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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挺纳闷的,为什么每次在评论刘禅时,总会变成两个极端。
要么说此人愚蠢透顶,不可救药;要么说他大智若愚,韬光养晦。
现在有种反对一切《演义》观点的潮流,只是有时纯为反对而反对,乃至极端,这样不好。
刘禅其人,说句实话,别想那么多,就是个一般人。
不算什么坏人,也不是弱智,能明白事儿,但放不下自己的私心。
现在的人和过去心态不一样,我们其实挺崇尚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所谓生存智慧。
所以不太理解以前对刘禅这种亡国之君强烈的不满由何而来。
说刘禅贤明的,除了给投降洗地说他爱民,还拿诸葛亮给杜微写的信说事儿。
认定刘禅昏庸的,就是什么杀刘琰、投降、拖后腿的老段子。
于是拿住这两点,拔河一样奋力揪扯,刘禅都快被拉成穆铁柱了好吗……
事实上你们把这两个极端打个对折,正好能得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坚则为昏暗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其实就是陈寿说的这么回事儿啊……
和所有资质一般的普通人一样,有个好人影响就变好,有个坏人影响就变坏。
说起这个话题,我还是要嘚吧两句蜀国内的形势。
忘了之前在哪个帖子里,我说过看先主和后主的事迹要比照刘二牧看。
真的有一种诡异的相似,这就和蜀中的局势有关。
刘备与刘焉一样,都是野心勃勃带着一票人马入蜀的外来户。
并一直热衷以蜀中为根据地,向外的扩张。刘焉因兵败李傕猝死,刘备为陆逊所破后于白帝病亡。
刘焉死后,蜀中大族们导致了一次与东州军的内斗,之后东州军妥协。
刘璋时的益州,东州人势弱,蜀中的大权一直被益州本地豪族所左右。
对比刘禅时期,很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刘备死后,益州局势没有马上崩盘,产生动乱。
这都是因为有诸葛亮,调和了益州豪族与荆州士族之间的矛盾,没有发生赵韪之乱那种事情。
我看过很多人指责诸葛亮过于强势,打压异己,行事跋扈。
必须说,希望大家仔细看《三国志.蜀书——刘彭廖李刘魏杨传》。
诸葛亮是个人臣本分守的很严的人,这不单单是因为他自己的操守,也是对局势的考量和谨慎。
葛公在世,绝非没有政敌。他常驻汉中,不得不防刘禅身边转悠的那些人见缝插针。
《刘彭廖李刘魏杨传》提到的是七个政治犯,其中四个被诸葛亮亲自处理。
仔细看刘封、彭羕、廖立、李严的成分,四个人分属不同派系,一边一个,不偏不倚。
如果自己荆州派的人都要处理,马谡都要下狱死而不能容情,这也叫跋扈,那也跋扈的太窝囊了。
在他这种平衡与维系之下,季汉按照诸葛亮留下的权力结构与政治方针平稳前进。
派系矛盾绝对不是没有,但靠诸葛亮的维持与平衡,把内耗的可能压到了最小。
参考一下廖立和李严在诸葛亮死后的反应,不难推测大部分人都他都是心服的。
经常有人说,诸葛亮辅政十一年,剩下三十年都是刘禅维护的,这话很偏颇。
因为疏忽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既诸葛亮死后的两个大将军录尚书事的政府首脑,都是他选好的。
在蒋琬死后,才有所谓刘禅亲政的说法,却依然脱不开费祎的影响。
这两人自认不具备诸葛亮的军事能力,因此对北伐缺乏热情,但其他方面依然因循诸葛亮的制度。
蒋琬、费祎为领导,能够维持贯彻诸葛亮的施政主张,由这两个人先后管理外朝。
而内朝中,有董允内侍历年,翼赞王室。更曾是刘禅的太子舍人,又统领禁卫军。
这个内朝、外朝表里一心的三人组,才是诸葛亮死后很长时间维系季汉稳定的支柱。
此三位的籍贯也很有意思,蒋琬、费祎都是荆州士人,统率内朝的董允却是曾侨居荆州的益州人。
蒋琬是刘敏的表兄,零陵刘氏的外亲。费祎是刘璋的姻亲,曾长期在蜀地求学。
诸葛亮去世后,荆州派的领袖就是蒋琬。昔日刘二牧旧部的代表就是费祎,周旋于荆益两派之间。
董允的籍贯是益州巴郡,但祖辈时候也曾经侨居荆州,与荆州士人想必也有不少交情。
在外朝由荆州人把持的情况下,身居内朝显要的董允可算荆州益州的混血,能起不小的润滑作用。
这必然也是诸葛亮为了维护局面,经过几次考虑而选定的组合。
能够贯彻他的纲领,能够平衡不同派系,更可以辅佐容易受他人影响的刘禅不至走上歪路。
蒋琬、费祎、董允,三人相继为相,对刘禅的辅佐,四字足以盖之,就是因循守成。
因谁的循呢?自然是诸葛亮。甚至还有一些报怨,认为他们随诸葛亮的制度,随的不好。
督农杨敏曾毁琬,曰:“作事愦愦;诚非及前人。”或以白琬,主者请推治敏。琬曰:“吾实不如前人,无可推也。”主者重据听不推,则乞问其愦愦之状。琬曰: “苟其不如,则事不当理,事不当理,则愦愦矣。复何问邪?”后敏坐事系狱,众人犹惧其必死。琬心无适莫,得免重罪。其好恶存道,皆此类也。
杨敏批评蒋琬,认为他不如诸葛亮。蒋琬则很坦然地承认,确实是不如。
因为蒋琬的气度比较宽大,人品又足够好,在很长时间里确实保证了内部的团结。
琬出类拔萃,处群僚之右,既无戚容,又无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由是众望渐服。
蒋琬也是以品德与操行取得其他人的尊敬,无可指摘,因此认可了他对诸葛亮的继承。
刘禅在诸葛亮死后,废除了丞相制度,这其实不算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丞相是西汉旧制,东汉末的制度是三公九卿,而事实上真正的政务大权早就在尚书令手中了。
看灵帝时候,卖官鬻爵的行情,三公的价位还不如一个太守,就是因此。
曹操恢复丞相,与诸葛亮担任丞相,这其实是在乱世之中的从权。
而曹丕时候,就恢复了尚书令的旧制,不再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丞相。
在季汉而言,诸葛亮死后,既没有再立一个军政大权一身的丞相的必要,也不具备那种情况。
如果保留这个职位,那么应该任命谁呢?所有人都缺乏相应的威望。
让荆州人当丞相,益州人会不服。让益州人当丞相,荆州人会不爽。雍凉人呢?会被合伙欺负。
蒋琬作为荆州派的新首脑,却缺乏早期的资历,威不足以服众。
对刘禅本人来说,确实反感再来一位大管家替他行事,也当在情理之中。
于是建兴末年的废丞相制,其实是个皇帝、益州、荆州,三方共同妥协的结果。
本质和Nets让Jason Kidd的5号球衣永远退休一样……没人再配这个号码了。
延熙十六年,费祎被刺身亡,可以说从此时开始,季汉才正式告别了一个后诸葛亮时代。
在之后的时间里,刘禅终于得到了真正掌控实权的机会。
这一年陈祇守尚书令,黄皓开始干预朝政。
距离炎兴元年的灭亡,还有九年半。这也是刘禅独自掌事的真实时长。
魏略说刘禅于蒋琬死后开始亲政,那年他三十九岁。但费祎还活着。
之后费祎又继续萧规曹随了七年,刘禅已经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人了。
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大多数人的雄心壮志早就消磨干净了。
只有刘备那种将生命与灵魂燃烧殆尽的人物,在这年岁还会继续不屈不挠。可惜刘禅不是刘备。
实话说,刘禅这个皇上当的挺郁闷。
诸葛亮在的时候,他既是君主又是子侄。老老实实听这位老相父的话,没什么作为人主的爽快。
诸葛亮死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可老相父又留下了三个正值壮年的代理人。
他要做的就是让别人好好干事儿,而自己的热情与想法无处施展,偏偏又不能埋怨。
就和青少年厌烦那些谆谆善诱的老家长一样,不管心里多不痛快,你都没法骂他。
等这些人终于死光了,一个四十六岁消磨了所有激情的人,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动力去做改变了。
如果有一位类似三相的臣子可以继续辅佐他,或许以后的结局会不太一样。
不说别人了,说说刘禅本人吧。
在诸葛亮死后的几十年里,完全出自他主张的事情,恐怕并不太多。
而描述他天资聪颖的那些言论,也大多是针对其少年时的印象。
我们都知道,人是会变的。不一定变坏了,只是没有变的很好。
“朕初疾但下痢耳,后转杂他病,殆不自济。人五十不称夭,年已六十有馀,何所复恨,不复自伤,但以卿兄弟为念。射君到,说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修,过於所望,审能如此,吾复何忧!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於人。汝父德薄,勿效之。可读汉书、礼记,间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
这是刘备留给刘禅的遗书,我认为是历来父亲写给儿子的遗书中最好的几篇之一。
不仅仅因为出自这里的几段名句,更是一个暮年英豪对人生最后的陈词。
“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修,过於所望,审能如此,吾复何忧!勉之,勉之!”
