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纯属虚构)
话说那一年,风雨交加。
老郭颤颤巍巍地抬着手,指向大门以外。
“再等等,再等等。”老搭档于谦握着他的手,“大林马上就回来了。”
老郭干涩的眼睛里,浑浊无神,艰难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边上,谢金、侯震、高峰、郑好、张金山等一辈人都在,各个垂手不做声。
漫漫五十年,石富宽等一辈老先生早已故去了,此刻中国相声界中坚的德云社,一众元老齐聚一堂,不仅悲痛老郭的最后一晚,也是悲哀这擎天大厦恐怕要就此土崩瓦解。
老郭形容枯槁,干枯的手握了握于谦的手,老搭档心领神会,从旁边取来了当初少马爷送给老郭的那枚印。
老郭看着那枚印,眼角突然流出泪水来,他已经很久没流泪了。
大概,我要去见那些老先生了吧……师傅、师爷、张先生、马先生、石先生、范先生、谢先生……
回望眼,数十年风雨瞬息闪过,跌宕起伏的一生历历在目,朋友、亲人、知己……依次闪现。
老郭啊老郭,天地苍茫,沉浮谁主,到头来,都不重要了。
老郭的眼睛转向于谦,喉咙里发出声响:给……大……林……
于谦俯耳:谁?给谁?
刹那间,手中一松,已听不见老郭的呼吸声。
于谦愣住了,呆呆站着。
几十年的交情,突然间,就仿佛心里空了。脚下一个踉跄,侯震一把扶住了,谢金搬来凳子,让于谦坐着。
于谦望着手里那枚印,五指用力,死死握住。
高峰几人眼泪止不住下流,只有郑好默默走到于谦身边:“于老师,您要撑住了,不然……接下来要乱了。”
于谦的脸骤然变得铁青,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坚韧。
“我还在,我看谁敢放肆!”
天空炸响一道惊雷。
郭汾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两道人影,正是王惠和栾云平。
“父亲…”
郭汾阳走到老郭床边,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九个头,并未起身。
王惠走了几步,看着老郭的脸,热泪滚烫,她握着老郭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数十年都过来了,一夕而去,她又如何舍得。
“你看老郭,就跟当年初见面时一样。”
王惠望着老郭,却是说给于谦听:“若不是汾阳还小,我真想随他去了。”
于谦眼里闪过一丝严厉,低声道:“你不要急,再等等。”
王惠没说话,而是起了身,走回了郭汾阳身后:“老郭走了,我只有汾阳一个人了。老于,都七八十岁的人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了。”
于谦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了栾云平:“小栾,你是什么意思?”
栾云平望着于谦,又看了看高峰,恭敬道:“师父师娘带我恩重如山,栾云平只能舍命报答,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听师娘的。”
王惠是德云社公司的法人,众人皆知。争与不争,都无甚所谓了。
于谦没有说话,而是又望向了王惠:“弟妹,听老哥哥一句,你不要急。等大林他们回来,大家都在,公平公正公允。你们也才赶过来,先休息。”
王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高峰、侯震的众多元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大林那孩子一直在外头,已是娱乐圈的人了。汾阳如今有了自己的剧场,对相声的付出,几位老哥哥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我对大林也是视如己出,他如今已能独立,这德云社……”
她心中忐忑,狠狠一咬牙:“就给了汾阳罢!”
于谦知道她的心思,都是为德云社辛苦数十年的人,冷暖自知,只是淡淡道:“你若信我,便等着。”
王惠自知多言无意,便静静坐在老郭边上,与于谦一左一右护在老郭身边。栾云平心领神会,站在王惠身后。
郭麒麟,你何时回来?
汽车飞驰。
车上,郭麒麟坐在中间,沉默不语。
王九龙、张九龄、张鹤伦、郎鹤炎四人坐在他周边,也不敢说话。
从老郭病危,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到郭麒麟身边,一同赶回德云社总部。
一路上郭麒麟沉默不语,只字不提。
突然间,他问了一句:“陶阳呢?”
张鹤伦被吓了一个激灵,擦了把汗:“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闫鹤祥发消息了,说他陪着陶阳在家里等你。另外,二爷也在路上了。”
郭麒麟没有再说话,双眼看着窗外,宛如一座雕像。
墨尔本,机场。
烧饼、曹鹤阳、孟鹤堂、周九良正在焦急滴等待两个人。
远处,两个胖子长衫大褂缓缓而来。
“兄弟你都急死我了,可算把你盼回来了。”烧饼飞奔上去,一把抱住岳云鹏,“赶紧上飞机。”
“别慌。”
孙越在旁边笑了笑,臃肿的身型有些缓慢,他指了指烧饼的胸口:“放宽心,就算你师傅不在了,德云社的天也塌不了。”
“叔儿,我求你说点吉祥话吧。”
烧饼苦着个脸,又望着岳云鹏:“越哥,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呀。”
岳云鹏没有理他,脸上看不出一批焦急:“师傅教过我们,做艺有做艺的原则。”
“我只想见师父。”
“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想师傅,想见他。”
郭麒麟一身是水,出现在门口,郭汾阳已经跪了三个小时。
“哥你回来了。”
郭汾阳叫了一声,郭麒麟点点头,眼里流露出爱护的温柔,上前扶起郭汾阳:“先起来。咱爸舍不得你跪着。”
郭汾阳的眼圈已经哭肿了:“哥……”
闫鹤祥、张云雷一起来,给郭汾阳扶到椅子边上坐下。
郭麒麟跪下,磕了三个头,看着王惠:“妈,今天能不能让我先跟爸单独呆一会,我想他了。”
王惠看了眼于谦,后者点点头,说:“我们去正厅。”
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郭麒麟趴在老郭身边,失声痛哭。
没有人不爱老郭,可是身后事第一件,是德云社下一个接班人的归属。
郭汾阳、王惠、张腾辉、高腾澜、刘四年、丁四杰等腾字科、四字科的弟子站在一处。
闫鹤祥看着这些师弟们,叹了一口气。郭麒麟常年混迹演艺圈,在这些师弟心中,份量远不如郭汾阳根基坚实。
岳云鹏等人赶到时,两派阵营已然各自站成两个派别。
“干什么?!”
“你们这是干什么?!”
岳云鹏的声音在半空炸响:“师傅还在呢,你们就想着分家夺权?!”
于谦望着岳云鹏,心里一酸:“小岳……”颤颤巍巍伸出手。
“大爷。”岳云鹏快走几步,握住于谦的手。
“你师傅没了。”
五个字如雷击顶,岳云鹏呆若木鸡,伫立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大爷。”
“你回来,我就不管了。”
于谦伸手,手心里那枚印章温暖而坚实。
“大爷……?”
岳云鹏心里一凉:“大爷你这是干什么。”
“你秉性纯良,从不争权夺利。这事儿只有你来。”于谦道,“老搭档不在了,我也不说相声了。我在德云社没有股份,也没什么资格替你师傅交托后事。”
“但是有一件!”
他的声音突然高了许多,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老郭不在了,我还在!谁想拿这枚印我知道,要拿就光明正大拿!不要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无耻!”
“这枚印,老郭临死前,说是要给大林。”
于谦举着那枚印:“今儿我给小岳。他替你们保管。我不管了,于思洋也不会管!你们好自为之吧!老郭的身后事,你们不管,我们几个老弟兄来管!”
“大爷!”
岳云鹏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没人配拿这枚印!没人配!”
“师傅刚没,你们就站队?!”
岳云鹏环顾四周,怒吼一声:“都给我到师傅跟前儿跪着去!”
