清兵搜的搜,刮的刮。躲藏的人忍饥挨饿,疲惫不堪。搜刮的人也生气,因为人藏得很深,找起来很费事。于是,屠城中的第二轮引蛇出洞开始了。
有专人拿着符节(公文)宣传,重申只要出来排队,就能保障大家的安全。话虽这样说,可他们杀人大家都看见了,都怕,都犹豫。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只是迟早的事。
就这样,躲无可躲的人们,真的听信了他们的鬼话,纷纷出来了。
王秀楚躲着的地方,出去了 50 多个,其中一半是女人。王秀楚兄弟见出去的人多,觉得与其东躲西藏,被乱刀砍死,不如随了大流,出去排队,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去排队,结果果然遭了一轮搜刮。
王秀楚靠其特殊的走位躲过了搜刮,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就是躲过去了,但他几个兄弟身上的钱全没了。
在队伍中,他看到了朋友朱书兄的两个妾室,都披头散发,露着背,小腿插在泥里,其中一个还抱着女婴。孩子哭得太响,惹恼了当兵的,就拿鞭子抽她,把女婴夺走,摔在泥里。接着赶着众人走。
其实带着他们的只有三个兵,分列前、中、后,都手持武器。可没人逃跑,因为逃跑后的遭遇兴许还不如现在。
队伍缓慢行进,凡有走不动的,就被殴打,甚至被杀。跟着队伍走的王秀楚,也就看到了沿路的悲惨景象:
路上全都是婴儿的尸体,有的被马蹄踏烂,有的在大人冰冷的腿上躺着。地上的人都是被砍死或戳死的,脑浆和肝肠淌了出来。到处都是哭声,走过一条水沟,一个水池,两下里都已被尸体填满。乍一看,全是人的手脚。血流到了水里,殷红碧绿,化作许多颜色。
队伍被带到了一个商人的宅邸里。
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些打着官印的安民符节,都是骗人的。把人带入高墙庇护的深宅里,目的就是方便玩虐。
即将开始的,正是针对男性居民的屠杀和针对女性居民的强奸。
宅邸里等候的卒子,早就拘禁了数名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见到外出的兵卒骗来了那么多人,哈哈大笑。厅堂里还有被俘的中年女人在缝制衣裳,这是因为连阴雨天,被俘的美女衣服都肮脏不堪,他们自己也脏,就让手工活不错的中年女人缝制、浣洗衣服。
外面都是泥,队伍里的女人身上很脏,他们逼迫所有女人换衣服,这些女人不得已集体更衣,隐私尽露。随后,他们拥着女人喝酒作乐,等玩够了,便去杀人。
男人都被一一绑住,然后又一个接一个被叫,一个接一个被杀。王秀楚本来想着一死了之,但此时有了逃跑的机会,因为俘虏人数众多,而看管人数很少,又是靠隐蔽的走位,潜身从后厅穿到了后室,爬过马厩,穿过了几个宅子。可是,后面唯一一个可以通往外界的小巷被封得死死的,于是他竭力把门扉摇坏,摇得手指都出血了,方才跑了出去。
外头就是城墙根,到处都是骑兵。
于是他撤身跑到了刚才那座宅子旁边的宅邸,寻找藏身之地。可这时候发现,凡是能藏身的地方,全都有人,都不许他加入。五进的大院子,竟然没有一处可以躲的地方。一路到了前门,门口外就是大街,兵丁络绎不绝。他只好再折回去,就近钻到一个屋里,爬到了一张床的仰顶上,趴上面躲着。
气还没喘匀,就听见隔壁的哀号。正是弟弟的声音,又听见刀砍击的声音,三下,就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二哥的声音。
二哥哀哭说:「我家地窖里有钱,我去拿来献给你们好不好?」又是刀砍的声音,也没了动静。
王秀楚的眼泪都哭干了。
在仰顶上太危险,二哥刚死,一个卒子就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想要在这里实施强奸。
明末遗民王秀楚在扬州屠城中幸存下来,写有日记一篇,此文堪称奇文,以一些真实的细节反映了明朝末年亡国灾难来临时人们的心态之麻木和社会状况之恶劣。难得的是此文写出了电影蒙太奇的效果,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看完令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以下为译文:(文章较长,建议收藏后观看) —————————————————————- 1645年清顺治2年己酉夏4月14日,督镇(官名)史可法从白洋河失守,仓皇退却到扬州,随即紧闭城门,死守扬州城。
满洲军随后而至,四月24日开始用大炮攻城,当日未攻破城池。此时的扬州城内守备森严,各个城门都有士兵把守。
我家住在西城,属于一个姓杨的将领所管辖的区域,其手下官员、士卒等散布于各处。左邻右居都有兵卒进住,我家也住了两个士兵。可是这些军人住在他人家里毫无规矩可言,践踏祸害无所不为,我每天还要供给他们上千的钱币。时间一长,渐渐的感觉难以为继,不得已与左右邻居商量,一起请他们的杨将领吃顿酒饭。 酒席宴间,我强做恭敬不断讨好这位杨将领,终于讨得欢心。这顿饭吃的效果不错,杨将领指示那几个士卒离这儿远点,别再捣乱。杨将领看来还很喜欢声色之娱乐,会弹琵琶,对我们表示很想找一名高档次的扬州妓女,最好是当地名妓,以便在军务闲暇之时休息娱乐。