这句话里对刘禅的评论,是射援转述的,射援是东州士人元老,《汉中王劝进表》上排名第四。
而审能如此四个字似乎道出了一点老刘的隐忧,于是老刘叮嘱他勉之勉之。
这一年刘禅不会超过十七岁,他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与杜微书》:“朝廷年方十八,天资仁敏,爱德下士。”
刘备去世的翌年,建兴二年,诸葛亮对刘禅依然抱持了美好的期望。
这其实是个挺常见的事,我相信几乎所有人,在成长时都得到过长辈的这种表扬。
就连我这种恶劣地学生,翻开小学时每年都会有老师评语的学生手册,都还能找出几句好话来啊。
而诸葛亮的美好期盼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似乎意识到了,少年人成长时的变数。
丞相亮将北征,住汉中,虑后主富于春秋,朱紫难别,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宫省之事。
这是记载在《董允传》中的一句话,描述了诸葛亮的忧虑。
鉴于北伐即将展开,这件事可能发生于北伐前一年的建兴五年,这一年刘禅虚岁二十一。
之后董允迁为侍中,领虎贲中郎将,统宿卫亲兵。基本是给刘禅安排了一个全方位监控的大保姆。
仅仅三年的时间,何以从与杜微书中的乐观,转变为朱紫难别的担忧?
或许董允的升迁,有保障中央稳定严防政敌的考量,但对刘禅不稳定性的担心,必然是主因之一。
朱正紫邪,似乎诸葛亮隐隐地发现了,刘禅心里有一些邪的东西。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弱冠之年的青年人,不管性格如何仁善,都是充满活力,雄心勃勃,渴望证明自己的。
刘禅也不可能例外,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青年。
其实诸葛亮对刘禅一直都没有持悲观的看法,朱紫之分也是事在人为。
不过人力有时尽,有些事情过分强求,可能是适得其反。
董允对刘禅的辅佐,倒更像是管教。
最有名的就是两件事,其一是阻止了刘禅充实后宫,其二就是压制了黄皓。
但若是由此就论断刘禅被诸葛亮及其继承者们束缚,没有一点自由,可以吗?
来看一件很惊人的事情吧。
刘琰字威硕,鲁国人也。先主在豫州,辟为从事……先主定益州,以琰为固陵太守。后主立……班位每亚李严……然不豫国政,但领兵千馀,随丞相亮讽议而已。……建兴十年,与前军师魏延不和,言语虚诞,亮责让之。……于是亮遣琰还成都,官位如故。……琰失志慌惚。十二年正月,琰妻胡氏入贺太后,太后令特留胡氏,经月乃出。胡氏有美色,琰疑其与后主有私,呼卒五百挝胡,至于以履搏面,而后弃遣。胡具以告言琰,琰坐下狱。有司议曰:“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琰竟弃市。自是大臣妻母朝庆遂绝。
刘琰是刘备在豫州时就征辟的旧臣了,刘禅时期刘琰的地位仅次李严。
李严作为蜀中政治上的二号人物,政治势力只亚于诸葛亮。可见刘琰的地位很尊贵。
但也仅仅是尊贵而已,刘琰不豫政事,证明这位伙计没有实权。
与魏延的矛盾,大概都能猜到怎么回事儿。
无非就是资历非常老但又不管事儿的老骨干,在握实权的新晋干部跟前吹牛逼呗……
“当年我跟先帝在一口锅里捞菜叶子吃,先帝跟我谈笑风生啊!你们呐,too young too simple……”
以魏延那个臭脾气,他能容得下这种没什么用处的老花瓶跟他嘚瑟吗?
刘琰这种身份的人,在每个团体里,地位都会很超然。
超然的意思就是,谁都管不着他,他也谁都管不着……
没什么用处,也没什么坏处。人畜无害,很无辜,偶尔招人烦。
当年刘备征辟他,是因为有风流,善谈论。因此刘备厚亲待之,遂随从周旋,常为宾客。
说好听了是个幕僚,说不好听就是个特别能侃大山陪刘备聊天的白唬蛋。名为臣属,更多是朋友。
于是有了失志慌惚的落魄,乃至建兴十二年的大丑闻。
刘琰虽然于蜀汉的政局内,没太大影响力,也缺乏有力的关系网,但资位尊贵,旁人鲜少能及。
这样一个证明政治氛围安定团结的老花瓶突然咔嚓一声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弃市了?
丑闻啊!在任何时候都是吓人一跟头的丑闻!更何况是在诸葛亮时期。
恐怕那句下判决词“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的伙计,是位益州人。
他们可是很乐意看到荆州人和豫州旧臣掐一架的。
而益州人对刘琰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这很荒唐,刘禅是否因为董允否决了他充实后宫,因此性压抑才去推人妻,无法考证。
至于背后是否有其他人的影子在影响他,则更加难以判断了。
但这件事足以证明,刘禅绝对不是一点自主权力都没有的傀儡。
他可以在诸葛亮、董允等人不曾与闻的情况下玩别人老婆,还干掉了苦主……
这怎么看也是一个有足够权力可以供他成为昏君的样子啊。
多少还有点刘备的狠劲儿,可惜实在是不够大气,更略嫌猥琐。
这件事发生在建兴十二年正月,八月份诸葛亮去世。
蒋琬、费祎、董允三人,接过了诸葛亮留下的未竟之业。
大臣妻母朝庆遂绝的政令,恐怕是出自此时的董允等人之手吧。
由此证明一件事,既是诸葛亮对刘禅朱紫难别的忧心,不是毫无根由。
这是一个会冲动,会逞一时意气的年轻人,就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
真正贤明睿智天纵英才的圣德仁君,恐怕不会是这样的。
当然他也不笨,只是心里有私欲,一般时候还是能表现的很得体的。
及霸入蜀,禅与相见,释之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指其兒子以示之曰:“此夏侯氏之甥也。”厚加爵宠。
这是接见夏侯霸时的一段对话,先是一句话揭过之前的仇怨,随后又轻轻抛出亲情来示好。
刘禅的安抚,还是挺有情商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什么贤君,一句话而已。
在季汉进入毁灭倒计时的九年里,刘禅都干了什么呢?