闫鹤祥二话不说,拔腿就走。孟鹤堂、陶阳等人紧紧跟着。郭汾阳等人也纷纷起身。两拨人浩浩荡荡,回到老郭病房前乌呀呀跪倒一片。
于谦苦笑一声:“我以为你会直接给大林。”
“大爷,你都不敢,我敢吗?”岳云鹏惨笑一声“我就是个演员,一破说相声的,掺和什么人家的家事呀。您老资够,一句话的事儿啊。”
于谦摇摇头:“老郭没了,我在德云社还有什么权利说话呀。王惠那边有小辫儿、栾云平,老高说是不参与,到底和栾云平亲近。大林这边就一个孔云龙,陶阳多半是不掺和的,你不进来帮大林,大林挨不过去。”
岳云鹏气苦,难怪孙越一路上都不慌,原来是踩准了,这关键抉择在自己手上。
“大爷你放心,我支持大林。”
云鹤九霄,龙腾四海。
八科之中,云字科人数最稀少,也最老资格。九字科霄字科已是中坚力量。腾字科四字科虽然已经冒头,却火候不足,其余小辈虽有才华却不足与前辈抗衡。
关键点,便是岳云鹏、栾云平、张云雷三大派系的投票。
老郭病逝,不仅是相声界的大事,也是娱乐圈的大事。
陈道明、冯小刚、孟非、吴京等一众好友纷纷赶来吊唁,于谦、王惠、副总栾云平、副总郭麒麟等人亲自一一接待。
老郭不是没部署后路,郭麒麟能不能立起来,一是公司内部的实权,二是娱乐圈的人脉与口碑,三是人心向背。郭麒麟这个副总,是老郭想尽办法给的。否则,以郭麒麟常年在外的状态,根本无法与龙腾四海四科弟子建立感情,而云鹤二字科,早已功成名就,能自立门户了。
娱乐圈的一众大咖,自然心中有数,无人参与德云社内部的派系之争。只有张若昀、宋轶等与郭麒麟私交甚好的朋友,言语上关心一二。
家事终归是家事。
沈腾、常远一众人,和德云社上下关系均是不错,却也未曾多言,无非与前者相同。
娱乐圈的人脉,老郭留下的这笔遗产,说到底,是郭麒麟继承了。
七天后,老郭头七,文化界名流纷纷离去。
德云社的家事,到底如何解决,是德云社内部自己说了算。
栾云平、郭麒麟、王惠、郭汾阳率众议事,第一件是判断演出队伍是否正常演出。
停演,全票通过。
十二家分社小剧场,十六支演出队伍,二十一位实权人物齐聚北京德云社总部。
“二爷肯定跟师娘一块,都不带想的。”
闫鹤祥一脸无奈,此刻太子党一众人等围聚在郭麒麟身边。
郭麒麟的实力是有的,此刻,二队刘喆、李九重,三队孔云龙、李云杰,四队闫鹤祥、李云天,六队张鹤伦、郎鹤炎,九队王九龙、张九龄,十队何九华、尚九熙,十二队张九南、高九成,七支队的领头人都在,加上太子党少班主的班底郭麒麟自己、谢金、郑好和张金山,还有同门师兄弟冯照洋。
“指望小辫儿是不行的。”谢金摇头,“这事儿,陶阳都帮不了你,唯一能顶你的,就是小岳。”
其实不止谢金知道,栾云平、张云雷都知道。不论德云社其他人怎么发展,老郭对岳云鹏的爱护都是不可比拟的。
当年小岳怎么对德云社,老郭就怎么对小岳,他给了岳云鹏最好的回报。
“不要为难师哥了。我师父让他中立,就是怕他为难。”
郭麒麟摇了摇头,他心知肚明。
几个队长你看我,我看你,默不作声。
看似他们实力最强,奈何王惠是公司法人,栾云平是公司副总。目前栾云平还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不愿意从公司行政层面破坏公司团结。
但是这件事,真的可以和平解决吗?
此刻,辈分没用、才华没用,唯一有用的,是公司的行政权力。
“几位长辈,你们怎么看。”
郭麒麟将希望寄托在了郑好、张金山、谢金等人的身上,他不指望长辈有什么作为,只想听听长辈的建议。
谢金摇头:“你别看我,我傻,他聪明。”——一指郑好:“他跟于谦儿商量来着。”
刹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郑好身上,这位元老此刻依然揣着手,稳如泰山的样子。
“其实你心中有数,不应该问我们。”
“我们不会离开德云社——只要是你们的长辈,都不会,我们跟老郭一辈子了,不会走的。”
郑好话音未落,闫鹤祥就站了起来:“叔,没人想走。”
“可你也知道,必须有人走。”
郑好说道:“王惠是法人,她不可能走,郭汾阳也不可能走。老郭自己也知道,把印留给你,就是告诉王惠,你郭麒麟也是必须留在德云社的。”
“但是你跟汾阳两个孩子,不是自己要争的,是底下人,让你们不得不争。”
“王惠这么多年对你也当自己孩子,你手下人该当队长当队长,小栾不也是一碗水端平?”
郭麒麟:“那您老的意思?”
郑好摇头:“没有意思。德云社是股份制公司,只要你手上没股份,就没有实权在公司说话。如果给你股份了,数量不够也没用。王惠就是在等你去找她谈,拿股份换你安稳,你想留在德云社就必须听她的,你要是离开德云社自立门户,王惠也不会拦着,总归都是老郭的骨血,她不会为难你,也许德云社分成两块招牌也不是不行。”
郑好不愧是郑好,看得十分精准。
摆在郭麒麟面前的路,无非走与留,怎么走与怎么留,是他唯一可以去和王惠谈的事情。
“这不行啊这个。”冯照洋皱眉,“那义父遗命,也有人敢不听吗?”
郑好不说话了。
张金山一看老搭档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道:“说相声,图的就是为人轻松,活得自在。德云社,是老郭一辈子的心血,但是他的心血,不是这个公司,也不是这块招牌,是你们——他的每一个徒子徒孙,要把他的信念传下去。”
“公司,和曲协一样,是让相声在现代传下去的方式。老郭以前不给其他人股份,自己也不拿股份,原因就在这里。其实公司什么的,在他心里一点都不重要,他带着三五个徒子徒孙就能再建一座德云社,再开一家公司。”
“只是到如今,德云社是块招牌了,他怕你郭麒麟离开了德云社的招牌,像是弃徒,圈里人就不在你身边了,你也就干不下去了。老郭舍不得你受委屈啊。”
“换作郭汾阳,其实也一样。”
言下之意:不用德云社这块招牌,谁都可以。唯独郭麒麟和郭汾阳不可以。
这才是德云社继承人问题的核心所在。
“高老板和我们几个谈过了,他去那边,我们来这边。孙越跟小岳在一起,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几个老家伙,看得清楚。”
“就怕汾阳和王惠看不清楚。”
众人如拨云见日,心中明白。在场的人,没人愿意离开德云社,所以才希望郭麒麟顺理成章继承德云社。
“我明白了。”
郭麒麟点头,长舒一口气,坚定说:“我去找咱妈说清楚。”
他的眼神里透着坚定,仿佛心中已有成算。
“你这孩子,这么快就想好了?”
郑好摇头,“你就算把权力全交出去,换来了在德云社干一辈子,你这身边的小兄弟们迟早也受委屈。你这孩子心善,许多事情还没瞧清楚,自己不能吃亏,那头也不能吃亏,这个平衡才最重要。”
“那不行啊。”谢金叫了起来,“公司谁说了算呀。”
郑好看了眼他,说了一个字:“想。”
不想,就是决裂,分解德云社,郭麒麟一样只能离开,否则就是自找委屈。
但是,不知道王惠的底线,这个想同样没有限度。
郭麒麟陷入沉思。
烧饼、孟鹤堂、曹鹤阳、周九良四个人跟岳云鹏在一起。
德云社最早火起来的几个人,除了张鹤伦在郭麒麟那边,张云雷在王惠那边,其他都在岳云鹏这里。
老郭前半生的布局,打造了如今的德云社。他的布局不算机深,却很有成效。
德云社不可能变成四派,只有三派,岳云鹏这一派就是老郭最倚杖的,不是岳云鹏的能力,而是岳云鹏的忠诚。
这一派曾经是德云社的先锋队,辅以持重老成,有渊源根底的孙越,正是双方都要争取的力量。
于谦不是没有私心,他希望拖,只要岳云鹏站在郭麒麟一边,王惠就要考虑对付郭麒麟的后果,德云社若是损失可这两派,那基本也就是个空架子了。腾字科稍有起色,四字科海字科毛都没长齐,挑大梁是痴人说梦。
于谦希望拖到双方都拖不下去,逼着王惠放宽限制,蛋糕不够分,就做大,逼郭麒麟出走,在他看来是下下之策。
但是于谦自己没有说明,也没有参与,无形中传递出一个信号:他有自己的谋算。郭汾阳还小,郭麒麟和王惠、栾云平都不会把于谦的话当简单话,所以他们都在想,于谦更深的用意。
郑好和于谦的不同,就是他更加悲观。二子相争,如今虽不会死人,但必有一个会放弃大权,只剩下出走一条道了。
岳云鹏的苦恼,就是如何降低双方的矛盾。
王惠是法人,她想要的绝不是公司,而是郭汾阳的继承权,郭汾阳能得到什么才是他关心的。
这世界上,最难测是人心。
当年老郭没想过何伟曹金会叛出师门,如今所有人都会引以为戒。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
岳云鹏无奈苦叹,束手无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郭麒麟能给郭汾阳什么?什么都给不了,郭麒麟自己都没几分权力。
王惠想要给郭汾阳什么?整个德云社?没了郭麒麟和岳云鹏的德云社,还是德云社?
