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一次弊。
轰动全校。
那是高一期末,最后一次大考。
当时文理还没分科。
一考考九门,说实话,不堪重负。
但又确实重要。
因为成绩会影响到高二的分班结果。
我理科成绩很好,可惜有个该死的作家梦。
受了韩寒的影响,想一书成名天下知。
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决定在理科的考试上放放水,然后在文科的成绩里,加点“料”。
一方面用数据说服父母来报文科,另一方面,也想着,能去个好点的文科班。
为此不惜铤而走险。
我去找了大刘。
如果说学校也算是个江湖。
那么大刘就是江湖里,最有名的情报贩子。
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不清楚的小道消息。
我说,兄弟,这回考试…
没等我说完,他一把把我拉到一旁。
你不好学生么,怎么也打起这注意了...
大刘果然是大刘。
我屁还没放,他就知道我早上吃的什么。
我也没废话。
拿出半年前割肉买的psp。
一个月,随便玩。
只见大刘眼里放着光,手却没动。
什么意思?是关系不到位,还是嫌少?
大刘赶忙摆手。
这回不一样。没你想那么简单。
然后瞅了瞅四周。
压低声音。
听说这回学校进了台新机器。
专门屏蔽手机信号用的。
今年大考,走的是高考规格。
以前那套,用不了了。
所谓的“以前那套”。
指的是用手机作弊。
学校里专门有一个组织。
上通优班,下通地痞。
中间甚至还跟老师有点关系。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好学生负责输送答案。
地痞们负责维持秩序。
组织里,纪律严明。
想要加入,必须有熟人做保。
一旦被抓,得咬紧牙关,自己背锅。
否则,被报复起来,生不如死。
这套体系,自我入校以来就有。
不知存在了多久。
即便偶尔,有人作弊被发现。
学校方面也没有深究,只处理了个别人,不伤根本。
我本以为,凭着我跟大刘的关系,这回也能摸把鱼。
不想竟碰了壁。
我冷着脸,把psp一收。
转身要走。
大刘拉住我的衣角。
在我耳旁,小声嘟囔了一句。
学校后门,包子店。
我心领神会。
看来这事,还有的谈。
放学之后,我来到那家店。
门上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
“功夫包子”
功夫两字,也算名不虚传。
这家包子店开在学校后门。
后门常年不开。
但挡不住嗷嗷待哺的年轻人。
一到课间,大批的学生都挤在后门。
通过门缝给钱,来买包子。
然后听指令。大概一分钟左右。
老板会吆喝一声。
“五块钱的猪肉大葱!”
紧接着,一袋包子,便会从门上飞来。
能不能接住全凭个人功夫。
故此得名,功夫包子。
大刘是这家店的死忠。
只要约他,必来此处。
说来也怪,放学之后,这家店反而清静。
只见他坐在中央,大口吃着包子,跟饿死鬼一样。
什么事,这么神秘?
大刘,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继续吃他的包子。
嘿?倒是说话啊!
大刘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塞满包子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等人。
没一会,人来了。
放眼一看,我全“认识”。
瘦瘦的那个,是优班的副班长,全年霸占光荣榜。
又高又壮的那个,是升国旗时宣誓的学生会主席。
仪表堂堂,一身正气。
至于长发飘飘,还带着香水味的那位。
是出了名的绯闻女王,传言一年堕胎五次,男朋友换了十个。
如果说,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人都能聚在一起。
那大刘没骗我,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
只见大刘吃干抹净,心满意足。
既然人齐了,我就不废话了。
这回学校铁了心,要防作弊。
以前那套,不管用了。
说着,又是一个饱嗝。
但也不是没招儿。
手机都没法用了,还有什么招?
我没沉住气,打断了大刘的话。
其他三个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大刘倒也没慌,慢条斯理的说。
谁说作弊,一定是在考试的时候才能作?
你的意思是?
偷题。
我倒吸一口冷气。
这帮人,胆子是真的大。
也不知道大刘从哪得来的消息。
这次的试题已经出来了。
就在教导主任“鬼见愁”的优盘里。
只要拿到优盘就能提前知道试题。
到时候答案人手一份,用不着手机。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在那三个人身上。
学生会主席,意气风发,他有钥匙,可以随意出入办公室。
那个学霸,一脸斯文,像个书呆子。负责拿到试题后写答案。
至于绯闻女王,嚼着口香糖,一脸的无所事事....
我弄不好她是干嘛的,但一身媚劲儿。
搞不好是用来养眼的。
问题在于,
我是干嘛的?
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做个弊,这阵仗,有点大了吧。
想到这里,我心生退意。
但往门口一看。
有几个小混混叼着烟,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们时不时,就往地上吐口痰。
回头看大刘。
他还是慢条斯理。
“这回是疯狗亲自安排的。
点名了要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来了。”
这名字,听的人一颤。
相传他是整个作弊产业的头头。
平时靠短信跟大家联系。
没人认识他。
找我?
找我干嘛?
这件事,缺一环。
缺个去偷的人。
他讲到这里,我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听说,在古城路,你有帮哥们,开锁很厉害。
我整个人一下愣住。
暗自思量,这个疯狗到底什么来头。
古城路是我们这里的一条商业街。
街上都是仿古的建筑。故此得名。
小时候我妈在那儿开过店。
因此结识了一帮玩伴。
其中有个叫狗哥的,家里开五金店,平时会卖各种门锁。
当时我们也是港片看多了,对侠盗飞贼一类的角色很是崇拜。
于是一群人就在他家店里,偷偷研究起了开锁。
其中技术最好的,是“丸子汤”。
这人原名王志昌,家里是开麻辣烫店的。
所以有了这么个外号。
他从小贼眉鼠眼,干这个就跟有天赋一样。
一根曲别针,开遍整条街的锁。
说起来,我们这帮混小子,当年确实没少干坏事。
那时候,东西街分为两派。
有次我们打急眼了,趁着夜色,潜入西街一家店里拉屎。
第二天,那家人骂街,响彻天际。
然后里里外外把锁换了个遍。
我们嫌不过瘾,外加想炫技。
又在某个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做了第二次....
现在想想,确实不是东西。
只是这么年过去,疯狗怎么会知道这些?
没容我多想,大刘继续说着他的计划。
学校办公室的内部结构,是大房套小房。
想进鬼见愁的办公室,要先进教研组。
乐哥是学生会主席,教研组那边不用担心。
至于鬼见愁的部分。
交给你了。
我张嘴,刚想回绝。
心想,别扯了,虎口拔牙,我哪来这么大本事。
结果,绯闻女王先开口了。
就这人?