姜维北伐了五次,两胜两败一平,之后为了避祸,屯田沓中。
出于刘禅的放任,黄皓开始操弄权柄,诸葛亮苦苦维系的政治平衡被打破。
樊建、董厥这些人,已经无法遏制他了。
这期间刘禅还干了件比较重要的事儿,就是对早期功臣的追谥。
谥号基本算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在初期得谥的只有法正一人,因此有人诟病蜀汉礼制阙失。
刘禅于景耀三年开始追谥过往功臣,既显示了完善国家制度的态度,也暗示了偏安一隅的倾向。
在之前的三十多年里,一直没有类似的举动,将其粗暴归结为礼制阙失过于武断。
蜀国承袭两汉,时刻要彰显自己的正统性,甚至连因洛阳东观阁而得名的东观郎职称都依然保留。
诸葛亮与三相时代,没有进行这种活动,也可以理解为对北伐与光复的决心。
因为还没有打回洛阳,让陛下东迁,依然在复国阶段,所以还没有到评定功臣的时候。
虽然后来蒋琬与费祎时,对北伐兴趣不大,更持负面看法,但延续自先主的政治立场依然保持。
就算心里知道够戗能打回去了,态度上还是要表现的继续强硬,不放弃立场。
在严格保留旧立场的人去世后,后人认为偏安已成事实,也就默认蜀国仅仅独立于中原之外了。
掌握实权的刘禅放弃了革命理想,认同季汉只能留在蜀中,由是开始完善礼制,这是很可能的。
简而言之,此人缺乏大的理想与热情,容易妥协于现实,更会受到左右人的影响变好变坏。
这些其实都没错,因为所有正常人、凡人、普通人、中人之姿的庸人,都是这样的。
像刘备那种拼搏几十年直至暮年依然野心勃勃壮志不熄的人,永远是少数。
而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称其为理想者或变态……
在最后面对邓艾的疲敝之师时,蜀中大族认为大势已去,决定放弃抵抗。
益州人一直有这传统,非常善于处理和外来统治者的关系。一旦认为风险过大,掰掰您咧妥妥地。
于是刘禅也默认了这个局面,选择了投降。
有人认为这是仁爱,这是顾惜百姓,而选择性的忽视了同一时刻为社稷殉死的北地王刘谌。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烈士的。
刘禅能获得今人如此大的认同,恰恰因为他和我们一样。
都是热爱生命的庸人。
不过刘禅的投降,究竟是否换得了蜀中的长期安宁呢?
让李特告诉他们吧。
至于现在,刘禅的”乐不思蜀“,被称为急智,被称为智慧。
事实上,刘禅之所以留住性命,并非因为急智,而是因为时代。
曹丕没有杀刘协,司马炎也没有杀曹奂、刘禅、孙皓,这是被当时的社会伦理道德最约束的结果。
已经丧失一切政治能量的亡国之君,无害的犹如孩童,杀他们既无益处,徒背骂名,何苦呢?
好歹是当过皇上的人,在其旧地依然能获得同情,而且那时候还没有形成杀皇上玩的优良传统。
不然把刘禅扔到南北朝时候试试吧,那会儿皇上多的跟不要钱似得,全场杀满五百返一百。
那么多苦苦哀求,尊严尽失,可怜巴巴的皇族们都被杀了个干净,想靠耍嘴皮活命太不现实了。
我其实相信,那句”乐不思蜀“和”诚如尊命“真是出自刘禅的急智。
毕竟参考他安抚夏侯霸的言语,这家伙至少在情商上还是有点刘备基因的。
其实有没有这个急智,他的命运都早就注定了。
会有这种表现,恐怕仅仅是因为刘禅当时充满了危机感,感觉不到一点安全,真的想要自保。
自保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若把这个吹捧成什么大智若愚,贤明聪慧,就实在过分了。
再强调一次,刘禅和我们这些平凡的庸人是同类,恐怕我们中大多数都会选择这种生存智慧。
虽然我自认在那样的场合没准会表现的比刘禅还要不堪,但我依然不认为这有丝毫值得吹嘘。
说一句文言:把无耻当智慧这尼玛是耍流氓啊。
说起对刘禅与诸葛亮的感情,很多人以为是虚以委蛇,是臣强主弱下的韬光养晦。
最常拿来说事儿的,就是刘禅在诸葛亮死后拒绝民间建庙祭祀。
虽然我不认为这次否决完全出自刘禅的意思,恐怕和益州人脱不开干系……
确实为诸葛亮立庙,与礼制不符。但东汉由皇帝下诏,为臣子立庙祭祀的,也并非没有先例。
譬如光武帝时期的安成孝侯,但安成孝侯本为宗室,立庙祭祀也在情理之中。
东汉末年在民间私自立庙的情形,已经相当普遍。曹操就曾大力整顿这股歪风邪气。
诸葛亮于蜀人有德政,深受爱戴,民间的祭祀早已开展,所缺的是官方的认可并批准立庙。
后来刘禅在向充与习隆的说服下,终于批准在沔阳为诸葛亮立庙,也算破例。
阴谋论者揣测这是刘禅迫于荆州派的压力屈服,纯洁者认为这是刘禅力排众议才开先河。
但因为缺乏论据,所以就不多谈这件事儿了。
想判断刘禅对诸葛亮的态度,让我们来看看另一个人,另一件事儿吧。
《华阳国志》:李邈,字汉南,邵兄也。牧璋时为牛鞞长。
先主领牧,为从事。正旦,命行酒,得进见。
让先主曰:「振威以将军宗室肺腑,委以讨贼,元功未效,先寇而灭。邈以将军之取鄙州,甚为不宜也。」
先主曰:「知其不宜,何以不助之?」
邈曰:「匪不敢也,力不足耳。」有司将杀之。
诸葛亮为请,得免。久之,为犍为太守,丞相参军,安汉将军。
建兴六年,亮西征,马谡在前,败绩。
亮将杀之,邈谏以:「秦赦孟明,用霸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竞。」 失亮意,还蜀。
十三年,亮卒。后主素服发哀三日。
邈上书曰:「吕禄、霍禹,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之君,直以臣惧其偪,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殁,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
