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刻机这种东西需要全世界的尖端技术,荷兰企业能成为这一产品的绝对巨头是时运所济。
从上图中我们就能看到,想研发生产光刻机需要两个基础:顶级的光源和镜头。所以欧洲、美国和日本有研发光刻机的基础,直到今天,能给EUV提供镜头的企业也只有蔡司,也只有美国光源能达到EUV的要求。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前提条件是芯片企业的推动,在日本半导体行业蒸蒸日上的那些年,尼康和佳能的光刻机一度是市场主流,英特尔45nm制程还在用尼康的光刻机。
日本厂商因为技术原因衰败后,光刻机技术就成为了三大玩家暗中博弈的舞台。一直以来,英特尔都是新制程最有力的推动者,毕竟人家有钱。7nm之前的每一个重大节点都是英特尔先弄出来的,没有英特尔,ASML不会有今天这种盛况。
2009年,ASML遇到困难,然后英特尔、三星和台积电共计投资52亿美元支援ASML。这下,ASML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他们迅速的成为了行业的垄断性巨头。
从ASML的发展上来看,光刻机已经是一个全产业链深度参与的行业,光有钱是不行的。中国如果想发展光刻机,那必须让光刻机生产企业与镜头、光源和晶圆厂紧密结合起来。
在20世纪70年代初,荷兰飞利浦研发实验室的工程师们制造了一台机器:一台试图像印钞票一样合法赚钱的机器。但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创造了一个“怪物”,这台机器在未来的20年里除了吞噬金钱没有做任何事情。[1]
——瑞尼·雷吉梅克
光刻机(Mask Aligner) ,又名掩模对准曝光机,是芯片制造流程中,光刻工艺的核心设备。芯片的制造流程极其复杂,但可以概括为几大步骤:
硅片的制备-->外延工艺-->热氧化-->扩散掺杂-->离子注入-->薄膜制备-->光刻-->刻蚀-->工艺集成等。
而光刻工艺是制造流程中最关键的一步,光刻确定了芯片的关键尺寸,在整个芯片的制造过程中约占据了整体制造成本的35%。
光刻(photolithography)工艺是将掩膜版(光刻版)上的几何图形转移到晶圆表面的光刻胶上。首先光刻胶处理设备把光刻胶旋涂到晶圆表面,再经过分步重复曝光和显影处理之后,在晶圆上形成需要的图形。
通常以一个制程所需要经过掩膜数量来表示这个制程的难易。根据曝光方式不同,光刻可分为接触式、接近式和投影式;根据光刻面数的不同,有单面对准光刻和双面对准光刻;根据光刻胶类型不同,有薄胶光刻和厚胶光刻。而光刻机本身按照应用可以分为几类,用于制造芯片的光刻机,用于封装的光刻机和应用于LED制造领域的投影光刻机。
光刻机一般根据操作的简便性分为三种,手动、半自动、全自动。
手动:指的是对准的调节方式,是通过手调旋钮改变它的X轴,Y轴和thita角度来完成对准,对准精度可想而知不高了;
半自动:指的是对准可以通过电动轴根据CCD的进行定位调谐;
自动: 指的是 从基板的上载下载,曝光时长和循环都是通过程序控制,自动光刻机主要是满足工厂对于处理量的需要。
一般的光刻流程包括底膜处理、涂胶、前烘、对准曝光、显影、刻蚀,去胶光刻检验等,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流程中的操作。
介绍完了光刻机,要知道为什么最好的光刻机来自荷兰,而不是美国,得从半导体发展的三个历史阶段说起。
在光刻机的早期阶段,美国是走在世界前面的,那时候还没有ASML。
过去的几十年,美国在半导体行业一直都处于霸主地位,但为什么美国没有一家光刻机大厂?在一个盛产风车和郁金香的国家,早期只有三十几个人的ASML是怎么崛起的?这一切,要从半导体发展的三3个历史阶段 说起。
第一个阶段是上个二十世纪 六七年代,光刻机的早期阶段,美国是走在世界前面的,那时候还没有ASML,集成电路也刚刚发明不久。
当前的光刻工艺相当复杂,但是在集成电路发明之初,工艺还在微米级别,工艺步骤比现在简单很多。况且光刻机的基本原理其实很简单,如图4-1所示,首先将感光罩均匀地涂抹在晶圆上,紫外线将电路结构印在感光罩上,在晶圆上产生晶体管的结构。