岳云鹏想不通,他师娘到底想要什么。
旁边尚小菊看不下去了,端了杯水过来:“师傅,要不您先喝口水,再想?”
岳云鹏叹了口气,接过水喝了口,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筱菊,你的班底怎么样了。”
“还行,师傅。”尚筱菊没想到岳云鹏突然问了自己,有点懵。
“你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我记得。”岳云鹏说道:“你想自己干,只要有实力有信心就行,钱不够我给你出。就让准备不足,现在市场不景气,不比当年我红的时候,有你师祖捧我。我在德云社一辈子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你想出去,很好,很好。”
尚筱菊低了头:“都是师傅栽培。我就想着日后出去,给德云社开枝散叶,将来,不让人说我们一辈子给德云社打工……”
岳云鹏突然眼前一亮:“你说什么?”
尚筱菊懵了:“师傅……我……我说错话了?”
开枝散叶!
岳云鹏霍然起身,拉着孙越就走:“走,走走,去找大林。”
孙越dun'dun地小跑:“什么玩意儿就跑,哎呀,我跑不动……”
郭麒麟看着眨巴着小眼睛的岳云鹏和一脸懵逼的孙越,眉毛都立起来了。
“岳哥你来就来了,送猪来多不好意思。”
孙越眼睛一瞪:“说什么呢你?”
岳云鹏环顾四周,阎鹤祥等等一群人都在,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和大林有点话说,我们先聊聊。等下再和各位探讨。”说罢,拉着郭麒麟就进了内室。
剩下众人望着孙越,孙越急了:“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阎鹤祥笑了笑,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岳哥这要是来逼宫了,今儿晚上哥几个开荤,吃红烧肉。”
孙越脸上的肉抖了抖,心想:小岳你可不要坑老子。
孔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给我留个猪尾巴(yiba)。”
孙越裂了,哭笑不得。
郭麒麟望着小岳真挚的大眼睛,颤巍巍地反问道:“哥,说实话,你有几成把握?”
“要啥把握呀。不这么干你还有别的法儿?”岳云鹏笑着说,“师傅不就俩儿子,郭家招牌不就你俩继承?你有阎鹤祥给你整单口,汾阳有四字科海字科给他做小剧场,就这么继续干呗。师娘还能把你副总给开了?”
郭麒麟有点忐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就不对呗。能翻天?”岳云鹏笑了,“你是师傅亲儿子,你不用德云社的招牌,谁还敢用?师娘想保护招牌,她就得保你,给你个空名头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肯定得给你整活。有活儿在手就干,干不下去就给汾阳,汾阳还能强过你?就他那几个四字科海字科的小屁孩儿?”
郭麒麟又陷入沉思。
岳云鹏说得有道理。他和郑好想到的,是王慧想要德云社的招牌,但是为了防止郭麒麟独大,只能压制太子党一系。但是他们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王慧真的打压了郭麒麟,真的还能保住德云社的招牌?
郭麒麟的师傅是于谦,防着郭麒麟就是防着于谦,防着阎鹤祥、冯照洋,甚至还有小陶阳。但是这么做无疑是分裂德云社。
所以岳云鹏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开枝散叶。
郭麒麟是为了传承郭德纲的相声,而不是德云社这家公司。不挂全聚德还不能卖烤鸭了?招牌固然重要,郭麒麟这个姓儿,就是德云社三个字。
郭麒麟可以不要股份,但是要地位,需要参与决策德云社未来的一切规划。这个权力之前一直是郭德纲一手拿在手中,王惠是董事长,但是她没有这个决策权,老郭没了,顺理成章是延续到郭麒麟手里,而不是郭汾阳。郭汾阳火候不够,人脉不够,这种情况下让他接掌决策权,云鹤九霄四字科绝对不会答应。就算是支持王惠的张云雷和栾云平也要考虑舆论压力,何况他们和郭麒麟都是一起长大的,这份亲情只要还在,郭麒麟在德云社就还能活得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这一圈的人,都出去各自立山头,但是都挂德云社的招牌。”
“对啊。”岳云鹏笑了,“弟兄们出去开枝散叶了,但是都得认宗,就像当年马志明先生一样,少马爷谁敢不认?你手上那么多人际关系,那么多山头,师娘还不得把你供起来?”
郭麒麟苦笑:“师哥,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岳云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烤就烤,难道你还能熟了?师娘敢为难你,我岳云鹏带头退社。”
郭麒麟都快哭了:“好好,我去找咱妈说。”
别催更了,再催自杀。
让你们没得看。
我屈服了,我不想更的,但是他们拿钱砸我。
是的,我就是那么容易被收买,毕竟两块钱也是爱。
烧饼和曹鹤阳在门口,对面是何九华、尚九熙、张九南、高九成带着一堆十队、十二队的人。
“哥儿几个这是要干嘛?”
曹鹤阳躲在烧饼后头,探出个脑袋,说:“我们就来找找岳哥,哥几个可不要跟我们自相残杀,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尚九熙晃晃脑袋,笑容狰狞:“自相残杀?岳师哥把咱们太子爷拉去单独问话了。就一孙胖子,已经让太子妃他们吊起来抽了好几遍,就是不说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一指烧饼:“你俩!孤身前来是想干什么?!”
烧饼当时就炸了,一把冲上去,薅着尚九熙脖领子就给按地下了,对着屁股就是一通扇:“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老子是你师哥!跟饼哥跟前耀武扬威?欠抽呢你?”
“叫你耀武扬威、耀武扬威、耀武扬威、威、威、威……”
烧饼左右开弓一通抽,周围一片没人敢上去,只有尚九熙的惨叫不绝于耳。
终于等到岳云鹏和郭麒麟出来,众人的心才悄然放下。
看着两人颜色舒缓,众人自然明白两人谈妥。
“你怎么了你?”
岳云鹏一眼就看见脸色惨白的孙胖子。
“没事、没事……”
孙越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弹,说话都带颤音儿。
“哎呀!”谢金端了杯茶过来,拍拍孙越,“兄弟们嘛,能有什么事情,喝茶喝茶。”
“哎哟卧槽。”孙越一个激灵,差点打翻茶杯,颤颤巍巍接过来喝了半口,搁下了。
郭麒麟环视全场,皱着眉头:“九熙、九华呢?”
闫鹤祥眼珠子转转:“烧饼来了,他俩带人迎接去了。”
“带人?”郭麒麟没明白,说:“叫他们进来,我有事情宣布。”
闫鹤祥冲孔云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抹头就出去了。烧饼来了,怎么也得是云字科的出去收拾烂摊子,至于九熙、九华……听天由命吧。
孔云龙一出大门,正瞧见烧饼坐在尚九熙身上,指着九华破口大骂,连忙下台阶:“兄弟、兄弟,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小岳和少班主谈妥了,走走走,咱们一块进去。”
“好的三哥。”烧饼蹭地站起来,两人手挽手就去了。
曹鹤阳看着地上的尚九熙:“he……tui!”大步流星,跟着就进去了。
张九南、李九成带着一众十队十二队成员不敢怠慢,拥簇着三人进去了。
路上,九成捅了捅九南:“你小子真特么鸡贼。”
张九南翻了个白眼:“威胁师哥?还是云字儿的,你活腻了?”突然声音转小:“你就不怕师傅炸尸吗?”
高九成大了个哆嗦:“得,当我没说。”
何九华绕着九熙走了两圈:“啧啧啧啧,兄弟,我说什么来着,别装逼,现在好了吧?得罪人了吧?”
尚九熙趴在地上泪流满面:“你还是杀了我吧。”
眼看着所有人都到了,郭麒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我郭麒麟,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你们捧做德云少班主,家父一夕故去,感激诸位还在我郭麒麟的身边。不论结局如何,德云社和郭家班的大旗,我郭麒麟必扛一生一世。如诸位还愿意与我郭麒麟一道弘扬相声艺术,秉承家父遗志,今天就听麒麟说说我和岳师哥的计划,和诸位一同努力。”
结盟?
