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偏个题,谈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
2018年我们做一个成都的项目,这个项目太重要,我们设计的出发点希望从成都的历史文脉中找寻一些文本来做设计的出发点,首当其冲想到的一个就是成都独特的巴蜀民居
成都作为一个人杰地灵的天府之国,历史非常丰富,更有无数文人骚客在此停留,本应该有无数的文本可以供建筑师撷取。
但是当我们在网上想找寻这些老房子的只言片语的时候,发现其中大部分也都拆除了。
研究老成都文化的冯水木向本报独家提供了一份特殊的记录:1990年以来被拆毁的成都市中心城区有价值的老房子。当冯老把这份统计并不完全的“名录”递给记者的时候,不断喃喃地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名录”上列着:
东珠市街李家花园,巴金名著《家》、《憩园》中的典型环境,2003年拆毁。
头福街川军将领刘存厚公馆,2003年拆除。
青龙街西汉文学家杨雄的洗墨池,2003年拆毁。
岳府街44号四川保路同志会旧址,拆除。
文庙前街清末著名指画画家聋道人“三迟楼”,2003年拆除。
柿子巷著名骨科专家杜自明四合院,现为柿子园茶馆,面目全非。
大科甲巷65号慈善会正心堂,始建于1860年,1982年列为成都市文保单位,“迁”至金堂。
古卧龙桥街川北会馆,1981年列为成都市文保单位,2002年拆毁。
四圣祠北街四圣祠医院大楼,满清末年建筑,1995年拆毁。
红星路二段90号朱财神旧宅,极富建筑特色,2003年扩街拆除。
东大街成都府城隍庙,2003年拆除。
三倒拐街62号四合院,2001年成都市政府列入挂牌保护建筑,后因扩街拆除。
前卫街杨遇春旧宅,拆除。
北大街有著名火神庙一座,为原北大街派出所所在地,拆除。
古佛寺街朱自清旧居,拆毁。
兴业里有民国四合院建筑与街道相连,拆除。
原文链接在此
后来我不信邪,我想毕竟还有宽窄巷子 ,锦里这些地方,应该还保留着大量古建筑的遗存,但去了才知道——这些地方卖着全国各地景点都有的“特色产品”,建筑也都“焕然一新”,没了老成都的烟火气。
相比较成都这些“地主老财”的公馆别墅,前些年深圳湖贝古村的保护可谓是“大动干戈”
湖贝古村起源于明朝,大多是民居,而且因为时代原因,现多被改造加建,现在实际上是个中低收入者的城中村,其实就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来说,远不及成都,北京,南京,西安遍地古迹城市的老建筑,但就为了保护这些看上去“不那么有价值”的古村,深圳所有的建筑师,学者,艺术家联名上书中央,希望从开发商的铁蹄下保留一部分湖贝古村。
我几日前出差成都,和一位成都当地精酿啤酒馆的老板谈及此事,他也觉得很好奇
一个具有丰厚历史的城市不那么在意古迹
一个没有什么历史的城市却又如此在意古迹
这是他的原话。
我想来想去,可能一句歌词最能表达我的态度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们不能因此而责怪成都,其实中国具有历史文化的城市,有一处算一处,
在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前提下,又有谁会相当为后代子孙留一份乡愁呢
住建部发文限制超高层,要求城市保护建筑风貌,这起码是从法理上为保护历史建筑提供了保障,但在实际操作层面,住建部门更多的其实是市长的指挥枪,从根本上杜绝城市一把手一言堂,城市总建筑师的独立性和一票否决权,以及老建筑保护的市民参政议政才是保护城市风貌和文化的根本措施。
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看到千篇一律的城市
胡乱回答,不知题主满意不!