后主怒,下狱,诛之。
然后因为马谡事件时,又令诸葛亮不满,扔回了后方。
之后也没看到他再有任何的表现,可能仕途就此止步了。恐怕他对葛公是有些怨气儿的。
于是诸葛亮去世后,这位李邈根据自己的判断,揣摩了一下圣意。
乃至有后面那封上书,将诸葛亮称为身杖强兵,狼顾虎视,吕禄一样的奸臣。
而且还贱兮兮地表示早就看诸葛亮不顺眼了,今天他死了真是好事儿,值得庆祝。
这份上书的时间,兴许在刘禅否决为诸葛亮立庙之后。
于是李邈据此估计,刘禅对诸葛亮有怨气,琢磨着乘势打蛇随棍上,捞点恩宠。
李邈的籍贯是益州广汉人,开脑洞的话,也没准是代表某些益州人的意思。
不过他真该等一等的……至少等到向宠和习隆进言之后再出来浪……刘禅毕竟还是批准立庙了。
拜他所赐,我们看到了”后主怒,下狱,诛之。“
这是我觉得刘禅最像他老子的一刻。
王士骐称这位李邈为险人,并觉得后主这做法有些差强人意。
是否差强人意另说,至少我觉得险人二字真抬举李邈了,这孙子不过就是个小人。
基本上,后主除了为女人生气,也就是为相父才发火了。
而刘禅和诸葛亮的感情究竟如何,见仁见智吧。
刘禅不足以称其贤明,也不至于称其愚蠢。
不过就是个乱世中被消磨了激情后一意苟且图存的庸人。
他的昏聩与雄才,全靠身边的人影响,才得以展现。
由一个凡人为大汉落幕,挺好的。传奇的时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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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当然不是傻瓜,而是个有正常智力具备充分的自知之明的帝王。
《三国志》作者陈寿是蜀汉旧臣,评价故君“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竖则为昏暗之后,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蜀汉旧臣李密认为刘禅“得诸葛亮而抗魏,任黄皓而丧国,恰如齐桓公得管仲而霸,用竖刁而虫流”,皆算是很中肯客观的评价。
惜哉刘禅,晚节不保的半代明君。 - 狐言论史 - 知乎专栏其一、刘禅之长:气量甚大、爱德下士,萧规曹随,选贤任能。
历史上的刘禅,在位长达四十年,其中执政三十年,虽然肯定不可能是英明神武、才能出众的君主,但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昏君劣迹。他个人才能虽不甚高,若在大一统王朝治世做个太平皇帝,同样绰绰有余。
孔明逝后,刘禅便是刘备和孔明的双重法定继承者,既有天子名分,又有孔明临终前《遗表》背书,如果刘禅定要肆意妄为,整个蜀汉政权并无任何人能制约他。相反,蒋琬费祎董允姜维们任职期间的军政成绩,皆离不开刘禅的首肯和鼎力支持。
孔明逝后,刘禅先后以大司马蒋琬、大将军费祎为录尚书事,总揽朝权;后又以姜维、诸葛瞻为录尚书事,(包括蒋琬费祎、费祎姜维共录尚书事时期)
最重要的朝政大权,一直都交给当时蜀汉最杰出的人才担任。直到在位的最后几年,方有黄皓之失,隔绝上下,终致其祸。
姜维身为曹魏降臣,羁旅讬国,本处尴尬之地,在朝中人缘不佳,竟致“阴养死士”。是刘禅对姜维委以军国重任,将他提拔至位极人臣的大将军、录尚书事高位,并一直支持他的北伐事业。
无论重臣如诸葛瞻董厥,还是宿将如张翼廖化,皆对姜维“军旅数出,百姓彫瘁”“好战无功,国内疲弊”甚为不满。
参见同时期魏国吴国,重臣出兵进攻敌国,招致惨败时,或是因此被政敌反攻倒算,或是自己丢失权柄愤懑而终,几无例外。既令孔明摄行君事时,街亭失利亦自贬三级以服众人之心,收取武都、阴平二郡后方才复职。
段谷之战姜维大败于邓艾后,星散流离,死者甚众;侯和之战反攻,又再次失利,蜀汉满朝文武对姜维的不满情绪已达到顶点,还是刘禅力排众议,一直压制朝中那些反对姜维、欲剥夺其军权的意见。
姜维没有如曹爽兴势大败、诸葛恪新城大败一般,被政敌打垮夺权,始终牢牢握住半数以上的蜀汉军权,正是刘禅为国惜才。
只有根本不理解两汉时代政治的人,才会将刘禅并没有乾纲独断、大权独揽,而是选贤任能,任用大臣主政,当做了他推卸责任、厌倦权力的表现。
从明太祖废宰相制起,明清两代就并没有真实意义的宰相了,内阁阁老、军机大臣,虽也有宰相之名,其实不过君主的私人秘书。或者说,是在君权侵吞了相权以后,再临时分担代理其中一部分的君权+原相权。
非要用大明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或清代诸帝那种标准,以为皇帝将宰相的活抢了自己一个人做,天天瞎灯火赶早朝,忙到晚上还要批阅无数奏折、事无巨细大小皆察,才算“模范好皇帝”,恰恰是离现代最近的明清体制带给世人的最大误解。
蜀汉承东汉体制,天子五日一朝,三公坐而论道,事务决于台阁即尚书台。大臣加“录尚书事”者,便可代替君主管理尚书台相关文书事务,兼有行政权和决策权,尚书令直接受其管理,实际权力可类比先秦和汉初丞相。
天子只需垂拱而治便可。这便是秦汉士人“虚君实相”的政治理想了。
既然刘禅论能力远不及父亲和相父,能有充分的自知之明不添乱,能在绝大多数执政期间里,充分信任大臣能力,使之发挥才干,如此已算得履行了其皇帝之职,又何必定要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呢?