由于酒喝得融洽,当天晚上,他又回请我一起喝酒。本来一心要纵情欢乐一晚,但忽然督镇史可法的一张纸条传到酒席宴上,杨将领展开一看,为之脸色大变,急忙起身登城而去,我们大家也只好散了。
第二天25日早上,传出督镇史可法的告示,里面有“此次守城,一切由我一人担当,不会连累百姓”的话,闻者无不欣慰,无不感激涕零。此时又传来了巡逻的明军小胜敌军的消息,人人都喜笑颜开,互相庆贺。 午后,我的一个娘家人由于躲避投敌叛乱的兴平伯(明总兵)高杰的乱兵,自瓜洲逃来扬州投奔我家,(兴平伯高杰投敌叛乱,史可法张榜通缉他,所以远远逃离扬州)乱世之中久别重逢,与我妻二人相见不禁唏嘘不已(我妻当时已有九个月的身孕)。
此时外面盛传敌兵已经入城,已有一两个人专门来告诉我此事。我于是急忙到外面打听消息,又听有人说:“并非敌军入城,而是靖南侯黄得功的援兵已经到了。(此时清军正是假冒黄援军的旗号骗开城门攻入扬州,史可法轻信上当)”再看城墙上守城的军队,仍然保持严整不乱,才稍放宽心。但刚到了大街上,已是人言汹汹,一片混乱。众人正皇皇之际,突然一片尘土飞扬中,披头散发光着脚的逃难者狂奔而至,问他们,全都心急气喘谁也无法讲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有数十骑自北而南奔驰,狼狈逃窜而去,其势如波涌,人群纷纷躲避。其中众人护拥着的一个正是督镇史可法。原来他们是想奔东城突围,由于满军防卫严密无法突破,才向南狂奔,欲出南关突围。由此才知道敌兵入城是无疑的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骑由北而南,撤缰慢步,缓缓而来。马上之人仰面哀号不止,马前二士兵依依拉着马缰绳不舍离去。此景至今犹在眼前,只是恨当时未能前往问其姓名。此骑稍稍远去后,守城的兵丁全都抛弃兵器和盔甲军服,纷纷从城墙上跳下逃命。有人因此摔碎了脑袋而死,还有摔折了腿骨的。再回头看看城墙上已空无一人了。
城破之处的情形更为混乱。此前,督镇史可法由于城墙上过于狭窄,炮具无法放置,令在城垛上设了一块木板,一头搭在城墙上,一头搭在民居上,使城墙宽度扩展,得以放置大炮。而工程一直未完工。在此处敌军率先登城的士兵挥舞兵器,白刃乱下,守城兵民纷纷奔逃躲避,互相拥挤践踏。城墙上的道路很快被人流堵塞,于是人们跳上所置木板,匍匐攀援,企图逃上民屋。但此木板并不坚固,人数一多,随即倾覆,人如落叶般坠下,摔死的有十之八九;到达了民屋顶上的人,在屋顶上奔走,脚踩瓦裂,铿然有声,其声如同剑戟相击,又象雨雹挟弹,四应不绝。屋中之居民骇然不已,惊惶万状而出。而其客厅、堂室内外以至卧房之中,早已有了从城墙上攀屋而下的守城兵民,全都惊惶失措地寻觅缝隙和隐蔽之处欲潜匿下来,主人大声呵斥也无法阻止。此时扬州城全都已经关门闭户,人人屏息静气而待,不敢有任何行动。
我家后厅正对着城墙,从窗隙中向外窥视,见城上满兵由南向西行进,步武严整,即使淋雨也丝毫不乱。我私下合计,认为这是军纪严明且有节制的军队,不会对百姓如何。心里稍微安定。
突然听到叩门声急,原来是邻人相约一起设案焚香迎接满军到来,以示臣服和不敢抗拒,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会有什么作用,但此形势下也无法立即改变众人的决议,姑且唯唯相应。于是众人换衣服,排好队列站立,等待满军到来。但等待良久也未见满军。
我于是又到屋内后厅窗上窥视城墙,见到满军队伍比刚才有些稀疏,停停走走。突见满军士兵中间拥有妇女杂行,看其服色,都是扬州本地女子。我才开始大为恐惧,回头对老婆说:“敌兵入城,倘有什么不测,你就当自裁以免受辱。”妻悲泣着说:好吧!随即又涕泣交下,对我说:我以前积攒了好多私房钱,交给你处置吧,若我死了,永无复生人世之可能,留此财物何用?于是把所有钱财尽数拿出交给我。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大声喊叫:来了!来了!我急忙跑出。远远的望见从北来了数骑,都紧拉马缰缓缓前行,遇到了迎接的队列,俯首对下边等待的人好像在说什么。这时候,扬州全城人人人自危,各自为守,所以虽然相隔不远但往来消息不通。
人们焦急地等待他们靠近,才知道他们正在逐户要钱。然而也并不十分苛求,稍有所得,就不再多问,即使有不服从的,虽操刀相向恐吓,尚未伤人。到后来才知道有人捐金万两相献,而顷刻之间遭到杀戮,是因为有当地扬州人做满人的卧底。满兵逐次地到了我家门前,一骑马满兵独指着我对后面的骑兵说:“给我找这个穿蓝衣的人要钱。”后面的满兵刚下马,而我已飞快地逃远了。满兵也就弃我不顾上马而去。我心里捉摸:“我的服饰粗鄙象个乡下人,为什么单单找我要钱?”
