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老妖婆,北齐的亡国,四分之一的锅由她来背,她的后半生现身说法地阐释了什么叫老而不死是为贼。剩下四分之三怎么分,高洋、高演共背四分之一;高湛、高纬父子背二分之一。段韶死后,北齐全靠斛律光支撑,同时代的北周诸将中,只有齐王宇文宪能与斛律光对敌,郧公韦孝宽三次与斛律光对战,被打得丢盔卸甲,北周非常畏惧斛律光,认为“大将斛律光未易可当”,斛律光不死,周武帝是不敢发起灭齐战役的。可惜了这样的顶级名将被冤杀。
娄昭君,鲜卑匹娄氏出身。
匹娄氏,《北朝胡姓考》认为,是吐谷浑汗国的一个氏族:
曼头山,也就是匹娄氏在吐谷浑汗国的地盘,在今天的青海兴海县西北。
吐谷浑汗国的氏族,所以到底匹娄氏是源出于鲜卑还是源出于西羌,就不好说了。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至少在中原和漠北的匹娄氏族人,都已经是汉化的鲜卑人了。
因为柔然汗国,也有匹娄氏。而且还不姓匹娄。姓的是汉化后的“娄”。《北齐书·文宣帝纪》记载:
帝躬当矢石,频大破之,遂至沃野,获其俟利(突厥称之为颉利发、草原大部落酋长)蔼焉力、娄阿帝、吐头发(突厥称之为吐屯,草原上负责监察管理外族部落的官员)郁久闾状延等,并口二万余,牛羊数十万头。茹茹(柔然)俟利郁久闾李家提率部人数百降。
娄阿帝,看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是经历过北魏汉化的匹娄氏后裔。而这一次北齐对柔然的战争来看,蔼焉力、娄阿帝、郁久闾李家提是大致三个部落的酋长(俟利),大概负责监管他们的柔然官员(吐屯)是郁久闾状延。
娄阿帝这种名字推断的话,应该是北魏末年六镇之乱时,北逃柔然的北魏边民。能被委任为“俟利”则说明娄阿帝要么自己就是北魏小军官要么他父亲就是。很可能还跟娄昭君是远方亲戚呢。
至于说怎么评价,俺懒得评价……
超级心机的女人,间接害了自己若干孙子。一手主导了高演、高湛两次政变,给北齐走向不归路做出了突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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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我之前的回答,当时对娄昭君还是有些印象流了。现在看来,两次政变与娄昭君关系不大,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希望自己子孙和睦。所以当杨愔要杀二王时,她愤怒。当高演杀高殷时,她也愤怒。但是两次她都没有能力制止,足见其无能为力。
历史上,做过皇太后的人不少,做过很多年皇太后的人也不少,但做过很多次皇太后的,这个记录的最高保持者一定是娄昭君。
娄昭君先后做了三次皇太后,中间还夹着半年多的太皇太后,因为她的三个儿子:高洋、高演、高湛,以及孙子高殷,都曾先后登上过大宝。
在这个女人久经沧桑的背后,是北齐动荡又令人扼腕的历史。
作为高欢的原配,娄昭君可以算得上是高欢天使轮的投资者。那时候高欢穷得叮当响,全身上下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一副英俊潇洒的皮囊了。除了看脸,我们实在不知道身为大家闺秀的娄昭君,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这个穷小子有无穷潜力的,非要这么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此后,因为傍上了娄氏这个大族,高欢才得以摆脱出卖苦力的命运,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实现逆袭。
