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钻研文献深入的人不会轻易下结论。
会轻易下结论的人对正确与否根本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得到满足。
本来这个问题几乎就没有价值。我没心情猜想给暴君另外下定义的人的内心戏是什么。
但是今天知乎首页给我推完流浪的蛤蟆的答案,给我打开了一扇分析这些人心理的新天地。
老实说,烧几本书也算暴政,这个标准有点搞笑了啊!
查禁非法出版物,哪个现代的文明国家没在干啊?
坑儒总共规模也不大,还没911死的人多,不到911的四分之一,而且第一并不波及无辜,死的都是反秦的,对秦来说是杀之有名,第二一锤子买卖,没有形成明清那种文字狱风潮。明清文字狱干掉的更多人,明史案死的更惨更无辜,好多人就特么是大清的三好公民,根本不反清,也没人说暴君,这就是双标了啊!
作者:流浪的蛤蟆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10458843/answer/1301675925 来源:知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这是连史记都没看过吧?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原来语诗书者弃市=烧非法出版物?
人也能非法出版?xy染色体的版权在哪家版权局注册了?
偶语诗书=反秦?以古非今=反秦?吏见知不举=反秦?
封禅的时候需要儒生给编制礼仪过程,挨了几句诽谤勃然大怒,这还不是暴君?
鲁地儒生愿意跟陈胜同生共死,甚至有人愿意为项羽殉葬。怎么不愿意跟你呢?
而且这事放蛤蟆自己身上搞笑程度陡然提升十几个次元。
一个每次一旦提请求国家公权力介入网文市场,就会动辄引经据典,从科幻市场凋落开始到现在。
一个对不明确的网文审核制度叫苦连天,你们这是让网文死,谁敢提加强审核咬谁的人。
给焚书坑儒洗地。
敢再魔幻一点么?
真就没耽误自己赚钱就无所谓是吧。
修建长城,阿房宫,骊山墓,这些倒是暴政,但这些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消耗民力,省的六国后代造反,也算行之有效,因为最后造反首义,以及夺取天下的人,都不是六国的后代。
怎么意思,钦定六国后代定义?
非直系血亲不得姓六国?非皇帝不算夺取天下?
刘邦这个精神信陵君门客,张耳这个正牌信陵君门客,张良这个韩公家后代,项羽这个楚国大将后代瞬间被开除?
但凡看过点故事书都不至于能忘了秦末有多少人跟六国公卿有关吧?
当然了,您哪怕开除了所有人的六国籍贯,都不带能证明暴政有效的。
因为我没见过能把搞得帝国属下官员郡守到乡长造反,军团指挥官就地割据这些事情叫做行之有效。
上一个见这么吹逼的,是吹杨广的暴政是为了消灭隋朝的各路门阀。
所以,在会稽郡跟郡守谈笑风生的项家家族不算六国后代,项家和郡守勾结送去南边开荒的亡人、赘婿、商人是六国后代?
掌握了杨广的禁卫军权力,掌握实际征高丽兵权的宇文家不算门阀。被他们主持着背负沉重劳役的王薄孟让窦建德是门阀?
秦法严酷是陈吴造反的根本原因,但这玩意不是秦始皇弄的啊!秦法从商鞅开始,就挺严苛,商鞅自己都被车裂了。历史上只有书同文,车同轨,这类的政治改革记载,没有秦始皇更多的变法记载,秦法严苛这个锅算不到秦始皇头上。
因为秦法一直严苛,所以秦政暴虐的责任不是秦始皇的,所以秦始皇不是暴君?
能对得起汉语一下吗?这个逻辑是怎么论证的?精神分裂没吃药?
秦朝的戍边压力太大了,甚至秦朝灭亡,秦的主力军队还在戍边,没法抽调回来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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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适戍边者皆复去
将军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秦使王翦之孙王离击赵,围赵王及张耳钜鹿城。
多看点文言文会死?
王离不是人?戍边压力大到人都跑了?
人为什么多,因为什么书都不看的人,最敢说别人看的都是小说,最敢说别人没历史感觉。
除却最大部分这一帮人以外。对于其他观点的。质疑史记的记载有问题的。历史书在掩盖事实,古人都是被欺骗了自己才掌握真理的,这些人不是史学家该负责的,这些人应该归宛平南路600号处理。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人们习惯性拿现代生活情况来套古代。
在用睡虎地秦简讨论秦法是否严苛的。即使已经知道文献的重要性,其本身现代生活习惯造成的对古代生活的评价标准缺位,非常严重。
对于两千年前农业生活之脆弱毫无所觉。
大规模的抽调农民进行徭役工程,抽一丁走一遭长城等于毁灭一家的农业生产,走一年几年恢复不过来。走几年全家就没了。
罚一甲,罚一盾对大部分家庭等于直接抽干若干年家庭积蓄。甚至会负债。以秦代之农业剩余,哪怕最简单的手工产品都等于家庭单位不可承受的人力成本。非权贵基本不可能承受得起。
秦法的打杀是为了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秦法的罚是为了让你知道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这里是廷尉诏狱,不是让你来交罚款逛窑子的。
另外,秦法的行政条文你以为是应公序良俗请求开人民代表大会提交提案走立法流程来的吗?
它是由始皇帝本人和李斯等人在内的立法秘书团体讨论之后,根据行政需要,制定制书和诏书,应聚敛的需求将一份行政公文打上刑法处罚条款。
没有统一的制定标准,没有统一的立法规程,秦始皇想干什么想罚到什么程度,由他的意志决定,由李斯来进行文过饰非而已。
说皇帝没有践踏法律,等同说接受政治献金不属于权力寻租。
以当世成文法典和最高法详尽司法解释司法案例在上,还有的是神必法官胡判乱判的情况。
指望大秦的官吏们捧着不知道能给你发几个字的竹简吃透研究明白,把司法解释人就一塌糊涂的法律条文公平公开公正的对所有人解释清楚?
要是有这本事后面还有什么资本主义的活路?已经机械飞升了吧?
以自己浅薄的政治和历史知识对当代进行无聊比附的人,说出什么样的暴论都有可能。岂止赵政非暴君这条。
隔着两千年粉爱豆成本低廉而已。
真让他们去面对那个两千多年前,因为身边亲属叛变了个干净,彻底堕入黑暗森林,以绳索条文鞭笞天下的阴鸷暴君,多半会吓尿裤子
秦庄襄王只有两个儿子,嬴政为长子
刘秀,杨坚,李世民,赵匡胤
嬴政没说过这话,也不可能说这话,嬴政是个封建君主,不是民族主义者。
史记不是刘邦写的,司马迁还非常推崇刘邦的死对头项羽。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21)。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史记.秦始皇本纪》
我较真,只因我对这历史爱得深沉。
在前面的答案中,有一个现象颇为有趣,就是内容上越没有争议的答案越有争议。
具体来说,在 @成湯咸 的答案中,主要有3点内容:
一是秦始皇的所作所为确属暴君行为;
二是很多人对历史人物的理解常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思维,所以会排斥秦始皇身上的一切负面标签;
三是舆论上因为已知原因所以更倾向于叙述秦始皇的功绩,而对秦始皇的残暴并没有足够的篇幅进行叙述。
客观来说,以上内容均无争议内容。
但从最终反映的情况来看, @成湯咸 的答案一方面得到了相当一大批读者的赞同,但另一方面也遭到了不少人的攻击。
在这里,我们暂且不去具体纠正某一个攻击者的某一个错误观点,而是重点讨论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牵扯秦始皇,很多没有任何争议的内容一下就变得有争议了?