恰好这时我的大哥、弟弟也来了,于是一起谋划:“我住的房子左右都是富商,他们是不是认为我也是富商呢,这可怎么办?”大家都十分焦急,最终决定尽快转移。于是托付大哥率领家里的妇女等人从偏僻小路冒雨来到二哥的住宅。二哥住处在何家坟后面,左右均是赤贫之人,应该比较安全。我一个人独自留在后面以观动静。不一会大哥忽前来说:“大街上满军已经大开杀戒了,还留在此处何用?我们亲兄弟无论如何应在一处,同生共死,虽死也可以无恨了。”
我于是拿好先人神主与大哥一起来到二哥住宅处。当时有我和大哥二哥弟弟、一嫂,一侄、怀孕的老婆和五岁的儿子、两个娘家小姨、一个内弟,共12人同避二哥家中。
天渐渐黑了,敌兵杀人声已响彻门外,众多家人都不敢呆在屋里,心惊胆战地躲在房顶上。而雨越下越大,十多人只有一条毡子共盖,全身都被雨淋湿。外面哀痛之声撕心裂肺,慑人魂魄。直到夜深满兵渐稀,才敢抓住房檐下来,敲石取火做饭。这时,城中到处起火,近的就有十馀处,远的更是不计其数。扬州城内火光相映如雷电照耀,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听到被击伤未死者痛苦呻吟的声音,哀顾断续,其惨不可形容。
饭熟,众人相顾惊惧,竟没人能下一筷,也没人能出一个主意。我妻子取出前面交我的私房钱,打碎为四块,兄弟各藏一块,藏在发髻、鞋子、衣带内的都有,以备不时之需,或可以救人一命。妻又找了一件破衣服和烂鞋子给我换上,装扮成穷人。于是众人整夜不眠,直到天明。
就在这个晚上,有很奇怪的鸟在空中发出笙簧一样的叫声,又象小儿在啼哭,似乎就在离人不远的地方,后来问大家都听到了。
26日,很快地,城内火势减弱。天色渐明,大家再次爬高上到屋顶躲避,发现已有十多人伏在房顶与房顶之间的天沟内躲藏。忽然,东厢有一人爬墙上房逃跑,一士兵持刀紧追,也速度如飞般地上了房,一下就看到了我们这些人,随即舍弃所追之人向我们而来。我当时吓得惶恐失措,立即跳下房顶,大哥二哥也随我跳下,弟弟也跟上逃命。我们快跑了百余步才逃脱追逐。但与其它家人失散了,不知他们的生死。
这时,几个狡猾的满兵怕藏匿的人太多不好找,就诡称绐众人以安民符节,不再杀人。于是藏匿的人争相出来跟随他们,共集中了五六十人,其中妇女参半。二哥对我说:“我们只有区区四人,若遇到强悍不讲理的士兵,肯定不能幸免。不如跟着大家,人多势众则容易逃命,即使遭遇不幸,也是大家一起生死相聚,无所恨了。”这个时候,我们都已乱了方寸,更找不到其他的救生良策,唯有默默相许。于是大家一起出来跟随众人。带领这群人的是三个满兵。他们首先对所有人挨个索要金帛钱财,几个兄弟都罄尽所有财物给他拿走了,只我一个人幸运地被他们忘了搜查。突然听到妇人中有人叫我,一看是我的好友朱书兄的两个小妾,我急忙制止她们。此二人都披头散发,衣不遮体,小脚踩入泥中一直到没胫的深度,狼狈不堪。一
妾还抱着一个女婴,满兵发觉了,就挥舞鞭子抽打婴儿,一下抢过来扔到泥中,旋即把妇人赶走。一满兵提刀在前引导,一满兵横槊在后驱逐,一满兵居中在队伍的左右看管以防逃逸。三满兵驱赶数十人如驱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绳索拖挂,累累如贯珠,女人们由于小脚难行,不断跌倒,遍身泥土,一步一蹶。此时街上但见满地都是被弃的婴儿,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路过一沟一池,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
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
三满兵把人群赶到了一所宅子的门前,原是廷尉永言姚公的居所。众人从后门直入,只见屋宇深邃,处处都有尸体,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死处了吧。众人又被驱赶逶迤前行到达前屋,出到街上进了另一处住宅,原为西商乔承望之宅第,这里就是三满兵的巢穴了。
