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就和“476年为什么是代表中世纪开始的一年”如出一辙。
1453年,变了还是没变?
这一年时常被提起。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百年战争的结束、第一个被火药杀死的骑士出现,古老帝国与传统的终结、西欧战争状态的暂时解除、“火药打碎了骑士的时代”,似乎一切都变了。
我不禁要问一些反事实的问题。“如果”1453年君士坦丁堡未曾被攻下会如何?这个古老的帝国还能够焕发新生吗?也许答案是肯定的,但我认为这个概率会是非常非常小。它同样不能阻止文人的外逃,不能阻止古希腊语被拉丁世界重新发现,因为这正是过去数百年一直在发生的事。俄罗斯依然能将自己塑造成正教的代表,这并不是一个索菲亚皇女所能够改变的。
那么,百年战争与火药呢?百年战争如果没有终结,能够阻止世界的成型吗?火药真的终结了骑士的时代吗?我想,这更应当是技术进步的神话。
如果按照一种目的论和使命论的史观(这种史观正是我所摒弃的),欧洲在1453年似乎已经做好了“发现”世界和统治世界的一切准备,被我们称为“现代性”的东西已经从呱呱坠地。一座城市的陷落、一场战争的结束与一个人的生死实在无法抵抗这种潮流。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划定一个分界线呢?从叙事角度来讲,或许这是因为历史叙事要求一个起止点。我们在对历史进行分期时免不了会隐含着对连续性的否定,但是如果不进行分期,那我们叙述历史的时候就难以找到一个基点。
我想,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是在十九世纪勒南为中世纪恢复名誉之前,欧洲对曾经那个“黑暗时代”决裂的宣言。它需要一个标志来分割现代与中世纪间的连续性;它如今的辉煌似乎传承于遥远却同样辉煌的古代,而中世纪就成为黑暗的他者(容我做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好似年轻的孩子无法理解怀胎十月的艰辛,而只能看见父母在婚礼上的光鲜亮丽)。
既然要寻找一个代表着断裂的年份,那么还有什么比一个古老帝国的终结更有吸引力的呢?
那个迟暮的帝国已经踏入棺材,现在,是我们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