到底行不行?
看她嚼着口香糖,一脸的不屑。
我一口气冲上脑门。
拿起桌子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天,容我找个人。
我要找的人,叫丸子汤。
当年古城路上,最贼的那个。
相传他成绩不好,去了职高。
印象里,职高乌烟瘴气,放浪形骸。
我这一身学生打扮,去了,怕是会受欺负。
于是反穿外套,装出一身痞气,然后叼着根烟,站在门口等人。
结果一把被门口的保安给揪了进去。
大爷,我,我等人…
等你妈的人,滚回去上课!
不是,我不是这学校的...
你们这帮崽子,理由就没变过,赶紧把名字登记一下。
没办法,情急之下,我就把丸子汤的名字给写上去了。
刚要转身,就被拦下。
等会,你就叫王志昌啊?
怎么了?大爷。
我有些心虚。
他把本子摆在我眼前。
往前翻了几页。
这里面的全叫王志昌,你来瞅瞅,哪个是你。
抽烟喝酒,迟到早退,逃课请假。整整三大页。
全是王志昌的名字。
不过笔记各有不同。
我暗骂一声,这小子是真的虎。
也不知道,他丫的到底算混的好,还是不好。
就在我反复纠结的时候。
门外一个黄毛小混混,被老师提溜着领子,走两步,踢一下屁股。
我跟看见救星一样,连忙跑出去。
大爷大爷,看见了么,我就是来找他的!
大爷一愣,老师一愣,黄毛小子也一愣。
场面一度有些沉静。
有种谁也不认识谁的尴尬。
我!小胖!
啊?
哦!表哥啊!
老师老师,我家里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没等老师跟看门大爷反应过来,丸子汤就带着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我俩跑过街角。
小胖?你怎么这么瘦了?
他气喘吁吁地问。
废话少说,还钱!
不是吧。大哥...
有完没完。
小时候,他搞丢我一辆最贵的四驱车。
这事我记他一辈子。
不还也行,帮我偷个东西。
拜托,能不能有点好事找我?
你懂什么,这事关梦想,还有男人的尊严!
跟我有啥关系。
有美女。
我话音刚落。
他一句
走!
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得,这玩意一点没变。
我百感交集,无话可说。
但不管怎么样,人算是齐了。
第一次开会,是晚自习的时候,在社团活动室。
平时这里没有申请不能进。
但学生会主席,有钥匙。
他以开会为由,把我们都叫了去。
至于丸子汤。
他是翻墙好手,一早就从包子店后门翻进来了。
到场之后,我负责介绍。
这是大刘,局是他攒的。
这是乐哥,学生会主席。
这是四眼,负责写题的。
至于这位,嗯... 就叫她黑寡妇吧。
毕竟她的男朋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没等我说完,黑寡妇,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
别闹!
大刘出来打圆场。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志存高远,顺我者昌。
单姓一个王字。
王志昌。
丸子汤娓娓道来,一副大哥派头。
我心里暗骂,屁话真多,丫还不是我给你编的!
只听噗嗤一声,“黑寡妇”先笑了。
听起来好像丸子汤。
以后叫你丸子汤好了。
丸子汤看我一眼,我耸耸肩,表示无辜。
成,那咱们说说计划。
大刘拿出作息时间表。
行动定在周五,也就是后天。
中午跑操会有25分钟的空闲时间。
所有人都会集中在操场上。
老师们一般去的晚,回的早。
满打满算,你们有10分钟的时间。
教研组一般不会锁门。就算锁了,乐哥会有钥匙。
但鬼见愁的办公室,只要人走,一定上锁。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们怎么确定,那个u盘,一定在办公室?
丸子汤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我们准备了paln b
四眼会跟你们一起进去。
你们负责找u盘,他负责破解鬼见愁的电脑。
即便找不到u盘,在电脑里也一定有备份。
好,但时间太紧了,我需要提前知道锁的型号。
没问题,明天黑寡妇,额... 十娘,会想办法,进去摸底。
她会把里面的情况拍给我们。
丸子汤一脸猥琐。
哦,原来你叫十娘啊,好名字。
黑寡妇白他一眼,继续嚼着她的口香糖。
乐哥和我负责帮你们把风。
到时候我们开QQ视频,在左右两个路口,充当临时监控。
那,我呢?
我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跟他们一起进去,万一出什么意外,有个照应。
大刘嘱咐道。
只见丸子汤一脸坏笑。
哈哈哈,你可以负责在办公室里,加点料。
这是古城路上的老梗,趁大家没反应过来。
我赶忙把话题岔开。
那疯狗那边怎么说?
事成之后,题不外泄,这次参与作弊的人,只有咱们几个。
大家一阵沉默,各自心怀鬼胎。
只有丸子汤咋咋呼呼的。
得嘞,我瞅着没什么问题,这样,十娘同学,咱们加个好友吧。
只见十娘面无表情,一脸冷酷。
伸手。
啊?
我说,伸手。
丸子汤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十娘把口香糖吐了上去。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头也没回,离开活动室。
正好下课铃响起,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只有丸子汤留在原地,死盯着手上的口香糖。
哎,小胖,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给你讲,以后我要再开一家麻辣烫店。
店名我都想好了。
叫十娘丸子汤...
我一声叹息,发自肺腑。
不过这也不怪丸子汤。
第二天,当十娘穿着超短裙出现的时候。
其他人的反应,没比他好到哪去。
一时间,校园里炸开了锅。
但十娘不在乎这个。
抬头挺胸,不看两旁。
随着议论纷纷。
早读还没下,她就被叫到了鬼见愁办公室。
半小时后,十娘梨花带雨的从里面走出来。
我本想安慰一下。结果她朝我晃晃手机。
几分钟后。
我们在群里收到了照片。
算上抽屉,一共七把锁。
我默默叹了口气,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牛逼。
只是,十分钟,七把锁,怎么算,时间都有些紧张。
我顾虑很多,丸子汤却没事人一样。
在群里发了个戴墨镜的表情。表示OK。
然后私聊里,不断地央求我多拍点十娘照片。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周五那天,一切准备就绪。
课间操铃声一响,我们几个便凑在一起。
大刘和乐哥,守住南北两条楼道。
我,四眼,丸子汤。一路潜进教研组。
门是锁上的,不过好在,我们有准备钥匙。
但就在我们打开门的瞬间。
大刘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坑哥,上楼了。
这人个子不高,180斤,一脸坑。得名坑哥。
从他上楼到门口。
满打满算,只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
是进是退,就在一念间。
没等我作出决定。
丸子汤一个健步,冲到鬼见愁的办公室门前。
掏出曲别针,开始开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坑哥快要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门开了。
我们躲在门后,长呼一口气。
然而,我突然意识到,教研组的门,还开着。
瞬间惊起一身冷汗。
如果被坑哥看到,怕是会起疑!