之所有存在有这一争议,一定程度上应该来源于:
秦朝始皇帝与二世皇帝的所作所为,本质上是晋(魏)国式变革的极端产物。
它本身是理性化的结果,但又没有十分的必要性。
因此,一部分人会注意其理性诉求而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另一部分人会注意其非必要性而强调其为不顾民力的苛政。由此,出现有一系列鸡同鸭讲的争议。
接下来引发出出第一个问题:
何为晋国式变革?
晋国的早期变革,相继发生在曲沃桓叔时期(李孟存《晋国史》P30)、晋献公时期、晋文公时期。
在这一阶段,大致已呈现出以下特点:
·公室成员政治边缘化;
·外姓重臣全面上位;
·常有女性以妻子或母亲的身份参与政治;
·极度崇尚军功;
·执政重臣位高权重。
在晋文公死后,卿权进一步膨胀。由于晋国崇尚军功,因而卿族不可避免地尝试垄断军事长官的位置,出现有将军世袭化的现象。特别注意——当时的军队并不是常备的,而是平时为农,战时为兵,因此晋卿也会不可避免地尝试直接控制基层,再不可避免地最大限度挖掘基层的生产力和军事动员力,进而形成有早期的官僚制度、土地私有制及明文法律。
到了魏国时期,魏廷对基层的压榨更进一步:
在军事上,魏廷制定了武卒制度,民户一旦能被选拔为武卒就能减免税赋,而这些减免的税赋当然会被分担在其他民户头上,注意魏武卒向来在100,000人以上,当时魏国百姓的负担可想而知。
在农业上,魏廷制定了“尽地力之教”的制度,要求农户必须认真耕作,没有达到要求就要遭受惩罚。这一法令听上去不错,但执行起来会变得十分恶毒——比如,检查每一户的耕作质量,这么基层的工作究竟谁来监督?再比如,如果有农户想通过学习知识让自己变成士人,那么他该如何在达到耕作标准的前提下有足够的精力进行学习?又比如,如果有些家庭因为战争或其他原因失去了壮劳动力,那么他们除了把耕地转让给有足够劳动力的家庭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政治上,魏国整体采用郡制,但也存在有分封。比如,魏文侯时期,魏军在攻下中山国以后封给了太子击。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到,战国时期的封君主要人选是宗室成员或中央重臣,封地主要在边界或新占领地的战略要地,表面目的应当是牵制周边的郡守,深层目的自然与配合郡守压榨当地的经济力量和军事动员力有关。
至魏惠王前期,魏国对民众的压榨已经十分成熟。在当时,魏国一方面在大梁为迁都修建宫宇,一方面在又不断兴修水利和长城,另一方面还四处征战,同时还要满足魏惠王奢侈的生活。但即使如此,魏惠王在当时的评价也只是“昏庸”,并没有人特别在意他的“残暴”。
再到魏安釐王后期,魏国对民众的压榨终于形成了《魏奔命律》这一空前恶毒的怪物。这一阶段,魏国的统治者毫无遮掩地下令迫害失去男丁的有产家庭,从此鼓励基层过度动员兵力以创造更多的失去男丁的家庭。在这一法令的刺激下,魏国的军队动员力达到了惊人的700,000人,仅次于秦、楚的1000,000人(见战国末期托“苏秦”之名的伪作中“魏襄王”时期的数据,核对当时列国情况其创作原型应为魏安釐王后期),甚至是魏惠王全盛期360,000人的翻番。在这段时期,魏国的军队四处征战,甚至出现了4年之内战国七雄打了一圈的惊人战绩,同时还支持封君大肆养士,当时魏国百姓的生活处境相比于秦王朝时期而言很有可能更为悲惨。
现在,回到秦国的话题。
秦国何时效仿晋国式变革?
首先我们需要指出,秦国在春秋时期对晋国确有模仿,但程度有限。
究其原因,也比较好理解:
其一,秦晋之好并非常态,秦国在当时能引进的内容是有限的;
其二,晋卿的权势过重在晋文公死后就已暴露,秦伯本人不可能对晋国式变革进行无保留的效仿;
其三,秦国在春秋时期还受到了宗周、楚国、宋国等国的影响,尤其在秦晋交恶之后,秦国与楚国的往来更为紧密。
那么,秦国又是从什么时候全面效仿晋国式变革呢?
在春秋末期,晋四卿发生火并,魏、韩、赵三家瓜分了晋国的智氏,执政智襄子的头颅被赵襄子用作当日用器皿,智氏族人被迫出逃秦国。
有关当时的秦国需要说明一点,当时秦国在位的君主是秦厉共公,其在公元前461年曾攻取了晋属的大荔,也就是河西地区,从这一表现来看应有东进意向。
从实际的具体记录来看,秦厉共公对这批智氏族人应该相当不错,由此才能解释为什么两年后又有一批智氏族人再来投秦。至于善待的理由,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想要从中了解晋国的情况。
截至到目前为止,我们并不能确定当时秦廷是否从智氏那里引入了晋国的变革经验。不过按照常理看,秦厉共公和智开等人不可能没有过交流,有交流的话不可能不涉及到晋卿相关的变革成果,至于秦伯本人有没有动心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一定要说出个结论的话,从秦厉共公这个寒碜的谥号上看,有的可能性居高,也因此与当时秦廷的利益集团产生了一些矛盾,只是到底办没办不好说。至于秦灵公时期秦国能够和魏国在少梁展开长达5年的拉锯战,且秦军还占据有主动权,想来在之前还是或多或少有一些变革活动的。
等到了秦简公时期,秦国开始正式执行土地私有化的改革,并且出现了“百姓(官)戴剑”的早期官僚系统。
到秦献公继位以后,这位在魏国生活了长达30年的秦伯应当十分清楚魏国变法的具体内容,因此很快开展了一系列变法,其中最重要的4点包括:
·废止人殉;
·迁都栎阳;
·大规模置县;
·建立全国性集散市场,即“行为市”;
·向基层渗透军事动员机构,即“士卒相伍”。
有关迁都和行为市需要特别解释一下。由于秦国的盐和青铜主要来自于魏国的进口,而栎阳是联通魏国的重要通道,在这里建立全国性集散市场自然有垄断重要商品流通的意思。
现在,我们在看秦廷之后的政令:
在秦孝公时,秦廷以鼓励耕作为由限制民间经商,当然商品交换的需求并不会因为秦廷的政令而消失,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由官商取代民商——补充一点,这一思路其实源自于齐国式变革。
在秦惠文王时期,民商至少在青铜贸易的领域上处于下风,因此秦公室正式垄断有青铜货币的铸币权,所涉及的青铜进口及铸币业务也必然由秦伯身边的魏籍士人执行。
当然,仅有经济的支持并不能让秦廷上层的控制着立于不败之地,战国的根本还在于战争,还在于军功。
在秦献公执行士卒相伍之后,秦廷开始向基层进行渗透。在秦孝公时期,秦廷一方面开放阡陌,以创造土地兼并的空间,一方面制定一系列繁琐的罪行及连坐的惩罚方式,以逼迫秦人到战场上斩首抵罪。
从以上两点政令来看,秦国和晋(魏)国在压榨民众上一脉相承,区别仅在于不同环境下所选择的不同办法。
但是,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两者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
晋(魏)国的重卿及上层官僚中以本土士人居多,秦国的上层官僚中以外籍士人居多。
至于秦廷为什么以外籍士人居多,原因可能有2点:
一是秦灵公逝世后,秦国重臣把其子秦献公赶走,改立了其叔秦简公,之后秦献公继位以后也就不可能十分信任本土士人,那么器重一些从魏国带来的士人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这一惯性之后被秦孝公、秦惠文王延续,最终造成了秦国本土士人失去了上升的空间;
二是秦国本土士人与中原士人相比处于下风,而历代秦伯为了富国强兵,本身就热衷使用外籍士人。
我们都知道,权力是有自我增强效应的。
如果有某个集团长期充斥在秦廷,那么这一集团自然会压制潜在的对手。
