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过全校作弊而且老师学生都串通一气的事。
那是我高中的时候,哪所学校、哪一级、哪些老师我就不说了,只讲过程。学期末,某市组织统一期末考试,然而由于某些学生跟市教育局有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导致答案泄露。本来统考泄露答案就是很难避免的事,但这次性质不一样,因为拿到答案的人并不像以往的作弊者那样低调,恰恰相反,拥有答案的人很快把答案共享出去了。免费,开源。
这回可热闹了,我们学校几乎所有学生都有答案了,如果你以为参与这场作弊狂欢的只有学渣,你就大错特错了,据称最早拿到答案的人是有裙带关系的某几个学霸,但是答案的大肆传播全拜学渣所赐,很多班的QQ群在考试前都在上传答案,一场大范围的全民作弊活动就这样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进行着,甚至可以说,那些被市教育局调去出题的老师也可能参与了答案泄露。
一场所有学生参与作弊的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一定会令校领导们脸上十分挂不住,狂欢之后必定是校领导们疯狂的反击报复。但是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既然大家都在作弊中狂欢,我为何不参与进去呢?反正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还不如死前吃饱点。
整个作弊的狂欢在第二天戛然而止,校长中午休息时突然广播宣布,本次期末考试作废,全体师生晚放寒假一星期,学校出题重考。这一下可就炸锅了,教学楼里,大家原本都在把答案夹在教科书里假装成复习的样子被答案,听到如此重磅噩耗,每个人都好像自己的人权遭到践踏一样义愤填膺,一股莫名的正义感竟然充满了每个人的胸膛。于是乎,有组织能力的班干部们立马出面镇定气氛,消息灵通者赶紧调查事情真相,学渣们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在心疼买答案的钱,学霸们一边念叨着“幸好重考,我这次有一门没考好”一边咬得牙根吱吱作响。
广播不出20分钟,好事者们就抱团在一起,把搜集来的点点滴滴的信息拼接起来,揭露了广播的来龙去脉。某个成绩还不错的学生,由于人缘不好,没有搞到全套答案,只弄到了半套,也就是第一天和第二天上午考的那部分,于是此人在作完了自己那部分弊之后就挑了中午最安静的时候去校长办公室把全校学生举报了。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全校学生在打击作弊叛徒这个问题上能自发形成高度组织性的调查委员会,而且对于痛打叛徒这个问题上,所有学生都要么亲力亲为,要么视而不见。即使是老师和宿管们也选择沉默,谁都不想晚放一星期的假。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个人出现在学校里,他应该是这个期末考试之后就转学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天晚上回宿舍时,一楼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但是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过道,这条过道直通举报者所住的寝室。大家就等这哥们儿回寝室之后轮番暴打他。你要问宿管在哪里?平时每个班每星期要孝敬宿管两包烟,今天孝敬一瓶五粮液——是某位能自由进出校门的同学下午跑出去买的——宿管还管个屁?不出人命就行了。
晚上的事只是插曲,大事件还是当天下午的事。中午我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宿舍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跑步声吵醒,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眯个十分钟时,同寝室的哥们儿突然跑进来叫我赶紧去教务处门前,说是校长要晚放假一周组织重考,现在学生们正在教务处示威抗议,赶紧能发动多少人就发动多少人。我一听有这等热闹可看,马上睡意全无,飞奔到教务处去了。到了门前一看,狭窄的走廊里果然挤满了学生,这一刻,我们不分实验班与普通班;这一刻,我们不分校花与屌丝;这一刻,我们手牵手心连心,勇敢地捍卫我们作弊的权利。
抗议的人群越聚越大,示威者们整齐地喊着口号“罢考!罢考!”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示威并没有道义上的正当性,纯粹是仗着人多势众砸学校的场子,除了罢考之外我们并没有喊出什么大道理来,我们也不屑于拍出代表跟校长对簿公堂,道义不在我们这边,但我们有人,我们有的是人,一群穿着统一的古惑仔。
闹了十几分钟左右,校长拿着一张纸出来,说:同学们对学校管理有意见这是好事,有意见可以提嘛,但是要注意表达的方式,谁有意见把名字写在这张纸上,我们一起谈谈。校长的本意或许是想让刺头主动暴露身份,事后再算账,但校长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出十分钟,一张纸就不够用了,每个人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反两面写得密密麻麻的,甚至有一个班的班主任带领全班同学去签字,这下好了,一堆不想晚放假的老师也在学生们的起哄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校长一看这招不好使,急忙打电话叫老师们来办公室集合,似乎想让老师们把各班领回去,这事就算了。但是天底下最不好惹的就是学生,最最不好惹的就是一大群不嫌事大的学生们,我们很快发动起了高三和高一的同学们,这些没参与作弊的学生们一看把事闹大自己也不用考试了,很快就组成了高三后援团、高一后援团,高一的小妹妹们就像在篮球场边看帅哥打球一样冲着我们大喊:学长我支持你!
眼看着整个学校都陷入了罢考狂欢中,校长只好出面表示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免除,大家档案里的期末成绩以期中成绩为准。趁着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校长以敏捷的身手抓了几个看上去像挑事者的人,本想就拿这几个人开刀,没想到我们这些狂欢者们听说校长要秋后算账了,立即就给教育局打电话,给报社打电话,校长骂了他们不到十分钟,人就放出来了,据出来的人说,校长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似乎用很严厉的声音质问我们校长怎么把人抓起来了报社都打电话来调查真相了,电话那边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怒骂之后校长只好就此作罢,所有的责任都是校长的,我们这些学生们零成本的做了一回恶。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示威游行的人就一定有正当合理的要求,人在群体中的道德、智商、判断力都无限趋近于零,当群体作恶时,每个人都会品尝到零成本作恶的快感,而更恐怖的是,一个作恶的群体似乎远比一个行善的群体更容易吸引个体加入。现在回想起高二时的这场狂欢,似乎更像是一次社会实践,从中能总结出的结论似乎很多很多,多到我都不敢去仔细想。
第一,我是在讲我的经历不是在忏悔;第二,不要问我参与没参与作弊的事。
合不合群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想要公平公正。
初中的时候,我政治历史都特别好,几乎不用背书就能稳定98+,拿100分也是家常便饭,因此常年全班第一。
然而初二的期中考试,我政治考了92分,居然掉到了全班40+名。什么概念?我们班居然有30人95+。
而同样是快班(以前初中也设立快慢班)的隔壁班,同一个老师教,92分已经是前五名的水平。
毫无意义的,我们全班作弊了。这种情况我绝不能容忍,其实班主任也能看出端倪,但是这是对她有利的,她没有主动揭发。科任老师是临近退休的老师,监控很松,导致大家都可以抄书,抄练习册。
期末考试之前,我一个人跑到校长室,说明了我班集体作弊的情况。作为一个快班居然集体作弊?校长脸上挂不住了,开考前特意到我们班级嘱咐,谁也别作弊,开考后几乎常驻我们盯着。十分钟左右有人忍不住还是作弊了,被校长当场抓到,以后就没人敢作弊了。
最后考出来,我们班平均分比隔壁班低了差不多10分,而我依然98,年级第一。
后来大家知道了是我举报大家作弊的,都纷纷孤立我。又如何?我认为正确的事,我就会去做。
作弊是错误的,这点根本不需要讨论。
我认为公平正义比所谓的人情世故重要多了,我也将用我的一生饯行公平正义四个字。
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