说时迟,那时快,我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折返回去。
在坑哥转过身的前一个瞬间,按下门上的反锁键。
然后猫着腰,赶回来。
结果,在我的身后,我听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坑哥掏出钥匙,在开门。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赶回鬼见愁的办公室,把门反锁上。
透过门缝,我们看到,坑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的擦着汗。
估计是嫌天气太热,跑回来偷懒的。
他如果一直在外面坐着,那我们就完蛋了。
等老师们都回来,那就是瓮中捉鳖。谁也跑不了。
但此情此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四眼打开电脑,开始破解密码。
但因为坑哥这么一出,他明显有点慌神了,哆哆嗦嗦满头大汗。
丸子汤神情自若,顺着抽屉,一个一个开锁。
我则站在屋子中央,观察四周。
不断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曾有过顿悟,源于初二那年的一次昏厥。
从那之后,我可以很轻易理解一个人的立场。
甚至可以化作一个容器,将别人的灵魂,引入其中。
所以很多人说我悲悯,说我写的东西有众生相。
可能,这就是我所背负的使命。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充满执念的,要报文科。
我之前看过“鬼见愁”的资料。
家里人因为意外,死绝了。
从小跟妹妹在孤儿院长大。
第一次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
后来发了狠,用一年时间复读,成绩提了近一倍。
成为传奇。
再后来,来到本地,当了数学老师。
只要是他带班,成绩一定第一。
他个子很低,性格孤僻,对待学生尤其严苛。
听闻人品也差,唯利是图,各种红包回扣都没少拿。
同事学生没一个喜欢他的。
所以得名,鬼见愁。
可又有传言,他对待妹妹非常好。
这么玩命,是为了给妹妹攒嫁妆。
我站在他的办公室,看着房间布局,与物件的摆设。
闭眼睛感受。
耳边是四眼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
生日,名字,星座,缩写,全不对
四眼小声嘟囔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大滴答滴的汗,在往下流。
我突然睁开眼睛说到。
“VENI VIDI VICI ”
什么?什么?
低头开锁的丸子汤,突然一脸懵逼。
四眼停下手中的动作,推了推眼镜。
是拉丁语,凯撒名言,我来,我见,我征服。
但,你怎么知道是这个?
我盯着墙上那张《凯撒之死》,催促道。
别管了,先试试。
果然,电脑打开了。
紧接着,发出一阵启动的音效。
我们没料到声音会这么大。被吓了一跳。
声音惊动了门外的坑哥,他起身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们三个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然后,一阵敲门声。
让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细听,声音像是在更远的地方。
是教研组那个门!
老师,我肚子不舒服,想请个假
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弱。是十娘。
我长出一口气,背靠大门,整个人险些瘫软在地上。
啊?怎么了?
要不老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过,老师,医务室在哪啊?
算了算了,我带你去。
听脚步声,两人慢慢走远。
不得不说,这黑寡妇,确实有点东西。
插曲过后,我们还剩五分钟。
丸子汤的抽屉,只打开了三个。
而四眼,正在熟练地搜索文件,我眼见他打开了一份表格,像是在操作什么。
你在干嘛?
我压低声音。
你别管了。
四眼没再搭理我,飞快的对着表格做着修改。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是偷题么?!
没时间了!
话音刚落,铃声响了。
我跟丸子汤同时骂了一句。
靠,怎么这么快?
四眼像是大功告成了一样,长出一口气。
然后玩了命的冲出办公室。
我跟丸子汤一个对视,感觉不对劲,紧随其后,冲了出来。
在教研组的门口,我看到大批的学生和老师正在从操场往教学楼走。
互相议论着什么。
还没容我松一口气。
突然一惊,猛拍脑门。
坏了!
电脑没关!
此时,跑得快的同学,已经到楼梯口了。
再有十几秒,他们就会路过教研组。
这个时候,如果转身回去,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可电脑不关,大家全得完蛋。
就在犹豫的刹那。
丸子汤一只手摁在我的肩膀上.
欠我个人情,走!
然后用力把我往后一推,赶在我前面,冲进了办公室。
我张嘴想说什么,但思绪被脚步声打乱了。
没办法,咬咬牙,我混进人群中。
之后,一直到上午放学,我都没再听到丸子汤的消息。
我去他家麻辣烫店找过他。
他的父母很忙,没工夫管他,只说他住校。
一个月回来一次。
那个中午我忘记是怎么度过的了。
只记得度日如年,分秒如针。
下午一到学校,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说是教务处抓到一个人。要全校通报。
我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打听。
原来抓住的是个职高小混混。
不知道有什么过节,课间操的时候,溜进鬼见愁办公室。
对着办公桌,尿了泡尿。
听说鬼见愁气的够呛。
直接报警,把这小子抓走了。
靠,这么严重?
咳,职高嘛,进局子不是常有的事。
不过话说,这小子够牛逼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后面的议论,我没再听。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下课,我就守在四眼他们班门口。
他在优班,戒备森严,平时没什么事,老师是不允许我们在那里打闹的。
毕竟他们是天之骄子,耽误不起。
但好在,我有朋友也在优班。
胜男,我初中同桌。
是优班的班长,也是学校里排得上号的女神。
品学兼优,相貌清纯。
但只有我知道,在初中,她丑到爆炸。
胜男啊,哦,不,笙。
她高中改了名,我总叫不习惯。
你怎么来了?
帮我叫一下你们班那个四眼!
看我来者不善。她也没多问。
转身回到教室。
我站在窗外走廊上,只见那个四眼崽,用余光偷瞥了一眼我。然后赶紧低头写题。
胜男和他说话,他也不抬头。
不一会胜男出来了。
他说他不认识你。你找他干嘛?
我皱了皱眉。
哎,你这家伙,别又是憋什么坏呢吧!