那么,秦孝公时期限制本土士人,一方面增加求仕家庭的税赋,一方面下令焚烧《诗经》、《尚书》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回来,打击潜在对手只是一方面,外籍集团重非铁板一块,各个小集团不可避免会依靠军功巩固自身的地位。
在这种局面下,秦孝公时期出现根据斩首数量决定升官进爵的制度就不奇怪了,而统计斩首数量的制度是一套一线官吏自点、自监、自检的制度就也不奇怪了,到秦惠文王时期发展为动辄80,000级、到秦昭襄王时期发展为动辄数十万级更是见怪不怪了。
前面说完了晋国式变革,又说完了晋国式变革在秦国的变异。
现在,我们回看秦始皇在位时期的情况:
1、
秦公室的政治活动愈发罕见,仅有成嬌伐赵,而且还以此为机叛逃;
2、
外籍重臣在秦廷的地位更高,甚至出现有蒙氏(齐)、王氏(魏)、司马氏(魏)、冯氏(韩)、熊氏(楚)的家族化的情况,间谍活动由魏籍士人基本垄断;
3、
帝太后直接参与政治,甚至密谋造反;
4、
军功集团坐大,蒙氏、王氏业已世袭化;
5、
执政者的权势极大。林剑鸣《秦史稿》中指出,吕不韦修《吕氏春秋》的一字千金事件更多应在于炫耀权势,林老甚至指出秦王政生父之说可能系吕不韦本人编造以压制王权。即使不考虑到以上因素,长信侯、昌平君能够肆意掀起相当规模的叛乱,从这一点上也足以证明秦廷重臣的权力超过了应有的范围。
一些记忆比较好的朋友可能会注意到,以上5点与前文说的晋国在春秋中期的情况有较高的吻合度,究其原因可能是秦国虽然模仿的是晋卿的变革,但由于本身缺乏有晋卿的政治演化基础及相关经验,因此在外籍重臣的膨胀下最终变成了晋国原有的样子,同时又吸纳了魏国时期特有的狠毒。
在这种情况下,秦王朝时期的暴政从客观上看固然是暴政,但从当时政治惯性看又显得特别正常。
比如说,秦廷在天下刚刚统一的时候不与民休息,而是紧锣密鼓地一连串的庞大工程还要维持南方、北方的战争任务。从后世角度看的话,秦廷这么做可能纯粹是闲不住的神经质表现,但如果从晋侯、魏王的政治惯性看这么做也没什么所谓。
再比如说,秦廷在当时的焚书令,也就是有70个博士官及背后的家族垄断诸子百家的知识,由此形成认为的社会板结及加强专制。这一政令的根源可能是西周的“学在王官”,不过从实际诉求上看其实是商鞅变法时期焚烧《诗》、《书》的延续,即形成特定士人集团的知识垄断并强化专制。
又比如说,秦始皇本人的滥杀。就这一点说,晋、魏两国均无实际原型,不过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探讨一下秦始皇为什么滥杀,是单纯的个人爱好还是某种政治诉求下的结果——注意,并不是说存在某种诉求这么做就不残暴。
秦始皇大规模杀戮的事件主要有5次:
第1次是秦灭赵之时,据说是把得罪过外祖父的家族全部杀掉——这种说法存疑,一是秦始皇与其母的关系并不理想,二是外祖父的姓氏甚至都不见史册,当时真实的政治诉求并不好说,不排除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所有杀了一批赵国重臣;
第2次是秦灭魏之时,秦廷下令诛杀全部魏公子——严格来说,该事件不能完全视为“滥杀”,因为魏籍士人在阴谋领域的分布甚广,魏公子确有相当的政治能量,这一点在秦末魏咎、魏豹的活动中可以证实;
第3次是秦王朝末期的宫人泄密事件,当时秦始皇在闲游时看到了李斯的车队颇为盛大就唠叨了一句,结果这句话被身边的宫人传给了李斯,秦始皇于是大怒,要求御史查出是谁泄露的,结果未能查出,于是秦始皇就下令把那天所有随行的宫人一律处死;
第4次是坑儒事件,发生在上一件事的同年,大抵是两个方士在未能炼得丹药,于是诽谤秦始皇后逃跑,秦始皇要求御史捉拿二人,结果御史又没能抓捕,于是秦始皇抓捕咸阳的诸多学士靠相互揭发诛杀了460名学士;
第5次是是陨石事件,发生在上述事件的第二年,大抵是魏地有陨石坠落,上面刻有“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始皇要求御史查明是何人所刻,御史又又又表示查不出来,于是秦始皇下令杀死周边的居民。
需要补充一点,也是在当年,秦廷的使者声称遇见了山鬼,并称山鬼传话“今年祖龙死”。世上当然不可能有山鬼,秦廷的使团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所以这一事件显然是一次集体伪证——然而,这一次秦始皇似乎疲沓了,他连招呼御史查都懒得查,也再没有下令把使团全部杀掉。
有关秦始皇的5次滥杀,其中前2次属于针对于特定政治集团的清洗活动,后3次则更多是腻歪御史系统的不作为而以最粗暴的手段保证执行的显性化。
相信每个朋友在读完秦始皇滥杀事件的时候,善良的你我都会由衷产生这样一个想法——咋不把御史给宰了?
就这一问题,答案是:
当时的御史大夫是冯劫,其父为右丞相冯去疾,两人出自韩国的冯亭家族,冯亭在长平之战阵亡以后,不知何时这一家族进入秦廷并取得了相当高的地位。
但总而言之,这种已经家族化的重臣不可能乱杀,杀了就会有巨大的政治风险——所以,秦始皇只能选择杀其他七七八八的。
在秦始皇死后,二世皇帝的赵高及王氏家族立即对冯氏、蒙氏家族展开政治清洗,另有6名秦公子被诛杀。上述举动向来是二世皇帝残暴的最大罪证,不过在介绍完相关的历史惯性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实际就是晋国内部卿族火并及诛杀群公子的那一套。
最终,秦朝的结局是——执政者死于宫廷火并,三个军事长官瓜分了秦国——当然,这里含有巧合因素。
总结来说:
秦始皇的统治是残暴的。
但秦始皇统治的是一片无数暴君肆虐了5个世纪的残破山河。
此时的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证明自己和之前的君主不一样,一种是证明自己和之前的君主差不多。
公平来说,选择前者还是后者从统治集团的角度上讲都无所谓对错,但如若下一个君主选择了前者,那么在民众记忆范畴内的那几位必定是暴君——楚霸王如此,二世皇帝如此,始皇帝亦如此。
前面也说了,秦始皇的政令实际为东周政治风格及变革惯性使然,从后世角度上看他的一些政令应当是错误的,但本身依旧是理性结果。这种理性因素也就会成为一些评论者发挥的空间,以此解释秦始皇并非彻头彻尾的昏蛋。
在这样的基础上,就会有新的一批评论者会继续发挥,几轮过后就会变成“秦始皇仁慈”、“秦始皇不杀功臣”、“秦始皇焚书是为统一文字”一类的奇谈怪论,再配合国人想来对先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这一情怀,编织出一个梦幻般理想的大秦帝国。
如此一来,秦始皇也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他更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虚构完美人物,也已经偏离了“洗白”范畴。
首先看清题:「为什么在知乎上会有那么多的人认为秦始皇不是暴君?」,不懂为什么评论区那么多人要我客观全面评价秦始皇。
秦始皇是暴君无疑。
但民间对秦始皇的洗白层出不穷,内因是国内舆论非黑即白的饭圈化现象,外因则是我国键政环境的产物。
先列一下秦始皇的暴行和一些常见洗白,然后讨论为什么会洗白秦始皇。
补记:这个问题是关于秦始皇是不是「暴君」的,不是评价秦始皇功过的。「暴君」不意味着「昏君」,这和他的功业不冲突,评价秦始皇为「暴君」也不意味着否定秦始皇的一切,更不意味着我要比秦始皇厉害。( ´▽`)
哦还有说秦始皇是暴君是现代道德标准下的评价,时常让我觉得emmmm...是不是不是一个位面来的...
