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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霸王别姬》里PLA在程蝶衣破音时却鼓掌这一情节?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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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戏,剧本和电影是这么描写的:

袁世卿站起:方才检察官声言程之所唱为淫词艳曲,实为大谬!(拍栏杆)程当晚所唱是昆曲《牡丹亭》《游园》一折,略有国学常识者都明白,此折乃国剧文化中之最精粹。何以在检察官先生口中,竟成了淫词艳曲了呢?如此作践戏剧国粹,到底是谁,专门辱我民族精神,灭我国家尊严?旁听席鼓掌:好!
法官摇铃:被告人程蝶衣,证人所述属实吗?被告人,本庭要求你对日本军部事件作自我陈述。程蝶衣!
程蝶衣:堂会我去了,我也恨日本人,可是他们没有打我。
旁听席沸腾,议论纷纷。
法官摇铃:被告人程蝶衣,你有义务和权利用事实来证明你清白的人格。你再仔细的回想一下,再做一次陈述。
程蝶衣: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

电影这两句话过得很快,让人觉得程蝶衣是挨了打被抓,说的气话。

肯定有人会替他想“自己的国家里被兵痞打了还把场子砸了,不许人家说句气话?

呵呵,那你就错了。

具体怎么样,看看小说原文吧,比这还过分呢。

蝶衣在法院被告栏上受审。他很倔傲,只觉给日本人唱戏出堂会不是错。——他的错在“痴”。不愿记得不想提起,心硬嘴硬,坚决地答辩:
“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我爱唱戏,谁懂戏,我给谁唱。青木大佐是个懂戏的!艺嘛,不分国界,戏那么美,说不定他们能把它传到日本去。”
完全理直气壮,一身担戴,如苏三的鱼枷。

艺术不分国界,但演员有国籍;

别忘了你姓程。

程蝶衣,你可能不知道,你是燧人氏之子,三皇之一,风伏羲的后代;

你是西周周宣王大司马程伯休父的传人。(程姓出自于风姓)

你对不起你的祖宗!

戏里这时候已经是1943年了,从1937开始,全面抗战已经爆发了6年时间。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北京所有粮店就被迫关门,北京的老百姓,只能领取日本人配发的“共和面”为生。老舍的《四世同堂》对此物有着形象的介绍:

盆中是各种颜色合成的一种又象茶叶末子,又象受了潮湿的药面子的东西,不是米糠,因为它比糠粗糙的多;也不是麸子,因为它比麸子稍细一点。
它一定不是面粉,因为它不棉棉软软的合在一处,而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一些谁也不肯合作的散沙。老人抓起一把,放在手心上细看,有的东西象玉米棒子,一块一块的,虽然经过了磨碾,而拒绝成为粉末。
有的虽然也是碎块块,可是颜色深绿,老人想了半天,才猜到一定是肥田用的豆饼渣滓。有的挺黑挺亮,老人断定那是高粱壳儿。有的……老人不愿再细看。够了,有豆饼渣滓这一项就够了;人已变成了猪!他闻了闻,这黑绿的东西不单连谷糠的香味也没有,而且又酸又霉,又涩又臭,象由老鼠洞挖出来的!

又馊又臭,人吃了就想吐,像在吃烂泥一样。可是,很快连这个也吃不饱了。小妞子因为吃了几年这个,在抗战胜利前活活饿死。

而程蝶衣和段小楼呢?要吃这玩意吗?不。

那他们能吃什么?

一九四三年。大伙仍在日本人手底下苟活着。活一天是一天。一群酒肉朋友簇拥着,在陈先生家里大吃大喝。还各捧个名贵细瓷盅儿,展览着名贵的蛐蛐。
小楼在桌边吆道:“喝!我这铜甲将军,昨儿晚上给喂过蚂蚁卵,打得凶!谁不服气,再战一局!”
有人趁机:
“段老板,趁您今天高兴,借两花花?”
小楼豪气干云。桌面上摸了点给他:
“拿去也罢!”
看两个人去了,菊仙才道:
“哗!人家加你一倍包银,你有本事花去三倍!”
小楼在场面上,不搭理,只道;
“你先回去。晚上给我弄红烧肉。”

你们能吃上大米白面,能喝上酒,能吃上红烧肉;

还能抽上大烟,玩上蛐蛐。

段小楼至少还知道窝心,还能骂两句。

你程蝶衣呢?你恨日本人?我怎么没瞧见呢?段小楼不愿意唱戏给抓进去,你给青木大佐唱一回戏,你就觉得他不错,艺术无国界。

外面饥民满城,白骨遍地,跟你应该是无关的吧。

你唱戏还能收到银子吧,还有日本人给你大把大把的钱,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抽大烟吧。

你说这话,别说TG要杀你,KMT判你个枪毙也不是啥错事吧?兵痞砸场子可恨,你比兵痞还可恨吧?

解放的时候怎么样呢?

戏园子坐满了身穿解放装,秩序井然的解放军,干部,书记
红绿一片。
单调而刺目。
蝶衣极其怀念,那喧嚣,原始,率直,肆无忌惮的喝彩声:好!好!那纷乱而热烘烘的当年。
市面上开始了镇压反革命的运动,还是天天枪毙。中国人的血流不完。
唱戏的依旧唱戏,剧团归国营。角儿每个月有五百块人民币,分等级给月薪。生活刚安定,哥俩有如在梦中之感。
当戏园子有革命活动进行时,舞台得挪出来。横布条给书上“北京戏曲界镇压反革命戏霸宣判大会”。
台上的“表演者”,尽是五花大绑,背插纸标签的镇压对象,七八个。正中赫然是袁四爷。
从前的表演者则当上观众。程蝶衣和段小楼坐在前排。面面相觑。
大会主席在宣判:
“反革命分子,戏霸袁世卿,丁横,张绍栋等,曾在反动军阀部下担任要职,尤其袁某,是旧社会北洋,日伪,国统时期三朝元老,此人一贯利用旧社会各种反动邪恶势力,对戏剧界人民群众进行欺榨,剥削,逼害,罪行昭著”
蝶衣的脸忽地涨红。
他半望半窥,这男人,他“第一个”男人,袁四爷,跪在他头顶,垂首不语。他蓬头垢面,里外带伤,半边脸肿起来,嘴破了,冒血泡,白沫不由自主地淌下,眼皮也耷拉。当初他见他,一双眼炯炯有神,满身是劲,肩膀曾经宽敞。他“失身”给他,在一个红里带紫的房间里——恰恰是现今他伤疼的颜色。
一定给整治得惨透了。
是以衰老颓唐得顺理成章。
他第一个“男人”。

