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心动 这会有空,说一下这句话为什么不能按你的意思理解吧。
鱼豢《魏略》曰:献帝露布益州曰:马系枊而不暇解,贯胄延颈,以待白刃。
阁下常说古汉语的习惯,为何会忘了最基本的这一点?这一点在露布里也多有提现。
《资治通鉴》:乃露布西境,云已克浩亹,将进攻黄谷。
《后汉书》: 时灾异数见,白马令甘陵李云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
乃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臣闻皇后天下母,德配坤灵。
《资治通鉴》: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虡不移,庙貌如故。”
而献帝的这番话,并没有特别指出主语,我们只能默认是他自己。加上系马,枊木,解胄这些非常具体的词汇,显然是献帝基于对自身周边的观察才能写出的——万一四川拴马不用枊木,用磨盘呢?
首先是这里的延颈待刃。它代表事主不惧怕死亡。
在此之外,“延颈待刃”还有有一系列大同小异的近义词。他们的褒义倾向早在东周时期的《列子》里就已经定了。
我还找到更接近这个释例原话的“延颈承刃”。
《与史馆韩侍郎书》: 逾年而禄山叛,即日遣伪节度使蔡希德缄刃逼召,且曰:“或不可强,斩首来徇。”既而甄生噤闭无言,延颈承刃,气和色定,若甘心然。希德义而舍之,禄山亦终不能致。
“延颈待刃”“延颈受戮”“延颈受刃”“延颈承刃”,全都是表示事主不惧怕死亡的褒义词。这些表示慷慨气节的词汇,无论如何也不该用在敌人身上。
换言之,腌党的这种译法好比是日本鬼子扫荡时用高音喇叭喊:
“中国的革命党们,你们不要再战略转移啦!快点在和日本侵略者战斗中光荣就义吧!”
那如果献帝是真的想叫刘备去死,他应该怎么表达呢?应该说“引颈以待来刃”。这才是真正的“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延”“引”虽是同义,但前者是褒义词,后者才是中性字。二者泾渭分明,不能混同。
很遗憾,我没有找到任何一例“贯”做“胄”形容词的例子。反而可以证明“解胄”根本不需要加入一个“贯”字。
郑刚中《代上傅帅十二月二十三日生辰》:仰见吾父者,欢舞悉解胄。
之后我去辞典查,也没有查到一个地方说贯可以当形容词,来表示铠甲是“系在身上的”。它只能做动词。
即使抛去词性问题,“解贯胄”本身也有问题——“解胄”已经足够证明穿着头甲了,为什么要强调“贯”?上对下的露布之言,应以简短明快为佳,这里却平添一赘词,实在不符合基本逻辑。
而且这一赘词还是孤例。我想阁下应该明白孤证不立的考据原则,我等着阁下的旁例。
那就是献帝的太医吉本——三国演义改名为吉平。
《三国志引三辅决录》:时有京兆金祎字德祎,自以世为汉臣,自日磾讨莽何罗,忠诚显著,名节累叶。睹汉祚将移,谓可季兴,乃喟然发愤,遂与耿纪、韦晃、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结谋....欲挟天子以攻魏,南援刘备。时关羽强盛,而王在邺,留必典兵督许中事。
这些献帝的忠臣明显和刘备关羽有沟通。先主传还说他们把献帝的玉玺带出来了。
《三国志.先主传》: 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
当然,我们要辩证看待事实,这应该是刘备为了称帝说的谎话。但《三国志引三辅决录》和《先主传》是在两地分别写就的,都认为献帝和刘备有沟通。既然可以联动,就可以证明献帝能够通过太医令吉本对蜀汉传达些什么。
但献帝不敢再复制衣带诏的悲剧,这份言论只能口头交代给吉本。最后被吉本作为露布。因为露布数量很多,不需要皇帝亲自书写盖章。
我们再详细分析一下这句话。
献帝露布益州曰:马系枊而不暇解,贯胄延颈,以待白刃。
首先,“马系枊而不暇解”已经足够明确马辔马胄的存在,无需后面的赘言。献帝在表达自己急于离开许都。
其次,“贯胄”一词代表着献帝做好了战斗准备。不仅如此,当“贯”这个词在用穿甲胄的时候,在古文使用中多有积极意味。
《晋书·李歆传》:“ 士业 闻,引兵还,为 逊 所逼。 士业 亲贯甲先登,大败之。”
《单刀会》第三折:“人人开弓并蹬弩,个个贯甲与披袍。”
评弹《再生缘》第十八回:“看她身上是神气活现,顶盔贯甲,哪能想到是位小姐。”
《管子·五行》“天子出令,命左右司马衍组甲厉兵” 唐 尹知章 注:“组甲,谓以组贯甲也。”
再之后是“延颈”——既然不是夸耀气节的延颈待刃已经作废,那就只有拆开看了——它的意思是期盼。
最后是“以待白刃”。白刃在这里指代战争。
“(朕)把马系于门口的马桩上,不解鞍辔(怕影响随时出发)。(朕)时时身着铠甲(准备出发)翘首以盼,期待着(拯救我的)战争到来”
最后提一句,就“翘首以待”这四个字。竟然有人会看不懂,一直嚷嚷“延颈”是“翘首以盼”,那“以待白刃”里的“以待”去哪儿了,完全不知道“翘首以待”和“翘首以盼”完全同义。像我现在这样换一个“翘首以盼”也没什么差别。
希望阁下不要和这种连考据基本原则都不懂的人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