娄昭君对高欢的支持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在财力和社会关系上,她自己也深度参与了高欢早年的创业决策,其中做出的牺牲,不知凡几。甚至于,某一年为了维持和柔然的关系,高欢被迫迎娶柔然公主为妻,娄昭君竟然主动降至妾位,侍奉柔然公主。
不止如此,娄昭君在私德上也可圈可点。她生性简朴,即便身为王妃,也依然保持着纺布的习惯;身边侍人仅有十几人,而且不为家族昆弟谋权位。
以上这些,都可以算是娄昭君的优点。
但她也有缺点。
而且这个缺点,大到了影响北齐国运的地步。
在高欢死后,娄昭君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干涉政治的记录,发生在高洋准备逼迫孝静帝退位的前夕。
高欢病逝以后,嫡长子高澄继任大丞相一职、都督中外诸军事,坐镇晋阳。两年间,高澄一直都忙于解决侯景叛变遗留下来的各种麻烦。好在他处置得当,不仅击败了侯景,收复了所有失地,还击退了西魏趁乱取利的图谋。
但可惜的是,在处理完侯景叛乱的后续事宜后,高澄不久即遇刺身亡。
其弟高洋顺利接手了权力,开始准备禅代,但这却遭到几乎所有元老重臣的反对。普遍意见认为,高洋接手权力的时间不长,还是不要妄自做这种颠覆根本的大事——之前高澄虽然也有过篡位的谋划,但那仅仅局限在核心圈子的讨论中。如今高洋直接就向外界抛出这种动议,自然会令舆论惊骇。
高洋于是向娄昭君求救,但没想到,娄昭君竟然也反对,而且言语之间还颇多鄙夷:
“你父如龙,兄如虎,他们尚且认为天命不能妄自揣测,终身面向北侍人。你又是什么人,也敢提禅代的事?”
高洋搞得相当被动,只能求教于谋士。谋士说,正是因为不如父兄,没有他们的才干,所以才要以禅代之事镇服人心呀!高洋这才最终坚定了信心。
此后,虽然有大臣以及娄昭君再三阻拦,但高洋还是逼迫孝静帝退位,自己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齐,史称北齐。
经此一事,由于当初的公开表态,娄昭君几乎成了所有反对高洋称帝的势力的代言人。母子之间的龃龉,在所难免。
两人间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小事,颇有意味:高洋晚年间精神错乱,有一次甚至伤到了娄昭君。某天,高洋突然跑到娄昭君宫里,一举举起了娄昭君的床。躲闪不及的娄昭君就这么被高洋举了起来,然后从床上摔下,受了伤。
事后,高洋清醒过来,令人当众惩罚自己。娄昭君在群臣面前,终究还是原谅了高洋。
但几年以后,高洋去世,娄昭君就又深度介入到了权力的传承中,并且还在关键时刻改变了局势。
高演是高欢和娄昭君的第六个儿子。相比于高洋,高演从小就深受娄昭君的喜爱,“武明皇太后早所爱重”。
我们这代人几乎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可能不太理解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憎能有多大差别,但你只要看看父母辈的故事就知道了:有些孩子天生就是讨父母喜欢的,而有一些,只会让父母望而生厌。
高洋和高演,大概就是这两者的极端。
高洋临终前,面对着哭哭啼啼的皇后李氏,曾宽慰她说: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正道(高洋嫡长子、废帝高殷,字正道)还小,怕是有人要夺他的江山啊!
高殷当时只有十五岁,高洋知道在他死后,高殷和李氏将危机重重,也知道危机从何而来——他甚至曾经对高演说:你想要这江山,抢便抢吧,但请你不要杀害我子!