众人登时笑开了花。岳云鹏的份量重,他这一支水平实力威望俱在,不论是否是于谦受意,都是臂助。小岳说话,一言九鼎,确实令人安心。
“不过该商量还是得商量。”谢金看了眼郭麒麟,“大林,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事情考虑清楚了再谈。”
郭麒麟点点头:“所以,想请几位长辈居中斡旋。”
谢金、孙越、郑好和张金山互相看看,同时指向侯震:“你去。”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侯震又是一副老样子:“我不去,我平时就跟王惠说话少,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侯叔,还真得你去。”岳云鹏笑了笑,“您是咱们德云社的吉祥物,说话分量重。师娘肯定听你的。”
“我就怕你们把我豁出去了。”侯震又不傻,说道,“你跟大林本来关系就好。于谦儿又指明了让你保管,大林又是他徒弟。这个时候你不是主动让王惠有戒心么。那天大林没来之前,王惠就说了,让谦儿哥把德云社交给郭汾阳。谦儿多贼啊,德云社的事儿他才不会管,离了德云社他还是于谦,离了德云社,郭汾阳还有什么作为?你郭麒麟还有什么作为?王惠能看不出来?你们要是离开了德云社,顶多公司关几个部门,郭汾阳也姓郭,也是老郭一手带大的,王惠大不了壮士断腕,你们几个能威胁到她?”
“我这过去一说,王惠觉得我坑她怎么办?”
侯震梗着脖子:“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谢金二话不说,跟郑好张金山孙越把侯震围了。孙越一个人挡三面,直接就把侯爷堵严实了。
“你姓侯,你又不姓郭。”郑好皱着眉头说:“德云社谁当家不得把你供着?”
侯震摇头。
张金山:“你得去,这事儿小辈儿去算什么事儿啊。小岳都让你去,你不去谁去?”
侯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谢金:“你去不去,不去叔让你一辈子吃不了腰果鸡丁。”
侯震懵了:“我去。”
几人相视而笑。
“但是——”
侯爷哭了:“我去我说什么呀?”
谢金托着腮帮子,拿眼咧着郑好。郑好苦笑:“我教你……”
张云雷、陶阳、栾云平三个人在董事长办公室外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王惠和王海在里头聊了很久,郭汾阳不在。小安迪不愿意这样,一个人在房间里,万事不参与。
陶阳终究是忍不住了,满满地问:
“师娘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声音悲伤而憔悴,这些日子的事情让这位郭德纲最爱的儿徒心力交瘁,却还是不得不来参与。师傅走了,剩下的是师娘、剧社、德云社、那些是兄弟们。
张云雷没说话,幽幽地望着栾云平。
“你们别看我行吗?”栾云平一脸苦笑,“我也是被师娘逼的。”
张云雷靠在椅子上,俊美的脸上满是忧郁:“从我回来,九天了,师傅头七都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在这儿跟我姐在一起,你什么都不说,你想干什么呀?”
张云雷的声音里透着责备,栾云平听得出来。
他苦笑,也只有苦笑。
“师傅是德云社的天。”
“现在,天塌了,人人自危。”
“师娘怕,怕德云社出第二个曹金。我也怕,怕师娘伤心过度,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有可能。”
“师傅走的当天,师娘就要我一直陪着,包括叫你和陶阳。”
他转头望向陶阳:“我知道那时候闫鹤祥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也只能让你过来,你不过来,师娘怕。”
张云雷、陶云圣互视一眼,没有说话。
栾云平继续说:“师娘做了最坏的打算。”
“师傅一走,天塌地陷,她早已做好了树倒猢狲散的准备。大林翅膀硬了,又有一堆师兄弟帮衬,他一出走,德云社的招牌也就跟着走了。”
“她没有办法,德云社只要有一个人敢带头走,那就是一堆人跟着走。”
“没了师傅的护持,德云社还是德云社吗?”
陶云圣突然抬了手,双目有神:“你是说——师娘想把叛徒逼出来?”
张云雷霍然转头看着陶云圣,一脸讶异。
栾云平满意滴点点头,笑了:“师傅一直说小陶阳聪明,一连说了几十年,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你脑子太快了。”
“不论是张九南、王九龙,还是秦霄贤、孙九芳,他们都心思简单。但是云字科、鹤字科,根深蒂固,不可能被撼动。但是现在的腾字科、四字科,人心浮动。”
“师傅造星是有一手的,但是人多了,人品他也顾不过来。”
“师傅担心,师娘也担心。尤其是这几天,已经有四字科、海字科,让郭汾阳先下手为强了。”
“师娘怕呀。她只能先代表汾阳要谦儿大爷的承诺,谦儿大爷能给她什么呀。早就不想管了。也正因为如此,师娘很怕小岳几个人突然棒大林自立门户。为了平衡,我只能让你们过来,站在师娘这边,两方平衡。”
张云雷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指着栾云平:“你什么意思?信不过大林还是信不过小岳?都几十年了,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台湾都回归了,这世上哪有分家的事儿啊!”
他指着栾云平:“跟我去找我姐,把事儿说清楚。我不信小岳跟大林背叛,这根本不可能。天塌了我都不信。”
栾云平摇头道:“台湾回归,是因为时候到了,山头倒了。当初孤悬海外,不就是有人另立山头吗?”
“形势比人强。道理大家都懂。谁不想老老实实说相声就这么一辈子过去。说相声开公司,也就师傅了。师傅怕说相声的蛋糕不够分,拍电影、拍综艺,就为了多几条冲突,让我们少些冲突。他的门生弟子太多,总有反目成仇的,现在咱们成名的少了?粉丝没撕吧过?你能料定谁不会当叛徒?”
陶云圣摆了摆手:“师哥,两句话,你要我们怎么做?你要最后什么结局?”
栾云平苦叹一声:“我想不出来啊。现在社里人那么多。不论是小岳、大林,还是汾阳,他们手下有一个人发微博,说点咱们的黑话。这德云社,说散就散了。”
这位多年来身居高位的栾云平一脸无奈:“我真都干不下去了。我太痛苦了。”
“我都想跟师傅去了。”
他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猜结局吧,我保证你们猜不到。
于家。
于谦正在听相声。
早年间,自己和老郭说过的那些相声。
他习惯性点了一支烟,花白的头发还是烫了。
于思洋在边上,倒了杯酒。
油炸香椿芽儿,金糕梨丝儿,肉皮冻,锅包肉,一碟花生米,一碟水疙瘩,一个小酒杯。
这么多年了,谦儿大爷还是爱这几个菜。
于谦喝一杯,于思洋倒一杯。
足足喝了一瓶白的,于谦望着于思洋,笑了笑:“你想问就问。”
于思洋涨红了脸,忍不住了:“爸,这么多天了,你说不管就不管?”
于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于思洋一脸焦急,搬开凳子,坐在于谦旁边:“爸,你倒是说句话呀。”
于谦看着他,眼里露出慈祥的笑意,指了指酒杯:“去,那个杯子来,咱爷俩喝会子。”
于思洋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却忍下来了,拿了个杯子,坐下就倒酒,duangduangduang连喝三杯。
“儿子,爹不是说过么。”于谦笑了,“越急越喝不得这酒。”
“别卖关子了,我的亲爹。”于思洋气苦,“有什么打算,您倒是和我通个气儿呀。”
“呵呵呵呵……”
于谦抿了一口酒,夹了口小菜碾巴,问了一句:“你知道这小菜和酒,为什么得慢吗?”
于思洋点点头:“您说过,要咋么滋味。”
于谦反问:“你咋么了么?”
于思洋愣住,若有所思。
于谦捻着手腕上的手串,闭着眼睛嚼着菜:“德云社姓什么呀?姓郭呀!它姓于吗?不姓于,关咱们家什么事?”