因此,在那个对工艺要求并不高的年代,光刻机也并不是什么卡脖子的技术,很多半导体公司通常自己用镜头设计光刻工具。只有Siemens、GCA、Kasper Instruments和Kulick&Soffa等很少几家公司涉足这个领域。而尼康和佳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为美国GCA公司配套光学镜头。
由于光刻机在当时甚至不如照相机复杂,在和GCA合作的过程中,也学到了不少的光刻相关的技术,再加之国内半导体的潜在市场,1969年Nikon(尼康)开发了第一台光中继器,光中继器是晶圆步进机的前身。此后分别开发了光学测距设备,刻线机等。这些设备的技术积累都为光刻机打下了坚实基础。
1970年,佳能发布了日本半导体历史上首台光刻机—PPC-1,如图所示。至此正式宣布进军半导体领域。
同年,Kasper Instruments公司首先推出了接触式对齐机台,Kulick&Soffa推出第一台自动掩模对准仪Micralign。
1971年,由几名前Kasper的工程师,成立了一家新公司Cobilt,,做出了自动生产线 ,但接触式机台后来被接近式机台所淘汰,因为掩膜和光刻胶多次碰到一起太容易被污染了。1972年,Computervision收购Cobilt,并把当时他们的接触掩膜自动对准系统整合进Cobilt。
1973年,拿到美国军方投资的Perkin Elmer公司推出了投影式光刻系统,这也是世界首台投影式光刻机。搭配正性光刻胶非常好用而且良率颇高,因此迅速占领了市场。
1974年,德国Süss公司发明了双面掩模对准系统(double-side mask aligner),。次年,Süss推出双面掩模对准仪MJB55。
1975年,Canon推出了日本第一台接近式掩模对准器PLA-500。
1978年,GCA推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步进式光刻机DSW4800(direct step to wafer)。该机器使用波长436纳米的g线作为曝光光源,镜头则是卡尔蔡司的S-Planar 10/0.28。DSW的分辨率可达1微米,可以将电路刻到100毫米见方的区域,如图4-4所示。此台光刻在当时的价格为45万美元,在那个年代说是天价也并不过分。步进式的光刻机相对于接触式和接近式光刻机,造成的污染小,良率高,所以当时很多半导体公司,比如西门子,、IBM,、美国国家半导体等都成为了GCA的客户,这也让GCA一点点蚕食了Perkin Elmer的市场。
纵观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光刻机市场依然处于不成熟的阶段,主要由美国主导。而日本的尼康和佳能也才刚刚展露头角。而这平静之后,则迎来了整个行业的狂风暴雨。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半导体产业进行了第一次转移。因为美国扶植,最开始是将一些装配产业向日本转移,而日本也抓住了机会,在半导体领域趁势崛起。在90年代前后,日本的半导体产业成为了全球第一,高峰期时占了全球60%多的份额,出口额全球第一,超过美国。
1980年尼康推出日本首个商用步进式光刻机NSR-1010G。短短几年,就将昔日光刻机大国美国拉下马,与旧王者GCA平起平坐,拿下三成市场份额。在那个芯片制程还停留在微米的时代,能做光刻机的企业,少说也有数十家,而尼康凭借着相机时代的积累,在那个日本半导体产业全面崛起的年代,逐步成长为当之无愧的巨头。
对光刻机来说,想要得到更小的曝光尺寸,就需要波长更短的光源。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光刻机的光源波长被卡死在193nm,摩尔定律也因此遇到了危机,这也是整个半导体产业面临的一大难关。而后来尼康作为九十年代最大的光刻机巨头,它的衰落也是非常的戏剧化。
降低光的波长,光源出发是根本方法。当时业界比较主流的是157nm F2激光,但157nm光源在技术上也遇到了重重问题,同时对资金和人力的投入也是非常巨大的。
此时,华裔科学家林本坚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157nm光源难以攻克,不如从现有的193nm入手,高中学生都知道,光由真空入水,因为水的折射率,光的波长会改变——在透镜和硅片之间加一层水或者其他折射率合适的液体,原有的193nm激光经过折射,不就直接越过了157nm的天堑,降低到132nm了吗!