a.焚书
丞相李斯曰:「……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史记·秦始皇本纪》
《史记》写的清楚:秦国以外的史书全烧,民间的《诗》《书》、诸子百家也烧。而且特别点名,只有医学、占卜、农业的书不烧。所以秦焚书的范围何等之广,当时的民间藏书基本就没了。
(原段已被要求删改)
现代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烧《诗》,实际上排除《国风》里情情爱爱的「民歌」,《小雅》《大雅》里政治讽喻诗真是一堆一堆,一首比一首黑,《毛诗序》直接挑明了这些诗就是「讽上」的: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毛诗序》
你敢随便念诗吗?你念两句诗,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啥?
所以秦法:说话提到《诗》《书》的直接死,拿历史讽刺现实的就地灭族。为什么烧历史书,为什么烧《诗》、《书》、诸子百家,不过都是钳制思想政策的延续。
这不叫暴什么叫暴?
还有人用秦博士官的书没烧,说明秦焚书没有后世说的那么暴,这个逻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抢别人的钱,没抢自家的钱等于没抢钱呗。而且作为秦博士的伏生,也要在焚书的时候把《尚书》藏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伏生者,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孝文帝時,欲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史记·儒林列传》
再就是用六国也焚书,给秦国洗白的。《说文序》:
其後諸侯力政,不統於王。惡禮樂之害己,而皆去其典籍。《说文序》
首先列国可没有烧民间的书,其次这种比烂的洗白方式「韭菜」含量实在过高,让我无言以对。不禁想起之前知乎声讨「996」,竟然有很多人说自己工作比「996」辛苦多了,「996」有什么好叫唤的?被剥削得多都能秀出优越感,我……
b.坑儒
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市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姦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史记·秦始皇本纪》
坑儒事件固是由秦始皇发现方士骗他引起的,但坑的的的确确是「诸生」,罪名则是「妖言祸乱黔首」,而且扶苏求情的时候明确说「诸生诵法孔子」,这可不是说方士「诵法孔子」吧。一堆人拿着这则材料说「坑儒」是谣言,其实坑的是方士的,是以为古人看不懂《史记》还是怎的?
还有更搞笑的是,讲「坑儒」的时候说坑的是方士,没坑儒生;讲到秦始皇其他黑点呢,又说是因为坑了儒,所以儒生报复黑秦始皇。真是「薛定谔的坑儒」。
而且「坑儒」的重点本来就不是「儒」,「坑儒」黑点一在于禁锢思想,钳制舆论,听不得人批评;二则在于「滥杀」,方士案发后使人转相引告,凡牵连460人悉数坑杀,这不是「滥杀」是什么?当此之时,秦国的「法治」何在?秦国的「人权」又何在?(说「法治」和「人权」是说别的答案这么洗,又不是我说秦国有「法治」和「人权」。)
秦始皇的「滥杀」不仅见此,随便举几则材料看看:
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史记·秦始皇本纪》
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史记·秦始皇本纪》
觉得人泄露了自己行踪,就把身边人全砍了;看到一块不吉利的石头,把当地的人全杀了。这是人做的事?这就是赤裸裸的暴行,没什么好洗的。
c.大兴土木
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史记·蒙恬列传》
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史记·秦始皇本纪》
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史记·秦始皇本纪》
除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閒,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北山石槨,乃寫蜀、荊地材皆至。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歲。《史记·秦始皇本纪》
大兴土木的黑点在于「耗竭民力」,不在于这个「土木」该不该「兴」,跟长城的所谓「万世之功」不冲突。真不知道一堆人拿着长城歌颂秦始皇是怎么想的,敢情只要利国利民,押着您做事就毫无怨言呗?都有这觉悟还黑什么资本家啊,黑什么「996」啊。事情不降到自己头上,就永远一副看客心态,真跪久了觉得自己站起来了呗。
秦始皇每破一国,就把该国宫室拷贝一份,后来还嫌不足,作阿房宫。骊山70万劳改犯什么概念,当时总人口才多少。还有用阿房宫没有建成来洗的,建了这么多年没建成,难道不正说明阿房宫规模大得可怕吗,不然是说秦始皇宽宏大量?
秦始皇为一己之好,不顾民生。看看把当时人民弄得什么惨样,以至于陈涉一呼,天下云集响应:
至於始皇,遂并天下,內興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賦,發閭左之戍。男子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績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政,猶未足以澹其欲也。海內愁怨,遂用潰畔。《汉书·食货志》
d.关于「不杀功臣」
补注:这一段不是为了说秦始皇杀功臣,是反驳以「秦始皇没有杀功臣」来论证秦始皇是仁君的。
补·补注:这段我本义是说,第一,秦始皇不杀功臣是因为秦始皇作为一个几百年的老牌贵族,底下功臣跟他比毫无竞争力,他杀功臣的必要性本来就不大。第二,功臣没被杀并不能得到君主仁慈的结论,也有功臣学乖的一部分,毕竟秦国传统对功臣就不友好,吸取经验教训还是可以做到的。第三,秦始皇性格就是多疑心狠的,跟仁君不沾边,这从尉繚的评价,王翦的自污,韩非的身死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看来评论区对这段误解颇大,可能是我没表述清楚的锅,所以删了算了……( ´▽`)
我日常怀疑一些狂热粉丝的大脑就是个「二元分类器」,好词站一边,坏词占一边,随便一个人就贴标签分类。一个人帅,那他肯定又温柔、又善良;一个人丑,那多半是又穷又坏。
所以大多粉丝是分不清「暴君」和「昏君」的。既然秦始皇这么强,那肯定是好的那一类啊,什么仁慈、帅、标签也一股脑给他贴上。那可不成了秦始皇的迷弟迷妹?反正做的坏事都是有苦衷的,是不被理解的,顺便还得觉得所有黑他的都是嫉妒,都是坏人。嗯,说的就是你们!一群儒棍,都是你们心怀叵测黑我爱豆,我要为他平反!也不想真穿越回去是怎么样的:
粉丝:你就是那武功盖世秦始皇~(^_^*)
秦始皇:你就是那骊山顶上一流氓。
粉丝:我知你苦心无人诉衷肠。(o^^o)
秦始皇:那你还不给我好好盖阿房?
