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
四大古文明,唯留中华文明绵延不绝。
伴随着古巴比伦文明的兴起衰落,由早期象形文字演变过来的楔形文字在公元75年留下了历史上最后的印记,被基于腓尼基字母的拼音文字取代从此湮没在历史中。
1472年,欧洲人重新发现了楔形文字,却无法解读。直到1835年刻有埃兰文、古波斯文、楔形文字的贝希斯顿铭文发现,人们才通过由易到难逐一翻译读通了楔形文字。
公元前500年,波斯征服埃及后,其象形文字逐渐衰微,到公元四世纪能读写的埃及人已经寥寥无几。
在公元391年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发布敕令,关闭了所有非基督教的神殿,从此就再也没有建造过刻有埃及象形文字的纪念碑或者神殿。古埃及象形文字失传,古埃及文明由此断裂。
此后尽管欧洲人试图再次解读埃及象形文字,但直到拿破仑军队远征埃及,在罗塞塔城附近发现了一块用三种文字(圣书体、世俗体和古希腊文)写成的“罗塞塔石碑”后,人们才找到解读古埃及象形文字的诀窍。
至于古印度的哈拉本象形印章文字,因为没有参考线索,至今也无人能解读出来。缺乏文字的系统记录,关于它背后的哈拉本文化历史也只能留给世人残缺的印象,其余则永远被深埋在历史的长河中。
如今印度使用的梵文同样也是与腓尼基字母一样同属闪米特文字系统的拼音文字。
汉字的起源甲骨文:王懿荣于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发现甲骨文,被称为“甲骨文之父”。他在买下大量甲骨后找来自己的好友《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共同研究,仅仅两个人很快便解读出了很多上古时代的信息。
对比来看,埃及象形文字、古巴比伦楔形文字耗费了欧洲无数学者专家数百年的光阴,直到偶然的发现才真相大白,哈拉本印章文字索性根本解读不出。
说到这里就可知,四大文明古国早期都是象形文字,却唯有汉字延续到今天,其他地区的文字却都走向了被拼音文字取代的命运。
表音的腓尼基文字与表意的甲骨文,两者从起源开始决定了东西方完全不同的历史轨迹。
地中海航运便利,从人类文明的早期就孕育了发达的航运与商业模式和以之维生的腓尼基人。
由于与地中海周边说着各类语言的民族、城邦交流的需要,腓尼基人综合简化了埃及象形文字与楔形文字创造了记录简单商业、生活信息的腓尼基字母,并向地中海沿岸传播开来。沿岸各个民族、各个国家于是便得到了一种非常容易根据发音创造本民族文字的工具,由此希腊文、拉丁文慢慢诞生。
在后来历史的变迁发展中,多样的文字、语言的差异塑造了欧洲多民族、多国家交错纵横的政治、文化格局,一直影响到今天。
在欧亚大陆的东方,甲骨文作为凡人联通祖先、鬼神的工具,一直被商代王族垄断。伴随着宗教文化带来的统治力与凝聚力,在版图不断扩展、贵族分封到各地的同时,祭祀祖先象征宗教垄断的甲骨文与展现统治权威的金文也随着上层统治者的步伐传播到了华夏各地。
商朝灭亡,周朝建立,西东两分。
春秋战国时期,王国覆灭、战乱频繁,贵族的流落将原本属于上层统治者的文字传播到了民间。出身落魄贵族的孔子,开启了有教无类的风潮,被尊为万世师表。这期间虽然各国各地语言不通,但不受发音限制汉字的存在让文化交流畅通无阻,比如《诗经》就用一种文字记录了十五国的民歌,却没有明显国与国在文本上的区别。随着文字的普及,思想文化的繁荣随之到来,百家争鸣繁盛一时。
秦统一后,在政治文化思想的统治巩固过程中,大量的公文使得底层的书隶们不断简化一统六国文字的“小篆”,汉字也随之由偏向图画进入了更加简练笔划的阶段,隶书诞生了,史称“隶变”。
汉字进入了系统化、规范化的新时期。
汉字与拼音文字的区别也深刻影响了东西方不同的政治格局。