她话音刚落,上课铃响了。
我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改天聊!!
之后的一个整个下午,我都没怎么听课。
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来龙去脉,怎么想,怎么不对。
直到有人同学告诉我,门外有人找。我的思绪才拉回来。
门口站着的,就是那个四眼。
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一愣。
你跟笙,什么关系?
啊?
我脑子里全是问号。
你说胜男啊?哦,不,笙啊?
嗯
我是她大哥!
啊?
四眼显然有点愣神。
亲,亲的么?
这是我们家的事
你管那么多干嘛?!
四眼默默咽了口吐沫,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偷偷给我看了里面的一条消息。
消息显示是大刘发的。
上面的指令,跟开会时说的,不一样。
“我只知道这么多,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对不起啊。”
说完,一溜烟,没影儿了。
妈的,这个大刘,算到我头上了!
嘎嘣一声,我差点没把自己牙咬碎。
晚自习放学。我在车棚暗处,守着大刘。
看他做贼心虚,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就知道,四眼没骗人。
大刘!
我从暗处跳出来,大喊一声。
吓得他一颤。
骑上自行车就跑。
我见状,也追了上去。
但大刘脚力没的说,骑的又是山地车。
连闯几个红灯,靠着不要命的劲,把我远远甩在身后。
看着车流,人来人往。我也不慌,转身,骑进一条小巷里。
这里通着古城路。
我从小在这里混,每一条小巷,都跟我自己家一样。
在这儿跟我飙车,简直开玩笑。
五分钟后,我从街尾的一家胡同里飞了出来,从侧面把大刘撞倒在地。
两个人一起滚进绿化带里。
我翻身骑在大刘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边穿着粗气。
你给我解释解释。
什么意思?
大刘被我撞的有点发懵。
鼻孔里开始慢慢出血。
显然他还没弄明白,我是怎么飞出来的。
只见他涨红了脸。张张嘴,发不出声。
我松了松手劲儿。
他才翻身,长出一口气。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拼!
见他不说,我抬手又是一顿锁喉。
我说,我说。我也是替人办事啊,大哥!
你是说疯狗?
大刘摸了摸脸上的鼻血。
哪有什么疯狗,都是吓唬小孩子用的。
啊?你说什么?
作弊这事,自古就有,哪用得着组织。
就是借这么个由头罢了,你还真当真了。
但...
但什么但,每一届都有疯狗的传说,你自己算算,要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得多大年纪了?
那消息是怎么来的?
之前有人在QQ上,匿名加我,跟我说偷题的事。
所以我才攒了局。
任务当天,我突然收到消息。
说是压根没有什么试题。
有的是分班名单。
名单?
对,我们费尽心机偷题,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分班么?
只要修改了名单,你想去哪个班就去哪个班。
还考什么试啊。
大刘拍拍身上的土,把自行车扶起来。
有内部消息说,这次成绩,不公开。
考不考无所谓的。
大刘朝地上吐了口血水。
你们会出事,我也没想到。
明明算准了时间,谁知道会提前十分钟响铃。
这事不好说,但你俩肯定是被人阴了。
我最多是个传话的。账不能算我头上。
我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情绪有点失控。
什么叫不算在你头上?!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改名单,会把一个无辜的人给顶下来!
大刘不急不躁,冷笑一声,用力把我的手掰开。
别傻逼了。
这跟作弊有区别么?
你还以为自己有多高尚?
说着,骑上车,走了。
留我在原地,愣了好久。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作弊是自己的事情。
无关他人。
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作弊,是在随机的和另一个人交换命运。
而修改名单,只是把那随机两个字,去掉了而已。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因为是周五。
我爸在客厅小酌了两杯。
看我失魂落魄,他招呼我一起吃点小菜。
我没胃口,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老爸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喝着小酒。
所谓知子莫若父,没一会,我就憋不住了。
我说,爸,要分班了。
嗯
其实,我想报文科。
我爸酒盅端到一半,微微顿了一下。
又继续喝下去。
这个话题在我们家,应该算是惊雷。
因为我从小数学就好,连带着,物理也很棒。
两科双第一,不知道拿了多少回。
然后我说我要报文科。
就我那个死烂的英语成绩,外加路痴一样的地理。
任谁也会觉得,我脑子是被驴踢了。
想好了么?
我爸突然问道。
嗯。
为什么?
因为我要当个作家。
我要创作与表达。
我承担起人类思考的重任。
我一边慷慨激昂,我爸一边淡定的把酒满上。
然后,酒盅推了过来。
走一个?
我没多想,一饮而下。
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辣的我眼泪直流。
三十年前,我跟你爷爷也是这么说的。
你爷爷让我报理科,我跟他大吵一架。
我说我想做大官,为人民服务,造福一方百姓。
你爷爷说我痴心妄想。
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报了文科。
最后,果然像你爷爷说的一样,痴心妄想。
大官没做成,小科员混了一辈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报理科?
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先问问我后不后悔。
那你...
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就算没能走通。不怨别人。
我,虽败犹荣。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再到后面,他明显有几分醉意。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哎对了,你把这一套词给我记住。
等你有了小孩,也这么说。
哈哈哈哈或嗝
紧接着,就是一阵打嗝。
酒气冲天。
那晚,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前因后果,前世今生。
终于,我做了决定。
第二天,我翘了前两节语文课。跑去麻辣烫店,看望了丸子汤。
警察倒没为难他,毕竟也没偷东西。批评教育了一顿,就给放回来了。
难为他的,是他爹。
下手是真的狠。
打得他趴在床上,翻不了身。
看见我来,不忘苦中作乐,嬉皮笑脸。
十娘怎么样?有没有问起我?
我问他以后的打算。
他说事情闹得不小,自己被那傻逼职高给开除了。
反正也不准备上了,筹备筹备做生意,开家新的麻辣烫店。
店名他都想好了。
十娘丸子汤...
哎,这玩意是一点不带变的。
我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扇他屁股上。
哎,你那事后续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我一下严肃认真起来。
这事你别管了,我肯定会查清楚的。
这仇,我替你报。
哎呀,这都无所谓啦,倒是十娘。
你啥时候帮我约个饭...