此外,刘禅亦能遏制君主的自身好恶,礼敬直臣。他虽宠信黄皓,然董允在世之时,能死死压制黄皓不得升迁,刘禅哪怕因此到了“深恨之”的地步,对董允仍然生前重用,身后荣褒;姜维扬言要杀黄皓,刘禅亦让黄皓给姜维道歉,意图调处两人关系,使之和睦。
总结刘禅一生,虽做不到清心寡欲,屏黜奸谗,是其短处,但不因小人而害正臣,对大多数君主而言已算难能可贵了。
其二:刘禅时代频繁大赦,事出无奈;“面有菜色”,未必属实。
章武三年夏四月,先主殂于永安宫。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
建兴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马运。秋八月,亮卒于渭滨。征西大将军魏延与丞相长史杨仪争权不和,举兵相攻,延败走;斩延首,仪率诸军还成都。大赦。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立子璿为太子,子瑶为安定王。大赦,改元。
延熙六年冬十月,大司马蒋琬自汉中还,住涪。十一月,大赦。
延熙九年夏六月,费祎还成都。秋,大赦。
延熙十二年春正月,魏诛大将军曹爽等,右将军夏侯霸来降。夏四月,大赦。
延熙十四年夏,大将军费祎还成都。冬,复北驻汉寿。大赦。
延熙十七年春正月,姜维还成都。大赦。
延熙十九年春,进姜维位为大将军,督戎马,与镇西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秋八月,维为魏大将军邓艾所破于上邽。维退军还成都。是岁,立子瓚为新平王。大赦。
延熙二十年,闻魏大将军诸葛诞据寿春以叛,姜维复率众出骆谷,至芒水。是岁大赦。
景耀元年,姜维还成都。史官言景星见,於是大赦,改元。
景耀四年春三月,追谥故将军赵云。冬十月,大赦。
其中大赦理由,包括即位改元、立皇后太子、军队胜利、敌国内乱、敌国重臣来投等。大赦肯定是对国家律法的损害,因此孔明执政期间,仅仅在刘禅继位之初大赦过一次,并表示过他和刘备“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的施政理想。
陈寿对此相关的评价:【然经载十二而年名不易,军旅屡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自亮没后,兹制渐亏,优劣著矣。】
费祎执政期间,大司农孟光也公开抨击了对当时频繁大赦的反对,费祎竟不能答。
【大司农河南孟光于众中责费祎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敝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何有旦夕之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乎!」祎但顾谢,踧踖而已。
初,丞相亮时,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语赦也。若刘景升、季玉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由是蜀人称亮之贤,知祎不及焉。】——《资治通鉴》
封建帝制国家,是极难有现代国家一样的严明法治的,而在很大程度上依托于人治。
孔明的理想主义施政,只有凭他卓越当世的个人能力、鞠躬尽瘁的工作热情、事无巨细的工作态度,可说是燃尽生命中所有能量才得以实现;
此后即使是他看好的继任者,公认的贤相费祎也同样难以为继。长久面对蜀国地域狭窄、国力弱小这样的现实,作为务实的政治家不得不做各种妥协。
在刘禅此后实际统治的30年间,一共11次大赦,和孔明时代比当然是过频过滥。可看看同时代魏国吴国执政者,包括孙权、司马父子这些在历史上均可被称为政治家的所为,也一样在依靠频繁地各种大赦来缓和矛盾,延续统治。
依据《三国志》各帝纪传大略统计了一下,
曹丕在位6年,1次大赦;曹睿在位13年,5次大赦;曹芳在位15年,9次大赦;曹髦在位6年,3次大赦;曹奂在位5年,4次大赦;
孙权在位33年,8次大赦;孙亮在位6年,6次大赦;孙休在位6年,4次大赦;孙皓在位16年,14次大赦;
大赦的本意,是赦免罪犯、减轻罪责。再注意一个事实,当时蜀汉作为一个人力资源贫乏的小国,却不停以攻为守,对北方大国频繁发动攻势。而刘禅的大赦令,绝大多数发生在重臣(蒋琬、费祎、姜维)还军成都、准备新的攻势时。
那么这些大赦令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显而易见了,不外乎让那些罪犯囚徒,去填补下一轮军事行动所需的人力资源。换言之,就是史上常见的“谪发囚徒为兵”,如秦始皇征南越、汉武帝征大宛例。只不过秦皇之鉴不远,轮台诏书犹在,便用大赦天下的名义粉饰太平。
(一如孙皓仅仅用相当于刘禅一半的实际执政时间,就下达14次大赦令,荣登“三国大赦帝”宝座,仁君乎?然则其人正是史上出了名的暴君。其“大赦”目的,可想而知。)
因此单因频繁大赦之事,用不着对刘禅过度批评。不能完全效仿孔明在位时期的施政方式,正因彼时蜀汉君臣能力不够,非不欲也,实不能矣。毕竟单论治政,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及孔明这个千古奇才?真当“诸葛大名垂宇宙、千载谁堪伯仲间”是随便说说的么?
《汉晋春秋》:【孙休时,珝为五宫中郎将,遣至蜀求马。及还,休问蜀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自以为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
长期以来,治下百姓“面有菜色”被当做刘禅施政昏庸无道的铁证,近乎已成共识。然而考其出处,仅来自于东吴使臣对其君主孙休的一面之辞。
孙休其人,陈寿评价他“以旧爱宿恩,任用兴、布,不能拔进良才”,算不得贤君;为巩固权位便杀害被权臣废黜的幼弟孙亮,算不得仁主;孙休信用张布、濮阳兴主持朝政,托孤此二人,他们却废其子而迎立孙皓。孙皓即位后杀孙休之妻并二子,足见孙休亦无基本的识人之明。刘禅实际执政三十年,发布十一次大赦,尚且被批评为“兹制渐亏,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
孙休在位仅六年便四次大赦,军事上无对外胜绩,不乏海盗进犯,乱民起兵;其政绩比之刘禅,甚至比之暴君孙皓,又能强多少呢?
从前吴使张温盛赞孔明时代蜀汉施政,被孙权认为有损国体,因此贬官。前车之鉴如此,更何况孙休的能力见识胸怀,更远不及其父呢?
因此当孙休问及蜀政得失,吴使多加夸张贬辞,亦属寻常。
只是不久后蜀汉军事失败灭亡,诸如“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这些贬低之辞,才成了吴人所谓的“先见之明”,竟成青史定论。说到底,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其三:浅评刘琰之死兼为刘禅辩诬
此事被许多人视为刘禅昏庸无道的依据,不但与重臣妻室私通,事后更杀苦主,是足以证明他人品不佳的一桩丑闻。在此事上不得不为阿斗申辩,他实在是无辜被累,冤枉之极。
刘琰其人为一坐谈清客,豫州牧时期即跟随刘备,因为资历老,又是同宗同姓,在刘备死后竟登车骑将军、都乡侯之高位,表面地位仅次于李严。
蜀汉政权上下俭约,孔明自不必说,刘禅身为天子御妻不过十二人,而刘琰却“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婢数十,皆为声乐”,这点豪奢若在君臣斗富的太康之世当然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励心求治的蜀汉就十分扎眼了,称其为一无能禄蠹,亦不为过。
他后来在前线因“言语虚诞”,与大将魏延不和,被孔明责备,谢罪自言“有酒荒之病“;此后被孔明赶回成都,远离了孔明身边,就等于远离了蜀汉实际的政治中心,于是更加“失志慌惚”。ps:刘备198年任豫州牧,距离此事发生的234年,推测此时刘琰已60-70岁。
新年之际,他的妻子胡氏入宫朝见吴太后,被太后留宿宫中,月余方出。刘琰却因此认定是刘禅与胡氏有私,令麾下役卒殴打胡氏,用鞋踢胡氏的脸,可叹花容月貌颜,竟招面目全非脚。
被休弃并赶出家门的胡氏向相关衙司控告刘琰所为。有司判决【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将刘琰下狱处决。从此后在蜀汉,新年时大臣女眷入宫朝庆之事就不再实行了。
史载明确,让胡氏留宿宫中的并非刘禅,而是吴太后。这位吴太后原为刘璋之兄刘瑁之妻,守寡多年后被刘备迎娶为继室,更是东州军首领、蜀汉重臣吴懿之妹。和《三国演义》记载不同,正史中刘备另两个儿子刘永、刘理皆非她所生。因此,一个自幼丧母的少年皇帝,和一个年长无子的太后,本身无利害冲突,继母子间感情自然不坏。
ps:「刘焉死于兴平元年(194年),他生前听相士说吴懿之妹有大富大贵之相,方替其子刘瑁迎娶,则刘瑁娶妻必在194年之前。而到蜀汉建炎十二年(234年),已经过了四十余年,此时吴太后亦是个年高德劭的老妇人了。」
因史料中关于胡氏记述甚少,仅仅记述了她“貌美”做以下两个推测:
推测一,胡氏确和此时27岁的青年刘禅年纪相仿:
吴后除了和刘备做了短暂几年夫妻外,一生寡居,在宫中原本寂寞;而胡氏老夫少妻,其夫又美婢众多,好发酒疯,政治上失意后更是神智恍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夫妻感情可言。
因此两个寂寞的女人言语相契投缘,一直是或者这次朝见后成了忘年之交。吴后特意将胡氏多留在宫中几日,大约也是出于年老妇人对小辈的关爱,毕竟回家面对一个准精神病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推测二,胡氏既是刘琰正妻,可能和吴太后一样,也是刘备军入川后,主臣上下与当地势力联姻的结果。因此胡氏虽“貌美”,此时已和刘琰成婚快二十年,早已不再年轻;刘备一直以朋友待刘琰,是以胡氏和吴太后也是熟识多年的手帕交,没准还逗玩过幼时的小阿斗。
所以胡氏因其夫政治上失意、神智恍惚,(可能还包括家暴撒气),而到宫中诉苦时,吴太后才特意留她长住,以示宽慰;
正因胡氏是阿斗的长辈妇人,所以吴太后也好、刘禅也好,掌宫中宿卫的董允也罢,谁都不认为“特留经月”是件需要避嫌的事……
刘琰身为国家重臣,居然因此突发奇想,认定是天子与己妻私通,太后帮拉皮条,实在荒唐之极,狂妄之至。刘禅连想多招几个嫔御都有董允谏阻,怎么有能力让太后不要名声给自己做这种龌龊事?
