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所谓的正教-天主教之分套在南意大利上。
抛开其他地区不谈,这个模型本身就不适合于南意大利和西西里。南意大利的希腊语教会再诺曼征服之后几乎完全没有反对被兼并进罗马成那一方的管理体系,对罗马教宗效忠的希腊语主教是多数。诺曼人在进入意大利的时候本来就不是什么真的在乎宗教的人,也是最让教宗头疼的“天主教徒”。诺曼王公赞助希腊语的修道院是个大传统,而Roger II甚至直接花钱赞助Nikolaos Doxopatres写五大牧首区的历史,这篇东西里直接蹬鼻子上脸地反对教宗至上论。Cappella Palatina曾经使用过的礼仪文本现存的有希腊语、拉丁语和阿拉伯语三种不同的语言。诺曼时代最最反希腊的Anselm of Canterbury也只是试图推动希腊礼地区拉丁化,但是实际证据表明他所参加的Council of Bari实际意义有限。除此之外现在西西里农村的地方记录表示在诺曼人统治下改宗基督教的阿拉伯人接受的洗礼名字几乎全部都是希腊语,意思是说诺曼统治下的西西里教会的基层管理人员中希腊语人口不说全部,最起码不占少数。这个时间段官方(诺曼人以及教廷)对于他们的态度甚至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矛盾真正激化是在四征前后,当东罗马与教廷的关系降到一个低点的时候,但是就算如此教廷对于南意大利那些希腊语教区的动作也只能用“不痛不痒”四个字来形容。问题闹得最大的也只是英三因为东罗马礼仪中给神父祝圣的步骤违反了拉丁教会法中的相关规定而停止了希腊礼主教在不经过拉丁礼上司同意的情况下来祝圣新的神父,并且进一步规定希腊礼和拉丁礼混居的教区必须由拉丁礼主教来管理,但是这些行为并不是出自对于希腊礼仪的憎恶:十三世纪本身就是拉丁教会法发展的一个高峰期,而教宗们对于南意大利希腊礼区域的管制一没有否认希腊语礼仪或者希腊语本身可以被使用,二没有认为希腊语群众与神职人员是什么异端,仅仅只是想让这些地区的礼仪传统以及管理能够遵循西部教会法的规章制度而已。在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管理下,希腊礼在南意大利一直坚持到了脱利腾的年代,直到反宗教改革以及天主教整体的confessionalisation把残留的希腊礼仪地区扫荡完毕(所以今天南意大利的希腊语人口也几乎都是拉丁礼天主教徒,反倒是奥斯曼时代滚进意大利的阿尔巴尼亚人是东罗马礼,后者现在还管着罗马城的Grottaferrata修道院)
而希腊语人口的消失是另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与南意大利教会的拉丁化并不是完全同时进行的。诺曼征服之后北人(法兰克人、北意大利人等)南移一直都在发生,后来霍亨施陶芬、阿拉贡的统治更是使得南意大利与其他拉丁欧洲的关系越来越近,而东罗马本土与南意大利的关系也越来越远。在社会的优势语言变化之后,中下层人民的语言变化是常态,就像奥斯曼时代居住在城市中的东罗马人、亚美尼亚人母语也往往是土耳其语,甚至有不少人根本不会说希腊语/亚美尼亚语。
推荐阅读:
Loud, G. A. Age of Robert Guiscard: Southern Italy and the Northern Conquest. Routledge, 2016.
Loud, G. A. The Latin Church in Norman Ital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Loud, G. A., and A. Metcalfe. The Society of Norman Italy. Brill, 2002.
Metcalfe, A. Muslims and Christians in Norman Sicily: Arabic-Speakers and the End of Islam. Routledge, 2013.
Metcalfe, A. The Muslims of Medieval Italy.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14.
这一块东西意大利语和德语的比较多,比如Vera von Falkenhausen的著作,可惜我这两门语言都不好,所以在这里只贴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