于思洋张了张口,没说话。
于谦又说:“老郭在的时候,侯爷在,郑好在,老高在,我也在。德云社姓郭,但是姓郭的没股份,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思洋闭嘴了,他不说话了,似乎已经抓住了于谦说的话。
“老郭不在了……”
于谦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我想他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想他。”
“老郭是我一辈子的搭档,有下辈子,我还说相声,还和他说相声。”
“老郭懂我,我也懂老郭。你以为,他不知道德云社什么样子吗?他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布局,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局能布多久,也不知道布局有没有用。”
“德云社姓郭,是因为老郭凝聚了王惠、王海、侯震、我、老高,还有那些老先生们,因为我们都知道老郭的梦想值得实现,可以实现。所以,我们陪着他走了好多年。”
“知道他走了,他的梦想早就在张云雷、张鹤伦他们火的时候就实现了,但是德云社已经是一艘船了,虽然他是船长,但是他没有办法规划这条船永远的航线,舵手是谁?炮手是谁?谁捕鱼、谁撒网?船小的时候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船大了,有的船员已经不满足捕鱼了,甚至不满足于这片海。”
“从老郭不说你字、我字、西征梦、白事会那些相声的时候,你们就该知道德云社不一样了。”
“他在给他的徒子徒孙铺路、奔饭、找饭辙儿,能做一点是一点。”
“现在,他没了,德云社的未来,他就管不了了。我们也管不了了。”
“因为谁都管不了。”
“王惠不是掌舵人,她只是公司老板,谁想走都能走,公司给的够了就留下,给不够就走。德云社就是一个公司,不是什么纪念碑,必须得一直在那儿,没了德云社,岳云鹏还是可以卖票,其他人得榜着德云社才能有吃有喝。四字科海字科那些毛孩子,还早呢,不会有几个人一直说相声活着的。”
“说到底,就是谁都不知道,没了老郭,德云社的招牌还能管用多少。他师傅去的时候,侯门相声还管多少用?如今换作他,也一样。”
“能在德云社的人,让他走,他都不会走。不能在留在德云社的人,什么时候走都在情理之中。”
“就像台湾,该回来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行了。有些人只是要德云社捧他,老郭不在了,没人捧他,他不仅会退出,还会骂德云社。德云社还剩几个人,没人知道。”
“王惠这个时候让郭麒麟自立门户,是想着郭麒麟能扛起来,起码能让德云社继续火下去,哪怕换个招牌,他还是老郭儿子。至于郭汾阳,他才几岁,王惠就算不剩下什么家当,也能让他活一辈子,如果他有心,像老郭一样,带着师弟们火起来,他就是第二个老郭。”
“老一辈儿的,早就视死如归了,坦然面对。就是你们这些小辈儿,还在算计,你能算计到什么?”
“算到天涯海角去,德云社也只能姓郭,而姓不姓郭,它都只是一家公司!当不当这家公司的艺人,看人自己呀。”
于思洋懂了,却没有半点开心。
擎天大厦,一朝倾覆。
何其凄凉。
相声还在放着,录音里,老郭那干净独特的嗓音仍在卖力气地说着:
“眼见得他起高楼,眼见得他宴宾客,眼见得它楼塌了……”
……
时光不待我,谁能常胜不衰?
董事长办公室。
王慧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窗边,是王海。
王慧抚摸着胳膊上的黑色布圈,眼里满是爱意。
夫妻几十年,和老郭在一起的幸福美满,是如此不可磨灭。
这一局,是王慧布的。
老郭走了,这一走,暗流涌动。德云社那么多人,谁都想分一杯羹。
王慧好恨,恨这世界对德云社慢慢的恶意。几十年辛苦经营,到头来,还是靠老郭一人扛着。现在树倒猢狲未散,不过是那些人眼馋老郭的遗产罢了。
“当年,他们总想成为下一个岳云鹏、张云雷,现在他们想成为下一个曹金。“
王海望向王慧,”你查到是谁了么?“
王惠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跳出来的。“
王海眼里都是难过与痛苦:”姐,我还是觉得你多心了。德云社的孩子都是我看着成长的。云字的都不会走,其他的小辈掀不了大浪。你何必……”
“老王!”
王惠打断他的话:“你说过会无条件支持我,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一个听相声的。”王海没有停止说话,“老郭看得起我,我才能当他的经纪人,这么多年,你俩说啥我都听。但是这件事我觉得你做得不对。”
王惠转过头去,淡淡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德云社是老郭的心血,没有人能从我手上夺走德云社。”
“你……”
王海无奈,此时的王惠仿佛是疑心病上了头,谁都不信,仿佛只有郭汾阳和德云社才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王海想过离开,老郭不在了,他在不在德云社已经不重要了。老郭给他的足够他过后半辈子了。但是他又不忍心这几十年的感情,一直守在王惠身边。
但是此时他在,对旁人而言,又是另一番状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王海叫了一声:“谁?”
“我,小栾。侯叔来了。”
王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惠,没想到王惠也看向了他。——两人都不知道,此时侯震的到来有几层含义。
“请侯叔进来。”
王海开了门。栾云平、陶云圣、张云雷簇拥着侯震走了进来。
“侯爷来了。”
王海迎上去,他决定先跟侯震聊几句,但是侯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我是奉命来的。”
几人登时愣住了,同时看向王惠。
王惠眯起眼睛:“是大林让你来吧。”
侯爷笑笑:“还有郑好张金山谢金孙越小岳。”
栾云平气苦,托着额头:侯爷这是一次把人全给卖了。
王慧又问:“他们让你来的?”
“是啊。”
扫了一眼几个人,说:“正好你们都在,我说两句哈。”
侯爷两只手插袖筒里,debedebe开始说起来:
“大林不想闹,小岳也支持他,这两个人就像在德云社干下去。好歹大林也是副总,小岳也是德云社金字招牌,他俩在一边就是不希望你压得太狠。他俩身边的人不都是奔着前程么,你钱给够了没人愿意走。”
“几个老家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谁愿意趟这趟浑水啊。你说给汾阳就给汾阳呗,大林小岳也不会抢啥,所以德云社这个大家庭还是你说了算啊,几个云字科鹤字科的,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让他们出去开分社,都听你的。这么多年了,都是你带出来的孩子,你还跟他们计较什么了。老郭在不在,不都得喊你一声师娘么。”
栾云平深深捏了一把汗,高,这出高了。
张云雷更是喜上眉梢:“姐,你看,我就说没人会离开德云社。”
王惠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盯着侯震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侯爷确定吗?”
“我不确定。”
几人同时又望向侯震。栾云平头发都竖起来了,合着您老跑来玩儿人呢。
先更一点,意思意思得了。
还想把我做成阿胶,你们想的美。
“你要么信,要么不信。”
侯爷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巴掌大个德云社,大不了一拍两散,大林小岳都出走呗,这些年自己挣的钱也够花了。郭汾阳才几岁?他有什么底气当班主?你现在给他抢下来,他也守不住。老郭这些年放任大林在外头,努力给汾阳培养势力也没什么成效啊。”
侯爷天天装傻,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栾云平笑了,侯爷牛逼。
王惠和王海互视一眼,怕就是怕这个。
王惠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掌这个家我还看不出来吗?”
“大林比汾阳大二十岁,够一个辈分了。老郭走了,大林接任,有小岳小栾在,自然是安稳的。等大林退了,汾阳自然也到了当大事的年纪。”
“早年间,我和老郭就是这么安排的。”
王海挑了挑眉,老郭到底还是和王惠亲。这些事情他有感觉,却从未知晓。
“但是老郭突然走了,大林匆匆接任,底下太多暗流涌动,我有些怕……”
三个云字辈的互相看看,小栾冷笑一声:“师娘,我们云字辈的都在,你还不放心?”
王惠苦笑一声:“汾阳这些年和四字科海字科的在一块久了,有些失了分寸。我总有耳风,说大林要欺负汾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云雷连连摇头“倘若有这事儿,师傅他老人家估计得诈尸。”
虽是玩笑话,却是没人笑得出来。
侯震沉默一会,说道:“行。我懂了。我去把于谦儿拖出来,我们几个做保,股份你别动,你守着,大林和汾阳共掌德云社。有小岳小栾在,一群小辈翻不了什么风浪。”
“有一个你开一个,哥儿几个替你上网骂他们去。”
几个人相视苦笑,侯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守在门口的张九南,打开门,愣住了。
“小师弟?”
来的是郭汾阳。
他轻轻笑了笑,问道:“我哥在么。”
“在、在。”张九南没敢多说,侧身让了进来,郭汾阳后面跟着侯震。
张九南望着侯震:“叔,师娘呢?”
侯震捏嘴一笑:“你师娘说了,弟兄俩的事儿,瞎掺和什么。”
张九南懵了,身后高九成拉拉他:“走开,给侯叔让道。”
郭汾阳缓缓进入大堂,望着众多德云社成员,笑了笑:“想不到我哥人缘那么好,那么多师叔师伯师哥都在。”
郑好、谢金互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郭汾阳。
郭汾阳要找郭麒麟?这是什么套路?
没有人敢随便说话,只有岳云鹏迎了上去,他是全场中同辈地位最高的,自然是他去迎接郭汾阳最合适。
“走,大林可想你了。师兄带你去。”
岳云鹏拍拍他肩膀,扫了一眼四周,眉头一挑:“都走都走,人家哥俩说话,咱们不掺和不掺和!”
烧饼吞了口口水,拉了拉孟鹤堂和张鹤伦:“走走,都走。”
有云字科和鹤字科带头,剩下的一众九字科、霄字科互相看看,自然都走了。
偌大大厅,刹那空无一人。
郭麒麟看着郭汾阳,笑了笑:“来了?坐吧。”
郭汾阳咧了咧嘴,突然就一屁股坐下来……
……
砰!