哦差点忘了粉丝大概率是不懂先秦音的。
如果实在要说秦始皇是被黑的,那大概只能理解为,耗竭民力也好,滥杀无辜也好,确实在隋炀帝、明太祖等后起之秀面前就是个弟弟。
都怪同行太给力?
比烂比下限还能比出花来的,我一向是不齿的。
一种声音出现,如果没有时代和整体舆论的浪潮助长,很难广播很远。而秦国的各种措施、故事,正和我国的舆论环境应节合拍,所以写公号洗白的根本不是傻,他们拿捏着舆论G点,再讲一段类似的历史故事推波助澜,流量还不哗哗的。
所以我们先看看提到秦国,有哪些著名的标签和历史事件,又怎么应和舆论。
a.统一
「统一」永远是秦始皇身上拿不掉的打标签。
众所周知我国还没有完成统一,我们都期盼统一。
然则把这种现实情怀投射到历史人物,秦始皇首当其冲。
但这种投射的无限放大必然会造成对历史的曲解。有一种非常流行的做法:「因为A很重要,所以要把第一个做A的人拿来歌颂」。现代航天事业非常重要,因此就拿明朝绑上火药上天的万户来说事,还誉为「世界航天梦想第一人」,这其中是什么道理?现代航天技术和窜天猴可有丝毫技术继承关系?
荒不荒谬?这恐怕就是至道学宫水平了,那么用现代的统一概念去套古人不也同样荒谬?这更是在历史教材上,直接造成「民族英雄」郑成功的精神分裂,一方面对收复台湾大加歌颂,一方面对郑氏的抗清事业避而不谈。还有诸如诸葛亮是分裂国家罪人,岳飞不是民族英雄的异端邪说甚嚣尘上。试想异日世界真的统一了,日本的「东亚共荣」难道也会被洗成一次不成功的尝试?我国的抗战事业莫非是逆历史潮流的罪行?
后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因为现在统一的需求,去歌颂两千多年前的秦始皇,来追求逻辑上的因果也是没有意义的。即使退一步谈「统一观念」,我国的统一观念在战国已经形成,也并非是秦始皇的统一事实造成的。
b.焚书坑儒——反智思潮
00后可能已经感受不到十、二十几年前「读书无用论」的风靡,但这种反智论调真消失了吗?如果稍微关注一下抖音就会发现,这种论调永远不失他的土壤,顶多是改头换面一番。近年「劝退专业」声潮兴起,「劝退」自然有合理性的,无可否认,毕竟人人都有生活,就业环境也不好。但网上对「劝退」范围的无条件扩大化,几至不能赚钱的专业都是辣鸡,对不能赚钱的专业大加鄙夷,何尝不是另一种「读书无用论」?
近年又有了对「公知」的全面反扑,论扑杀掉一些反智言,大家当然拍手称快。但也不乏人把「公知」逐渐变成一个标签,只要想打倒谁,就先污以「公知」之名,以「反-反智」之名,行「反智」之实。而秦始皇的「坑儒」正合了这胃口,历史想象家先把「儒」想象成公知,那「坑儒」自然合理合法。借着秦始皇的「坑儒」,大舒自己打击「公知」的意气。「坑儒」岂是暴行,简直是替天行道。
c.秦法——法治
我国对法治的宣称非常重视,十几年前「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十六字贴得到处都是。再想想老祖宗的东西,儒家的东西反正不要看了,那找找我国还有什么先进性呢?「法家」和「法治」正好交集有一个「法」字,秦法便成为寄寓的块垒。
但「法家」和「法治」除了交集有一个「法」字实在没有丝毫联系,不过写公号的是不会管这事的。于是开始大肆yy,把秦国想象成一个现代法治社会,人们一看,我国古代还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啊!民族情绪一调动,还管什么真真假假。一本小说《大秦帝国》更是横空出世。其实我对《大秦帝国》本身没有什么意见,作为一本小说还是不错的,不过后来发现有很多粉丝把他当正史看,直到后来发现原来作者也认为他写的是正史,嗯……
而秦法,只要杀人多、种田好,就可以升官晋爵,走上人上巅峰,这听起来可比拼命读书还不免毕业即失业的现实要好得多。在现实的内卷、迷茫之下,一个阶级流通的秦国社会又出现了。
d.商鞅变法——改革
孝公既用衛鞅,鞅欲變法,恐天下議己。衛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於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是以聖人茍可以彊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孝公曰:「善。」甘龍曰:「不然。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勞而成功;緣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衛鞅曰:「龍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杜摯曰:「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衛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衛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史记·商君列传》
十几年前的国内舆论,上至朝论,下厎巷议,都在谈改革。翻开中国历史,改革里哪个比商鞅变法更成功,更有名?于是在朝野的期待下,商鞅又一次成为人们精神投影的对象。商鞅治下那个如臂使指、上下一心、昂扬向上、变法图强的秦国,也自然成为成为向往的国度。
何况这还是毛主席亲自称赞过的:「商鞅之法,良法也。今试一披吾国四千余年之记载,而求其利国福民伟大之政治家,商鞅不首屈一指乎?」
e.六国卑秦——国际环境
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史记·秦本纪》
十年前的舆论的主流,还是中国尚弱,西方正强。能不能超过日本,在当时都惶惶无信心,所以中国应该隐忍自强,这种国际坏境和六国瞧不起秦国是类似的。
而《大秦帝国》更是极度夸大了这一点,把秦国描绘成一个曾经强大,却因为近几代君主搞出乱子,被六国欺负、国难当头的形象。这岂非近代所谓「老大中国」之投影?加之以「老秦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最终因变法自强而统一六国的励志过程,成为披着历史外衣的大爽剧,也是无数人的精神寄托。
f.睡虎地秦简——谣言/普法
至于对陈涉的攻击则与前几年对谣言的攻击合拍,就是著名的《睡虎地秦简》中对迟到惩罚的记载。
《睡虎地秦简》出土于1975年,但拿秦简对迟到的记载,对陈涉的大肆攻击却兴盛于本世纪,这正合着几年前对「谣言」的打击。全网早就对一些养生谣言、扯淡历史心怀不满,辟起谣来更是泥沙齐下,玉石俱焚,里面自然不乏发明「新谣言」去打击「旧谣言」。
此外,国民对法律条文的不熟悉,所以常见人们感慨「普法工作任重道远」,而陈涉在这种运动中,正被打成一个造谣者角色,而大泽乡的其他人则对应不懂法而被欺骗的愚民形象。历史发明家拿着《秦简》说,陈涉造谣大家迟到当斩,于是陈涉也变成了「公知」,戍卒变成了「乌合之众」,而历史发明家却站在了立法者的高明角度,优越感十足,成为了光荣的「普法者」,成为了新的「公知」。
不知再过几年,建州女真会不会也多很多故事……( ̄∇ ̄)
秦始皇暴君的证据其实不太多,焚书坑儒,这玩意改头换面,现在叫做政治正确,现代文明国家也在干啊!
老实说,烧几本书也算暴政,这个标准有点搞笑了啊!
查禁非法出版物,哪个现代的文明国家没在干啊?
