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称注射 HPV 疫苗可能导致女性不孕概率增加，是真的吗？ 第1页

太长不看版总结：

这个研究，尽管考虑了年龄、经济、教育等混杂因素，但却遗漏了最重要的避孕措施，并且采取了错误的研究设计，最后导致得到的因果关系结论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效力。

这错误有多严重呢？就好比，看见街上同时走着小朋友和成年的大人，就说成年的大人都是小朋友生出来的。

作为一个研究流行病学的人，看到这篇论文漏洞之多、错误之严重，真的可以说是令人智熄。

这几天看你们其他人都在诉诸动机，什么这个人是反疫苗的立场之类的，抱歉，这一点都不学术，也一点都不优雅。学术讨论，怎么能上红小将批倒批臭那一套呢？这篇文章学术上的致命漏洞那么多，光明正大的吊打就是了，走这些完全没必要啊。

所以，都让开，我要一条条细数这研究有多智障了！

错误一：横断面研究设计，不能论证因果关系

看到你们很多人都在纠结什么这个因素没排除啊，那个因素没排除啊之类的，我就笑了。。

实际上，根本都还不用看到这么后面。。。

从使用NHANES的数据论证因果关系这一刻开始，这个作者就已经注定错了。。。

很多人一看摘要说“NHANES的数据”，好了，NHANES是国家调查，又是连续多年开展，第一直觉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几十万人的前瞻性队列研究，大样本，论证能力处于流行病学研究中的顶端，嗯，再怎么也一定是有参考价值的。

然而NHANES这个数据，有一个奇特的地方，那就是它虽然是多年连续进行的，但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断连续跟踪一群人的数据，而是每一波都换新的人调查[1]。

所以，NHANES是每年不断重复的横断面研究！！！不是长期固定随访一群特定的调查对象的队列研究！！！

因此，NHANES官方甚至都推荐大家把多年的数据合并在一起当横断面研究分析，而这篇文章的作者也正是这么做的。

那么好了，用横断面研究下因果关系结论，这有多么荒谬呢？

相当于我们单从这篇研究的横断面数据都还不知道HPV疫苗和怀孕谁先谁后，就要说前者让后者发生几率下降！！！

这就好像，看见大人和小孩走在一起，就说这个大人是这个小孩生的！！

正常情况下，如果我们要观察HPV疫苗对怀孕有没有影响，起码我们得等到HPV疫苗打完之后三五年，起码也要一两年才能看出来吧？

然而，横断面研究的设计带来的问题就是，即便一位从未怀孕的女性在调查前一天才打的HPV疫苗，在横断面研究的数据里，她体现出来的样子也是“打了HPV疫苗但没能怀孕”。换句话说，如果HPV疫苗注射发生在“没能怀孕”这件事之后，那还没怀孕跟人家疫苗有个屁的关系啊？

真的，这种错误太低级了。

我负责任地说，就算把这个研究设计当成期末大作业布置给大四的预防医学本科学生，都可以比这位经济系的副教授做得更好。

因此，在这里敲黑板强调！！用这种横断面数据论证HPV疫苗注射和怀孕几率之间的因果关系，是非常荒谬的。不管在模型里放再多的各种因素，都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是流行病学专业人士，看到研究设计这里犯了这种智商四舍五入就是0的错，直接就可以不看结果了。

错误二：忽略关键混杂因素

好了。如果作者就只是想论证一下相关性呢？很遗憾，这也是站不住脚的。

楼上各位提到忽视避孕措施的混杂因素，这一点提的很对。

作者试过了用结婚和没结婚这个变量来区分“是否避孕”：

但显然这样的区分是不够清晰的，带有一些拍脑袋的成分；而且，她使用的NHANES的原始数据里面，既有无保护性交次数的数据[2]，也有口服/注射避孕药使用的数据[3]，排除计生措施的影响完全是可实现的。既然能用更准确的方式实现排除，为什么要用结婚与否？

如果还拿刚刚大人小孩那个例子举例，就相当于明明可以去医院查出生记录来确定亲子关系，但作者偏不，作者就是要用肉眼通过看长得像不像来判断，有多不精确也就可想而知了。

顺便提一下，各位瞎猜混杂因素的朋友们，这个作者虽然比较蠢，但是人家是考虑了年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的，虽然变量本身做的有点糙，但起码是有的。

还有各种小错误，充分体现论文作者毫无流病统计专业素养……

• 操纵数据的嫌疑

论文作者限定25-29岁女性，但文中并没有提为什么选择这个年龄段。

如果常做流行病学研究就能知道，很多时候这种和年龄高度相关的分析，年龄段选择上稍微有一些变化，很可能最后就是显著相关和不相关的差异。因此，正规的流行病学杂志一般都要求对这类特殊的年龄层划分提供理论依据。

而显然这位作者并没有提供。

• 虽然摘要没有明说因果关系，却计算了基于因果关系的指标

读到后面结果表格，作者居然还大言不惭的用这样的没有因果关系的数据预测了疫苗接种带来的出生人口损失：

总结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篇漏洞百出、缺乏基本常识的愚蠢论文。

我现在还没看完这篇论文，不然这个错误列表还能继续列下去，然而实在是够了，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真的辣眼睛啊！！

我现在非常好奇，是怎样的动力，才能让一位美国正规大学的经济学副教授，能够把自己脑子里那些规规矩矩做研究的条条框框全都忘干净，选择用这种没脑子的方式，写出这么一篇从头到尾全是错的论文？

在这顺便也吊打一下凭自己感觉瞎解读这篇论文的微信公众号们：

在这里不单独针对这一个号。我的意思是，在座的绝大多数在微信里用这种吓死人格式的标题介绍论文的公众号，都是辣鸡。

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重磅重磅，重你大爷的磅，医学领域一天到晚那么多研究全是重磅，怎么可能？连NEJM、JAMA之流都不敢说自己篇篇重磅，你们天天这么xjb吹还可靠呢？靠得住就有鬼了！

也真心奉劝各位流行病学学弟学妹乃至医学生甚至医生同行们，看研究不要看这些二道贩子的公众号瞎吹，自己去看英文原版才是正道。

以上。

Reference：

[1]How Is NHANES Similar to/Different from Other Population-Based Studies.Available from: https://www.ncbi.nlm.nih.gov/books/NBK248001/

[2]https://wwwn.cdc.gov/Nchs/Nhanes/2007-2008/SXQ_E.htm#SXQ251

[3]Reproductive Health Data Documentation, Codebook, and Frequenc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