砰砰砰!
一堆堵在门口的人被巨大的撞击声震动了,贴在门口听声的岳云鹏如遭重击,整个人被门弹开了。
众人一拥而上,扶着岳云鹏,还没回过神。房门大开,郭麒麟铁青着脸走出来,怒气冲天,望着眼前所有人,一声怒吼:“通通跟我走!”
岳云鹏懵了,谢金正好都蒙了,这是谈崩了?
侯震嘴角扯动,这下完了。
张鹤伦、烧饼、孟鹤堂等人连忙跟上郭麒麟。
有些人没有跟着走。
也许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不知道该追随谁,突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悄然改变。
停步,驻足。
郭麒麟回头望望偌大的四合院,凝眉。
二十年前,也是这个院落,自己、师兄弟们,在这个院子里嬉笑开颜。
父亲走了,天塌了。
郭汾阳站在门口。
两双眸子,隔空对视。
多少纷争、多少算计、多少跌宕。
恰似江水东流,纷至沓来。
郭麒麟回身,抬步,一脚踏出。
这一刻,天塌了。
王惠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四周冰冷。
郭汾阳回来了,回来的还有侯震。
王海看着侯爷:“侯爷出马也不行?”
侯震一脸无语,怼了怼郭汾阳:“你问他,他哥俩聊了啥,谁也不知道。”
王惠看了看郭汾阳。郭汾阳叹了一口气:“哥哥说,他要执掌德云社二十年,二十年后交给我。”
王惠脸色瞬间就变了。
侯震一脸无语:“郑好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啊?!”
岳云鹏跟着郭麒麟,一直没说话,他不敢言语,身后所有人都不敢言语。几个队的队长都在,谁也没留在那个院子里,但是几个队的队伍,有人留下了。
郭麒麟回身望着众人,空气仿佛一瞬间凝结,或震惊、或畏惧、或忐忑、或无奈,人皆不同。
他突然笑了:“哥几个,东来顺吃一口,今儿我请。”
涮羊肉在锅里、碗里、嘴里此起彼伏,岳云鹏烧饼两个人闷头吃,张鹤伦和孟鹤堂两人互相看看,一口也吃不下。
郭麒麟吃了两盘肉,突然说道:
“岳哥。有个事情拜托你。”
岳云鹏专心致志吃着肉:“你说。”
“我想请你去洛阳,主掌洛阳德云社。”
岳云鹏停了一秒钟,继续吃:“行,我跟孙越我俩去。”
张鹤伦当时就懂了,拿起筷子吃起来:“沈阳我去,我把郑老师叫上。”
孟鹤堂也跟着吃起来:“成都我去。”
边上的烧饼当时眼睛就瞪大了:“西安给我?那儿是小辫儿地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郭麒麟笑笑:“你去墨尔本,九龙去台北,我去南京。”
天津和北京呢?没人问,也不必问。栾云平、张云雷、陶云圣还在北京,天津、北京就乱不了。
栾云平看着郭麒麟发的通知,懵了。
郭麒麟没有要求主掌北京和天津的德云分社,而是抢占了洛阳、沈阳、南京、成都、台北和墨尔本六家分社。
郭麒麟的意思很明显,谁主掌这个事情,目前不算最重要的。不能让外人看出来德云社乱了。所以稳住各地分社和人心最重要。
老郭最不希望失去观众,郭麒麟宁愿选择退出中央,也要安抚小剧场,无疑是一种退步。
但是这种行为在王慧眼中又是什么景象?
“咚咚咚!”
急促地敲门声传来。
栾云平一开门,露出来是王海焦灼的脸:“小栾,出事儿了。”
栾云平心理坷蹬一下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王惠此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微博上出现了郭麒麟和郭汾阳分裂的传言,甚至还配上了郭麒麟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德云社去吃刷羊肉的视频。
标题配字:
“父亲尸骨未寒,二子争权出走。”
栾云平从头凉到脚。
前几天众星云集为老郭奔丧,转眼之间打脸就来了。
张云雷、陶云圣、郭汾阳三个都在,垂头不语。
“上热搜了。百度、头条、微博、知乎、贴吧……所有网络平台,全面沦陷。”
王海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德云社的粉丝再多,也扛不住这样的开大嘲讽,视频里郭汾阳和郭麒麟的争执,一眼而明。
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先压下去吧。”
栾云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们一起发公告,宣布大林是外派。”
“外派?”
王慧抬起了头,栾云平看着她一脸憔悴,一阵心疼。
“大林给我发信息了,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分别去了沈阳、成都、洛阳、南京、墨尔本和台北。”
王慧陡然瞪大了眼睛:“他想干什么?夺权吗?!”
张云雷和陶云圣同时看向栾云平,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大林的意思,是先稳住小剧场。我认为他退出京津,就是退了一步,让双方避免直接冲突。同时能够约束下属队员,不要节外生枝。”
“但是……”他看看微博话题数量无限激增的数值,苦笑一声:“大林此刻怕是自顾不暇了。”
“不必说什么了,同舟共济吧。”
栾云平的提议没人应和。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郭麒麟的布的局。但是大家都是几十岁的老狐狸了,谁能猜得透谁?
张云雷沉默已久,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姐,这么多年了,大林是知道大局的,你就不能信他一次么。”
“我信他,谁来信我?”
王慧苦笑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们吧。”
王海勉强笑了笑:“不怕不怕,大林那边也不是不懂事,我们退让了,他们肯定也退让,要是坐实了分裂,理肯定在我们这边。”
王慧不再说话。
栾云平苦笑一声,又要开始网络公关了。
岳云鹏还在吃着涮羊肉,手机微博就接二连三地开始爆炸,德云社主要的相声演员们的微博话题量和私信疯狂爆炸。
就连沈腾都打电话过来问小岳到底怎么回事。
郭麒麟这几十号人,都发现了微博上的话题爆炸。但是没人搭理。
岳云鹏慢悠悠地把手机静音,吃了口羊肉,不经意地问:“你跟安迪提要求了?”
郭麒麟摇了摇头,吃了口肉:“没有。他提了。”
孟鹤堂和烧饼住了嘴。
郭汾阳能提什么要求?
郭麒麟看着碗里的肉,嘴角不经意划过一丝笑意:“他让我跟小栾换换位置,他做队长,我做副总,同时他要撤换所有队长。”
撤换,不是调换。
这张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
“他这是要釜底抽薪?”
张鹤伦咧了咧嘴,从牙缝里蹦出来这几句话。
郭麒麟放下筷子,舒了一口气:“吃饱了。”
烧饼看了看微博,反问:“大林,你打算怎么处理?”
郭麒麟看了看手机,目光缓缓移到沸腾的火锅中。
火锅热气蒸腾,葱花鲜绿,白汤濯濯,红肉逐渐变白、变小、沉底。
“我们都这些年岁了,还要跟一群小辈斗智斗勇。”
郭麒麟掰着指头:“我今年都四十了。我儿子都十岁了。各位师兄都比我大。咱们挣钱吃饭,也够了,何必去争呢。”
“但是我们不争,有人要替我们争啊。”
郭麒麟没有说话。但是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是龙字科、腾字科;是四字科、海字科。
老郭收这八科弟子,耗费了大半辈子的光阴。他希望这些弟子们开枝散叶。
但是,做开枝散叶的弟子,还是叛出师门的叛徒。弟子们有弟子们的想法。
微博流量疯狂激增。
郭麒麟的粉丝、娱乐界的吃瓜群众,大片大片的网民涌入微博,胜过了之前老郭去世的流量。
人走茶凉何其哀。
所有小队长、副总、德云社的实权人物,一同否认分家。王慧亲自下场,确定郭麒麟等人是外派各地小剧场,确保演出正常。
也正因如此,郭麒麟等人顺利入驻各大小剧场。
仿佛所有的风波都风平浪静了。
于家,于谦听到了这个消息,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望着于梓杰(思洋),淡淡说:“把你弟叫回来,搁家待着。”
于梓杰愣了,他以为这样的风平浪静是双方互相的妥协,之前于谦根本不着急,二弟于云田(于庚印)一直跟在德云社的演出队伍里,于谦都没有把孩子叫回来。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反而不是好事。
“德云社要变天。”
于谦咬了咬牙,低声道:“中间有人,两头都知道,两头都在等。”
他哎了一声,长长输出一口气:
“大林啊,师傅带了你那么多年,这等关口,你怎么偏要往上撞呢。”
给你们补一点儿
未完待续
南京,老门东德云社。
郭麒麟看着于云霆,看了很久。
于云霆扯了扯嘴角:“哥,你这么看我,我发毛。”
郭麒麟捏着手里的印,默不作声。
那枚少马爷给老郭、老郭给于谦、于谦又给岳云鹏,最后又交在郭麒麟手上的印。
没有什么灯光舞台,没有什么风光仪式,没有什么风云见证。
不过只是岳云鹏随手给了郭麒麟的一件东西罢了。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德云社这块招牌,就像人活一世的荣辱毁誉。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郭麒麟突然想起这句话,想了很久。
“哥?哥?”