莫说此时尚是孔明执政时代,莫说是刘禅这种“祭由寡人”的礼仪天子,哪怕后世那些君威甚重的集权帝皇,好色到能支使自家皇后去帮忙欺臣妻也罢了,谁会(假借、支使、强迫)用太后名义?不怕被群臣当做不孝忤逆之徒骂死,不怕在史书上留下千秋恶名?
真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是白说的?要真是刘禅在后宫居然都如此一手遮天任意妄为了,统帅宫中宿卫的董允岂不是尸位素餐之徒,还算什么“秉心公亮,义形于色”?
若董允一边拒绝天子相对合理的纳妃要求,一边放任他搞出在任何朝代都是大丑闻的“君淫臣妻”事件,岂不是成了沽名钓誉、表里不一之人?
从吴太后将胡氏特留宫中,长达经月,而董允不问来看,此事根本就与刘禅丝毫无涉。堂堂蜀汉天子,才是躺着中枪的无辜之人。
ps:你或许可以不相信阿斗的节操,但请千万相信名列“蜀中四相”、身后无数蜀民感怀的董允之能力、人品。
刘琰仅仅凭着自己的臆测,就以此由令麾下役卒去私刑殴打国家的外命妇(都乡侯夫人);更兼污蔑天子、辱及太后;被受害者上告有司,下狱处决,正应了《三国志》最后评价他的“招祸取咎,无不自己”。
ps:汉魏时期,公卿列侯的夫人是为外命妇,典礼、称谓、殡葬等都有相关制度规定。
【议者以为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所谓外命妇也。依春秋成风、定姒之义,宜崇典礼,不得总称妾名,於是称成侯命妇。殡葬之事,有取于古制,礼也。】——钟会《母夫人张氏传》
用“非刑殴打妻子”为罪名去处决一个重臣高官,看似处罚过当,不合律法;然则蜀承汉制,而两汉以春秋决狱,原心定罪原是常事,“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是春秋决狱的精髓,用更通俗的话解释:本心为善,虽违法亦赦免;本心为恶,虽不违反律法(或说钻了律法条文空子)亦当诛。
刘琰如果单单虐待其妻,当然罪不至死,可他仅凭自己的幻想,就将当朝天子和太后牵扯到一桩他自己发明的丑闻中,休弃胡氏将之逐走的行径,更等同任由此事传扬街头巷尾。
若这么以讹传讹下去,等到市井百姓、魏吴朝野都知道了他老人家制造的这桩大新闻,不知道传播走形成什么模样:
毕竟重臣女眷朝庆太后是国家制度,绝不止胡氏一人。一旦刘禅“好淫臣妻”的罪名在口口相传中证实,朝中多少外命妇的清誉要被连累?国家和朝廷的声誉还要不要了?在雍凉前线死战的蜀军将士还抬不抬得起脸?
这就是成都留守诸臣快刀斩乱麻,果断决定处决刘琰,前线的孔明也对此判决认可的缘由。不用怀疑,孔明可是事无巨细到在前线连二十板子都要亲自过问的主。后方杀一个万石俸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居然能不经过孔明认可,谁信?
「换言之,哪怕刘琰老儿越想越不对劲,偷偷把老婆药死了出气,明面上报个病薨。吴太后一个深宫妇人,还真拿这种滚猪肉没辙,刘禅也不可能会为这种事就去杀一个建国有份的元从重臣。他的相父更绝不会允许。这正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对一个已成为国家累赘和祸害的老疯子,对一场可能闹出轩然大波累及政权声誉的大新闻,迅速以“挝妻”罪杀人诛心,将危害和不良影响尽可能减弱到最小,此事证明了孔明治下蜀汉政权的危机应对能力甚强。
史册记载此案判决者是“有司”,并不能确定主导决策的是蒋琬、董允等成都留守大臣,还是天子刘禅本人。
若当真是刘禅,正说明经过相父的十年教诲,他已经逐渐开始变得成熟了。——同年,八个月后,星殒五丈原,蜀汉政权的刘禅时代正式到来。
其四:盖棺定论,蜀汉亡国,刘禅确有不可推卸责任。
刘禅在位期间的最大弊政,便是信任他称之为“趋避小臣”的宦官黄皓。蜀汉执政如姜维、诸葛瞻,蜀汉故臣如陈寿、李密,均视其为亡国之罪魁。
贤臣董允在世期间,一直压制黄皓,使之不能为害;董允死后,陈祗接任侍中、尚书令,开始与黄皓交好,内外勾结。而陈祗死后,黄皓“始专政”“操弄威柄”,其劣迹包括离间皇族,令甘陵王刘永十余年不得朝见;将不附和自己的名将罗宪贬为巴东太守等;
「ps:但陈祗并非明显意义的奸臣,根据《谯周传》,当姜维北伐“军旅数出,百姓彫瘁”,陈祗和主和派代表谯周争辩,令谯周做《仇国论》,本身是姜维北伐的鼎力支持者,同时亦是死后令刘禅痛惜流涕的信臣。」
毕竟宦者是朝臣和士人的死敌,北伐派如姜维、休兵派如诸葛瞻,均一致视其为祸害,誓欲除之。姜维求杀黄皓不得,远至沓中屯田避祸,间接促成了魏国决定大军南伐。
魏军准备进攻时,黄皓因衔恨姜维,迷信鬼巫,压下姜维要求“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的表章,直接导致了邓艾偷渡阴平时,蜀国上下猝不及防,诸葛瞻父子绵竹一战败死殉国,刘禅绝望投降。
因此说黄皓是蜀汉灭亡的直接责任人之一,当无疑问。刘禅在众臣抵制下信任了这个小人几十年,还为不能擢升他而记恨董允,晚年更令此人掌握了中枢机要大权,以至于被隔绝内外,其罪责同样无可推卸。
但当时诸葛瞻绵竹战败,成都留守兵力尽丧;而姜维尚与钟会大军对峙于剑阁。
蜀汉对南中一直是“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是费用不乏”,掠夺其各种物资来维系统治和用兵的高压政策,当其大半国土丢弃、自身权威丧失时,想南逃至叛服不定的南中来反攻复土,只能说全无可行;而投奔东吴亦不过是寄人篱下为臣虏。
谯周代表益州本地大族的发言,更清晰表明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蜀汉政权,一如半个世纪前放弃刘璋一样。毕竟在魏晋九品中正制下当地方豪强的前景,怎么也比既出钱出力,亦被荆州派等外来户排挤打压强得多。
是以,刘禅投降亦是迫于无奈,并非在情势尚可挽回时就自毁国家。最可批评他的,就是不能天子死社稷,以死殉国了。
刘禅投降后,保全性命家小于一时,除五子刘谌受降之日哭庙自尽,长子刘璿死于成都兵乱外,其余五子随其到了洛阳,后来大都死于永嘉之乱。
魏国下令将蜀国宫人赐给灭蜀有功的无妻将士,刘禅之妾李昭仪也在发配中,以此为辱自杀。因此刘禅被后世史家抨击为“不特愧于将士,亦且愧于妇人矣。 ”
如今颇有些“刘禅只是个身不由己普通人”“你知道阿斗有多不自由么”“阿斗终于解脱了”这种心灵鸡汤式的洗白方式,把刘禅的投降说成是“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只怕和历史上真实人物性情,正是大相径庭呢。
历史上的刘禅刘公嗣,从12岁封汉中王太子起,便注定就是要承担为君之责。而且他也一直很乐意很享受地去做这个皇帝,直到57岁这年兵临城下、做不下去为止。史书上可曾留下过半点他不情愿从事皇帝这份职业的记载?