你卖了那么多年后门给人家,反而卖出真感情来。

为啥?因为人家再坏,对你还行,睡了你,就真给你办事。

实际上,这个人早就该枪毙一百次,这样都不够赎清他的罪行。

因为服装道具新鲜,秧歌剧倒受过一阵子的欢迎。他们演的是《夫妻识字》,《血泪仇》,《兄妹开荒》
台上表演活泼,一兄一妹,农民装束,在追逐比赛劳动干劲,边舞边扭边唱:
“哥哥在前面走的急呀。”
“妹妹在后面赶的忙呀。”
然后大合唱:
“向劳动英雄看齐,向劳动英雄看齐。加紧生产,努力生产”
小楼跟蝶衣悄悄地说:
“那是啥玩意?又没情,又没义。”
“是呀,词儿也不好听。”
“幸好只让我们‘互相学习’,‘互相交流’,要是让我们‘互相掉包’我才扭不来。扭半天,不就种个地嘛?早晚是两条腿的凳子,站不住脚了。”

很好,是没情,是没义。

讲情义,每月五百块钱养着你们,部长都没你们工资高;

你们没种过一颗粮食,却瞧不起种田人;

倪公公跟你们讲情义,袁世卿跟你们讲情义;

真把你们当人看了,倒不知道什么叫情义了。

其实把原作小说和剧本找出来看看,能加深点儿对这个剧的理解。

做点补充:

其实霸王别姬为啥会成这样,得了解一下原小说作者是谁。

作家李碧华,女,原名李白,祖籍中国广东台山,1959出生、成长于香港,毕业于香港著名女子学校香港真光中学
李碧华生长在一个大家庭里,祖父以前在乡下很有钱,有四个老婆,还有妾侍。父亲做中药,住的是祖父的物业,所以李碧华从小生活在那种楼顶很高,有着木楼梯的旧式楼宇之中,听闻过很多旧式的人事斗争,这种环境和残余的记忆为李碧华提供了创作的素材和灵感。她从小喜爱文学艺术,学生时代便向《幸福家庭》和《中国学生周报》投稿,以后当过教师,从事多种职业。 李碧华爱写前尘往事、奇情畸恋,如梨园传奇《生死桥》《霸王别姬》,道出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慨叹;另外她还喜欢故事新编,像《青蛇》,都能推陈出新,不落他人窠臼。李碧华说她写作是为了自娱,如果本身不喜欢写,只是为了名利,到头来是会很伤心的,她相信自己的灵感,她创作“从来没有刻意怎么写,所有的景象、联想,见到什么,想到什么,都是在下笔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出来的。”

我也只能叹气。这位明显是广东大地主出身,念得也是名牌学校,让她同情旧社会的戏剧人员,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个作品有一个非常诡异的地方:

无论是小说,剧本,还是电影;你找不到在剧情里袁四爷,也就是袁世卿做的任何一件大家一看就能明白的那种坏事。我三者过了一遍,一点点点都没有。

如果是一个不了解旧社会历史的人看了这个剧,说不定....不,是肯定会同情他。

小说里是怎么描写袁世卿的?

袁四爷懂戏,也是票友。此刻毫不客气,威武而深沉,一显实力:
这‘别姬’嘛,渊源已久。是从昆剧老本‘千金记’里脱胎而来。很多名家都试过,就数程老板的唱造念打,还有一套剑,真叫人叹为观止。”啊哈一笑,瞅着蝶衣:“还让袁某疑问虞姬转世重生呢,哈!” 蝶衣给他一说,脸色不知何故,突泛潮红。
“喜欢?宝剑酬知己。程老板愿作我知己么?”知己?知己?蝶衣已像坍了架,丢了魂。他持剑的手抖起来。火一般的热,化作冰一般的冷。酒脸酡红,心如死灰。谁是他知己?只愿就此倒下,人事不省。借着醉。羞红了脸。
他是会家子,他懂,他上了妆,不也是一代霸王么?蝶衣由得四爷如抚美玉般,细细为他揉抹胭脂。
他半望半窥,这男人,他“第一个”男人,袁四爷,跪在他头顶,垂首不语。他蓬头垢面,里外带伤,半边脸肿起来,嘴破了,冒血泡,白沫不由自主地淌下,眼皮也耷拉。
当初他见他,一双眼炯炯有神,满身是劲,肩膀曾经宽敞。他“失身”给他,在一个红里带紫的房间里——恰恰是现今他伤疼的颜色。

写的好美啊!!!!

好个耽美剧情啊!!!好个霸道黑帮老大爱上我啊!!!

程蝶衣卖了后门换来一把唱戏的宝剑,每月唱戏的钱都得交给袁世卿一份;应该定期还得陪他继续卖去。

到了袁世卿被枪毙,小说里没写这二位对枪毙袁世卿怎么看;不过剧本和电影里是有体现的。

领导:压下去。
袁世卿抬腿,准备走方步。却被身后的解放军推了下。
群众冲上前,小四冲到前面,高举着手,口里喊着口号。簇拥着离开。
段小楼和菊仙站在原地。
段小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毙啦?就这么把袁世卿毙啦?
菊仙扯了下他:你小声点!

葛大爷演的袁世卿,在台上下台的时候高昂着头,好像一个就义的英雄;两位主角只有惊讶和意外,没有半点的仇恨,没有半点的大仇得报感觉;甚至还为他悲伤。剧情里暗自体现出来,没有明说的地方;

“这么一个票友,一个懂戏爱戏的人,怎么就当反革命毙了呢?”

如果只看小说,剧本和电影,读者能看出袁世卿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大坏蛋吗?

看不出来,在剧情的体现里,他一点坏事也没有做。

睡了程蝶衣,但是他付钱了,很多钱;

后来又有过,但是那是为了救段小楼和程蝶衣不被判刑;

还有就是投靠过日伪,但是光说这点,没说他投靠日伪之后干了什么坏事。

实际上,袁世卿这个人,北京历史上是有原型的。

北京解放的时候,天桥地区盘踞着几大恶势力头目,其中比较有名的有“四霸天,虎头,坐地虎,假善人等等

张德泉绰号“东霸天”,广收徒弟,建立流氓组织,依靠反动势力在天桥地区欺压人民;
福德成绰号“西霸天”,解放前是天桥一带专以买卖人口、聚赌、奸坑拐骗为业的恶霸;
孙永珍绰号“南霸天”,解放前曾任伪甲长,在天桥地区横行霸道;
林文华是“东霸天”张德泉的外甥,又是国民党中统特务,解放前称霸天桥菜市,为“林家五虎”之一。