啪的一巴掌,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一时间,嗷嗷声,响天动地。
像是被夹断腿的小狼崽。
惨叫凄凉。
回到学校,我第一个找到的人是大刘。
帮我查个人,之前的账,一笔勾销。
你说。
学生会主席,赵乐。
大刘顿了一下,反应过来。
懂了,等信儿吧。
然后我把胜男约了出来。
一见面,她就掐着我的耳朵,把我提溜到一旁。
来来来,说说,你是谁大哥来着?
大哥,大哥,我错了....
我揉着耳朵求饶。
跟她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只见她若有所思。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听我爸在酒桌上聊过什么红包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回分班,应该是鬼见愁暗箱操作。
五千块一个人,不出意外,我爸已经送过红包了。
懂了。
我要做点事,需要你帮忙。
好处。
点,点卡?
我底气有点不足。
她白了我一眼。
这学期奶茶….
妥,包了!
最难解决的是十娘。
我找上她的时候,她一脸不屑。
还是嚼着那万年不变的口香糖。
这事失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我要做的事,缺你不行。
你要干嘛?
把名单偷出来,曝光。
你疯啦,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公平。
公平公正,就这么简单。
她不想搭理我,转身要走。
我一把把她摁住。
偷来的东西,是要还的。
跟别人换命这种事,没必要。
我的命,就是最好的命。
即便坎坷,虽败犹荣。
她一愣,转而恢复常态。
你爱发疯发疯,跟我没关系。
她挣脱我的手。
我捏紧拳头,挡住她的去路。
你要干嘛?想打人?
不,我是想说。
这个跟你有关系。
说着把拳头大开。
在我掌心里,有一对耳环。
一直以来,带在十娘耳朵上的。
那天早上,进了鬼见愁办公室之后,就不见了。
怪不得当时她哭哭啼啼,不像是假。
嗯?怎么在你这里?
那傻子跑到一半,折回去取的。
托我转交给你。
说你带着好看。
说罢,我没再拦她,自己走了。
哦对了。
我回头对她说。
放学以后,包子店等你。
九点半,学校放学,人潮涌动。
我一个人,坐在包子店的中央,等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最先到的,是胜男。她把四眼也一并带来了。
过了半天,大刘来了。一进门也不客气。
拿起包子就吃。
开始么?
胜男问。
我看了看外面,想再等等。
但大刘耐不住性子了。
赵乐这小子就是背后捣鬼的那个。
那天大家都在议论,课间操铃声怎么早响了十分钟。
广播站的人说,曾见他进出过。
应该是动了设置。
哦,对了,你们不是古城路上的么?
我听人说,他小时候也在那里待过。
不知道有没有用。
果然,我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没猜错的话。
我们小时候拉屎的那家店,就是他们家的。
西街小混混,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跟鬼见愁关系不错。
大刘把嘴里的包子咽了,继续说道。
应该是提前打听到了分班消息。
他想进优班,但成绩普通。
家里估计是打点过了。
这次设套,套的就是你们。
一个学生会主席,一个教导主任。
你俩这回吃的是哑巴亏,没用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自有安排。
说话间,我眼神不断瞥向门外。
但没人进来。
胜男在一旁听的有些着急。
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要把名单偷出来,曝光。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大刘把送到嘴边的包子,又放了回去。
不可能!
这次之后,教研组彻底戒严。
你没机会的。
我把大刘放下的包子拿起来,咬了一口。
慢条斯理道。
谁告诉你,偷东西,一定要从外面进?
紧接着,我说了我的计划。
当年在古城路,我们第二次去人家店里犯浑的时候。
用的一招,叫暗度陈仓。
明面上,我们派了几个人过去找茬。惹出事端。
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暗地里,最不起眼的那个,负责做“坏事”。
在臭味散开之前,大家一起,“功成身退”。
那,你的意思是?
四眼崽听的有点愣神。
明天中午放学前,你们去教研组吸引视线。
我找机会,躲到桌子下面。
等锁门之后,我再出来。
这一手叫声东击西。跟变魔术还有拍电影是一个道理。
只要抓住视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刘和四眼目瞪口呆。
但胜男还有几分理智。
说的是挺好,但问题是,怎么吸引视线?
这个...
我一时语塞。
这个,就交给我吧。
不知什么时候,十娘已经站在门口。
还是一脸不羁,还是嚼着口香糖。
十娘走到胜男旁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呦,怎么还找了个小姑娘?
胜男有点不知所措,看我的眼神一脸幽怨。
好像在说,你认识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她跟老师关系好,有她在,双保险。
行,知道了,明天见。
哎?寡妇,不对一下剧本么?
我在身后问。
她没回头,只是伸手,比了根中指。
说着,消失在门口的人群中。
成,那明天,就麻烦各位了。
先说好,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就送到这。
大刘补充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问题,今儿你买单。
说着,我又一人发了一瓶可乐。
感谢大刘请客,祝明天顺利,马到成功。
我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计划如期开展。
中午快放学的时候。
胜男跑到教研组,请教问题,
一起来的,还有四眼。
两人因为一道题,争执起来。
那道题,确实刁钻。引得不少老师,一起讨论。
我躲在门后,看准时机,准备溜进去。
却不想,半路杀进来个程咬金。
哦,不对,是一群。
不知道怎么回事,办公突然涌进一群,学生会的人。
唧唧喳喳,像在讨论值周的问题。
人多眼杂,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好在十娘说话算话,准时赶到。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走进教室,死死盯着胜男。
然后抬手,给了旁边的四眼一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眼镜飞出去老远。
一时间,办公室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镜都盯着他们三个。
我趁机,猫着腰,躲进桌子下面。
不禁感慨。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真牛逼。
十娘也没废话,转身就走了。
留下一群愣神的人,以及可怜的四眼。
他窘迫的看着眼前的胜男,满脸涨红。
不知道自己是该解释,还是该去捡眼镜。
胜男倒也配合,默默拿回卷子,走出办公室。
四眼见状,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算是撤退。
一场风坡散去。
我在桌下默默等着。
也是我运气不好,我选的桌子,是坑哥的。
大夏天的,他体味着实呛人。
但凡我有丸子汤一半手艺,我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时钟滴答滴答,一分一秒。
办公室里,人走了大半。
但鬼见愁,却还在屋子里,迟迟不见动静。
我开始有些心急。
当然,脑子也呛的有些发昏。
关键时刻,还得是黑寡妇。
她又来了。
这回她直接冲进鬼见愁的办公室,走路带风。
一进门,她就开始哭。
有好事的老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没收你耳钉,是学校规定。
你哭什么!