汉的罢黜百家,明清的八股,比焚书对文化摧残可大多了……
坑儒总共规模也不大,还没911死的人多,不到911的四分之一,而且第一并不波及无辜,死的都是反秦的,对秦来说是杀之有名,第二一锤子买卖,没有形成明清那种文字狱风潮。明清文字狱干掉的更多人,明史案死的更惨更无辜,好多人就特么是大清的三好公民,根本不反清,也没人说暴君,这就是双标了啊!
秦法严酷是陈吴造反的根本原因,但这玩意不是秦始皇弄的啊!秦法从商鞅开始,就挺严苛,商鞅自己都被车裂了。历史上只有书同文,车同轨,这类的政治改革记载,没有秦始皇更多的变法记载,秦法严苛这个锅算不到秦始皇头上。
皇帝乱改法律,践踏法律才算暴政,但秦始皇明显没有干这个事儿。
你说秦政暴虐,这是对的,说秦嬴政暴虐,这就秦始皇替祖上背锅了。
修建长城,阿房宫,骊山墓,这些倒是暴政,但这些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消耗民力,省的六国后代造反,也算行之有效,因为最后造反首义,以及夺取天下的人,都不是六国的后代。
有人说长城,那大家好歹有点正经的历史常识吧?
尤其是,历史课本都写了,各国都有修长城,秦始皇就是把各国长城连起来,我们现在的看到的长城是明长城……
修长城,对当时的秦朝,也不算有弊无利,至少是利弊参半,秦朝的戍边压力太大了,甚至秦朝灭亡,秦的主力军队还在戍边,没法抽调回来平叛。
孟姜女传说渊源很早,从战国时期开始就见端倪。 《春秋左氏传》 《礼记·檀弓》《孟子》以及汉代《说苑》《列女传》等都有一些片断记载(战国时候的孟姜女,就不可能去哭秦长城,真不要用孟姜女来证明秦修长城是多暴政)
不要拿小说和传奇里头,秦始皇把修墓工匠都埋了,来证明他暴君。第一现在也没出土什么工匠,第二历史书也记载了,章邯带了骊山邢徒去抵抗陈胜吴广……
如果秦始皇身体好一些,并且顺利传位扶苏,也真不一定还会有暴君的评价。
秦始皇治理国家的能力,很明显是有偏科的,秦朝的制度,也很明显太苛刻,就如不能拿秦始皇的功绩说他不是暴君一样,你反驳他的功绩也不能证明他是。得举例出来,秦始皇干了什么暴虐的事儿,而且这个暴虐的标准不能双标,别的皇帝干了不算,秦始皇干了就算,这才是暴君的证明。
秦始皇是不是暴君,明显很有争议。
因为他没有暴君的特点。
一,秦始皇不嗜杀。对比下当时的其他君王,秦那么大的能量,他没杀过几个人,而且统一后没杀过一个功臣。李信打那么大败仗,也没杀。他妈要整死他,也只是打入冷宫。身边亲信都是跟了一辈子,赵高李斯等。
后世诋毁他暴君,最主要的论点也就焚书坑儒。但要知道,他焚的是四书五经,这种社会思想毒瘤(杨振宁:易经可能是阻碍中国产生科学的思想力量),而且其实只是烧了一部分民间留本,国家图书馆还是保存了的。坑杀的是方士(用长生不老药骗了秦始皇十几年)和一些鼓吹王道和政府唱反调的腐儒(如同今天有人在媒体鼓吹资本主义民主比共和国一党专政好,不也会被封号?!),这个在多个历史大家(包括清华最近抖音爆火的历史系教授和北大施展教授)的作品中都有论证,非大秦帝国。
二,秦国赋税并不重。大多老百姓衣食无忧,民风淳朴,这个有出土秦国一普通将士的家书竹简(央视一个节目中讲过),可以侧面论证。过秦论里面很多指控是站不住脚的,贾谊为了劝谏,根本也不会考虑是否是史实,文人嘛,总喜欢夸张。而后世把它当史实了。
三,秦始皇不近女色。起码没有任何记载。除了干政绩似乎没什么爱好。再说,好色好是不是好皇帝也没关系,但老百姓喜欢听而且能听懂。
四,勤政爱民。勤政是肯定的,这个可以侧面论证,光死在出差路上就够劳模了,才50就去世也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要知道秦始皇也是“会武功”的,能亲手杀死当时第一刺客,身体素质应该很好的。他曾祖父秦昭襄王(谢谢子夜提醒纠正)过了80+,而他50,又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是太操劳怎么解释。(此处子夜补充,还有方氏的毒丹药,中药的早期形态)
爱民,可能有争议。秦伐六国是灭国战,但没有屠过城,甚至有特别军令,保全百姓。起码没有秦军烧杀抢掠的记载。现在看来没什么,可那时并不普遍。要知道一千多年后的蒙古骑兵都还在屠城。有朋友说,秦始皇是把百姓当劳动力,所以没滥杀无辜不是爱民。可后世明君有几个是真的把百姓当亲人,被称为圣贤的文景也只是权力分散没什么野心。而且评价一个人应该看他做事的结果,而不论初心,不然雷锋为啥做好事,也可以被无限解读。
最后,对比历史上其他暴君,秦始皇除了好大喜功,还真算不上残暴。
谢邀。
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知乎上无论支持秦始皇还是反对秦始皇的,都陷入了一系列关于秦帝国的传统迷思(法家,暴君,统一,中央集权......)的意象怪圈里,最后变成辉格史观下的键政狗斗:支持国家主义的一派跟支持小民生计的一派胡乱撕扯。这种史观盲从后世强大的阐释传统,无视了秦帝国本身性质的复杂性,应当被解构。
许多回答都把《史记》当成对话的靶子,正好我也不懂考古资料,就从《秦始皇本纪》本身谈谈秦的问题。我不想在史料真实性上撕扯。因为我们除了文本一无所有,并且根本不存在绝对客观公正的史料,只能从司马迁文本的角度来谈。
一.秦的两张面孔:
我们已经习惯了那个脸谱化的,“刚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的暴秦,但实际上这只是秦王朝自己根据五德终始之说对自身合法性的一种建构,符合“水德”罢了。《管子·五行御》记载,“水行御”时代的特点就是不讲仁义,“禽兽不视巨少而杀之”,模仿自然的肃杀季节,是一种正常的天道循环。但事实上,秦也试图搞过“仁政”“德政”,比如统一天下之后减免税收,“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给百姓发福利:“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宣传带领大家共同富裕“上农除末,黔首是富。忧恤黔首,朝夕不懈。”
我们习惯了把秦把法家划等号,来回来去复读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法家传统”(这也不是什么学术前沿结论,胡适对此早有论述)。忽视了秦超的官方意识形态从来就是儒家和阴阳五行家,宫廷里豢养的儒生博士比汉初多得多。尽管秦始皇封禅之后与儒生产生矛盾,也只是在儒学意识形态内部打压异己;所谓焚书坑儒,是对私学的打击,官方儒学直到秦灭依然存在。就连为秦歌功颂德的碑文,里面也随处可见“圣智仁义”“大义休明”等儒家意识形态。
我们习惯了把秦看成打击学术,定于一尊的象征,忽视了焚书事件是秦始皇三十四年发生的事,此时秦国只剩下几年的国运了。而之前大部分时间里的秦国学术图景,在李斯口中是:“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俨然一副私学兴盛,言论自由的图景,人人都可以用自己学派的学说评价朝政得失。
我们习惯了把秦看成尚武好兵的象征,忽略了秦统一天下的目的是“天下大定”,熔铸天下之兵以为铜人,象征着灭六国之战是“结束一切战争的战争”,从此天下进入到“普世和平”,另一个西周盛世。秦伐匈奴与百越,只不过是始皇统治后期,对“亡秦者胡也”预言的错误应对罢了。并且,在秦人自身的建构里,秦灭六国之战绝非是暴力的胜利,而是真理战胜强权,“六王咸伏其辜”。但是现在的中国人纷纷把秦人塑造成武德充沛的暴力意象,是在讥讽谁呢?