几大霸天和老虎什么的,各自有各自的捞钱范围;而最和袁世卿接近的,就是天桥吉祥戏院经理,“北霸天”刘翔亭。

刘翔亭原名刘凤麟,曾任北京天桥伪自治会长,伪京汉护路司令部名誉段长,伪北平军警稽查处稽查官。1938年加入“一贯道”,外号“北霸天”。刘翔亭凭借敌伪势力和反动会道门,横行不轨、逼死人命、抓捕劳工、强奸妇女、诈骗钱财,在北京解放后仍发展道徒、造谣惑众,伺机进行破坏活动。

这个人,又是反动贪官,又是恶霸,又是黑帮头子;同时还是汉奸,邪教头子;五毒俱全。

历史上,有名的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出道的时候就向北霸天等几位拜过码头。

不仅得送礼,而且还得打扮的难看一点儿,越素淡越好。不然,不到20岁的新凤霞也不知道得去陪哪位霸天睡觉去了。

解放后审理北霸天的时候,这是现场记录:

霸王别姬里这一点倒是颇符合史实,就在北霸天的大本营吉祥戏院内,人民群众围观了这名恶贯满盈的人渣的最后下场,百姓欢呼震天。

其实历史上若不是解放军拦着,至少还得让他能平安到达刑场的话。。。北霸天刘翔亭早就被愤怒的群众活活打死了。这些霸天每个都至少直接杀害了几十条人命,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正妻和子女。

可是电影里是怎么体现的呢?小四带头喊口号,大家挥挥小旗子就完了?

呵呵。

为什么这么拍,对解放军到底是在粉还是在黑,我想大家到这时候心里也该有数,我不必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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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是一个日本AV女优遇到机械飞升时候的心态。

她所依赖的旧秩序彻底消失了,本来嗦牛子、假高潮都是她的拿手好戏,但未来的已经不需要她的技能了,AV女优这个职业和它所对应的一切都消失了。

机械飞升后的人类可能还会看AV,但那也不是她所理解的旧AV了。

某期的AV中,她不小心搞错了假高潮的时机,但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占观众中绝大部分的飞升者们并不在乎一个假高潮的时间到底对不对,他们只是搜集一下信息,然后输入“日AV女优.myd”而已。


若干年后,有一个死宅拿到了这段AV,然后怒斥机飞后的人类不懂得旧时代的艺术,并在他的个人超梦里设置了“飞升导演在女优搞错假高潮时机的时候居然大喊这段非常好”的剧情。


又过了若干年,人类中又出现了一种怀旧主义思潮,认为机械飞升是不对的,他们拿出那个死宅的超梦,向所有人宣扬飞升者是多么的不尊重AV这门古老的艺术,他们是何等的冰冷理性,机械飞升这种行为简直泯灭人性。

而有些对前飞升时代了解比较多的网友表示:这个名为《加藤鹰别武藤兰》的超梦中共有三段女主的AV拍摄现场戏,第一次的普通导演只想着赚钱,第二次的死宅导演只想着结束后潜规则女主,唯有第三次的机械飞升导演才是真正把女主角看做是和自己平级的人类,并在她搞错假高潮时机的时候予以正面的鼓励,由此观之,机械飞升的人类才是真正尊重AV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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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戏的人是谁呢,是炼铜屁,xq小豆子的前清公公,是“显贵”了好几世把百姓看做牛马的袁四爷,是侵华日军军官。你看到了吧,就是屁股再歪他都写不来一个好人,懂戏的这些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

再反观解放军战士们,他们虽然不懂戏,但是他们有礼貌,正直,为了国家各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如果说京剧的存在就是为了给那个公公和袁四爷等类的欣赏而存在的,那它不如就消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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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建议和《亮剑》里,李云龙俘虏国民党管弦乐队片段联动来看。

咱老李懂管弦乐吗?不懂。

咱老李的兵懂管弦乐吗?也不懂。

但这影响咱老李带着士兵听管弦乐庆祝胜利吗?不影响。

吹错一个音怎么样,破音又怎么样?本来就是听个响庆祝胜利,好与不好也就是凑个热闹。

在《霸王别姬》里,出现了三场程蝶衣为官方唱戏的戏份,对比日本人和国民党,我军对程蝶衣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日本人请程蝶衣唱戏,四坐都是军官,说白了都是上层阶级,有点艺术鉴赏力再正常不过;至于老蒋那帮人,你确定兵痞子欣赏程蝶衣?不也就跟着起哄吗?只不过我军军纪严明,不做骚扰演员的下流事,演员不唱了那就鼓掌,我们要庆祝胜利,又不是当票友。

这恰恰是一种写实,如果去翻阅那一辈作家或者导演的作品,你就会发现类似情节数不胜数。

在《霸王别姬》里,日本人来了要听戏,国民党来了要听戏,其实他们听的不是戏,他们听的是程蝶衣,重视的是这个人,玩是还是上层贵族的腔调。只有解放军是在“听戏”,是在提供娱乐和放松,唱戏的是程蝶衣也好,是段小楼也罢,是小四都无所谓,唱得好我们鼓掌,唱的不好我们也不会起哄。

在《第九个寡妇》也有类似的情节,只不过不是矛盾点不是唱戏,而是纳粮和征兵。日本人来了要靠小地主孙二大纳粮,国民党来了要靠小地主孙二大征兵,但是解放军来了“啪”就抓走了孙二大,然后解放了童养媳孙葡萄。

而在《白鹿原》里,旧宗族势力的代言人白嘉轩对白鹿原上的政权更迭从不过分在意,在他看来谁当权谁走红,不就是交多少粮食的的区别吗,但是等土改之后,白嘉轩也慌了,为什么?

因为没见过这阵仗,再往深了说,他恐惧的是红军根本不在乎他这件事。

白嘉轩的慌张,孙二大的死、程蝶衣的不解本质上是一回事,这类情节都是在展现一个现象,表达一个思想:

解放军来了,天彻底变了,过去被认为不可或缺的黄老爷或小乡绅不再重要了,解放军不依靠任何特殊的人进行艺术创作,粮食生产和战争动员,再说的白一点,那就是不需要黄四郎了,四大家族也好、黛玉晴雯子也好、花姐也好都可以被解放了。

在之前,我没有深度理解历史的时候,观看这一段的情感是复杂的,有胜利的欣喜,也有对程蝶衣的惋惜,然而当我深究本质,发现这些情节的设定,和之后只有解放军可以彻底推翻封建社会的理念是契合的,也只有这些现象才说明只有解放军“敢叫日月换新天”。

如果大家还是不解,那么我就仔细分析一下这三幕“听戏的剧情”。

第一段是日本人听戏。

段小楼被日军抓走了,程蝶衣为了救段小楼,只好去给日本人唱戏,唱的正是《牡丹亭》。

陈凯歌先给了室外的剪影镜头,程蝶衣一身白衣手拿纸扇,身段款款地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他的身前是恭恭敬敬的日本军官,整个画面十分和谐,如同学生坐着听老师讲课,似乎蝶衣已经依靠京剧艺术征服了这些侵略者。

