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存联英美,求强联日俄,求霸打印度。
这十五个字,是近现代史的总结与地缘政治的推论而得出的结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只要中国还在主权国家体系中,这个思路就仍然适用。
中国的外交战略在不同时代是不同的。
1949到80年代,中国的最主要对外战略博弈原则是“以攻代守”。展开说就是:
“你不要来攻击我本土或者挑战我的主权,你也不要试图把我关在世界体系之外憋死我。如果我感觉你要干这些事,我就攻击你。我知道我近代一百多年表现糟糕,我也知道我现在底子还薄,但这不代表我会示弱,恰恰相反我会表现得非常疯狂和难以预料。我不会等你步步升级掌握主动,我会主动突然搞大事。你会觉得我好像攻击性极高甚至有些难以理喻,但最终我会收得住,只不过在那以前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给你留下长期的心理创伤。
哪天我安全了,哪天我不被隔绝于世界体系了,哪天我就消停了。到时候你就懂了,我其实可以很安静,因为我的目的本质是防守,是守着中国本土这个基本盘和进入世界的发展机遇不被剥夺。你要是不理解我,咱们就一直耗下去吧。我当然也要付沉重代价,但这已经是我权衡之后多害相权取其轻的最好选择了。
苏联也好,美国也好,越是强权我越敢死磕,我就赌你不敢和我消耗太多让另一家得利太多。中等强国也别以为我顶着苏美就可以收拾我,除了苏美谁都比我弱得多,我偏师就能收拾你,不信看看印度越南。”
这段时间里西方眼中的中国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极为好斗。
基辛格是比较早看懂中国的。他指出中国志愿军突然出兵朝鲜闪击美军看似是阴谋性很强的进攻,中国炮击金门看似主动挑起战争,中国在全球输出革命看似要推动全球共运,中国和苏联论战看似要争夺正统,但所有这些行为的底色都是防守,只不过使用的是进攻性防守,因此与中国媾和是完全可能的。在他和尼克松推动下美国先于苏联理顺了和中国的安全关系。苏联一直没有理顺直到为时已晚,对此我有另文论述。总之到了80年代后期中国的两大防御目标(本土安全,被允许进入世界体系)基本实现。
80年代后期到现在,中国的最主要对外战略博弈原则是“以快胜强”。展开说就是:
“我本土安全了,我融入世界发展的环境有了。我要赚钱,我要发展。只要有利于这两条的,我都有可能让步。你骂我,我不太在乎,因为赚钱比面子重要。你占我小便宜,我能忍,因为我发展好了未来迟早是我的。你颠覆我,我也稳得住,因为我在快速发展。你恐吓我,我不怕,因为你不会主动跟我拼命。你实在逼得急了我发个小飙应对一下,应对完了继续做生意啊。我看起来很怂又缺乏自信,但我身体长得快,所以我还是会赢。
哪天我练功大成了,我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到时候你就懂了,我其实很能折腾。折腾的具体目标是什么我现在也没想好,留给后代决定吧。你要是不理解我的大志,就守株待兔等着我和平演变吧;你就算看透了也没用,反正你们那里绝大多数人看不透直到我大功将成。我知道我的表现会让很多国人寒心和思想混乱,但这已经是我权衡之后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了。”
从苏联解体开始中国就以迅雷之势展开了大三角关系再调整,布好中俄为一方的安全局,短期内这是守势,但中长期这是对美国的强攻势(当然短期目标可能是初衷)。90年代末就开始了军工的野心极大的计划。2001入世后中国就展开经济攻势疯狂抢份额。2008年后中国对美国展开了政治,地缘,经济复合型攻势。2016年进行了对美国的强军事对峙。
这段时间内西方眼中的中国最令人深刻的印象就是:速度太快。中国军力的增长,中国的经济捆绑能力的增长,中国在全球的政治渗透,中国在周边的地缘布局,中国对利益集团的调整,中国处理疫情等等方面,都太快了。美国要么来不及反应要么只能应激式胡乱反应。有的人光算美国的实力比中国强多少,那是不够的。且不说其中的水分,光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足以使美国的力量很难有效发挥。
我上面说的这两段如果你觉得吹得过头了,请看我写的三篇复盘(持续低熵:冷战后的五个战略机遇期(上),持续低熵:冷战后的五个战略机遇期(中),持续低熵:冷战后的五个战略机遇期(下))。
从外网的情况看,西方主流精英到了最近几年才看懂中国的高度进取性,其中有些人意识到中国新的折腾阶段的迫近,有的已经对中国的目标产生克苏鲁式的恐惧。但他们大都还没有找到正确的应对之策(我认为只有一条阳关道),现在还处在手忙脚乱之中。个别聪明人可能找到了,但没有有分量的人敢站出来讲,至于是否有deep state暗中推动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的“以快胜强”作为指导原则应该持续到30年代。再往后的话,我猜测会演变为“以力行道”。
中国是一个内向型国家,外交更多是配合内部发展,与海盗国家的外交有根本性区别。
外交核心任务,保障中国成为独立自主的工业国。
独立自主在外交上就是不受他国控制,减少非利益影响,以自身核心利益为主,敌强但触碰核心利益也敢于亮剑,敌弱但离核心利益远那生意照做。
工业国,外交上一是要获得工业技术与上游设备,二是要获得稳定的原料与市场。中国外交部门近几十年一直干的是这个活,因为只要原料和市场,不追求掠夺,所以无需要挑动弱化其他国家,而是期望其能够稳定并有更好的供应与消费能力。
通俗点说,中国就是世界这个大社区里开超市的,社区居民收入稳定消费意愿高最符合自身利益。换位思考把自己当社区超市老板,就知道大战略是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