二.秦帝国的偏离与败亡问题
以上我想得出的结论是:秦帝国绝不是一个“特殊的”帝国,其立国过程与后来的汉帝国没有本质区别。所谓商鞅以来的“法家传统”,只不过是一套实用主义的具体政策,也就是以“耕战”为核心的社会动员。后来楚汉相争之际高祖也是马上取天下,萧何在后方动员农业生产力,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这种“耕战”模式只适合于战国楚汉乱世,不适合统一天下之后的局面,正如陆贾说的“马上取天下,能以马上治天下乎?”说到底就是军事征服帝国如何“逆取顺守”,及时转型的问题。
在我看来,秦汉易代具有偶然性。秦帝国的失败之处主要是没有做好转型。在其中,秦始皇个人难辞其咎。我在上文描述的看似自相矛盾的秦国形象,实际上是历时性的问题,涉及到秦始皇治下的“偏离”。
秦在统一前夕和统一之初,吕不韦主政时期,是一个以黄老杂家为基础的,包容性的帝国,也就是以《吕氏春秋》为代表的多元一体理想。这个统一帝国建立的目的是为了止战救民,对六国文化采取的是包容,吸纳和整合的态度。咸阳宫附近仿造了六国宫殿,象征着“普世帝国”的理想。这样一个帝国无疑是会让百姓和百家知识分子都欢迎的,是一个真正继周之德的,担得起孔子“以春秋当新王”的那个“新王”。
吕不韦集团的覆灭和李斯的上台无疑是一次偏离,包容主义变为文化专制主义。但真正偏离到极致的,是秦始皇三十四年之后焚书坑儒,灭绝六国文化记忆,只留下《秦纪》的政策,秦已经从普世帝国回缩到了狭隘的“秦邦”,彻底失去了构建官方意识形态的可能。与前一年的大举对外扩张,放弃和平政策相结合,至此秦彻底走上了“暴秦”之路。当然,此时秦始皇只剩下两年寿命,秦国也只剩下五六年国运,专制主义政策是否落实,值得商榷。
《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三十六年出现了两大极凶之天象:荧惑守心和陨星坠地“始皇死而地分”,象征着冥冥中的天道运转:天命至此抛弃了秦,它本来有机会开创一个正统王朝,却因为人为的偏离,变成了如流星一般不旋踵而亡的“闰统”。
从汉初开始,秦朝兴亡问题就是一个不断被讨论的政治神学公共话题,这涉及到汉朝的五德三统轮替问题。直到西汉末期确立起“大汉继周论”,彻底把秦否定掉了。但是在司马迁时代,这个问题是模糊的,正在争论中的,司马迁自己搞的“太初历”是一个弥缝产物:历法用夏正,也就是汉继周;服色用土德,也就是汉继秦。把三统和五德搞成了两套东西,分别代表两种史观。
因此,司马迁在秦汉问题是采取了一种中庸态度,体现在他对秦朝的书写上,也是一种复杂的姿态,试图刻画出一个曾短暂得到天命,但转瞬即失的形象。这种态度算是比较客观公正的,能让我们看到两个方面的史料,构建出复杂丰满的秦朝历史。我们读者不应该被东汉之后的平面化“暴秦”限制住思维。
三.秦始皇个人的问题
最后照应一下题目,《史记》塑造出的秦始皇个人形象是什么样的?是暴君吗?
《秦始皇本纪》是史记里我最喜欢的一篇,可以说是百看不厌,而且每次阅读体验都酣畅淋漓。因为我觉得这篇文字有一种诗性的或者说戏剧性的张力,是一部以秦始皇为主角的悲剧。哈罗德·布鲁姆把《摩西五经》当成诗来解读,我也可以把《史记》当成诗来解读。
新批评强调文学性的根本来自诗人把异质性材料置于同一文本中产生的动态平衡,或者说对立统一。《秦始皇本纪》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这篇文本有两个来源,两种视角:其一是秦帝国对自身合法性建构的视角,让秦人讲述自己的历史和理念,把自己包装的冠冕堂皇。为此司马迁不厌其烦地全文抄录了秦始皇八篇刻石记功文字,不惜让这篇本纪特别冗长。其二是司马迁插入的第三人称的叙事,是站在历史末端的回溯式书写,揭示秦人渎神和败亡的历史。这一部分篇幅较短,但极其有力,读之让人后背生寒。其二对其一产生了极强的反讽性效果,构成了文本的自我消解。
秦始皇本人是夹在这两种叙事之中,置于风暴中心的悲剧性人物。他个人有极强的权力意志和自我意识,并且是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对帝国的千秋大业和个人的长生不老,制定了一套看似无懈可击的计划。但是这套设想却被现实屡次打乱,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仿佛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和他做对。秦始皇理解不了这种神秘力量,他不断因为自己不能如愿而恼羞成怒,做出一系列过激的应对措施,包括暴虐和渎神行为,最终导致失去天命亡国。
据我个人统计,《秦始皇本纪》中秦始皇十几次提出自己的理想建构,赫赫威严,志得意满,具体包括:1.定皇帝号;2.推终始五德之传;3.置郡县;4.屡次出巡,八次勒石颂秦德;5.屡次入海求仙;6.作阿房宫;7.作仙真人诗;8.封禅......