然而镜头放大,一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守卫突兀地出现,然后是第二个守卫、第三个守卫,第二个守卫甚至突兀地出现在了镜头正中央,他们的刺刀闪闪发光,他们的表情阴冷僵硬,瞬间打破了《牡丹亭》旖旎的气氛,画面变得鬼气森森。

接下来镜头一转,程蝶衣从日本军官的居所走出,刚刚唱完一台好戏,程蝶衣有些得意,这时一束强光从背后照在程蝶衣的脸上,他下意识地转身伸手捂住眼睛,脸上不自禁有些惊恐,原来是一大队日本兵牵着凶恶的狼狗从城门里涌出,他们押送着一群哭喊的中国人,像恶狼裹着一群羊回到自己的巢穴。

一只狼狗冲他狂叫撕咬,胆小的程蝶衣被吓得双脚发软,踉踉跄跄地逃走了,温情的面纱被日本人的残暴、狼狗的恐吓瞬间撕破,他的得意瞬间荡然无存。

所谓的尊重艺术、尊重京剧不过是假象

什么名伶?什么艺术?

原来大师不过是千千万个亡国奴中恰好能讨主子欢心的那个罢了!

屋内是姹紫嫣红开遍

屋外是断井颓桓!

有些人非要说陈凯歌拍日本军官懂唱戏是夹带私货,如果是私货,那么就不必要拍程蝶衣散戏后,目睹日本人抓中国人的场面,也不必要拍程蝶衣被吓得落荒而逃的狼狈,这一段并不是为了“赞扬”日本人,而是揭破他们的虚伪和无耻。

而国民党唱戏可以分为两段去看,第一段是高官看戏,第二段是兵痞看戏。

上接前文,程蝶衣因为给日本人唱戏,要被国民政府判以“汉奸罪”,但一位神秘人物在背后说情,一个电话就让法庭放人,那程老板又是春风得意,戏班子也紧着排戏。

当法庭在高官的指示下释放程蝶衣后,法官走下来和程蝶衣问好,注意法官和黑色中山装的男人的眼神,他们虽然口称“程老板”,但眼神是带着窥探和恶意的轻视和不屑。

“真行啊,不知道这个下九流的戏子又卖屁股抱上了哪条大腿,今儿算他好运。”

他的嘴里叫着程老板,眼中却写着“下九流”。

在为高官又唱了一遍《牡丹亭》后,程蝶衣被释放回家。

屏风下烟雾影影绰绰,程蝶衣吃完了烟,穿着家常的绸衫在家中悠闲地绣着花朵,他在对母亲的信中写到这样一句:

“儿一切都好,跟往常过去一模一样。”

这里的“与过去一模一样”指的仅仅是程蝶衣的生活吗?

容我卖个关子,在总结时一起评述。

第二段是给兵痞子唱戏,兵痞们一言不合就砸了戏园子,这里大家要注意画面上中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衣服颜色较深,应该是中下级的军官,其中一个人缠着绷带,暗示国民党吃了败仗日子并不好过,他们俩一直指挥兵痞们的行动,兵痞们看似一时起意,实则一直在这两个人的指挥,最后也是这两个人下令给我打,戏园子里才正式爆发了冲突。

而第三次听戏,就是解放军听戏。

程蝶衣迷恋大烟,唱戏破音,他以为自己又会迎来一顿毒打,和段小楼两个人在戏台上瑟瑟发抖,但解放军没有大闹戏台,而是给角儿鼓掌,继而唱起来了军歌。

首先,这里所有的解放军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有答主评论这是集体主义对个人主义,这点我是认可的,但我补充一点,在前两场戏中,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都有非常明显的军官与士兵之间的区别,只有在解放军这场戏里,人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唱着一样的歌曲。

没有军官、没有上下

只有解放军和被解放的人民。

无需过多的介绍,镜头一转

下台的程蝶衣做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彻底戒大烟”

为什么程蝶衣要戒大烟?

为什么程蝶衣和段小楼楞在了舞台上?

为什么解放军要在程蝶衣破嗓后开始统一唱歌?

现在我可以解答了。

日本人侵略中国之时,搞得“以华治华”、“分而治之”的手段,上层启用汪伪政权叛逃高官,下层利用汉奸、流氓、军痞维护地方秩序,这些人维护的不是新世界,还是那一套旧秩序。

他们中当然有欣赏蝶衣的,但那种欣赏其实是一种觊觎,是侵略者看待战利品,他们仰慕这古老的中国艺术,惊叹于京剧的抑扬顿挫与璀璨,但这不是平等的交流合作,而是不怀好意的窥伺。

贾队长有句名言:“皇军没来的时候你欺负我,皇军来了你还欺负我,那皇军TMD不是白来了?”

这句话实际上讲明了一个现象,在大部分日占区还是汉奸管理中国人,从前是乡绅黄老爷,现在是维持会长黄老爷,从前是卖凉粉的孙守义,现在还是卖凉粉的孙守义,从前是被欺压的小老百姓,现在还是被欺压的小老百姓,吃人的旧社会没有变,王侯将相的历史没有变,中国半殖民半封建的社会形态没有变,只是盘剥他们的阶级又加了一层,日子更苦了。

而国民党来了之后,社会改变吗了吗?

下层抓壮丁、抢大户,上层四大家族勾心斗角,军中山头林立,兵匪一家亲,其实和汉奸管理中国人的那一套旧社会法则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程蝶衣在信中写到:“与过去往常并无不同”,所谓的新社会和旧社会兵并没有不同,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说是懂蝶衣的,但也不见尊重,本质上还是玩弄和戏谑。

区别在于你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奴隶主,还是恶心的奴隶主。

当这个奴隶主号称自己懂艺术懂京剧要面子的时候,程蝶衣还是那个“程老板”,是高官们的座上宾,当这个奴隶主是个耍横斗狠找人出气的兵痞子的时候,程蝶衣马上便成了臭唱戏的,上去就要打。

对日本人来说蝶衣是异国风情,对国民党来说是一代名伶,其实都是一回事。

为什么程蝶衣在旧社会如鱼得水,换了新世界反而落到了泥潭子里了?