但高洋也没有直接就拱手相让,他以杨愔等四人为辅政大臣,而把最亲近的两位同母兄弟高演、高湛排除在了名单之外。
高洋死后,娄昭君一度试图改立高演为帝,但这被杨愔所挫败,高殷最终顺利继位。
这里需要提一句,杨愔为人忠义正直,勤于政事。谁当皇帝对他而言,其实差别并不大,因为他的夫人是娄昭君的女儿。也就是说,在这场皇室斗争中,杨愔本来是可以不用选择立场的。
丧事过后,朝政开始步入正轨。
出于对娄昭君背后势力的恐惧,以及对高演极高威望的忌惮,杨愔开始有意排斥高演(以及高湛)对朝政的影响力。毕竟,“贤王”的存在,从来都是皇帝生存的最大威胁。
杨愔最初的想法,是把高演、高湛调出邺城及晋阳,在地方上任刺史,但这个提议被娄昭君否决了。杨愔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高湛调往晋阳,让高演留在邺城执政。
自高洋去世以后,关于二王如何安置的暗流始终涌动不止,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确定的结果。在朝臣看来,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而二王为了表白政治局面的安定平和,也在尚书省大会百官,以示庆祝。
杨愔出席了此次大会。当时就有人劝杨愔,说形势不明不要前往。但杨愔说,我等为国至诚,岂有不去之理。
结果去了以后,二王果然是有备而来,杨愔当即遭擒。
高演对杨愔还比较尊重,只做了扣押,准备事后再行了断。但高湛就一点都不客气了,直接动手殴打,把杨愔的一只眼睛都打掉了出来。
随后,高演、高湛带人闯入宫中,求见皇帝。
一开始进入宫中对峙时,高演并不占优势。当时,太皇太后娄昭君、皇太后李氏、废帝高殷、高演等人都在昭阳殿内,而效忠于高殷的武卫将军娥永乐还控制着昭阳殿。
在昭阳殿上,杨愔又变成了清君侧的那个“侧”。高演对废帝高殷说,我和陛下是骨肉至亲,如今杨愔等人想要独揽朝廷大权,作威作福。他们结成团伙,已成祸根,如果不早日想办法解决,必然会成为社稷的祸害!我和高湛以国事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高欢)的基业,一起将杨愔等人抓获送入宫中,没敢处置。专断之罪,实在是罪该万死!
杨愔一下子成了罪魁祸首。
娄昭君问,杨愔如今如何了?当被告知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打爆后,娄昭君伤心叹息:杨郎能做什么坏事,留下来不是更好吗?
但转身,她就对废帝高殷说,这些人怀反叛之心,想要杀害我的两个儿子,然后就会轮到来害我,你为什么放纵他们!
高殷口吃,讷讷不言。
然后,娄昭君说出了那句名言: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
李氏只能叩头谢罪。
娄昭君对着李氏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取皇位的野心,只不过是为了清除对自己的逼迫而已。”
最后,在李氏的首肯下,高殷对高演说:“天子也不敢因为叔叔的事情而惜身,更何况是为了这些汉人。只请求宽恕侄儿的性命,侄儿自己会退下殿去,这些人任凭叔父处置。”
眼见着李氏和高殷放弃斗争,娥永乐嚎啕大哭,随即与汉人杨愔一同被处死。高演进位大丞相。不久后,高殷被废。
事后来看,娄昭君对于高殷母子的不满意,一方面可能是对高洋不满的外溢,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对皇太后李氏汉人身份的不满。如今朝廷之上,满是鲜卑勋贵——娄昭君与高欢一样,都是鲜卑化的汉人。
史料阙如,我们对娄昭君维护鲜卑贵族统治的初衷何在,已经无从查知。但以娄昭君的出身、经历、见识和学识,想来她是很难理解胡汉融合的意义所在的。于她而言,这不过只是在一个讨厌的儿媳和一个喜欢的儿子之间做选择罢了,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儿子。
这可能是任何一个大家族里的老太太都会做的正确选择,但是,却绝对不是北齐这个政治实体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
选择了高演,就意味着帝位传承秩序的混乱,以及朝廷政局的巨大变动。
而更糟的是,这种影响还在持续。
两年以后,高演病重,而此时娄昭君依然健在。高演生怕重蹈高洋的覆辙,甚至都不敢让太子高百年即位,而是把皇位让给了九弟高湛。
但即便如此,高演也没能够保住自己的儿子。在娄昭君去世后,高湛依然杀掉了早已毫无威胁的高百年。
高湛在位期间,宠信奸小,肆意诛杀宗室及大臣,导致朝政日益混乱,社会动荡,国势日益衰败。
整个北齐的由盛转衰,高湛可以说是关键人物。