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总是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难的问题。但科学界的奇才,却不一定在商业界获得成功。
林本坚拿着这项“沉浸式光刻”方案,跑遍美国、德国、日本等国,游说各家半导体巨头,但都吃了闭门羹。
而后来尼康作为九十年代最大的光刻机巨头,它的衰落,说来也充满偶然,始于那一回157nm光源干刻法与193nm光源湿刻法的技术之争。
当时的光刻机的光源波长被卡死在193nm,是摆在全产业面前的一道难关。
降低光的波长,光源出发是根本方法,但高中学生都知道,光由真空入水,因为水的折射率,光的波长会改变——在透镜和硅片之间加一层水,原有的193nm激光经过折射,不就直接越过了157nm的天堑,降低到132nm了吗![2]
林本坚拿着这项“沉浸式光刻”方案,跑遍美国、德国、日本等国,游说各家半导体巨头,但都吃了闭门羹。
当时还是小角色的阿斯麦(1984年飞利浦和一家小公司ASM Internationa以50:50组成的合资公司,最初员工只有31人)决定赌一把,相比之前在传统干式微影上的投入,押注浸润式技术更有可能以小博大。于是和林本坚一拍即合,仅用一年时间,就在2004年就拼全力赶出了第一台样机,并先后夺下IBM和台积电等大客户的订单。
半导体的第三个阶段则是以新千年开始。1997年,美国能源部和英特尔牵头成立了EUV LLC的联盟。联盟中其他成员的都是显赫一时IDE巨头,包括摩托罗拉、AMD、IBM,以及美国三大国家实验室: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桑迪亚国家实验室和劳伦斯伯克利实验室。这些实验室是美国科技发展的幕后英雄,之前的研究成果覆盖物理、化学、制造业、半导体产业的各种前沿方向,有核武器、超级计算机、国家点火装置,甚至还有二十多种新发现的化学元素。
资金到位,技术入场,人才云集,但偏偏联盟中的美国光刻机企业SVG、Ultratech早在80年代就被尼康打得七零八落,根本烂泥扶不上墙。于是,英特尔力邀ASML和尼康加入EUV LLC。但对想掌握科技霸权的美国来说,这两家公司,一个来自日本,一个来自荷兰,都不是本土企业。
当时的美国政府将EUV技术视为推动本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核心技术,并不太希望外国企业参与其中,更何况八九十年代在半导体领域压了美国风头的日本。
但EUV光刻机又几乎逼近物理学、材料学以及精密制造的极限。光源功率要求极高,透镜和反射镜系统也极致精密,还需要真空环境,配套的抗蚀剂和防护膜的良品率也不高。别说日本与荷兰,就算是美国,想要一己之力自主突破这项技术,可以说比登天还难,毕竟美国已经登月了。
最后,阿斯麦同意在美国建立一所工厂和一个研发中心,以此满足所有美国本土的产能需求。另外,还保证55%的零部件均从美国供应商处采购,并接受定期审查。所以为什么美国能禁止荷兰的光刻机出口中国,一切的原因都始于此时。
错失EUV的尼康,还未完全失去机会,让它一蹶不振的,是盟友的离开。当时的英特尔为了防止核心设备供应商一家独大,直到22nm还是一直采购ASML和尼康两家的光刻机。但在半导体行业的玩法就是赢家通吃一切。英特尔为了延续摩尔定律的节奏,巨资入股阿斯麦,顺带将EUV技术托付。
另一边,相比一步步集成了全球制造业精华的阿斯麦,早年间就习惯单打独斗的尼康在遭遇美国封锁后,更是一步步落后,先进设备技术跟不上且不提,就连落后设备的制造效率也迟迟提不上来。而佳能在光刻机领域一直没有争过老大,当年它的数码相机称霸世界,利润很好,对一年销量只有上百台的光刻机根本不够重视。
此后,英特尔连同三星和台积电,以巨资先后入股阿斯麦,以此获得优先供货权,结成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终于,在2015年,第一台可量产的EUV样机正式发布。正所谓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当年只要能抢先拿到机器开工,就相当于直接开动了印钞产线,EUV光刻机也因此被冠上了“印钱许可证”的名号。
可以说,整个西方最先进的工业体系,托举起了如今的阿斯麦。而一代霸主尼康,也自此彻底零落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3]
ASML虽然是一家荷兰公司,但是其背后却由美国的资本掌控,同时很多关键的零部件也来自美国。美国在半导体产业的强大,不仅仅在于设计,EDA,制造等方面技术领先,更是掌控着整个产业链。而光刻机,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环。
另外像ASML这样的企业,不在美国还有一大好处,就是避免了美国有反垄断法,(AMD作为Intel的对手,Intel也不希望AMD倒下,否则将面临巨额罚款)这家企业放在美国,可能会被分为2家。容易导致人才和资金的分散,研发速度下降,甚至恶意竞争,最终被其他企业反超。
纵观光刻机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史,ASML抓住了历史的机遇,同时也是美日半导体博弈中的幸运儿,在三家半导体巨头:英特尔、三星、台积电的支持下,成为了半导体行业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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