因为程蝶衣这个人本身就是一种旧社会审美,蝶衣在电影中是京剧之美的化身,是封建社会的缩影,但他也是一个被阉割了精神的可怜人。他是真虞姬,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他也抽大烟,也偏执软弱,也做过有钱人的像姑,他和整个古老落寞的中国一样,混乱、美丽、癫狂而陈旧,日本人不想改变他,因为他们是侵略者,国民党也不想改变他,他们是旧秩序的维护者和既得利益者,只有解放军和“程蝶衣们”是完全格格不入的,他们不会去把玩程蝶衣的脆弱,不会去亵玩程蝶衣的美丽,他们要去改造程让他获得新生,所以这一刻,程蝶衣懵了。

这里代表的不仅是一个人,更预示中国的封建社会体系在土崩瓦解,冰消雪融。

旧社会的吹捧之于名伶,就如同大烟之于程蝶衣,抽大烟看似快活如神仙,多是一件美逝,实则是损身害命,破家破国,可是戒大烟,又是千难万难,痛苦不已。

但,再痛苦也要戒,再舍不得也要戒,要你戒大烟的人才是为了你好,哄你染大烟劝你抽大烟的人才是畜生!

若有那等无耻之徒要喊道,我看他抽大烟抽的好着呢,你凭什么要人家戒掉大烟?别废话,直接给他几个大逼斗。

这种以小见大的折射在那一代作家或者导演中,是一个常见的意象。

我知道有人又要说了:桃某你这是“迎合”观众曲解电影,陈凯歌这个美国人就是想“黑”解放军!

我引用评论区一位观众的见解,你可以回看一下我截图的电影片段,当程蝶衣给日本人和国民党唱戏的时候,陈凯歌用的都是阴间滤镜,鬼影重重不寒而栗。给解放军唱戏的时候,导演使用了大面积的自然暖光照在解放军身上,既可以让画面明亮温暖,又隐喻“解放军来了,光明来了。”

你可以骂陈凯歌拍电影没逻辑,但陈凯歌的镜头语言之精致,这个没的说。

那么说回电影,与程蝶衣的无所适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徒弟小四,在封建社会,师徒之间存在绝对的尊卑关系,蝶衣一句话,小四就要在顶着水盆在太阳下跪着,旁边的人还要真心实意地赞一句“严师出高徒哦”,在新时代,小四顶撞了蝶衣,他的反抗与出走也正说明了旧梨园行规的崩塌,在他的背后,是失魂落魄的蝶衣和整个旧中国的消亡。

至于是不是“黑”这类的讨论,就落了下乘了,又变成剖腹自证。

电影是一门复杂的艺术,霸王别姬虽然是香港人所著,香港人出品,第五代导演执掌,但本片的编剧芦苇出身西安电影制片厂,也是根正苗红一条汉子,怎么会写出黑自家的剧情呢?

我说的更直白一点,如果你觉得这是黑,那什么不算黑?

解放军进城,几个团长、参谋长坐着高级小轿车来看戏,看完戏之后和程蝶衣大力握手,或者解放军在看戏的时候如同国民党一样人来疯,和演员们从物理上打成一片?

如果这么拍,反而是一种“黑”。

如果这么做,和旧社会有什么不同?我们和国民党又有什么不同?

程蝶衣这个人物的确很美,在张国荣的绝代风华的演绎下,观众同情是必然的。

但有一点我们要明白,无论是电影还是原著,作者和导演都没想把程蝶衣塑造成一个完全正面的形象,他懦弱癫狂的性格、偏执错位的感情观、尤其是大烟的癖好,都预示着他有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倾向,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新中国,他最终也会死于大烟或潦倒贫困,甚至是有钱人的蹂躏。

痴迷于大烟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他是一块美丽但是腐朽到骨子里的木雕,可能一碰就碎,但如果不碰,又怎么树立一块新的呢?

如果霸王别姬到解放军入城结束,我不觉得这个片段是黑,反而是一种明快的暗示与矛盾的碰撞。后面的剧情和某些历史,碍于某些大家都懂的原因不能多解释,但至少,你得分清楚,HXJ也配和PLA相提并论?

王侯将相的历史结束了。

人民群众的篇章开始了。

这或许是蝶衣的落寞,是旧戏曲艺术的消弭,但亦是新中国的崛起与希望。

最后解释一下霸王别姬成了绝响。

霸王别姬的确是陈凯歌导演的,但这部戏的成功对陈凯歌来说更像是个意外。

当时陈凯歌拍摄的《边走边唱》票房失败,投资人便要他拍摄《霸王别姬》,而陈凯歌觉得《霸王别寄》是三流小说,就去找了西安电影制片厂的芦苇写剧本,芦苇看完了觉得这个本子很有意思,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但是芦苇很清楚陈凯歌拍片不注意情节这个毛病,他就对陈凯歌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陈凯歌要放弃过去的习惯,放弃“诗意性拍摄”,按照经典结构、经典正剧的模式拍《霸王别姬》。

陈凯歌同意了。

芦苇又提出,陈凯歌不可以随便改剧本,凡是有疑问的地方,陈凯歌可以标注“上中下”三档,上说明满意,中说明可以切磋,下统统改掉,但是必须让芦苇自己改,陈凯歌必须和芦苇商量。

陈凯歌也同意了。

芦苇后来说过,这是一部完全按照剧本拍摄的电影,陈凯歌只拿掉了几场多余的戏,只删不改,所以《霸王别姬》完全改掉了陈凯歌一贯的情节失控的毛病,结构非常清晰,情节也很流畅。

但陈导后来又开始编剧导演一把抓的时候,继续他那种诗意的拍摄,就又出现了所谓的“一个馒头的血案”。

这些事情都写在芦苇的访谈《电影编剧的秘密》里,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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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大家在看《霸王别姬》的时候,有意识到,程蝶衣,他是个男人吗?

她唱着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时候,您是觉得别扭,还是顺耳呢?

我们看这一整部《霸王别姬》,都很明白这个故事的基础,就建立在程蝶衣这个人物身上,他是整个故事最耀眼的核心,所有人物,所有情节,都围绕着这个核心在运转。

但是程蝶衣是怎么成为核心的?要知道,他刚出场时,不过是一个妓女的儿子,还是个六指的残废,可以说是在那个旧社会的最底层,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

他怎么就成了这么牛逼的程老板,成了人人争抢,人人追捧,又人人践踏的“大师”?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改了性别,从一个底层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女人”。

对于一个出身底层的男人来说,卑微的身份,柔弱的体质,清秀单薄的面貌,这全都是毋庸置疑的劣势,在残酷的底层厮杀中,这一切都没法给他任何的保护,他的妓女母亲很清楚,如果当时戏班子不收他,这个孩子,是死定了。

所以母亲和戏班子不约而同做出了一样的决定,那就是把这个男孩,从心理上去势,把他变成一个女人。

变成一个女人,这活下去就好说了,他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一个“消费者”,而是成了某种“消费品”,那些为所欲为的强者们,他们固然会对敢于挑战自己的男人们大开杀戒,可是对于一件可能被自己收藏在家里,给他们带来享受的珍贵藏品,他们那是保护还来不及。