北齐如果能够像北周一样,有一个连贯而稳定的政治环境和政策走向,那么,后面可能不会败亡得那么早。
但一代代君主的荒淫无度、短命早夭,以及皇帝背后娄昭君那双若有若无的大手,却让北齐的最高权力交替一直都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之中。
这种动荡的政治局势,浪费掉的,是北齐关键而宝贵的战略机遇期。
遥想当年,在高欢的推动下,东魏曾先后五次对西魏发动攻击,宇文泰疲于奔命,最困难的时候几乎已经游走在失败的边缘。
但此后,以高欢之死为界,北齐(东魏)对北周(西魏)的主动攻势事实上已经停止。自从高欢去世,北齐(东魏)几乎再也没有对北周(西魏)形成过像样的军事高压。
在高欢之后,宇文泰又活了十年。在这些年里,他从容地完成了府兵制的建设,对关中一带的实力门阀和出身武川的军人进行了有效整合,关陇集团就此成型。
待到萧梁内乱时,因为宇文泰的从容,西魏(北周)又趁机夺取了蜀地和汉水一带,占尽优势,为后来一统天下奠定了坚实基础。
而北齐呢,在萧梁最乱的年代里,虽然也有动作,但因为恰逢高澄去世,高洋忙于稳定局势,实在是无暇南顾,最终丧失了天赐良机。
在高洋因神经错乱而导致北齐陷入内部混乱的那些年里,北周其实也经历过一番动荡:北齐天保七年,也就是在高洋当皇帝的第七个年头,宇文泰突然去世。临终前,因嗣子年幼,宇文泰托孤于侄子宇文护。此后,宇文护在国内大权独揽,屡兴废立,一如北齐的娄昭君,西魏(北周)由此进入了十五年权臣垄断国政的时期。
可宇文护与娄昭君又不一样。他虽然擅权无度,屡行废立,残害宗室,但对于宇文泰身前的一系列目标和政策,却是始终忠实执行的,这使得西魏(北周)在正确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当对手在进步,这本身就是自己的倒退,在这一点上,北齐真可以算作是一路高开低走。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在战争的主动权上:高欢在世时,能先后五次发动对西魏的战争;等高欢去世后,战争的主动权就已经到了北周手中。即便北齐有斛律光、高长恭这样的名将,但应该看到,北齐在事实上已经没有了远征关中的实力和决心。
诚然,把北齐衰落的锅全部扔给娄昭君来背,并不合适。但不可否认,娄昭君在北齐帝位传承中的过度插手,就是北齐早期政治不正常的关键原因之一。
而让人喟叹的是,她插手的原因,可能仅仅就是单纯地觉得: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自己人。
那么,娄昭君如此行事,是因为权欲旺盛,还是出自于无知呢?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因为要介绍这段历史,所以阅读了相关的史料书籍,但以现有资料,既不足以证明娄昭君的权欲旺盛,也不能证明她犯的是无知者的错——但用这两种逻辑,都可以解释娄昭君的行为。
所以我们就把这两者都写在这里,供大家自行分辨。
每一个人可能都会有自己的倾向,但请注意,你心目中的那个倾向,并不见得就是真实的历史。它只是你自己的一种观点,可以表达,可以陈述,也可以辩论,但不可以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很多时候,人们只看到一些现象,就有了一个结论,并误以为这个结论就是真理。但事实上,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真理。
话说到这里,似乎又是在嘲讽某些群体,那我们不妨转换角度,再来聊一聊娄昭君带给我们的启发:
有些时候,我们看一个人的行为,是不足以判定其行为背后的原因和逻辑的。
你今天跟老板打招呼,他对你爱答不理,不见得就是对你有意见,很可能只是因为他心里想着别的事。你的爱人一回家就摆着臭脸,不见得就是她发现了你出轨的征兆,而可能只是被公司的那个碧池气到了。
道理这么说出来,很多人都懂,但一旦发生在实际中,我们却会无时不刻都落入到这种偏见与执念里。
都知道盲人摸象,摸到的只有局部;管中窥豹,窥到的永远不是全面,但偏偏,世人总喜欢以小见大。
回答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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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
北齐高欢与鲜卑勋贵:逃不掉的宿命
玉璧对决:你以为的错过,都是过错
高澄之死:我那隐忍多年的致命一击
个人公号:喻以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