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特地打电话给我姑姑,问她做剁辣椒的秘诀,姑姑说很简单,将辣椒洗干净剁碎加点盐与蒜末,倒入干净的玻璃瓶内,在冰箱里面放置一个礼拜就可以了。
姑姑是我家族最会做菜的人,普通的农家食材,经她烹制,都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然而在「剁椒」这道菜上,姑姑的传经解惑显然太过后现代极简主义。
我开始尝试遵循古法,做这道「原教旨主义剁椒」。
原材料:1斤半左右的小米椒,还有七八两食指粗细的红辣椒,10头新鲜出土的大蒜,巴掌大一块老姜,加起来不到50块钱。
据说用仔姜更好,但我在亚运村方圆三公里之内没有找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京城正逐步撤除所有农贸蔬菜市场,还有小区便利店,难怪现在电视里面都不再播放那首《北京欢迎你》了。眼瞅着这座城市日渐恢弘大气,却在细节上不再那么友善了,一座不友善的城池谈何体面?!
从「仔姜」上升到城市批判了,这种公共知识分子式的突然的自我好不习惯。想我玉面神厨小肥龙,一身已臻化境的做菜功夫,就差点儿蹉跎在嘴炮上了……
将辣椒买了回来,用水洗净,铺在阳台晾晒,目的是将水晾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说,剁辣椒不能沾生水。
据说辣椒这种至刚至烈坚贞如火的食材,与生水一接触,将会产生某种奇怪的反应——变得酸不可言。
为此我还特意向姑姑求证过,姑姑回答我:冇得这么多名堂。
剁椒是最被低估的食物之一,在如许寡淡的世间,用自己的色彩与味道温柔着几乎所有食材,热烈,奔放,又兼容并蓄,与人的味蕾达成某种神秘而又刚烈的契约。社会主义料理大师赵满囤曾经说过:
「辣椒才是我们无产阶级舌尖的代表,而其他食材不过是用来专政肚皮的填充物。」
我决定遵循古法,坚持做原教旨主义剁椒。
为了不在剁辣椒的时候辣疼手,我机智地将小米椒先用剪刀咔嚓一分为二,然后再用菜刀剁碎。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要想避免手被辣椒素灼伤,唯一的办法就是戴橡皮手套,只是这个办法太不原教旨主义了。
与其说是剁椒,还不如叫「切椒」。
在我儿时记忆中,家人都是把辣椒扔木盆里,然后手持双刀,出手如电,很快就将辣椒剁碎了。
我在北京的家里,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刀切。
有两个至关重要建议:
1, 辣椒并不是切得越细越好,要是追求细碎,还不如用料理机省事儿,反正在我记忆里,小时候吃剁椒也有指甲大小一块的。
2,切辣椒的时候要记得戴橡皮手套,千万不要切着手指,毕竟一只手套要好几块钱。
红艳艳的辣椒,再搭配着与其它妖艳贱货大相径庭的蒜瓣,老姜,将三者粉身碎骨后再交织缠绵到一起,放适量的盐,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因过度怀念小时候吃剁椒时,从坛子里夹出一块姜或一瓣蒜式的梦幻感觉,我买的蒜又是新蒜,索性留下部分没有剁碎,与姜片一起,投入到了剁椒的斑斓鲜艳中。
就像是一个梦,不过我投入的是真情。
辣椒与盐的比例是500g:25g,最好用腌制盐,为什么呢?当然是追求原教旨主义的口感呀。
我这次辣椒+姜+蒜,估计得有1700g还要多,所以放了100g的盐。粗盐可以放多些,反正不是太咸,而且让剁椒不容易变质。
关于盐多说一句:盐多不易变质,盐少酸味增加。看你自己的口,感酌情添加。
除了放盐,我还加了二三十颗花椒,以及一小把鸡精,在剁椒里面放花椒和鸡精,对这道原教旨主义剁椒来说是一次非典型的创新。
在万众创新的年代,在互联网艹的风口,带着鸡精与花椒粒的剁辣椒,总是能让我的心暖暖的,就像是一次味蕾的朝圣,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广东人:世间万菜,皆可补肾。又像是一个东北老铁,在一锅乱炖里胡思乱想:是花椒先爱上了我,我不能不爱它。
最后一道工序,在封罐前加高度白酒,人间至味的剁辣椒,岂能无酒?没有与白酒缠绵过的剁辣椒,吃上去总感觉缺少了那么一丝文化气质,缺少那么一丝传统修养。
把剁椒放到玻璃瓶,加酒密封,最后放到冰箱里面冷藏半个月即可。
按照传统做法,应该放到坛子里,七天之后就食得了,但系放坛子里要惦记着在坛沿加水,以防变质,太麻烦了。
放冰箱还可保质,只不过因温度过低所以发酵慢些。
做完这道剁辣椒,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做菜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