通过“物化”自己,程蝶衣找到了活下去的渠道,而他也接受了这个逻辑,在这条道路上深耕细作,把自己这件藏品铸造的越加完美,让掌权人们越加不愿伤害他,这成了他的安身立命之本,成了他在这世界上唯一可以抓得住的东西。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对待他的,整个世界对他进行了一场巨大的PUA,把他彻底从一个男人,驯服成了一件物品。

他认为,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唱戏,只要他还能唱戏,那么人们就能认可他,容许他继续活下去。

他非常善于分辨那些人眼中的赞赏神色,这种神色给他信心,给他希望,让他能继续坚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

这就是他的世界,和他世界里的逻辑。

但是pla来了,带着一种明显不同于之前旧时代的气氛,在这些人的眼里,程蝶衣惊讶而惶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曾经习惯的反馈,他发现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会不会唱戏根本无关紧要,他们既不会特别追捧他,也不会特别为难他,他们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这世上任何一个普通男人,这让他慌张,让他无措,甚至让他把自己唱的这么多年的曲儿,都唱错了。

而他唱错之后,本能的反应就是加倍的惊恐,因为在他原本的逻辑里,唱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既然他的生存价值就是唱戏,那不能唱戏的程蝶衣还是程蝶衣吗?还有活着的价值吗?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这群大兵会上来,像之前的国民党军人一样,劈头盖脸对他一通打骂,甚至枪毙了他的准备。

因为之前的那些人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他只有唱好戏,才有人护着他,一旦唱的不好,他就活不下去。

他又唱错了,他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些新军队,虽然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那么照顾他,但也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那么为难他,他们只是轻飘飘的略过了他的这个自认为惊天动地的错误,就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反而自娱自乐的开始自己唱起歌来。

这些唱歌的人,他们唱的当然不如程蝶衣好,但是他们唱的很有力,很快乐,他们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在歌唱。

不是伺候别人,不是讨好别人,而是在一场胜仗之后,高兴的引吭而歌。

这在程蝶衣的逻辑里,是完全颠覆性的事情,这让他的整个世界都破碎了,他赖以生存的能力和逻辑在这种崭新的规则下突然变得毫无意义——他突然又被时代还原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可是他已经在这种规则束缚下活了几十年,他已经习惯唱,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他已经习惯了当虞姬去爱霸王,依附着霸王而生。

那些把他当个物件一样欣赏的旧时代掌权者就是他的霸王,而他永远是他们的虞姬。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如今楚歌已盖过虞姬的娇吟,他的那些霸王们已经全部倒下,其实原本这些人才是真正压迫他,伤害他的人,如果这些“汉兵”在当年他被砍断手指之前,被烟壶戳烂嘴之前,被大太监猥亵之前,来到他面前,唱起这楚歌,他肯定会高高兴兴的抛下那些想把他变成个玩意儿的霸王们,唱着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去投军,去作为一个男人轰轰烈烈活一场。

可是事到如今,几十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他的指头被砍断,他的嘴被戳出血,他已在心理上被去势,事到如今,这帮汉兵终于才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他不是虞姬,他是一个男人。

这几十年前会被视为救赎的行为,拿到现今的他面前,就像是对一座已被雕成精美根雕的木头说他应该是一棵树,对他说只能用于观赏的根雕毫无意义,只有长在外面欣欣向荣的树木才能创造价值。他心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可是自己这半辈子又算什么呢?

到了这种时候,你再让他改,他其实早已改不了了。

PLA当然没有错,如果说他们有错,那也是错在来的太晚,程蝶衣的悲剧已无法拯救,他们的到来,反倒加速了他的毁灭,但我这里说加速,也就是说,即便没有他们,仍是活在旧社会,程蝶衣也是红火不了几天的,他早晚会被糟践死。

从他被去了势的那一刻起,从他作为一个男人,却被人改造成一个供人把玩的女娇娥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注定是个悲剧,无非是悲剧的种类不同而已。


公众号《携月观影》往期内容:

在《霸王别姬》中,为何段小楼被日军抓捕时宁死不屈,却在后期动乱中出卖蝶衣菊仙以求自保?

备受文青推崇的民国 到底浪漫在哪?

为什么沈从文、老舍、巴金、冰心等大作家在建国后没有什么佳作?

评《第十一回》——开头原来是结尾 局外人才是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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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推荐 @苏桃桃 的答案。这位大佬才是真懂的。


然后,再补充一点:如果你是程蝶衣,你会感到什么?


老家有一句话,叫做“人是被人敬怕的,不是被人吓怕的。”


什么意思?

除了受虐狂,会有人喜欢被人作践吗?


没错,用力打,狠打,打到走投无路,的确能把人驯化。

但你觉得,他会从此发自内心的爱戴你呢,还是有了机会就揭竿而起?

治到“道路以目”,照样有“一目了然”然后“国人暴动”的时候。


当然,很多时候,统治者也很聪明。他不会把人逼到极限,不然他自己也活不成。

但是,当把他逼到死不了活不成时,一旦他发现反抗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就会自残,堕落。

因此,程蝶衣吸毒。


事实上,演员这个行业,他们本身太过吸引人,和富豪权贵走的太近,却又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因此,哪怕到了现在,各国艺人,吸毒率都非常的高。完全心理健康的,极少。

没错,他们是很有钱;但有钱的同时,精神上的空虚就更加致命。


尤其是,旧时代,程蝶衣这行叫“戏子”,状况更为不堪。

和现代不同,这些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他们吸毒并不能算是黑点。

没有毒品,他们怎么熬过自己悲惨的一生?


那么,到了解放军这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程蝶衣戏唱砸了,这搁过去,会发生什么?

嘲笑、侮辱、谩骂,这是基本反应;甚至砸了你的台子,把你揪出来暴打一顿、羞辱一番,这都是正常操作。


但解放军是怎么做的?

尊重。


注意,这里并不是黑,更不是什么解放军不懂戏。

解放军是真的把他当人看,当艺术家看,当“我们穷苦人”看的。


当“我们自己人”演砸了,尴尬在台上时,怎么办?

比如,你在家人、弟兄面前唱歌,结果跑调了,你的家人会怎样?

和你笑成一团,闹成一团,跟着你唱歌,甚至故意跟着你跑调——让你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继续唱。


我小时候,拆家里的手表。那还是8、90年代,农民家庭,一块带钻石的手表,有多珍贵,可想而知。

结果我就把里面的宝石拆飞了。几百块钱的东西,坏了。

但我的父亲连一个字都没说。孩子对机械有好奇心,他喜欢。


那么这时候,程蝶衣遇到的,就是同样的场景。

唱砸了,还是重要场合——那可不是简单的尴尬。

那是恐惧。


换日本人,他还有命吗?