进了门,见到已有一满兵看管着几个美貌女子在里面翻检堆积如山的彩缎服饰,见到三满兵到,该满兵大笑,随即把我们数十男子驱赶到后厅,只留下女人在旁室中。前厅房中有二方几,三个制衣女人,另有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挑拣衣服。此妇是扬州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一副欣然自得的样子。在其挑拣的物品中一遇值钱之物,就向满兵乞取,曲尽媚态,不以为耻。我恨不能夺满兵之刀,斩断此淫孽。听满兵后来曾对人说:“我们当年征服高丽的时候,曾掳掠高丽妇女数万人回满洲,其受尽屈辱而无一人投敌变节,何以堂堂中国,竟然无耻至此?”呜呼,这正是中国所以大乱之原因。
三满兵随即命令所有妇女从外到里,自头到脚,全部脱光湿衣,并令制衣的妇人以尺量每人的长短宽窄,再给她们换上新服饰。这些妇女由于满兵威逼不已,只好裸体相向,隐私尽露,其羞涩万状,痛不欲生,难以言喻。换完衣服,几个满兵乃挑选妇女左拥右抱,饮酒做乐,哗笑不已。
不久,一满兵突然提刀起身,向后厅的众男子大叫:“蛮子,过来,蛮子,过来!”我旁边的数人已被缚住不能动,其中有我大哥。二哥说:“势已至此,夫复何言?”紧握住我的手往前走,我弟弟也跟着众人走,这时被他们看押的男子共有五十多人,而满兵提刀一呼,众人魂魄已飞,无一人敢违抗不往前走的。我随弟兄出厅,见外面满兵挨个杀人,众人都次第等待着被杀。我最初亦想甘愿就死,但若有神助一般,忽然心中一动,趁人不备,潜身后逃,又回到后厅,而所有五十多人都没有发现。厅后宅西房还有几个老妇,不可能躲开她们,所以无法通过。于是由中堂穿至后室,发现里面尽是马匹牲口,也不能从这儿逃走。此时心中愈发焦急,就趴在马肚子底下,从一匹匹牲畜腹下匍匐而出。若此时惊动牲畜,它们一乱起来,我很快就会被踏成肉泥。逃离此处,又过数间房屋,都没有逃离之路,只旁边有一个屋间的小道可通往后门,而小道上的门已被满兵用长钉钉死。
我又从后屋来到前边,听到前堂杀人的声音,愈加惶怖无策。环顾左侧,发现一间厨房,里面有四个人大概也是被抓来做饭的。我求他们把我收留下来,让我也一起干点烧火做饭的活,说不定也可以幸免。但四人严词拒绝说:“我们四个人只不过是抓来干杂活的,如果满兵发现增人,肯定怀疑有诈,你会秧及我们!”我哀求吁不已,他们开始恼怒起来,要把我拉到外边,我只好离开。
这时心中愈发焦急,发现台阶前有个架子,架上有个大瓮,离屋顶不很远。于是抓住架子往上爬,手刚刚到达瓮的位置,架子突然倾倒,身子已经摔到地上,是由于架子重心太高而我用力过猛。
无可奈何,只好急忙回到小道门处。双手抓住钉门的大钉子拼命摇撼,怎么也无法打开。用石头敲击,声音之大一直传到外庭。怕被满兵发觉,不得已再竭力摇撼,直到手指裂开,血流不止,血水顺着胳膊一直流到到两肘。这时长钉松动,用尽全力往外拔,终于把钉子拔出在手中。急忙拉门闩,但由于木头门闩遭雨水浸泡而涨,其坚涩难开更数倍于拔长钉。我愈发心急,奋力猛拔门闩,用力之下,门闩未开而门框突然折断,整个门倾斜倒下连旁边的墙壁都塌了大一块,声音之大如同雷鸣。我急忙耸身跳过烂门,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迅速从后门出来。
外面就是城脚。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满兵和马匹。根本无法通过。于是立即又挤身钻入了乔宅之左邻的后门,但发现这里凡可避人处都有人藏匿,而且都坚决不肯容他人进入。由後至前,五间大屋子都无一例外如此,直到大门口,这里已与大街相临。
街上满兵兵丁往来络绎不绝,可能大家都认为此地很危险所以没有人在此躲藏。我急忙进入,见里面有一床,此床上方有仰顶,于是抓住支柱登到仰顶之上,屈身向里躺下。喘息方定,忽听到隔墙我弟弟的哀号声,又听到举刀砍击的声音,一共砍了三下声音才沉寂下来。不一会,又听到二哥的哀叫恳求,说:“我有钱财在家中的地窖里,放了我吧!我去把钱取出来给你。”只听到一刀砍下的声音,一切又归于沉寂了。我此时神已离舍,心若焚膏,眼枯无泪,肠结欲断,不能自主。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满兵挟持一个女子直入此屋中,欲在床上奸淫此女。女子一开始坚决反抗不从,后来在满兵的暴力胁迫下只好屈从。完事后,女子说:“此地靠近大街太不方便,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不可在此处久留。”满兵于是又把她带走离去。其间我几乎被发现。