公元395年,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临终之时将统治地中海周边偌大的罗马帝国一分为二,西罗马与东罗马。
其中固然有维持罗马帝国统治稳固、家族势力长久的需要,但西罗马使用拉丁文字、东罗马使用希腊文字,基于文字不同两者甚至对狄奥西多为巩固统治而尊为国教的基督教以及《圣经》理解上也产生了巨大分歧。文化的隔阂最终使得东西罗马渐行渐远,使得欧洲在后来的近两千年里进入了至今依旧努力弥合的分裂中。
而差不多同一时代的472年,中国原本南北分裂的南北朝却正进行了另一个方向的改革。崛起与白山黑水间的鲜卑贵族统一了北方中原,建立起北魏政权。作为没有文字的民族,鲜卑皇帝、北魏孝文帝开始了汉化的改革,终结了五胡十六国时代中原文化的流失衰落。五胡乱华的动荡变成了匈奴、鲜卑、羯、羌、氐彻底加入到中原文化的民族融合,最终为南北朝的终结,隋朝大一统奠定了文化基础。
在历史的岔路口上,东西方交错而过,往后千年的历史轨迹就此确定了方向。
表音文字与表意文字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在于,高等级的表音文字非常依靠文字本身结构上的逻辑性,而表意文字则在构建意境上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比如:
英语诗歌中表达逻辑关系的介词使用非常重要,而在中国诗词中名词动词间常常不需要介词,甚至直接可以用名词代替,一情一景便如电影般一幕幕呈现。
这就是偏逻辑性与偏意境的区别。
nothing gold can stay
罗伯特•弗罗斯特(英国)
Nothing gold can stay
Nature's first green is gold,
Her hardest hue to hold.
Her early leaf's a flower;
But only so an hour.
Then leaf subsides leaf,
So Eden sank to grief.
So down gose down to day,
Nothing gold can stay.
枫桥夜泊 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在语言决定的思维方式基础上,希腊的先贤们开始摸索建立初期的细密的哲学体系,而中国的圣人们则早早的进入了天人感应、万法归一的思想层次。
后来的岁月里,希腊哲学因为语言、文字传承性被野蛮人遗忘;孔孟老庄们却持续影响了中华文明两千多年……
然而西方文艺复兴的开启之时,东方的学者却盘桓在天理人欲的矛盾桎梏中,冥冥中注定了又一次人类文明格局的大反转……
全世界作为一种文字能达艺术层次的只有一个,就是汉字。
———法国教育部汉语言教学总督学 白乐桑教授
汉字之所以能传承文明,不仅仅在于其携带的信息,而也在于其自身就具备穿透历史的艺术魅力。
每一种文字的书写到达一定层次必然会追求完美的技艺,但从技艺到艺术,其中横亘着“意”的鸿沟。而意境之美恰恰是作为表意的汉字无以伦比的特色,因而汉字、汉字书法就具备了超越时代限制的力量,在数千年历史政治的反复变迁中维持了永恒的生命力。
也许有一天诗歌文学会被遗忘、典藏书籍会埋没腐朽;
也许有一天人们不再熟悉格律规范的唐诗、抑扬顿挫的宋词、情思奔涌的元曲以及娓娓道来的明清小说;
也许有一天人间变幻、沧海桑田,恢弘的都市高楼只留下沙丘中的残垣断壁、社会嘈杂喧嚣只剩下丛林间的鸟叫虫鸣,
即便如此,当那时的人们拨开厚重的黄沙,眼前一笔一划也依旧能裹挟着他们的思绪穿越千万年的时空,驻留在月光朦胧的姑苏城外乌篷船边、沐浴在古树旁辉映着潺潺流水的夕阳余晖中。
汉字不息,华夏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