既在其位,便担其责。难道做刘备的儿子和皇位继承人,居然还委屈他了不成?难道做诸葛亮的学生和事业接班人,居然还亏待他了不成?
至于非要夸阿斗什么“投降为和平为百姓”“乐不思蜀保命有急智”,更是拿怯懦当伟大去洗白了,实在不值一哂。
其五:刘禅在民间形象成为傻瓜的缘由
白帝托孤的本质,是刘备出于大公之心,摒弃私念,将刘禅这个儿子,连同整个蜀汉政权,都交给了诸葛亮,“任其自取”。刘禅继承的只是礼仪上的天子名号,诸葛亮才是刘备实际的继承人。
刘禅宣告“政由葛氏,祭则寡人”,终孔明之世,以父事之,丝毫没有任何争权意图。
《三国志》裴注中引孙盛点评此事是:【古之顾命,必贻话言;诡伪之辞,非讬孤之谓。幸值刘禅闇弱,无猜险之性,诸葛威略,足以检卫异端,故使异同之心无由自起耳。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衅。】
评刘禅“暗弱”同时,亦称赞他“无猜险之性”,秉承了其父的恢弘大气,完全没有大多数皇帝那种雄猜本能,因此才能让蜀汉举国一心,不生异同和间隙,确实恰如其分的称道。
从晋武帝司马炎起,孔明就被历代君主评价甚高,写给刘禅的《出师表》更被誉为“千古臣则”。当然,每个后世帝王希望自己能获得如孔明一般的大臣时,肯定是以刘先主自诩的,无人会喜欢「刘禅-诸葛亮」这种"礼仪天子+实权摄政”的帝相模式。
随着后世君权不断强化和集中,君臣法则从“君臣互择”变成了“君主臣奴”,甚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大臣们就再难理解刘备和孔明的这份大公之心,甚至连刘禅的气量他们也同样难以理解。如清代那个被一些文人吹捧为“千古一帝”的康熙帝,就公然质疑过“白帝托孤”,蔑称:【三国人以谲诈相尚,鄙哉!】
因此当孔明渐渐成了后世提倡臣子忠君的政治符号,被塑造成对君主唯命是从至死方休的臣仆典型,以这种大众形象深入民心后,为了解释孔明既是忠臣却为何总揽朝政,并不归权天子;
自然就必须将正史中智力表现正常的刘禅,在民间形象中丑化成一个司马衷式的痴儿,何况他还确实是一个责无旁贷的亡国之君。
在小说《三国演义》中,刘禅变成了孔明在世时就听信谗言败坏国事、令孔明在大好时机退兵的昏君;更加上了被司马昭恫吓时“面色如土”等细节描写;同时明明是“政事无巨细,咸决於亮”的孔明,也等同变成了听其乱命而退兵,错失北伐良机的愚忠之臣。
因为该书作为古典名著小说之一,影响力巨大,关于三国的戏剧、影视、游戏皆以此取材,而非《三国志》正史,刘阿斗低能智障的形象也就再洗不掉了。
在唐朝成都,刘禅尚有自己的庙宇,据说是南北朝时蜀中百姓自发所建,【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杜甫《登楼》
北宋庆历年间,一个叫蒋堂的益州知州大兴土木,所需建材不足,下令拆毁刘禅祠,引起当时蜀人的普遍不满,终至贬官。
【又建铜壶阁,其制宏敞,而材不预具,功既半,乃伐乔木于蜀先主惠陵、江渎祠,又毁后土及刘禅祠,蜀人浸不悦,狱讼滋多。久之,或以为私官妓,徙河中府。】——《宋史·蒋堂传》
宋末元初,诗人汪元量游成都,分别至先主庙、刘禅庙、武侯祠参观,留下《锦江蜀先主庙》、《后主庙》、《丞相祠堂》等相关诗句。
【汉贼不两立,英雄恨不平。孔明劳已死,仲达走还生。双剑鹰鹯急,三秦虎豹横。东南无霸气,恢复恐难行。】——汪元量《后主庙》
而到元末明初《三国演义》大行于世后,蜀中百姓对刘禅长达千年的怀思,俱都被湮没了,不但后主庙被废弃,被称为“武侯祠”的先主武侯合祀庙中,也再没有了刘禅的容身之所。
ps:可参考以下关于刘禅的回答:
《出师表》写的那样倾尽全力,感人至深。刘禅看了以后有什么反应? - 狐狸晨曦的回答不同意排名第一的答案
诸葛死后,还有29年时间,蜀国竟然存活,以此说明刘禅聪明机智?
如果不是因为诸葛武侯,就没有这29年,当场就被乱拳K.O
大一辈大牛死的死,伤的伤之后,才迎来了真正意义的更加残酷的三国
这个时期魏国和吴国的动乱绝对比蜀国要强几倍以上,同室操戈就和喝水一样,城头变幻大王旗是分分钟的事,这个时期,蜀国是很安全的,基本就是姜维控制不住自己的带兵欲去骚扰魏国,然后和邓艾打了一下,回来了,魏国没事不碰蜀国,内乱都来不及呢,还打你呢,吴国就别说了,孙权死后,这帮孙氏子弟都打成什么样了,杀同室兄弟和喝水一样轻松加愉快
这29年真正牛逼的原因在于,诸葛武侯选择的3位继承人,而且这3位坚定的执行贯彻了诸葛武侯的政策方针
你不得不佩服诸葛武侯,诸葛武侯死前,留下了3个人推荐给刘禅,以后加上诸葛武侯,称为四贤相
分别蒋琬、费祎、董允三人。
蜀国是乱于黄皓,四贤死后,尤其是董允死后,没有人制约黄皓了,于是就完了
刘禅是标准的昏君,蜀汉灭亡的原因是皇帝昏庸,宦官专权
自四贤陨逝,姜维屯田沓中避祸于黄皓之时
蜀汉最后一根支柱,也断掉了
姜维屯田沓中的第二年,邓艾带兵进蜀.