我不管,你还给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
你妈留给你的,就让你妈来拿!
我妈死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
静得让人不安。
给你可以,下次不准再带了!
半晌,鬼见愁松口。
开始翻箱倒柜。
哎,奇怪了,我明明放这里的。
听到这里,十娘哭的声音更大了。
弄得鬼见愁,不知所措。
这样,你先回去,我肯定给你找到。
说着,鬼见愁把十娘送了出来。
我瞅准机会,准备一个翻身,躲进去。
但不成想,被坑哥的大腿拦住去路。
我在桌子底下,动弹不得。
哎,坑哥,中午又吃泡面啊?
这对身体可不好。
听声音,像是大刘的。
怎么了?
我有点肚子疼,下午想请个假。
你小子别给我放屁。不行!
不是,老师,这回真没骗人!
没等说完,大刘就被轰了出去。
现在的孩子,哎...
坑哥嘟嘟囔囔,刚想抱怨。
只听嘭的一声。
一碗泡面飞起,在空中四散。
所有人,包括十娘,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我心里暗暗佩服,这大刘也不是善茬。
估计是把坑哥桌子上的打火机,偷偷放在了那碗泡面底下。
塑料火机受热爆炸,嘭!
正好,替我转移了所有的人的视线。
我看见大刘躲在窗外,对我做着口型。
记住,丫欠爹顿包子!
我没心思跟他打嘴炮。
瞅准机会,一个翻身,藏进了鬼见愁的桌子下面。
只听外面忙做一团,纷纷抱怨坑哥。
坑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连连保证,下次注意。
没一会,人走光了。
坑哥自己也跑去食堂吃饭。
鬼见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听到两重门上锁的声音。
我长出一口气。
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打开电脑,输出密码。
VENI VIDI VICI
显示错误。
果然,密码换了。
这老贼,还挺警觉。
幸亏我备有后手。
打开QQ视频,对面传来四眼的声音。
哥,我准备好了。
我把视频对准电脑,按照四眼的提示,一步一步操作。
上次他没破解出密码,是时间太紧。
这次,有一中午的时间,就算重装系统,时间也够了。
对了,哥。
视频里,四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笙的事....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这小子改名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他把自己跟胜男,哦,不,笙,放在了一个班里。
我威胁他说,长兄如父。
要是不帮我。这辈子就别想跟她说话了。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十分钟不到,电脑打开了。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拷贝了一切,
之后全身而退。
紧接着,我把名单打印了一百份。
还在名单的最上面,起了个标题。
《不愿沉默者书》。
周一那天,升国旗。
我凌晨四点到的学校。
为了躲监控,没走正门。
从后门翻了进去,带着帽子和口罩。
把一百张名单,贴满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然后躲进厕所,摘掉了口罩,从包里拿出新的衣服,换上。
然后静静等着,等上厕所的人多起来之后,我跟着人流,走出厕所。
这时,学校已经已经炸开了锅。
这还不够。
与此同时,我让四眼盗了赵乐的小号。
用那个“匿名”QQ,在家长群里,散播了名单的事情。
一时间,山雨欲来。
很多家长不干了,升旗仪式变成了灾难。
学生会主席赵乐上台宣誓的时候。已经有家长冲进学校,质问校长分班的事情了。
鬼见愁脸色难看。
赵乐则是一脸慌张。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
学校恢复了以前分配的制度
虽然还是有优班。
但相对而言,师资方面的差异没有那么大了。
四眼跟胜男没有分在一个班。
不过,我把一个学期的奶茶任务,外包给了四眼。
他开心的不亦乐乎,当然,我也是。
除了胜男。
她知道后,对着我一顿狠猛锤。
至于丸子汤,十娘说要当面谢他。
我不知道他们见面具体说了什么。
只知道丸子汤突然开始上进,非跟家里人闹着,要转到我们学校。
我问他抽什么风。
他也不回答,只说什么虽败犹荣,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的。
魔怔了一样,不知所云。
最后是大刘,他依旧当他的江湖混子。
学校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没有他不知道的。
每当有人问起《不愿沉默者书》的时候。
他总是一脸神秘,告诉别人。
不愿沉默者,是个组织。自打建校起就有。
领头的那个,叫胖爷。
这群人,牛逼的一塌糊涂。
哦对,把胜男给忘了。
胜男私下里有问我,赵乐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毕竟小时候也是我们做的不对。
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我不管,反正我帮你把仇报了。
胜男,哦,不,笙,一脸傲娇。
人情得给我欠着,我说什么时候还,就得什么时候还!
我一脑子问号,拉上一旁的四眼问了问。
原来她竞选了下一届学生会主席。
凭她的人气,赵乐应该是歇菜了。
说完,四眼就屁颠屁颠跑去给胜男买奶茶去了。
看着四眼的背影。
一旁的胜男叹了口气。
喃喃自语道。
没想到被人喜欢,也是一种负担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安静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想到了谁...
2015年,雅思考试,一个中国大学生能在考试前几分钟内拿到所有答案。
他没有考完就撤,而是利用时差作弊,招揽了不少生意,成了近几年中国境内最大的雅思时差答案操纵者,生意横跨中澳韩泰。
最夸张的时候,雅思作文考试结束,他的答案传得全网都是,所有附近的中国学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作弊奇才。
这个故事是真实事件,堪称现实版的《天才枪手》。那一年,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2015年3月8日深夜,泰国素万那普国际机场,一架从北京飞来的波音737客机,缓停在了跑道上。
正值旅游淡季,机场大厅空旷,三个刚下飞机的中国青年,拖着拉杆箱走了出来。
打头者叫陆凡,中等身材,20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一脸的白净斯文。在他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矮个,胖,睡眼惺忪,后脑勺的头发翘起一块,人称“胡胖子”。女生扎了个马尾,没化妆,单肩包反背身前,双手紧抱。
“别紧张,事情顺利的话,带你玩几天。”胡胖子打趣道。
“没那个心思。”女生咬咬嘴唇。
机场出口,胖男生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另外三个瘦高的年轻人走过来,其中一个把墨镜顺着鼻梁骨拉下一些,露出半对儿眼睛,直直盯着胖男生。
“胡胖子?”