与此交错缠绕的,是由于天意人事的偏差造成秦始皇“不如愿”,甚至不断受害:1.封禅遇暴风雨;2.求周鼎而不得;3.过湘江遇大风不得渡;4.博浪沙为盗所惊;5.兰池遇盗见窘;6.得寓言“亡秦者胡也”;7.彗星出西方;8.儒生以古非今;9.丞相车骑泄密事;10.卢生等方士诽谤;11.荧惑守心,星陨于地;12.华阴使者的预言;13.浮海遇水波恶;14.病死沙丘,死后被矫诏。
秦始皇的权力意志不断无情地遭到嘲讽,上一秒还在刻石记功,下一秒就险些遇刺,戏剧性特别强。屡次出现的“盗贼”无情地讽刺了秦始皇自己构想的“天下大定”只不过是个神话。对于冥冥中的反对力量,秦始皇暴跳如雷,但是始终找不到幕后主使,“大索十日”永远没有结果,因为和他斗争的是神秘的天意而非个人。因此,秦始皇做出一系列过激的举动,肆意展现自己的权力意志,向天道神意示威。他可以随便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但是改变不了历史进程本身。
无论是尽伐湘山树这种行为艺术,还是种种滥杀无辜的暴虐行为,展现出的都不是秦始皇作为暴君的强大,而是他内心的极度虚弱和不自信,是很可怜可悲的。正是因为这种不自信,他才会反复出巡记功,刻意增强自己的合法性,但依然不断遭到上天的阻挠。而他越是向天道示威,试图改变命运的行为反而加深了他的暴虐和背离天道的程度,向天下人展现出了他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他为了禳除“亡秦者胡”的预言而南北出击,反而使得天下不堪。
秦始皇是个俄狄浦斯式的悲剧主人公,这出悲剧的结局就是他个人的自由意志被历史宿命无情地碾碎,而他个人逆天改命的努力恰恰加速了这一进程。身死沙丘,国破族灭,为天下笑就是这出悲剧的结局。所以在我看来,秦始皇算不上暴君,当然也不是好人,只不过是一个极其虚弱的主体意识罢了。
如果暴君指的是使用峻法严刑,横征暴敛,视黎民百姓如草芥的君主,那么秦始皇无疑是暴君。焚书坑儒者只是一个著名代表事件,更多的是长城、阿房宫、秦始皇陵以及各地战场处无数百姓的枯骨。
然而这样的「暴政」几乎是封建社会的通病。凡是雄才大略之帝王,其抱负的实现无不建立在无数百姓的痛苦之上。古代国防的建立比现在困难得多,为了巩固金瓯,乃至实现万方来朝,国家很多时候必须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不断征用兵丁,以及粮食等物资。百姓真正可以喘口气好好生活的时间在中国封建社会时期的占比真的很少。秦始皇当然是暴君,因为是古代一堆暴君中的一个极有代表性的,所以承受的输出特别多。
所以问题在于,你是用封建社会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还是从现代视角看待这个问题。现代人看这些君王,不是暴君的不多。然而这在封建社会却是一种吊诡的「正常状态」。君王在猥琐发育的时候做儒家的事情,在想搞大新闻的时候做法家的事情。当然,搞大新闻的时候比较多。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
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其实很多人看历史就看个热闹,一个名人就知道大家念叨的几顶大帽子,了不起知道点他的桃色八卦,奇人异事。然后,就以为自己对某个历史人物很了解了。
其实秦的历史非常复杂!秦始皇也不过是一个节点性的人物。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有继承性和发展性,不是凭空产生。比如秦皇陵里有大量的陪葬。单纯把这个事拿出来感觉秦始皇嗜杀,但是我们往上看,号称广有得名的春秋五霸秦穆公,竟然让国家最重要的三个人才殉葬
陪葬这三个人是秦国贤臣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分别叫奄息、仲行和针虎,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号称“三良”
《秦风·黄鸟》。诗中说,“交交黄鸟,止于棘……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这首诗以黄鸟的悲鸣寄托哀思,后面说的大致意思是,苍天呀,为什么要杀害良人,如果可以挽回,数以百计的人愿意代他们殉葬。
再比如近些年发现的秦公一号大墓(秦景公),里面有黄肠题凑,
墓內186具殉人是中國自西周發現殉人最多的墓葬;
这些证明什么?证明活人殉葬,大修陵墓是秦国几百年的传统,单纯说秦始皇暴戾不仁,并不恰当。
要真正了解秦始皇是不是残暴,最该研究的不是《史记》而是睡虎地秦简。这些竹简是秦朝一个基层干部的文书。这些才是秦代普通人生活的状态。我给大家摘抄几段译文大家略微了解一下。
下及时雨和谷物抽穗,应即书面报告受雨、抽穗的顷数和已开垦而末耕种田地顷数。禾稼生长期下雨,也要立即报告降雨量和受益田地顷数。如有旱灾、暴风雨、涝灾、蝗虫及其他虫害等损伤了禾稼,也要报告受灾顷数。距离近的县,由走得快的人专送报告,距离远的县由驿站传送,在八月底以前送达。
春天二月,不准到山林中砍伐木材,不准堵塞水道,不到夏季,不准烧草作为肥料,不准采刚发芽的植物,或捉取幼兽、卵,不准……毒杀鱼鳖,不准设置捕捉鸟兽的陷井和纲罟,到七月才解除禁令。只有因死亡而需要伐木制造棺椁的才不受季节限制。居邑靠近牛马的皂和其它禁苑的,幼兽繁殖时不准带着狗去狩猎。百姓的狗进入禁苑和捕兽的,不准打死;如追兽和捕兽的要打死。在专门设置的警戒地区打死的狗要完整上缴官府,其它禁苑打死的,可以吃掉狗肉而上缴狗皮。
每顷田地应缴的芻(喂牲畜的草--录者注)稾(谷类植物的茎杆--录者注),按照所受田地的数量缴纳,不论垦种与否,每顷缴芻三石,稾二石,干叶和乱草够束以上均收,缴纳时,可以运来称量。
驾车牛马的饲料,过期两个月没有领取或发送的,都截止不再领发,向大田领取而未设固定帐目的,按其领取凭证所到日期发给,不得超过凭证的规定。
以上出自太极古籍
读读这些竹简,再去看秦始皇大概就不会只关注“暴君”两个字。应该惊叹秦国的法令竟然细致到这种程度!史书里说,秦始皇每天批阅的竹简有一百二十多斤。其实法令能够长期施行最重要的就是它要合理,而确保发令合理就需要不断对其进行总结,归纳和修改。睡虎地秦简展现出来的,就是秦法无数次修改的样貌。我们可以做个大胆的假设,如果秦始皇真的长生不老,那么秦国是真的不太可能被陈胜吴广搅乱。秦二世基本上就不理朝政,于是法令改进就搁置了,而后矛盾就越来越大,最终激起民变。
其实初代目法令严苛可不只是秦始皇的专利,朱元璋也不逞多让,留发不留头,嘉定三屠的多尔衮也不比秦始皇好。
其实如教员所说,秦的体制中国一直在用,哪怕是到了今天。所以更精准的说,秦始皇其实很复杂,有残暴不仁的一面也有天才的壮举。评价这种人是不能像项羽一样给他带上一顶暴君的帽子就全部否定的。
历史人物往往都是复杂的,蔡京,是奸臣但书法很好,不能因为他是奸臣就否认了他的书法。元稹是个妥妥的渣男,但是情诗写得好,不能因为元稹渣就不读他的诗。“成经沧海难为水”这种诗根本绕不过去。
秦始皇即便是暴君,那也不意味着秦的大一统,和秦的国家构架就是错的!许多的脑子里就只有黑和白,这是非常不可取的。就像是最近流行的反美风潮,美国自然有不霸道蛮横欺凌弱小,可是若以此就觉得美国什么都是错的是所谓“北美奴隶主匪帮”,这就言过其实。一个人类文明上最强大的存在,光靠运气好,光靠坏是不可能达到这个位置并在这个位置一坐就坐几十年的。
在很多方面很长时间,我们恐怕还是要摸着鹰酱过河。
我就说三点。
第一,“残暴”是一个相当主观的概念。也许你认为的残暴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也不一定,并且,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
第二,对比的对象。秦朝统治残暴不残暴你不能和未来比,而是要和过去,也就是战国时期比。在我看来,秦朝的统治比起战国时期已经要好上一些了,至少不用经历连年的战争了。做苦力总比打仗要好一点吧?你不能和汉朝比啊,“进步”这东西能和未来相比吗?总不能因为秦朝不如汉朝就因此否定它啊,如果人总是把未来和现在或者过去对比,那“进步”这个概念完全没有意义。
第三,时代的差异性。“道德”和“法律”这种东西都是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的,而且你也不能说你认同的道德和法律就是绝对的真理,任何不合你的意见的道德和法律就是绝对谬论。秦朝时期的道德和法律也许在我们看来有它的野蛮性和残忍性,但这很正常,两千多年前的社会比现在还好的话,那我们这么多年干什么吃去了?更不用说,我们今天的某些观念在古人看来也许也是不可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