对于这样一个昏君(智商和昏君没啥关系,不管智商如何,都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昏君),翻案是极其可耻的
答案中没有提及四贤的,等同于,没有读过真正的三国
为什么那么多人为刘禅的智商过分平反呢?刘禅可根本不是什么大智若愚的家伙,蜀汉的灭亡或许是大势所趋,但他的智商无疑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邓艾、钟会出兵之前,姜维上书刘禅:“闻锺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结果,刘禅未予采纳,继续在黄皓身边玩闹,坐等邓艾偷渡阴平。姜维固然比不上诸葛的高度,但好歹算是蜀汉后期最拿得出手的人物了,忠诚度也够高,而刘禅宁愿信任太监黄皓也不信任他,这难道还不能算作昏庸?
另外,很多人拿乐不思蜀来证明刘禅有生存智慧,懂得保身。但别忘了故事还有后文。刘禅在说过乐不思蜀的话后,去上厕所,旧臣郤正劝他告诉司马昭自己想家,这样就可以回蜀。刘禅回去照样子说了一遍,司马昭说:“这怎么听着像郤正的话?”刘禅立刻说:“哎呀,被你看穿了!”前一秒还在说不想家,去个厕所下一秒就说想家了,语气口吻还跟平常完全不一样,这是个人都会觉得可疑吧?如果刘禅不笨,他完全能明白,郤正的本意绝不是让自己在同一次宴会上瞬间改口,而应该是过一段时间司马昭再问起的时候说想家吧?刘禅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把郤正往火坑里送,就差直接告诉司马昭:“郤正想让我回去重建基业,快去把这个危险分子解决掉!”郤正可是个“颠沛守义,不违忠节”的忠臣,幸好司马昭心情好,没杀他,否则他知道自己的命断送在这么个昏庸的主子手上,真能气得活过来。
当然,如果无限脑补,认为刘禅不设防是为了吸引邓艾入蜀,然后自己投降,帮助完成中国统一大业,认为刘禅坑了郤正是算准了心狠手辣的司马昭这次心情好不会杀郤正,或者故意用郤正的生命来换得自己的安全……好吧,那请问依照这样的无限脑补,历史上还有人是昏庸的吗?依照这种无限脑补,还可以论证秦桧是民族英雄哦,所有投降的军官都是爱民如子哦,所有投降的国君都是顺应历史统一大潮流的智者哦。
这实在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好像最近几年总能看到有人为刘禅平反,但平反的焦点却总集中在“刘禅是个聪明人”上。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禅是个弱智,至少在智商上,他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但这不能代表刘禅就是个明君。
对刘禅的怀疑最早是从白帝城开始的。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这是刘备临终之际对诸葛亮的托孤遗言。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因此被后人多次讨论,但不管刘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都能看出,对刘禅的执政能力,他是有疑虑的。
注意,我用的词是“疑虑”。
刘备对刘禅的遗诏中,还有这样的话: 射君到,说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脩,过於所望,审能如此,吾复何忧!
这句话普遍被翻译为:射援到我这来,说丞相感叹你很有智慧很有肚量,比希望的要好,审能如此,我便没什么可忧虑的了。为刘禅平反的人们特喜欢这句话,他们经常将其拿来当作例证:看看,诸葛亮都说人家聪明!
但我认为不是这样。审能如此,吾复何忧,我觉得应该如此翻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会如此忧愁吗?只有这样,才能符合上下语境,才能解释刘备托孤遗言里的忧虑。
遗诏里,刘备还勉励刘禅,要多读书,读汉书,礼记,读申子,韩非子,管子,六韬,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你爹我德行浅薄,别学我。
问题是,这可是给下任皇帝的遗诏,而不是家训。
看看曹操的遗令里都说了什么:
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毕,皆除服。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 (天下尚未安定,不得遵循古法。下葬之后,都除去孝服,所有将官不得擅离职守,各部衙门必须各司其职)
抛开曹操身上浓重的浪漫主义情节,我们可以看出,至少在他临终时,对曹丕是没有担忧的。
而这正是刘备的痛处,可以说,子不类父,是刘备死前最大的遗憾。所以,在他的遗诏里,满满的都是对刘禅的不放心;也因此,他才会对诸葛亮说出“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这样的托孤遗言。
但,当然,这样抠字眼并不能说明刘禅是个笨蛋。还是来看看刘禅登基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吧。
建兴元年到建兴十二年,诸葛亮主政时期,刘禅无作为。
建兴十二年,丞相死,刘禅下令禁止官员奔丧,还驳回了为其立庙的申请。后向充等共同劝谏,刘禅才允许立庙。
诸葛亮死后,刘禅废除丞相职位,短暂还政,无作为。
延熙元年,蒋琬出成都,驻汉中,二年,蒋琬升大司马,开府治事,打造舟船,联结羌胡。
延熙七年,大将军费祎退敌,同年,蒋琬病重,费祎领益州刺史。
延熙九年,蒋琬死,刘禅自摄国事,依然看不到大作为,直到延熙十四年,费祎回成都,听算命者说国都无宰相,于是又领兵出成都,屯汉寿。
我一直认为这是一次很诡异的事件。费祎领兵屯汉寿,明摆着,是向刘禅要官。而对这时候的刘禅来说,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收回军政大权的手段,也毫无政治资本制衡费祎,他能做的,也只有满足后者。于是第二年,刘禅下令,命费祎开府治事。
延熙十六年,费祎遇刺身亡。
鹰派军人姜维掌权,即刻率军北伐,刘禅无作为。
延熙十九年,姜维领大将军,彻底执掌兵权,接连北伐。刘禅宠幸黄皓,无作为。
刚开始我确实以为,宠幸黄皓,是刘禅培养政治势力的一次尝试,是他想要收回政权的一次冒险。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么也就可以解释,当姜维启奏杀黄皓时,他为什么会保着后者。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因为当姜维上书要求调兵遣将防范魏国的进攻时,刘禅却询问了黄皓的意见,并得到了一个“敌终不自致”的结论。
于是我发现,刘禅,其实只是一个甩手掌柜。他做着皇帝,却从未真正治理国家。
这也许与蜀汉自诸葛亮以来的“内阁”式执政方式有关,但把原因完全归咎于此是不对的,因为刘禅并非有名无实,他是有权力的。但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刘禅却鲜有功绩,他已经习惯于把事情全部交给他人打理,而缺乏自己的判断。就更别指望他能够收回军政大权,君临蜀汉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刘禅就不可能是一个明君。他是一个很平庸的人,而并非一个当皇帝的材料。
于是,听信了黄皓谗言的蜀汉皇帝,终于迎来了邓艾入蜀,成都岌岌可危的局面。谯周一番话,刘禅就投降了,刘谌请求背水一战,他不同意;霍弋希望带兵入成都,他还是不同意。在投降这个决策上,刘禅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强硬。
这也是他作为皇帝所做的最后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