这个政策以及背后的反映的一些现实其实是值得聊聊
文件很有意思,有关城市风貌管理的文件,头两条就是收紧和限制超大体量和超高层的巨型建筑。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就是,很多城市已经把城市风貌等同于超大体量和超高体量建筑了。
我们现在讨论城市风貌的语境,其实正在被简单化的巨型建筑形象占领,城市风貌本来可以有非常多样的内涵,有活力,有功能,有景观,有文化,而现在很多城市都在用各种“大裤衩”来作为形象标榜,没有的城市想拥有”大裤衩“作为城市地标,毕竟粗暴的通过建个超高层来创造新的城市形象,远远比长时间的更新城市的群像来的简单。手里拿着锤子,看啥都像钉子,说白了,想提升城市形象,就先想到建个超大超高建筑。
从1989年颁布《城市规划法》,开始重视城市风貌,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城市风貌,但是对城市风貌建设有了原则性的描述,《城市规划法》1990年正式实施,到今天三十年也形成了从城市总体规划专项到总体城市设计,再到划定有管理导向的风貌区。城市风貌这个词,政策性的意味从一开始就很浓厚。
城市风貌,本来是城市实体空间,人文环境,地理环境,历史文化以及使用者叠加形成的,城市风貌不是靠权力和控制能搞出来的。现在提到很多城市超高层,提到CBD,感觉像是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破环了城市原有多层次叠加的感觉。
这种把城市超高层建筑就定义为城市风貌特色中的首要因素,其实扭曲了城市的真相。
而且,这种模式出发点就不是基于现实,而是要改变和创造现实。这种建设模式也会让城市周围空间扭曲,越接近,这种扭曲感越强烈。
有人提到摩天大楼诅咒,在互联网时代,有另一种解读。
类比一件事,进入21世纪,有关领土的战争和冲突越来越来少,实现战略目的,可能也只有俄罗斯拿下克里米亚,为什么政治家对领土的兴趣而越来越低,很简单,21世纪是信息、金融、科技、生物的时代,实物资产的吸引力在下降。过去通过战争,占领领土,获得矿产和人口,从20世纪开始,特别是21世纪以来,战争变得得不偿失,毕竟占领了华尔街的土地资本,不代表就拥有了华尔街的金融资本。
再看摩天大楼诅咒,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地缘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空间的价值,建造摩天大楼对于最化地缘价值,吸引眼球的有重要意义。而现在,物质经济转变为知识经济,智力已经成为城市最重要的经济资源,单纯依靠土地资源的获利相比之下在下降,互联网对城市资源和价值提供了新的配置方法,地缘的价值在逐渐下降。
这才是摩天大楼诅咒的现代版解释。
其实,生活中很简单的例子,过去我们要去吃大餐,要奔市中心,要去繁华的商业街,现在要去吃火锅,会去看各种测评,地段反而不再是我们考虑的因素,酒香不怕巷子深。特别是这次疫情之后的反思巨大和集中,交通和信息技术的进步,让大家也在思考小型化分散化居家化的可能。
再说回这个文件本身的背景——加强城市和建筑风貌管理的背景,城市风貌的变好和变坏,都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不存在妄图通过单纯的追求超大和超高建筑实现瞬间的提升。昨天看到一篇文章,作者从2011年开始追踪这座明代大殿,无人保护,直到今年四月份彻底坍塌重建。
这也佐证了住建部文件强调风貌管理的第三点。
一边是运动式的追求超高和超大建筑,一边是渐进式的破环城市文脉。
这样,直到有一天,我们赫然发现,每座城市风貌都变得单调乏味,或者在高楼包围下,象征性的养上一盆历史街区的盆景。
最后的最后,搬运一个视频,超高层建筑的设计与经济。
上海中心,中国第一高,世界第二高,设计上运用了各种最先进的建造和设计技术,节能环保,超高速电梯,超高难度建造,最后并没有实现很好的商业价值,运行持续亏损。
从建筑全生命周期对比来看,超高层建筑建造本身并没有难度,真正难的是建成后,能够实现良性运营,发挥城市效益了。
上海中心大厦的东隅与桑榆 https://www.zhihu.com/video/1240388938763403264规范的好啊。中国这种靠中央规范,靠地方想办法发展的方式其实也蛮好的。
随便建摩天楼就是懒政。建设和发展不根据城市自身的历史,习俗,文化而因地制宜,只知道借债利用政府信用建设超高层建筑,不仅浪费钱,破坏政府信用,也并没有真正对本地起到合适的引导发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