于云霆喊了半天,终于拉回了郭麒麟的思绪。
郭麒麟笑笑,随手将印轻放在桌上:“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你长大了。”
于云霆苦笑一声:“不知道你们在折腾什么,父亲让我来,叫二弟回去。”
“云田在这里一切都好,正常演出罢了。”
郭麒麟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傅让他回去,就回去吧。替我向师傅道歉,怪我离京时没向他辞行。替我报个平安,南京一切都好。”
望着郭麒麟坚强的笑意,于云霆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实话实说,到底怎么回事。父亲他怎么突然那么奇怪?”
“奇怪?”郭麒麟不明所以。待于云霆细细说了于谦的反应,他脸上神色变换,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于谦果然是于谦,活得通透。
郭麒麟不在多话,转身望向窗外。
南京城喧嚣热闹,夜色中灯火明亮,老门东游客络绎不绝,更因为郭麒麟亲自带队,一票难求。
“告诉师傅,一切放心。麒麟绝不令他老人家为难。”
于云霆、于云田当晚住在隔壁的芥子园。郭麒麟找了几个师兄弟灌酒,醉倒了好几个。
夜深人静,老门东空无一人,原本熙攘的街道已回复了漆黑与宁静。
郭麒麟终于可以安静地一个人了。
几十年沧桑变幻,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巷子里,影深处,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摇摇晃晃。
郭麒麟走近几步,问道:“这么晚了,兄台还不去睡。”
“在等你,不敢睡。”那人缓缓起身,“叫我青羽即可。”
郭麒麟愣了,怎么会有这么中二非主流的名字:
“哦。失敬失敬。等我是做什么?”
“怕烂尾,穿越过来问问。”那人身高一米八三,却瘦的像个电线杆。
郭麒麟摇摇头,怕不是个傻逼?摆摆手走了。
人影希微,茕茕独立。
他一身无奈,悲喜莫名。
师傅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把云田接走。
接走的目的,是摆脱与德云社内部纠纷的纠缠?
于谦一辈子通透,与世无争,可是这件事情上,却没有指点过一句。
师傅啊,你为什么不提点我几句?
郭麒麟笑笑,师傅……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我要做什么?
王惠、栾云平、王海、高峰、张云雷,都在一起。
高峰能出现,是因为张云雷和栾云平在家门口跪了半个时辰,若不是担心张云雷旧疾复发,高峰也不会出来。
“叫我来干嘛?”
高峰无语:“开会就开会,你拉我也没用。”
张云雷苦笑:“于老师不管,您不得管管么。”
高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傻呢?搞出来那么大摊子事儿,不就是因为怕出叛徒么?谁叛变你踢了他不就完了吗!”
众人登时愣住,高峰猜出来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栾云平的手机连续炸响,一连串的信息出现。
德云社分家,再度冲上热搜。
知情人爆料,郭麒麟、郭汾阳分家,郭麒麟及一众嫡系出走各大小剧场,郭汾阳和王惠无力压制,德云社分家迫在眉睫。
随后,再度有人爆料,于谦得知德云社分家,召回了两个儿子,闭门不见客,试图置身事外。
随后,老郭遗嘱传印郭麒麟的消息被爆出,王惠和郭汾阳立刻成为被攻击对象,逼走长兄、霸占公司等说法,甚嚣尘上。
紧跟着,于谦传印岳云鹏的视频被人爆上网,一时间岳云鹏如众望所归般,成为了德云社的核心人物。
郭麒麟就会拍戏!哪有岳云鹏踏实!
岳云鹏五十了,正是壮年!郭汾阳才几岁,他不配!
……
互联网炸了锅,德云社也炸了锅。
众弟子战队、分解团体,太子党、亲王党等说法越传越可怕。更有甚者,认为于谦要一举击败郭麒麟郭汾阳,让于云霆接掌德云社。
网友舆论一日三变:什么德云社,狗屎,就是个争权夺利的垃圾公司,什么传承传统文化,不是睡粉就是欺师灭祖!
……
德云社一时间风头无二,热搜前十独占其六。
栾云平扶着额头,头痛欲裂。
高峰冷笑一声:“这才哪到哪,刚开始呢。”
王惠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王慧病了。
她身体本来很好,但是由于老郭生病休养期间,一直费心照顾,前后连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病累交加,终于扛不住倒了下去。
郭汾阳到医院看视了一个下午,医生说没有大碍,一众人才堪堪放心。
“妈,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郭汾阳牵着她的手,没敢多说话,只能一直劝慰。
“儿啊……你说妈是不是做错了。”
王惠真的累了,操持这么一大家子,那么多年,确实苦了她了。
郭汾阳抿了抿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妈,别想那么多了,哥要是知道了你的心思,也能体谅你。”
“到底是我把他逼走的。”
王惠叹了一声,“我不能退让,我退让了就会丧失威信,下一个曹金何伟就会出现。妈得撑着。”
郭汾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你放心,交给我处理吧。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惠看了一眼他,眼里满是关爱。
“其实,我是想让麒麟扛大局,你跟他后面学着,但是老郭一走,危机四伏,我怕出事情啊。趁着几个大爷前辈们在,先把局势定下来。谁知道大林想了这一出,这是要和我们针尖对麦芒啊。”
王慧所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说郭麒麟让侯震来当说客,理应是做好了谈和的打算,但是随即出走各地小剧场,这分明是说一套做一套,所以此刻,王惠也失去了主意,网络舆论甚嚣尘上,现在自己病了,郭汾阳真的能好好处理?
郭汾阳退出病房,看了一眼病床的母亲,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栾云平、张云雷、陶云圣都在。
“查清楚了吗?”
郭汾阳看着栾云平,眼睛里全是血丝。
栾云平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继续查。”郭汾阳深吸一口气:“我耗得起。”
陶云圣和张云雷互视一眼,云里雾里。
德云社热搜居高不下,王惠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孝顺知名的郭麒麟却在南京连住三天,各种负面新闻一浪高过一浪。
有一德云社内部人员爆料:郭麒麟要挟王惠,要争夺股份。
这一条消息,把郭汾阳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怎么做,关系到整个德云社的对外面貌,是批判郭麒麟,还是帮郭麒麟澄清,都是错。王惠病倒,郭麒麟不回来,就是叛变,何况老郭才走了几天?
慈母孝儿反目成仇,这一出好戏多少人盯着?
郭麒麟到南京的第四天,一海字科弟子爆料:郭麒麟就是威胁王惠,想要拿股份!