“是我。”
这是一队超级奇怪的组合。此前,6人没见过,他们组团不为泰国游,而是不远万里来考一个北京就能考的英语考试——雅思。
当然,他们更想知道答案——关键是:提前知道。
胡胖子是这次跨国考试之旅的组织者。一路上,他领队风范十足,取行李,打车,买水,办入住,忙前跑后。
他是深圳人,在北京某校读大四,想去香港大学读研,他花1万买了“时差答案”,索性想赚一笔,把答案卖给其他考生,就组了个“泰国团”。
所谓“时差答案”,来自“时差作弊”。
每年10月初到次年4月初,澳洲比中国大陆早3小时,比泰国早4小时。
如果你有英文很牛的朋友在澳洲,让他答完题,装病弃考,10点离场,把做完的答案背下传出来。此时,泰国6点,在8点半进场前背个阅读答案,记下作文题目,时间绰绰有余。
在来泰国的飞机上,陆凡和胡胖子说:“我这儿还有一份答案,我澳洲朋友的,考试那天,我也给你一份,你给大家分分,毕竟相识一场。”
胡胖子冲陆凡眨眨眼:“兄弟,没想到你还挺懂行。到了泰国,咱俩睡一屋吧。”
6人住进曼谷素空威街附近的酒店,可以10分钟步行到考点。
考试前几天,为防不测,大部分人都躲在宾馆里备考,只有陆凡偶尔出门散步。
6人各揣心事,暗流涌动,怕对方告密加害自己,怕到时候背不下答案,更怕被骗白交钱。
这种气氛的制造者是同行的湖北女孩。
到曼谷后,她和其他5人形影不离,除了睡觉,大家在哪,她就在哪。天热,胡胖子和陆凡上街买拖鞋,女孩全程跟在身后。她右肩背一个单肩包,左手横过胸前紧紧攥住肩带,加上脚下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整个人似乎随时会摔倒。
考试的前两天,湖北女孩的焦灼达到了顶峰。
那晚,陆凡买完饮料回酒店,一进走廊,看见她正趴在他和胡胖子的房上偷听。看见陆凡,她迅速跑开。
陆凡走进房间,胡胖子正在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6人聚在附近一家餐馆吃饭。湖北女孩突然对众人说:胡胖子在往外卖我们的答案!
胡胖子的脸色难堪,湖北女孩则开始大吵大闹,威胁要举报所有人。
湖北女孩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没人希望答案外泄。
如果一份答案流传过广,一大批考生对错完全一样,被雅思官方注意到,这些考生很可能就被取消成绩。
两家出售“时差答案”的大组织——“祥云“与“艾斯”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和考生的协议上规定严禁外传,交付答案时,甚至会把答案ps在考生身份资料上,暗含威胁。
这还是挡不住有些人拿到答案后再次倒卖。动动拇指就有钱拿,买卖之间毫无制衡。
答案也极易贬值。一份售价2万的一手答案,到了二手,可能就成了5000一份,再转手,可能变成1000元。
安慰好了湖北女孩,一个富二代突然冲胡胖子说:“你把小蝶睡了吧。”
另一个人也附和:你俩不是要交换答案嘛,你把她睡了,这事儿就彻底板上钉钉了,我们也放心。
小蝶是另一伙泰国雅思团的领队。她和胡胖子相识已久,私交不错,约定和胡胖子交换答案,给两队的成员上双保险。
大伙儿拍手起哄,对啊,睡吧,这就相当于联姻了。刚才还哭闹的湖北女孩也跟着鼓起掌。
陆凡一惊,但没流露出来。他对胡胖子说:“放心,小蝶要是真来,我就不回房间了。”
胡胖子笑笑。当晚,小蝶去了胡胖子的房间。
大一那年,陆凡就和女友商定,毕业后一起去英国。
他读的国际贸易,目标是华威商学院,英国最顶尖的商科大学之一,申请条件有一项:雅思7分。
雅思成绩是跨入欧美国家学习工作定居的敲门砖。分为口语、听力、阅读、写作。满分9分,8分顶尖,7分优秀,6分及格。
陆凡的英语曾经很差。高三那年,他认认真真做模拟题,50道选择题错了48道。
大学专业课是双语教学,陆凡上课吃力,但面对与女友的承诺,他心一横,报了培训班,买了几大摞题,没课的日子,每天起床就去自习室,待到关门。
他还找到了独门绝技:深夜回到寝室,偷偷翻看全球最大的色情视频网站,挑几部无字幕美国成人片,只看前5分钟男女主角搭讪——偏方奏效,陆凡听力飞速进步。
2014年,大三下学期,陆凡第一次考雅思,口语、听力、写作、阅读分数依次是6、6.5、6、6.5,但此后连考五次,成绩没变。
雅思圈有一个“七龙珠”传说:每次考试,主办方发不同颜色的答题铅笔,如果有考生集齐7种铅笔,就能轻易过关。
陆凡把已经攒齐的6支铅笔摆在桌上,码齐“六龙珠”,他有点绝望,给女朋友打电话:要不,换个学校?
2015年,中国大陆考生的总平均分是5.7,陆凡的成绩已属前30%,足够申请那些差一点的学校——比如曼彻斯特大学或者伯明翰大学。但他还是想去商科最强的华威。
大四上学期,陆凡要去广州实习,顺便又报了一场雅思。如果这第7次还不过,他就换个学校了。
考前几周,陆凡加入的一个考试群里的女生说,她也在广州考,考场与陆凡的很近。加了微信,陆凡得知她叫晴姐,大自己三岁,广州人。
你听力一般能考多少?陆凡问。
8分。晴姐说。
陆凡觉得晴姐太装,听力能考8分,还加什么群?只怕申请剑桥都够资格了。
其实晴姐考雅思目的是拿澳洲绿卡,移民局的条件之一是雅思四个7,而她的写作最高6.5,口语哪怕满分也没用。在澳洲失败过几次后,晴姐打算回广州考试。
考前一周,群里有个锦鲤头像的女孩突然发了一张二维码:“雅思作文,精准预测,200一份,考前必达,懂的进。”
陆凡与晴姐看见了,第一反应觉得是骗子。作为世界上最权威的英语测试之一,雅思在全球100多个国家具有法律效力。提前获得答案,难比登天。
不过转念想,一场雅思2000块,也不差这100了——万一是真的呢?
