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豫、鲁、徐、淮毗邻地区遭受大洪灾,处处惨状。时任刑科右给事中的杨东明(1547-1624),向万历皇帝呈献《饥民图说疏》,并绘图十四幅,随疏上呈。
以下为其中的10幅及图解。触目令人心惊,酷夏时节也看的人冷汗涔涔。
图解:这几株树木,乃是先臣马文升之林。有一起逃荒饥民,一家大小男女七口,走到林中歇息,肚饥力倦,不能前进,商量着将十五岁女儿卖了,女儿挽娘衣哭不忍舍。又要将一儿一妇卖了,儿妇跪倒地下,扯住父母痛哭不去,举家痛心抱头大哭一场,齐在树上缢死。丢下两岁孩儿,哭天喊地,声声叫娘,无人答应。
图解:这暴露的尸骸,都是冻饿死的饥民,缘系流寓,无人收埋,都拉在城郭外万人坑中,鸟食狗吞,肢骸散乱,甚可痛心。今春气透发,臭秽熏人,恐蒸为厉疫,死亡更多。这都是国家的赤子,赖他以为根本,耗伤若是,可无寒心。
图解:有夫妻二人携子女避荒,势难保全,其夫忽然曰:“吾不能顾你母子了,宜各逃性命。”遂迈步不顾而去。妻慌忙前追,其女力倦,挽母衣不肯放,妻不得已,乃推女仆地,抱幼子追赶,女无所归,被他人收养,妻之追夫,未知所终。
图解:这几个孩儿都是前面妇人生的,只为年荒饥饿,引抱着逃走趁食。行至中途,肚里没食,身上无力,带儿行则脚酸手困,抛儿去又摘胆剜心,勉强扎挣难前,只得将儿割舍,又恐小的醒了啼哭,只得哄他睡着。大的醒了跟赶,只得拴他在树。做娘的无奈,狠心抛儿去了,仰天痛哭,回头流泪。那孩儿醒了,寻娘不见,哭得口破舌干,没人收养,也有趴在坑中井中死了的,也有活活被狗衔去了的,路人见了个个伤心。
图解:这是卖儿卖女的人家,生儿生女,惯养娇看,热气儿舍不得呵着,年荒无奈,母子不得两全,且将儿女来卖得几文钱,换得几升米,图救眼下性命。想那儿女离娘难割难舍,卖到人家酷刻得全没痛热,朝打暮骂,受冻忍饥,眼望亲娘不见,暗地偷哭几声,做娘的岂是狠心,自是顾他不得。
图解:这个是掘草根、剥树皮的百姓们。当太平时,少油没盐,便是米面饭食也吃不下,无奈遭此饥荒,初问还吃糠,后来糠也没了,又吃那喂猪的糟食,糟食也没了,又吃那沙土,土咽不下,将那榆柳树粗皮剥将来,搀合沙土,捣成一块,暂且充饥。又将那枯草根不分有毒无毒堪吃不堪,都刨将来,胡乱救命。总来此物,难以养生,渐渐肌瘦面黄,肚塌脚肿,不及十日半月,依旧丧了性命。
图解:有母子二人逃荒,母老不能行,子负母于肩,行数里,不能前进,其母私自言曰:为我老身,可惜连累了儿子。乃谎其子曰:“饿煞我了,儿可先到前面讨碗饭来我吃。”子前去,母遂投河。其子讨得粗糠一碗来迎,母已为波中鬼矣!子仰天大哭一声,就要跳入河内,被一个行路人救住。那桥上人看见,也不觉满眼流泪。
图解:这持枪放火的,都是饥民中强壮的人。他们忍不过饥寒,见得人家有些衣服钱粮,相约十数成群,乘夜打开门窗,烧毁房屋,杀害性命,劫取财帛,将那良百姓一家顷刻坏了。见今夜夜如此,处处皆然,诚恐众党相合,攒谋造反,那饥饿无聊的民,望风响应,大势一成,中原摇动,其为国家之患不浅。今欲弭盗安民,唯有蠲粮放赈,眼睁睁指望几时能得到手。
图解:芦根树皮又吃尽了,眼睁睁又熬不将去,只得将那饿死饥民憔瘦身子割将皮肉,来放在粪火内沙铫中烧煮,不拘生熟,且救眼下饥饿。人肉不是养生之物,吃了几日眼红心热,依旧丧了性命。常言说:子散妻离,人瘦狗肥。孟子说:狗彘吃人食尚且不忍,而今狗吃人肉,为民父母如何痛心。
图解:宝丰县有一男子抱一个二岁幼女,系逃荒人丢弃道旁的,沿街叫问谁肯收养,有一徐姓人承领回家,旁有一人说,某人抱去女孩儿不是收养,是要杀吃,男子心惊,随至其家,寻问本儿,已被肢解,四肢离异,鲜血淋漓。叫同保□□□(原文阙如)到官,当责三十,身如槁木,全无血迹,其不得食者不知几多日矣。现今问成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