换国民党,他是不是得挨揍?


可解放军怎么做的?

没错。唱歌。


什么意思?

不理他?不欣赏他?


并不是。这样想的人,大概是冷漠惯了。


实际上,这是一种认同,一种相处模式的重定义。

把“我们来看你唱戏”重新定义成了“我们来和你联欢”——你,也是穷苦人,我是穷苦人的兵。

你表演了一个节目,我跟着表演下一个。


这里面,不仅仅是解放军官兵之间的平等,更是解放军完全没有身份意识、从骨子里接纳同为穷苦兄弟的程蝶衣的平等。


注意,京剧可不是什么艺术。那是解放后才捧起来的。

京剧,在过去,就是优伶,就是戏子他们表演的一种东西——写戏文写诗词的,那才是艺术;歌女、戏子唱出来,算什么艺术。


所以千万别在这里混淆了。没什么欣赏不欣赏艺术。

那时候,看戏,就是看戏子去了。名角约等于名妓,都一个行当的。

程蝶衣什么时候也不敢拿自己当艺术家。

解放前,别人来看戏,说白了就是到青楼点头牌的——来,给爷玩一个好的。

就这味道。


结果,遇到解放军,他唱砸了,解放军怎么做的?

演员唱砸了?不唱了?尴尬?害怕?

不管是什么,别冷场。来,咱表演下一个节目——艺术家刚唱了出戏,轮到咱表演了,来个合唱!


你看,这就是尊重。

尊重,不是上对下的施舍,而是平等的交流。

你表演了一个节目,我就接着表演下一个。

你唱砸了,哈哈,真逊啊。来,子弟兵给你露一手!


单方面的被观赏,就此变成了联欢。这才是尊重。


换了你是程蝶衣,对着整整齐齐坐满剧场的官兵,你唱砸了;结果官兵们反过来,给你合唱了一曲,请你欣赏——你会怎么想?

有这一刻,死都值了,对吧!

你看,发自内心的尊敬,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身家性命——这,就叫“被敬怕了”。


正是这种尊重,给了程蝶衣精神支柱,使得他有勇气去戒断毒瘾。

再痛,再难受,都比不上这种尊重带来的感动。

新生的惊喜,足以冲淡一切痛苦不堪的过往。


权威来自被接受。


日本人那种“很有精神”,那种动不动“死啦死啦”的恫吓,在表面的穷凶极恶中,透出了藏不住的虚弱。

而解放军大大方方的“陪着优伶唱歌”,这不是自降身份,更不是自甘堕落。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解放军能够席卷全国、能够推翻国民党,就在于他能赢得穷苦人的接受。

在解放军唱歌的一瞬间,程蝶衣就彻彻底底的接受了这支军队。

这,才是子弟兵能够“摧枯拉朽”的、背后的力量。


这种力量是双向的。

一方面,它让我们的解放军无敌于天下;另一方面,它给了程蝶衣新生的勇气。

美好的情感,总是能让施者和受者同时受益。


因此,下一个情节,就是程蝶衣戒毒。

戒毒,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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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是真的不懂解放军。

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宏观叙事,就说人。

我就问你解放军是不是人?

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圈在一起,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根本没多少娱乐。现在还好点,以前连电视都没多少机会看,你以为跟现在人一样随时随地拿出手机开刷?

赶上出任务的时候那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就我堂哥,当年进藏的时候是写了遗书的,现在说起来都是酒桌上吹牛的本钱,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这么一群人,你知道有劳军演出的时候他们有多激动吗?

真的就是那种非常单纯的感谢,甭管你演的什么节目,演的是好是坏,你去了,你为他们卖力气表演,他们就会感谢你。

我不是说当兵的都是好人,都多么多么伟大,多么多么无私,但这是做人最基本的感情。

就像你在沙漠里快渴死了,别人给你一瓶水,你不会嫌弃他这瓶水不是名牌。如果有这种人,那他也混的够可以了,至少绝大多数人不会这样。

说人不懂戏,听不出破音,一个听不出来难道所有人都听不出来?那是大众娱乐又不是什么很罕见的玩意儿,能听不出来吗?

就看电影的你,难道就很懂戏?你没听出来他演砸了吗?


至于程、段两个人,自己犯了错,还能得到观众真挚的感谢,能往坏处想人吗?面对这么质朴的情感,还能动恶念的,那得是多混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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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电影中的这一幕,又觉察到了一些意味。北平和平解放,人民军队入城,这个皆大欢喜的日子,娱兴节目却是一出缠绵凄楚的悲剧:霸王别姬,而程蝶衣又刚好在唱到“妾妃献丑”这一句时,出丑了。

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令人尴尬而又紧张。

从这个镜头来看:双方的位置仿佛发生了奇妙的反转,台上明明在演绎着一个虚构的、写意的、古典的戏曲故事,可台下的红旗、红星和横幅,却分明像是一个更大的舞台——时代的舞台,这无数战士就是其中的主角,他们在寂静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唱出了属于他们的时代之音,霸王和虞姬倒成了两个茫然的观众。

你可以说台下的解放军战士不懂京剧,他们确实不懂,这个京剧名堂太多了,看戏时不能鸦雀无声,你得叫好儿,但叫好儿的方式和时机又得很有讲究,你叫好没赶上那个点,就成了“叫腰上”,是倍受鄙视的;他们更不会懂,台上唱错的时候身为观众该叫倒好儿、打嗵,甚至直接开骂,把人轰下台去。

别说这些战士不懂,在座各位如果没在这环境里浸泡过一年半载,谁懂这些门门道道?这就是传统京剧,它是一个矛盾体,一边追求完美的音色、极致的华丽,一边又有许多刻薄的规矩,有许多喧哗的流俗。

很多人看《霸王别姬》,惋惜于“国粹”的没落,这是只看到了一面,而没看到批判的一面。其实《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不仅展示了传统京剧艺术外在的旖旎,也揭示了它内里的扭曲:它所谓的美,是建立在对人格的压抑和摧残之上的,它所谓的高雅,其实从未得到真正的尊重,只是仰赖于富家贵胄的捧场。

四儿有一句话其实没说错:那时候的“京戏”和它所代表的美学,就是属于帝王将相的,就是属于才子佳人的,它对贵贱尊卑的认识、它的等级门第观念是浸入到骨子里的。什么叫“自己成全自己”,要入梨园这一行,首先要把自己的人格摆到最低,要放弃自己所有的自由和尊严,若非如此,学不成戏。