算上陆凡,锦鲤女孩的群里一共12个人。锦鲤女孩说,考试当天,早上8点,会把作文原题发到群里。
2014年11月,考试日来临。那是一个广州冬日罕见的好天气,很早就有考生来考场门口背卡片和机经。
8点半之后禁止入场,陆凡等到了8点10分,答案还没有来。他耸耸肩,骂了句“骗子”。
考试结束,陆凡打开手机,一点微信,群里一片哗然和赞美。他立刻上翻,发现有一大段英文,正是刚才考试的作文题目。
发送时间显示为:8点15分。
晴姐进场晚一些,收到了题目,但她却心烦意乱,考得很差。
震惊之余,陆凡怎么也想不通:答案是谁传的?在哪儿传的?怎么泄出来的?
陆凡找到答案:时差。他发现这是一个完美的漏洞。
“时差作弊”在于利用不同国家开考的时差,提前获得同一套卷子的答案。不过理论上,澳洲传来的答案并不实用。澳洲第一科考作文,艾斯与祥云两大机构,能在考前稳稳拿到的也只有作文。可提前知道题目,意义甚微,作文还不是要自己写?
真正有用的是范文。可范文无法快速产出,即使可以,也只能一人一版,如果几十名考生写的是同一版范文,无异于冲着雅思考官喊:我在作弊。
阅读答案更艰难,枪手第一时间考完,传到国内也是在进场前10分钟了,10分钟背40道阅读题,常人很难办到。
听力干脆没有时差空间。
更要命的是,时差作弊法只在半年内有效。4月起,澳洲进入冬令时,东部地区和中国的时差变成两小时,枪手写作还没写完,中国考生就要进场了。
于是,再向东的国家,比如泰国,就成了中国“时差作弊”考生的新考点。那里时间比中国还早1小时,比澳洲早3小时。
最终,陆凡等6人决定去背诵时间更富裕的泰国考雅思。除了想拿7分,陆凡更想摸清时差作弊的操作模式。
他和晴姐商定参加两场。第一场感受一下,这期间,晴姐在澳洲安排好枪手,然后飞来泰国。第二场,两人联手获取“时差答案”。
枪手选好了,叫“神童”。他在澳洲读本科,机敏灵活,是晴姐的室友,亲如姐弟。他从小在深圳的国际学校念书,英语堪比母语。
除了答案,三人还心知肚明,这可能是门好生意。神童和晴姐有着前10%的英语成绩,陆凡有较强的组织能力,他们“创业”,秒胜那些草台班子“泰国游”。
2015年2月底,陆凡通过一个网名“小蝶”的女孩,联系到正在组织“泰国游”的胡胖子。他自称和艾斯、祥云关系甚笃,可以考前拿到答案,内含阅读答案、作文题目。
群里6人。
小蝶也会带另一个团去泰国。考试当天早上拿到答案后,胡胖子和小蝶会互换,发给各自的团员。等于每个团都有了两份答案,上了双保险。
现在,考验保险系数的时刻到了。
2015年3月14日,第一场考试。考点在曼谷某酒店的顶层会议室,200人的考场,竟来了七八十名中国人。
开考前半小时,中国考生在酒店门口聚集,寄存,排队。这七八十人几乎集体微闭双眼,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这场景引得泰国当地考生侧目。有些人一旦排到了靠前的位置,又再次走回队尾,想多争取些记忆时间。
人群之中的陆凡手握两份答案。当天一早6点40分,胡胖子联系的艾斯作文题目就到达了,7点30分,阅读答案到达;晴姐那边也出奇顺利,神童记下作文题目,答完阅读之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弃考。
神童被精心化了妆,涂了bb霜。也许妆化得过于逼真,神童面色惨白,考官甚至担心他的生命安全,要叫救护车,神童一再担保没事才作罢。
陆凡履行承诺,把神童的答案也给了胡胖子。胡胖子很高兴。
不过,临进考场前,胡胖子却对另外4人都食言了——小蝶那面的答案,他推说没收到。陆凡私下给他的神童答案,他也压根没提。
进考场时,站在陆凡前面的是一个中国考生,考官指了指签到本,说了两次:“signature”(签名),中国考生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个保安直接上来摸口袋搜身,抄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大写字母。他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轮到陆凡时,考官用英语问,为什么要来泰国考试?
陆凡答,去年曾经来四面佛许愿家人健康,学业有成,现在回来还愿,顺便考雅思。考官没有搜身就让他过了。
开考20分钟后,监考突然走到陆凡斜前方,俯身和一个男生说了几句话,男生起身交卷,由考官领着离开考场。陆凡猜,这个男生要么是把纸条带进来了,要么是答题太快,听力还没放完,就把背下的答案写满了。
考试途中,陆凡申请去卫生间。监考同意。陆凡走出教室,一层层下楼,直到酒店大堂,一路都没有人跟着。
回到考场,他按着神童的答案写完了卷子。
考完试,陆凡打开手机,一串未接来电,都是胡胖子打的。
“你他妈什么意思?这不是砸我名声吗?”回拨过去,那边的胡胖子近乎咆哮。
陆凡一头雾水。
“答案全他妈是错的,你不知道?”说完,他挂了电话。
尽管手握艾斯、祥云双份答案,胡胖子还是选择背了神童那份,比起那两家捉摸不定的培训机构,陆凡这个大活人显然更值得胡胖子信任,但又因为和陆凡不够熟,他放心不下,写完卷子,又检查了一遍,发现答案全都是错的。
几分钟后,晴姐打来电话,她说,“神童出了错,阅读答案记串了。”
一题背串,全卷皆失。
挂了晴姐的电话,陆凡看到胡胖子发来的微信:“我手里有你的护照号,还知道你真名,足够写信举报你作弊。”
陆凡赶紧解释:“我朋友也是不小心。再说,你答错了,我也答错了啊。”
胡胖子回,“下周那场,你朋友的答案还得给我,要是不给,大家一块死。”
雅思考生一旦被人匿名举报作弊且查实,在泰国,会被取消当场成绩;而在中国,可能被永久取消考试资格,甚至承担法律责任。这对考雅思出国的人来说,是毁灭性的。
胡胖子和陆凡掰了。之后两天,他都睡在其他人的房间。
除了状态愈发低迷的湖北女孩,其余几人倒是并未过多怪罪胡胖子的失信。之后几天,众人照旧在酒店里复习,等待一周后的第二场考试。
3月16号凌晨,晴姐和神童飞抵泰国。
三人第一次碰面的情景有点尴尬。陆凡身处的巷子挨着一片红灯区,晴姐和神童从计程车出来时,陆凡站在街边不停挥手,两人迎上来,笑着说,你是在路边等生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