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女子婚嫁不由己: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所以问的其实就是:胡屠户为什么愿意把女儿嫁给范进?
我们先来看看胡屠夫是个什么人。
一点背景:
书中范进考了两场:先是考中生员,第二场是县试。
明朝时期,考中生员意味着国家有专门的财政补贴和政策优待(免除徭役)。有点类似于基层公务员:属于特权阶级,不属于统治阶级。
而县试中举就可以候缺了:当体制内出现职位空缺,就可以直接上任。这时候已经成为官僚体系的一部分,属于准统治阶级。
范进考中生员的时候,胡屠夫是这么说的:
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
这一段很有意思。
首先,胡屠夫极好面子。女婿高中,他的第一反应是:立规矩,讲派场,一定要在别人面前把派头做出来。
他显摆的对象是谁?
家门口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
这里的“扒粪的”跟掏粪工不一样。古时候没有化肥,牛羊人粪都是宝贵的农家肥,农民伯伯都是要自己捡起来肥田的。所以做田的,“扒粪的”说的都是农民。
你说农民就农民嘛,干嘛非提个扒粪这么恶心?
其实台词就是:我每天摸的是牛羊猪肉,你每天摸的是牛羊人屎。我自然比你有脸面。
什么仇什么怨?
明朝重农轻商,有明确的阶级划分:士,农,工,商。屠夫是什么?应该是商,勉强能算个工,但反正肯定是比不上农的。
这就很尴尬了:虽然跟他打交道的都是买得起肉的达官贵人,但在"家门口那些扒粪的"面前,依然处于鄙视链的底端。
而范进,在考上生员之后就已经属于体系内认可的读书人了,属于“士”。
屠夫虽然还是瞧不上他(生员不赚钱),但毕竟家里有个读书人,腰杆子也挺直了。在回看第一句
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
还专门强调了一下自己行事。是不是感觉出了狐假虎威的意思?
范进在第二次考试,中举之后他是这么说的:
你们不知道,得罪你们说,我小老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想着先年,我小女在家里长到三十多岁,多少有钱的富户要和我结亲,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的,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
这说明了:
第一,他女儿三十多岁才嫁人,在古时候这个年龄已经很大了。
第二,屠夫对于“老爷”,也就是官僚体系内的人有着宗教级的敬畏。他在打范进期间的心理活动也能说明:
虽然是我女婿,如今却做了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
自己心里懊恼道:“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想一想,更疼的狠了,连忙问郎中讨了个膏药贴着。
所以胡屠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死要面子,务虚名。
看不上身边的农民,迷信般的崇拜官僚体系。
女儿拖到三十多岁,想来官僚体系内的老爷也看不上他。
所以他把女儿嫁给一个跟体系沾点边的穷酸读书人,一点都不奇怪。
话说回来,胡屠夫的眼光其实很不错。
主考官给范进改卷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这样文字,连我看一两遍也不能解,直到三遍之后,才晓得是天地间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可见世上糊涂试官,不知屈煞了多少英才!”
事实也证明了,范进的文采是有能力中举的。
如果胡屠夫在知乎,倒是很适合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