你看关师傅唱夜奔,那叫一个好,豪气干云,可惜那是在虚构的戏文中。在现实人生里,他永远只能承认自己是个下九流,他对窑姐可以拿腔做调,可一碰上来闹事的地痞,立马满脸堆笑,一听到满清遗老的召唤,更是连脊椎骨都短了几寸。

那些大合唱的战士们不懂京戏,但是他们毕竟给予了尊重,张公公、袁四爷、青木三郎倒是爱戏成痴,可他们却从没把戏子当人看。《霸王别姬》并非一些人所说的带有预设立场,它没有朝着死去的传统京剧大唱魂兮归来,而是冷静地展示了它在时代的夹缝中无从自处,最后走向消亡这样一个必然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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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这个情节,需要先看一下原著小说中对应的段落:

台下不作兴给彩声。
却是热烈的掌声,非常“文明”,节奏整齐,明确:
啪!啪!啪!啪!啪!
仿佛是一个人指挥出来的。
戏园子坐满了身穿解放装,秩序井然的解放军,干部,书记
红绿一片。
单调而刺目。
蝶衣极其怀念,那喧嚣,原始,率直,肆无忌惮的喝彩声:好!好!那纷乱而热烘烘的当年。

原著小说作者的确是用这个情节黑新中国的,她是想用这个情节说新中国的干部战士们不懂艺术、毁灭文化。这个章节的名为《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前一个章节名为《夕阳西下水东流》,大致对应解放战争时期(在作者看来这时期是“夕阳西下”),结尾是“然后一地一地地解放了”。品品这味道,作者的立场还需要说明吗?这个作者真是无比怀念那个被打倒的旧中国。

但这只能说是她自己的狭隘与卑鄙。因为解放区是当时中国最注重文化普及的地方,不仅仅有各式各样的扫盲运动,还有丰富多彩的面向劳苦大众的文艺演出(包括各剧种的戏曲)。新中国干部战士当中喜欢京剧、懂得京剧的大有人在,这本就不是欣赏门槛高不可攀的东西。

不过芦苇先生的改编是纠结、矛盾、模糊的,这给这段情节赋予了多种解释的可能。在1990年代初拍摄时,导演有意将这段戏的气氛处理得生硬、压抑、疏离、威压,颇有些恐怖感,第二排还对称摆放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这似乎很难以历史场景再现解释)。那一时期,一部电影如果试图在国内上映,同时还想获得国际奖项,如此展示49的PLA差不多是基本操作。但随着时光流转到2020年代,我们反倒能从中看到解放军与腐朽反动的旧军队、凶残的日本兵、作威作福的国民党高官、玩弄艺术艺人的戏霸等旧社会压迫者的鲜明对比,我们反倒能由之体会到解放军是一支有纪律、懂尊重、朝气蓬勃的队伍。观众对此情节的解读与导演设计之间的这种矛盾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创作完成之后,创作者就失去了对作品的绝对解释权,不同时代的观众会做出不同的结论,折射那个时代的人心民气。

一句题外话:芦苇的剧本生生把一个二三流的小说提升为一部经典电影。该作者另一部小说《青蛇》也有类似情况,电影境界远远高过原著。以至于循着电影去看原著时极为失望且觉得不可解:如此烂的的坯子竟能做出那样的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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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是黑。说到底,作者是个长在旧社会的文人,并不是那个站在台上的程蝶衣的“下九流”。作者在说程蝶衣吗?并不是,他在借着程蝶衣的悲剧来控诉那个时代,是在黑那个时代,因为就是台下那群一群对戏曲一窍不懂的泥腿子把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文化人”给打翻在地。打又打不过,只能借着这种东西“黑”人呗。

电影做了处理,加了其他三个时期三个人物来进行了对比。

以电影为例:

日本人占领时期,日本长官显然是懂的,所以表现的相对尊重,但这种尊重显然是长官个人修养的,是相对单一且依赖个人,是很少见的。毕竟后台日本兵显然是不怎么守规矩的。更何况戏台外面的广阔天地上,国人一片哀嚎和屠杀声。

日本人被打跑了,国民党来了。国民党长官懂京剧?戏台下边的溃兵懂京剧?也就听个热闹而已。唱错了就喝倒彩,现场就给你好看。

解放军来了,台下自然不热闹了。每个人都遵守军队规矩,大家都寂静无声,戏台上的人哪见过这种情况,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师祖爷爷也没见过,显然唱戏的人很慌,是有别于他们的认知的。没见过自然就会慌,慌了就会出错,结果自然是唱错了出了事。解放军在领导带领下给鼓掌,统一而热烈。

这个场景全看你怎么看,确切地说是你的立场和你怎么理解。当你处于八十年代那个社会,你对当时社会各种不满,对十年前发生过的社会极度不满,就会认为这些鼓掌是刻板的,刻意的,是没有灵魂的,是体制的,是不能体现士兵意志的……当你处在现代社会呢?你还是这么想的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说到底,戏台上就是一群唱戏的,演的是霸王和虞姬,哪见过什么千军万马,战场肃穆?在懂军事的人看来,这才叫真正的军队,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

电影是一场表演,通过画面等调度来体现导演意志。而电影只有区区三两个小时,是没办法体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的,全看导演功力。这和电视剧是不一样的,电视剧的时长决定了可以娓娓道来,电影不可以,电影要精炼。而精炼就决定了很多漏洞和留白,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因为你把“程蝶衣”这类人当人了,如果你在这个场景下,你就会特别怜惜程蝶衣。可在旧中国,他们就是下九流,就是不被当人,不然为啥程蝶衣的母亲把他送戏班,都是一类人。你就是京剧名角又如何,谁会把闺女嫁给你,你也就只能娶菊仙这类下九流的人。

很多人忘了这一点。新中国成立后,你们不再是下九流,你们是文艺工作者,是给劳苦大众提供精神生活的人,是受到尊重的人。恰恰和电影里的形象相反,你去看看当时那些所谓“下九流”是怎么说新中国以后的,是发自心里感谢的。说相声的侯宝林,不就是天桥说相声混饭吃的,是个大头兵都可以听了不给钱。为啥那些人在新中国抗美援朝时出钱出物,就是因为只有新中国是尊重他们“人”这个属性的。

其实,真正懂京剧的哪有那么多,劳苦大众也不需要懂那么多,为啥要懂那么多?用来说自己懂京剧来显示自己是有闲阶级,提高自己优越感吗?

真要这么说,你程蝶衣懂打仗吗?你懂种地吗?你对这个国家和人民做出过啥贡献?没做出贡献就不说了,你还给日本人唱戏,跟日本人拉拉扯扯,给国民党唱戏……你说得明白吗?会唱个戏还唱出优越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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