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如果不考虑协约国在《凡尔赛和约》里对德国战争责任的认定。也不考虑某些人“帝国主义必有一战”的宿命论主张。那说到底就两种观点。
一种是主流人群的意见,也就是德意志帝国不由主的在七月危机当中落入一场世界大战的观点。也就是所谓的“滑入说”。这种观点到今天已经成了大多数人解释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观点。
从最早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源》这本书到比较近的《梦游者》、《一战倒计时》都持这种观点。其中最全面和详细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源》,它主张德国在二十世纪初的巴尔干政策实际上是被奥匈帝国牵着走的。德国因为没有具体的战略意图,所以为了挽留盟友客观上必然要对盟友的利益让步。在防守性的三国同盟里,奥匈帝国的价值和影响都比意大利大。在威胁着德国的法国和俄国里,俄国显得更危险,所以德国客观上倒向了奥匈帝国。拿自己的力量为奥匈帝国的巴尔干政策背书,最终被卷入了俄奥矛盾导致的世界大战。
另外两本书都是在丰富这个观点,比如《一战倒计时》依靠更多的记录把整个七月危机的主要节点里当事人的行动精确到哪一天的具体几点。这就让叙述变得更生动、更有说服力。但说到底观点还是滑入说。
在这个理论之外就是虽然人少,但却始终在气势上不落下风的费舍尔理论了。在《争霸世界》这本书里他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德国人蓄意发动的。结果引发了激烈的争论,也就是所谓的“费舍尔争论”。老实说我是支持“滑入说”的,一直希望有人能从根本上推翻费舍尔的理论。但目前看来似乎还没有人做到。
如果要我说这两种理论是否可以调和起来,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德意志帝国在1914年是否蓄意要打一场世界大战,我觉得并没有,因为德意志帝国其实就没有一个明确的一以贯之的战略意图。既然没有意图,也就不可能蓄意要打一场世界大战。在这一点上我支持滑入说。
但反过来说在七月危机里总动员的过程中德意志帝国的决策层到底是否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宣战到底是不是在点世界大战的火药桶。我觉得他们是清楚的,德国在战略上没有意图,不等于他们是闭着眼往坑里跳。
德意志帝国肯定权衡过在俄国、法国宣布总动员的情况下,到底要不要打这场战争。还有如果真的要打一场世界大战那么1914年打是不是比1918年打来的好些。为了奥匈帝国去打一场世界大战是不是比为了意大利打来的好些。皇帝、帝国宰相、普鲁士战争大臣和普鲁士总参谋长肯定有自己的取舍。这一点又可以站在费舍尔一边。但说到底关于这个问题这两边的观点都是值得一看的。与其看别人怎么调和他们不如你自己去看然后自己思考。在这个基础上哪一期的德国研究里好像有费舍尔争论的专题,再找来看看别人的观点就能形成一个比较客观的见解。
看到有朋友提到《铁壁之围》,这本书确实很好,但它的优势在于对战时德奥社会状况、决策和战败的部分。它的开头部分是全书最没有亮点的,很多时候几乎在重复协约国的老调。唯一的有趣之处在于他提出了奥匈帝国的精英集团对帝国崩溃的恐惧,还有德意志帝国对正在丧失相对优势的恐惧感。但把这个当作一场战争的理由还是有点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