此屋顶上有竹席做的隔断,不能经受人的重量,但顺着它可以抓住房梁。我用手扳住梁上的桁条爬上去,用脚踩住驼梁,下面有席子遮挡,房梁以上漆黑一团,不易被发现。
后来仍有满兵前来,用长矛往上搠,发现里面是空的,料想无人在上,我才幸运地 整日没有遇到满兵。然而外面大街上每有满人兵马过,必有数十男女哀号随其后,被屠杀的有多少人不得而知。
这天虽然不下雨,但也没有太阳,我躲在里面不知时间是早是晚。到了夜里,街上军骑稍稍稀疏,左右只听见有人悲泣的声音。想我弟兄四人已经有二人遇难,大哥还生死未卜,我的妻儿还不知在何处。我不能在此久留,必须去寻找他们,说不定能得一见,告诉他们兄弟被杀死的事情。
于是顺着房梁慢慢下到地上,蹑足走到前街。街中尸体横陈,互相枕藉,天色昏暗无法分辨死者是谁。在尸体堆中俯身呼叫,漠漠无人声应答。远远地看到南面有数火炬蜂拥而来,我急忙躲避,沿着城墙而走。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鱼鳞般密密麻麻,我几次被尸体绊倒,跌在尸堆上与尸体相触。由于到处是尸体,无放脚之处,我只好趴下以手代步,一有风吹草动即趴在地上装作僵尸。这样爬了很久才到达大街之上。
大街上有几处火光照耀如白昼,有满兵巡逻。我长时间在街上逡巡等待机会,趁间隙,越过大街,得以到达小路。路上曾遇到其他逃难者,身体接触互相惊骇。不满百步之路,自酉时至亥时方到及二哥家。
二哥家宅门紧闭,我不敢立即敲门。一会儿听到妇人声,是我大嫂,才开始轻轻敲门,开门的正是我妻。原来大哥已被满兵释放先返回了,他尚不知二哥和弟弟的死。我的妻子儿子也在。我与大哥抱头痛哭,而仍然不敢立即告诉二哥和弟弟已经被杀的事情,嫂问我,我只好骗她。我问妻子如何幸免,妻说:“开始满兵追逐的时候,你先跑了,其他人也跟着都逃走了,只剩下我,我抱孩子跳到屋下幸亏没有摔死,我妹则伤了脚也趴下不能动弹。满兵把我们二人带到一间屋子里,屋中有男女几十人都挨个被绳子绑起来了,但没有把我绑起来,满兵对几个当看守的女人交待说:‘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满兵就持刀出去了。后来,又有一个满兵进来,把我妹妹劫走了。很久也不见前一个满兵回来,就绐几个看守的女人点财物而得以出来。出门就遇到洪老太,我们相携来到这里,所以幸免。”洪老太是大哥的娘家亲戚。妻子问我逃跑的经过,我如实相告,我们一起唏嘘良久。洪老太拿出点剩饭劝我吃。我哽咽着难以下咽。
外面又开始四处火起,更倍于昨晚,我难以安定下来,偷偷摸出户外,只见附近田中横尸交砌,一些未死之伤者喘息犹存。远远看何家坟方向,树木阴森,哭音成籁,有父亲呼唤儿子,有丈夫呼唤妻子,在草畔溪间,婴儿呱呱啼哭之声比比皆是,惨不忍闻。回到大哥住宅,我对妻子说:“今日之事,惟有一死,届时请让我先走一步,以免连累了你们母子,有彭儿在,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妻子性格果敢,生死无畏,在这生离死别之际,当夜与妻子竟夜私语,整晚未眠,直到东方发白。
27日,天亮了,问妻子我们应该到何处躲避?妻子拉着我曲折绕行到一个棺材后面的一片废墟中。这里古瓦荒砖,久绝人迹。我蹲在一堆荒草中间,把彭儿放置于棺材上,用苇席覆盖。妇蜷缩着躲在前面,我弯腰蹲于后。不敢伸展,上身直起来则露出头,下身伸直则露脚。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屏住气息,四肢抱紧,身体缩成一团。
刚刚惊魂少定而杀声又一次逼至。只听见附近刀环响处,凄惨悲怆的呼叫声四处不绝,众人齐声求饶乞命的有时数十人,有时百馀人。遇到一个满兵,可怜的汉人不论人数多寡,全都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其悲惨的场面更无法描述!将近中午的时候,满军杀掠愈甚,积尸愈多,耳所难闻,目不忍视。妻甚至后悔畴昔之夜,误听了我的话没有当时就死掉。然而我们侥幸未被发现,捱到夜幕降临。
我们小心试探着出来,见彭儿酣睡于棺材上,自早至晚,不啼不言,也不要吃的或渴了喝水。我们拿了一片瓦掬沟水喂他,只是稍惊之后仍然睡去,于是把他叫醒,抱着离开回到二哥住宅。洪老太也已经到了,才知道大嫂未能幸免又被劫去。我的小侄子尚在襁褓之中,竟已经不知其所在,呜呼痛哉!只三天时间而兄嫂弟侄四人已经全失去,茕茕孑遗之人,只是我大哥、我和妻子儿子四人了!