海字科!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内鬼是郭汾阳的人。
“来了。终于忍不住了。”
郭麒麟靠在椅子上,长舒出一口气:“我以为……你能忍得住。”
岳云鹏、张云雷、栾云平、陶云圣四大嫡系微博澄清,谢金、郑好等老人儿也为郭麒麟、郭汾阳助拳,兄弟二人情比金坚。
但是于事无补,仿佛从老郭没了之后,德云社就剩下分家产这档子事了。
随后,又有一个海字科弟子出走。名不见经传之辈却因为这风口浪尖,生生火了一把。青曲社更是大爆冷门,发布微博,声称所有从德云社离开的弟子都可以加入青曲社。
网络再掀巨浪。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一切如于谦所见,一发不可收拾。
弟子出走,换做以前早已被冠上叛徒称号,当年德云社粉丝痛骂曹金何伟,而今却集体失声。
网络已成叛徒的燎原之势。
副总办公室里,栾云平一人枯坐。
很多散乱的合同堆满桌面,一支笔捏在指尖,却无从落笔。
他刚过五十,而今却白发频添。
门开。
栾云平抬头一看,突然间一腔压抑涌上心头:“兄弟啊,你终于回来了。”
正是刘鹤鹰。
“栾哥辛苦了。”
刘鹤鹰一身风尘仆仆,推着大大的行李箱,缓步走了进来。
看过最信任的弟子,除了栾云平,还有刘鹤鹰。曾经电影公司的导演,此刻手控半壁江山,悠然来到栾云平面前。
他径直走到栾云平面前坐下,正要讲话,却被栾云平伸手拦住。
栾云平看着他,淡淡道:“师傅出殡那天,你没在,你欠我一个解释。先解释,其他的话我后面听。”
“我不解释。”
刘鹤鹰洒然一笑,转身打开了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呈现在栾云平眼前,后者登时懵了。
“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刘鹤鹰淡淡一笑:“我师父是老郭。”
“未雨绸缪,师傅早就做了。”
从郭麒麟抵达南京开始,两天之内,德云社弟子仅四字科就出走四人,海字科已达九人。
多年来德云社怒批叛徒,而今却无人为德云社说话。
王惠病倒之后一天,德云社热搜居高不下,各界大咖纷纷遣责,尤其以同行居多。
王惠病倒之后第四天,刘鹤鹰回来的第二天,海字科、四字科、腾字科、龙字科,乃至霄字科纷纷反水,痛骂郭麒麟郭汾阳争权夺利,不顾师弟死活。郭麒麟更是带自己的队霸占各个小剧场,让各个小师弟挣不上钱吃不上饭。
德云社成员在网络上几乎销声匿迹。
烧饼只是发发自己的演出动态,膝下弄子。
岳云鹏早在多年前就罕见上网。
秦霄贤,这位德云富二代,把自己困在家里,一个粉丝也没回应,他知道,曾经那些真爱粉,早已将青春消磨,饭圈真的离德云社远去了。
时间会让人成长。
老郭去的这些日子,德云社的弟子们离开了师傅的羽翼庇护,未有松懈,也扛住了风雨。
十天,整整十天。
郭麒麟、郭汾阳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仿佛从网络上蒸发了。
于谦约了马未都下棋。
马未都拄着拐杖,一步三摇地来到了谦儿大爷院子里。
黑白子分明。
“下围棋?”
马未都目瞪口呆,拿着拐棍儿戳了戳了于谦的鞋子:“八九十岁的人了,还让我费脑子?你遭罪不遭罪?”
于谦瞅了眼他:“下一盘,中午吃涮羊肉。”
马未都坐下了。
“我就坐着,我不下。”马未都摇头,坚决不。
于谦笑了笑:“行嘞,我自己跟自己下。”
左手执白,右手执黑。
白子先行,落定天元。
马未都咧了咧嘴,不说话。
四个角,黑二白二,排兵布阵,交替厮杀。
黑子起先退缩,而白子并不躁进,稳扎稳打,渐渐吃进。
但黑子收犄角之势,一点突破,连成大龙,与白子成胶着之势。
最后一子落,中盘平局。
“嘿,你这没意思。”马未都看了眼棋盘,“自己都知道自己下一步想怎么落子,输不输,赢不赢。你没有那份一心二用、左右互博的气力。”
“我没意思,但你不是瞧着挺有意思的么。”
于谦笑了笑,显然意有所指。
“输者不输,赢者不赢,那是因为我一个人下两手棋,不论其中进退如何,胜败皆在我。”
“我一个人玩着,你这个看客反倒急起来了?”
马未都心领神会,跺了跺拐棍儿:“走走走,吃肉去。”
于谦哈哈一笑,随手将棋子丢入棋盒。
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黑白粒粒分明。
十天了,不论是郭汾阳还是郭麒麟,都沉住了气。
骂人而已,网民的狂欢,终究变不了屋顶上一砖一瓦。
金陵有雨。
中华门的城墙上,郭麒麟静静打着伞,从这里望去,老门东烟雨朦胧,温柔湿润。
许是江南美景,应化万物自然。
手里那枚印已被把玩了许久,带有淡淡的温度。
十七天,父亲走了十七天。
该结束了吗?
他不知道郭汾阳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王惠怎么样了,北京、天津的小剧场如何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每天退出了多少弟子,离开了多少师弟。
手机震动,他掏出手机,看见简短的四个字:
鹰至 可还
他长叹一口气,望向细雨迷蒙的南京城,目光落在臂上的黑布条,想起来父亲当初带他来南京的时候说的话:
“南京北京,皆是人杰地灵之处。天桥门东,都是老百姓爱去的地方。老百姓爱看什么,我们就演什么。”
回家那天有雨,今天也有雨。
他知道,他该回去了。
郭麒麟一步一步下了城墙,雨水洗刷石阶,分外干净。
他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各位,二郭争权,乃是死局,德云社必元气大伤,如有愿意离去者,此时出走开创基业,郭麒麟必鼎力相助。
群内瞬间沸腾,有人私信询问的,有人破口大骂,力鼎郭麒麟争权的,只有云鹤九三科并不说话。
洛阳。
岳云鹏带着尚筱菊看一处房子。
“这里不错,筱菊。”
岳云鹏很满意这处房子,典雅,别致,能摆四五十张方桌,坐二三百号人。
尚筱菊低着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给你挑地儿呢,你倒不情愿了。”
岳云鹏胳膊肘怼了怼他:“你瞅瞅咋样,别不说话。”
尚筱菊抬头:“师傅,你是不是赶我走?”
“这不是你的梦想吗?”岳云鹏笑着,“你师爷走了,我懂没人保护的滋味儿。可是师傅不能一直护着你啊,让你一直活在师傅羽翼庇佑之下?多经历,才能体会人情百态,像你师爷一样创造接地气的相声,才能让大家伙支持你,爱护你。”
话音未落,手机响,岳云鹏低头一看,笑了:“你看,多好。”
尚筱菊目瞪口呆:“这是要翻脸?”
德云社的会议厅,争吵声不绝于耳。
“不走,坚决不走!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干他!”
“对对!支持师哥!”
……
郭汾阳看着这些师兄弟,平日里推心置腹地模样,此刻恨不得让德云社内部火拼一般,气势何其雄壮。
栾云平拍了拍桌子:“大家伙安静一下,支持你们出去,不是德云社养不起大家,也不是赶你们走,就是觉得大家可以去创业,开自己的园子。”
话音未落,一众师兄弟又是争吵。只有陶云圣、刘鹤鹰、张云雷等寥寥几人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期待德云社做一个了断,吃瓜群众爱看,师兄弟们爱看,谁都爱看。
死局,果然是死局。
郭汾阳看着眼前的弟子们,心中渐冷。
死局如何破?
内外交困,郭汾阳和郭麒麟,此刻都已身不由己。
出乎意料地,没有人注意到支持弟子外出谋生的,是郭麒麟和郭汾阳两个人。
栾云平看着叫声嘈杂的大厅,没有人真正将郭汾阳放在眼里,只是自顾自地争吵。
师傅真的对这些师弟们不加管教了。
“砰!”
栾云平一掌砸在会议桌上,镇住了所有人:
“放肆!”
“你们想干什么?师傅刚走才几天?就想着分裂?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德云社!有没有董事长、有没有师兄?!”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现在人家都欺负上门了,我们凭什么吃亏!”
这一声,再度引发了众人的争吵,刺耳的喧闹声再次传遍德云社的会议室。
栾云平眼睛眯起,好得很、好得很。
他一直都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郭德纲最信任的弟子,自然有这份手段与气度。
“好、好、好!”
他不怒反笑,连连点头,向一众弟子走来。
“师傅走了,能耐了。敢在这会议室里吵吵嚷嚷、大呼小叫了。”
“好得很!”
还能怎么乱,顶多老郭以后不说相声了,德云社成为人们的回忆,那些弟子可能会在不同的小剧场,或者改行,或者自立门户,掀不起风浪的。
华为就是一家这样的公司,跟别人合作之后自己就打算重新搞一套东西出来。“弃用寒武纪”本来就是他们达到自主可控目标的过程之一,这和寒武纪做到什么程度关系不大,华为本来就想学经验然后自己搞。
有些键盘侠天天说技术什么的,不知道他们是否了解寒武纪的diannao系列曾经横扫体系结构顶级会议的best paper,甚至谷歌TPU也要喊寒武纪祖师爷(寒武纪在法国INRIA的合作者跳槽到谷歌,参与了谷歌TPU的设计)。虽然寒武纪的ROI align常年是错的(要靠手写bang C来适配),但是某厂仿制的AI芯片目前的输出还时常是离谱的吧...这些东西键盘侠们列参数没用的,用一下才知道。
从过去来看,寒武纪与华为的合作或许是双赢。但其大肆宣传自己的AI性能却很少提及中科院计算所与寒武纪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料到他下一步是什么打算了。他们就希望别人,尤其是沸腾的国民们,认为AI芯片根本就是他们自己的技术吧。
这样的公司也许是好公司,毕竟他们从来都不想一直依靠别人。他们想把自己用的大部分东西都把握在自己手里。除非,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