我们一块寻找臼中的余米,但米已经没有了,只好与大哥枕股忍饥达旦。当夜妻子差点寻短见而死,幸亏洪老太太救了她一命。
28日,我对大哥说:“今日还不知谁能活过来?偌大哥幸而无恙,求你保护我的彭儿,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于一时。”大哥也是垂泪劝慰,终于告别,各自逃往他处。洪老太太对妻说:“我昨天藏在一个破柜子里,整天都很安全,今天就跟你换个地方躲避吧。”但妻坚辞不肯,仍然与我一起躲到棺材后面。
这一天没多久,几个满兵就冲进屋中,打破柜子,把洪老太劫了出来。他们拳脚相加,对老太太百般捶击殴打。但洪老太太咬紧牙关,始终没有供出一人。对此我甚为感激她的大恩大德,后来我把二哥的家产百两银子,我家剩下的也有数十的金银钱财,一起给了洪老太,酬谢他的救命之恩。
之后,满兵来的越来越多,到我藏匿地点的满兵前後不断,接踵而至,但都是一到屋后,看见棺材就走了。忽然,有十数个满兵恫喝而至,来势甚猛,瞬间见有一人
直奔棺材而来,用长竿搠我的脚。我大惊而出,一看,发现原来是有本地扬州人为满人当向导寻找藏匿之人,估计是要敲诈钱财。满人的向导有些面熟但忘了他的姓名。我使劲向他们求饶乞怜,这些人果然向我要钱,就给他们点钱,他们也不过多为难于我,说:“因为她怀孕,便宜你老婆了。”最后几个满兵对其他人说:“暂且放了他吧。”这些人才散去。
我正惊魂未定,忽然一个穿红衣的满人少年手持长刀快步直抵我所在处,大叫着要我出来。我只好出来,他也不说话,举起兵器对着我。我拿钱给他,他收了钱,还不罢休,看见妻子就要带走她。妻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拼死伏地不起。我再拿给他财物求他:“我妻子已经怀孕多月,昨天从屋顶摔下,又伤了身体,坐起来都万万不能,又怎能走路?”红衣少年不信,于是掀起衣服察看妻的腹部,又看到了先前已经染血的裤子,才悻悻地走开。
我看到这个满人少年劫持了一个少妇,一个幼女和一个小儿。小儿叫着妈妈要吃的,惹恼了他,于是挥刀一击,小儿脑裂而死。再押着少妇与幼女离去。
我对妻说此地已经被人发现,不能存身,当再找好的地方躲藏。而妻子坚决要自尽,我实在也是惶迫无主,我们两人就走出来,在房梁上系了绳子,一起自缢于梁。但正在半途之中,两人脖子上的绳索一起断裂,我俩双双跌落于地。还没起身,许多满兵又已经冲进了大门,直趋堂上,所幸还没来得及过两廊。我与妻急忙逃到门外,奔向一草房。
草房里面尽是村间妇女,她们同意留下妻子,但不让我进去。我急忙奔南首的另外一间草房中,里面的草堆积连屋,我爬到草堆顶上,趴下身子藏匿,又用乱草覆盖在身上,自以为可以无忧了。
但没一会满兵就到了,他们一跃而上草堆,用长矛向下乱搠。我只好从草堆出来乞命,给了很多钱。满兵拿了钱再搜草堆,又找出数人,都拿钱给他。满兵于是满意离去,数人又一次钻入草堆里。
我观察此屋,靠墙有数张大方桌,方桌外围都是稻草,方桌下方空旷无物,可容二三十人。我强行窜入桌下,自以为得计,不料桌子边的墙体已经腐朽,突然从半腰高处塌下一大块墙体,露出一个大洞,外面正好有满兵,他们从洞中看见里面有人,就从洞外用长矛直刺。正当洞口前面的人无不被刺伤,我大腿后面也被刺伤。靠近洞的人不得已只能从洞中膝行爬出,立即全部被满兵所绑。我和离洞远的几个人急忙向外爬出草堆。
我只好再次到了妻藏身的地方。妻与众妇女都趴在柴草堆里,用血涂满身体,用煤洒在头上,沫在脸上,形如鬼魅,通过声音才找到妻子。我肯求众妇人,终于得到许可,钻入草底,众妇拥卧在上面,我屏息静气不敢动,几乎被憋死。妻子把一竹筒交给我,让我用口含住末端,另一端在上面,通过竹筒才能出气不被憋死。当时户外有一个满兵,杀死二人,其事甚怪,笔不能载。草上的这些妇女无不惊恐战栗。突然听到外面哀叫的声音增大,原来是满兵开门入室。但随即满兵又大步走出,再不回顾。
天亦渐暝,女人们起来,我才能从草中出来,已经是汗如雨下。到了晚上,同妻至洪宅,洪家二老都在。大哥也来到这里,说是白天被劫去挑东西去了,后来满人还赏了他一千钱,并放他回来。今日一路上到处见到乱尸如山一般堆叠,血流成渠,惨状无法描述。又听传闻说有姓汪的将爷,住在本坊昭阳李宅,把数万钱财每天救助难民,其部下杀人,往往劝阻,所以难民保全性命的很多。这一晚悲咽之余,昏昏睡去。次日,已经是29日了。
自25日起,至此已五日,心中暗暗盼望能有幸遇上赦免。外面纷纷传言满军要杀光全城,人心更加慌乱。护城河由于壅塞不通到现在已成坦途,于是城中残留的黎民百姓有一大半冒死缒城而出,夜行昼伏,企图逃往城外,但因此反遭祸害。城外有很多亡命之徒,眼红城中财物丰富,就趁火打劫,结伴在夜间难民逃亡之要道设伏盘诘路人,搜刮金银,逃亡之人谁都不敢起而反抗。
我和妻子合计,还是不应该冒险逃走,大哥也为我之故不忍心独自离城。到了天明,逃走的念头就没有了。
原来躲避的地方肯定不可再留了。由于妻怀孕之故屡屡化险为夷,于是我只一个人藏匿于池畔深草中,妻与彭儿不再躲藏,只是裹卧于草堆之上。有数次满兵来了,把妻搜出,都只少给了一点钱就放她而去。
后来,一个十分凶狠的满兵来了,此人鼠头鹰眼,其状令人厌恶,意欲劫走妻子。妻倒地不起,把前面说过的话告诉他,满兵不听,一定要逼妻站起来。妻拖着肚子旋转于地上,死不肯起,满兵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之前,妻曾告戒
我说:“倘遇不幸,我必死无疑,你不可因为夫妇之故出来哀求,这样还会连累儿子;我死则一定死在你眼前,这样也就使你死心,不必挂念我了。”所以我远躲在草中没有出来。我看到妻死不跟他走,也认为必死于该满兵之手了。但满兵没有杀死她,始终不放弃要把她带走,他揪住妻的头发在手臂上绕了数周,把妻拖在地上横曳而去。这样反复几次,曲曲弯弯地由田陌至深巷走了一箭地远。其间每走数步
必然用刀背在妻身上狠击数下,一边怒声呵斥,这样一直到了大街上。突遇到许多满军骑兵赶到,其中一骑兵与满兵用满语说了什么,满兵才舍妻而去。妻始能慢慢匍匐返回,大哭一番,此时已是体无完肤了!
忽然,再次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後多草房,点燃会立刻烧成灰烬。其间的寸壤隙地尚藏有一两个漏网的人,被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但一出来就立即遇害,无人幸免。更有些人则死也不肯逃出火海,一屋之中闭户自焚的由数口多至数百口,真不知每一间房屋之中有多少冤屈积骨!
偌大的扬州城内大约此时已经无处可避了,也不能避,避则一旦被抓住,没钱死,有钱也是死;只有老老实实地出来等在道旁,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而不可预知。我只好与妻、子并往棺材後面,用泥涂满脸和全身继续躲藏。互相看看已无人形了。
此时火势愈来愈炽列,墓中的棺木都被引燃,光如电灼,声如山崩,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眼前如见地狱中无数夜叉魔鬼驰逐驱杀千百人间生灵。惊悸之馀,时而昏眩,恍惚之间我已不知此身是否还在人世间了。霎时间,突然听到脚步声腾猛而来,惨叫声震荡心肺。回头往墙边看,原来是大哥又被满兵抓住。远远的看见大哥正与满兵相持,大哥力大,撇开对手而得逃脱,满兵在后面奔跑追赶出田巷,半晌都不回来。我正在内心摇摇,突然看到一人赤体裸体,披头散发来到我藏匿的地方。仔细一看,竟是大哥,而追赶大哥之满兵,正是前面欲劫我妻而中途舍去的相貌凶恶者。大哥因为被满兵所逼,不得已向我要钱救命。我身上仅剩下一锭银子,拿出给那个满兵。而满兵怒气未消,拿了钱即举刀砍向大哥,大哥立即辗转倒于地上,血水喷射数步之远,血水与地上的沙土相浸渍。我五岁的彭儿拉着满兵的衣服涕泣求饶大哥一命。满兵停下来拿彭儿的衣服擦拭刀上的血迹,突然又再一次砍向大哥,直至将大哥置于必死之地。随即又拉住我的头发要钱,一边还拿刀背往我身上不断的乱打。我说钱财已尽,你一定要钱那我只有一死,但我还有其它财物可以给你。满兵于是拉着我的头发走到洪宅。我妻的衣饰放在两个大瓮中,我把它们倒置阶下,取出所有东西供其选取。满兵开始挑拣,凡金珠之类值钱之物没有不要的,而衣服则捡好一些的拿。挑完,又看到彭儿项下有银锁,用刀割去。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不杀你,自有人杀你。”我才知满军欲杀尽全城的说法确实,料想是必死无疑了。我把儿子放回宅中,同妻急忙出来看大哥。大哥的脖子前后都被刀砍伤,刀口有一寸多深,胸前的伤更重,拨开伤口都可以看到五脏六腑。我们二人把他扶至洪宅,问他,他也感觉不到疼痛,神魂忽瞶忽苏。安置完毕,我们夫妇再回到原处躲避。
附近邻人有许多都装死卧在乱尸之中,忽然从乱尸中发出人语,原来是相熟的邻人,对我说:“明日必然是最后洗城,所有人都要杀尽,你还是丢下老婆跟我一起逃出城走吧!”妻也坚持劝我与他一起逃走,我念及大哥生命垂危,怎能忍心离去?又想:以前逃命所依的是尚存钱财,现如今钱财一空,料不能继续生存了。一痛之下我晕倒在地,几乎气绝而死,过了良久才苏醒过来。
大火渐渐熄灭了,偶尔遥闻几声炮响,往来兵丁渐少,我与妻、彭儿又找了一个粪窖躲在里面,洪老太也过来与我们相依。
后来见到有数个满兵掳四五个妇女同行,其中两个年纪大一些妇女的不停悲泣,而两个年纪小一点的则不以为意,嘻笑自若。有两个满兵追上他们要抢这几个女子。以至几个满兵自相奋击,撕打在一起,后来其中一个用满语劝解才罢。
随后,一个满兵将一个少妇抱至树下野合,其余二女也被奸污,老妇哭泣恳求不要,而两少妇竟然恬不为耻,不加拒绝,被数十人奸淫后,仍与追来二满兵淫乱,而其中一少妇此时已经不能起身走路了。我认识此女为焦家的儿媳妇,追想其家平日之所作所为,遭此报应并不为过,惊骇之下,不胜叹息。
这时,忽然见一满人官吏来到我面前。此人红衣佩剑,满帽皂靴,年纪不到三十,姿容俊爽。旁边一个随从,穿着黄衣和盔甲,相貌魁梧。后有数个汉人身负重物相随。红衣人对我熟视良久,指着我问:“看你并非与这些人同类,老实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心中合计,时常有因为装大而获得保全,也有因为装大而立即毙命的,所以我不敢不以实相告。红衣者于是大笑着对黄衣随从说:“你服不服?我就道此蛮子不是寻常人等。”又指洪老太问是谁?我都以实相告,红衣人说:“明日王爷(多铎)下令封刀,你等可以保全性命了!这几天小心,千万别自己送死。”命随人给我几件衣服,一锭银子,问:“你等几日未食?”我答以五日,他于是说:“随我来。”我与妻子边走边感觉疑惑,但又不敢不行。
到了一处住宅,屋子虽小而柴火、鱼肉、粮米等物资俱全,里面有一个老妇,一个小孩子也就十二三岁。见我们到了,老妇大为惊骇,哀号触地求饶。红衣者对她说:“我暂且饶了你的性命,你给我好好伺候这四个人,否则就杀了你,你的这个儿子就跟我走吧。”于是拉住小孩子与我告别而去。
老妇姓郑,怀疑我与红衣人是亲戚,所以对我们招待周到,认为这样她的孩子就可以返回了。天晚了,传来消息说我的妻弟又被一个满兵劫走,不知生死,妻伤心不已。不一会儿,老妇搬出鱼饭给我们吃,此地离洪宅不远,我拿了食物给大哥送过去。大哥喉伤不能咽食物,只吃了数口就不吃了,我给大哥梳头,洗去污血,心如刀割!
这天,我把红衣人的话遍告许多未出城的人,众人心才放宽了一些。
次日为五月30日,满兵屠杀之势虽然稍减,但也不是不杀人,不是不掠取,只是穷僻之处还稍微安全些。扬州城内的富家大室被搜括一空,其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被尽数掳掠无遗。这天,兴平伯高杰叛乱投敌的汉奸兵也进入扬州城内,其掠夺比满兵更甚,最后仅剩的寸丝半粟,也被搜罗一空,尽入虎口,前梳後篦,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五月初二这天,传来官府公告说府道州县已设置官吏,有官执安民牌到处告知百姓,不用再有惊惧。又通知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寺院中藏匿的妇女也有不少,还有很多因为惊饿而死的。查焚尸簿记载的数目,前后共计约八十万余,还有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都没有计算在内。
这天,我烧绵絮灰并用人骨灰给大哥疗伤。晚上,才把二哥、弟弟的死讯哭着告诉大哥,大哥神志已经逐渐黯淡,只点点头而已。
五月初三,官府贴出布告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我跟洪老太到缺口关领米,米实际是史可法督镇所储的军粮,堆积如丘陵。但数千石转瞬一空,往来负载领取粮米的人,无不是焦头烂额,断臂折胫,刀痕遍体,血渍成块,满面如烛泪成行,碎烂鹑衣,腥秽触鼻。很多人都手持拐杖,挟着一个草袋,正如神庙中的窜狱冤鬼。有一点样子能让人看得进去的倒是那些乞丐。众人争抢粮米之时,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即使是至亲知交也丝毫不顾。那些身强而凶悍的人一次次地往来搬运粮米,而弱者竟日也得不到一点粮食。
五月初四,天开始晴朗,道边的积尸经过雨水浸泡而暴涨,皮肤呈青黑色如蒙鼓皮,血肉在里面溃烂,秽臭逼人,再经过太阳暴晒,气味愈加浓烈。扬州城内,前後左右,处处都在焚灼尸体,即使在屋内,也是烟气氤氲,结成如雾,腥臭气味传出百里之远。
呜呼!此地百万之生灵,一朝横死,虽天地鬼神,亦不能不为之愁惨!
初五那天,藏匿于幽僻处的人才开始悄悄走出,每每相遇,都落泪不能说一句话。我们几个人虽处境较好,但仍然不敢久居宅内,早上吃过饭,就避到野外,服装打扮一如前日。因为每天往来趁火打劫的人不下数十人,虽然并不手持兵器,但也明火执仗,威胁恐吓,敲诈财物,常有人被他们手持木棒殴打至死。这些人一遇妇女,仍不放过,掳劫奸淫无恶不作,真不知是满兵是明军还是乱民?
这天,大哥终于因伤重,刀疮迸裂而死。伤哉,痛不可言!
回忆我们最初遭难时,兄弟嫂侄妻子亲人共八人,今仅存三人,妻之姐妹还没有算在内。扬州人类似我家之遭遇者知有多少?我们数次濒临於死亡,死了也倒是幸事,然而不死,像我与妻子这样能侥幸不死的应该还算是极少数,而我们仍然还是愁苦万状!
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前后十日,其间都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才如实纪录。如果是从别处风闻而未经证实之事则根本不纪录于此。
我希望后人若有幸生于太平之世,享受无战乱之快乐生活;如果不加强自身修养,一味暴殄天物、享乐无度,读了此记应当惊醒警惕了! ——————————————————————想了解南明这段悲惨历史,推荐顾诚的《南明史》,作者的文笔极其朴素和优美,可读性很强,可以将其当做历史故事来读!作者对史可法、郑成功等人的评价都有颠覆性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