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觉得,清华就是我们整个当代社会的缩影。
经过苏世民学院的华丽窗户的时候,我不理解校领导怎么能一边高扬“五十年代”的集体主义与奉献精神,一边明确表示要让世界各国政要、金融家的儿女在一个学院读书从而为以后的交流奠定感情基础。
这种不理解也会出现在“一二九”合唱比赛的过程中,大家浓妆艳抹,换上红军的军装,热血高歌,然后在朋友圈发着各种无厘头的合唱表情包以调侃生活。
但我仍然,爱这个地方。
清华人是自由的,因为其中多数能力超群,说到做到。如果说清华人也是不自由的。很多时候是因为得益于游戏规则的同时也被游戏规则给害了。
古人有一句话,惟上智与下愚不移。
什么意思呢?上智,境界超拔、通达万物的人,断然不会自绝于人民,因为这些人洞悉了生命的虚无本质,不会以个人遭遇为悲欣的理由,不狂躁,也不消极,既然来了,那就热爱生活,做点贡献。下愚,知识浅陋、眼界局促的人,断然不会自绝于人民,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会遭遇终极困境,全部的感觉都来自于物质生活,或者说熟人社会的乐趣。活着,就是过日子。轻生?可笑。
中间的人呢,孔夫子叫“中人”。如果能够得到极好的诗礼教化、人伦亲情,辅之以世俗成功,就成为了一个美好世界的基石,向上努力超越,向下推己及人。但是,一旦世俗成功这一块出了问题,越好的知识、背景,就容易自我崩溃。因为“中人”既没有物我两忘的胸襟,又没有得过且过的安分,失去客观评价的肯定,精神内涵几乎是空白的。
也许,清华有太多知识“上智”的而精神“中人”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清华的校园文化,第一,容不下“失败”。第二,无限放大集体主义。前者消灭了“狂狷”性情的生存空间,后者则用无数的集体生活、会议学习把个人完全“组织化”。在这种空气里,任何对生活“无意义”的感触都会被视为堕落、异化,对党和国家的辜负。
可是没有什么人是天生对某种信念、主义坚定不移的啊,除了耶稣、释迦摩尼、孔子、默罕默德,没有卑微的“无意义”的反问,怎么能打开一条真正有意义的道路?以多数清华人的智识和视野,只要存一念更大的关怀,就能跳出个人狭窄的计较。但是这一念就是发不出来,太多的“光明伟大、绝对正确”淤塞了其他的可能性:世界就这样了,帝国即将崛起,强弱自有命定,我们跟着走,就行了。
在清华,既看不到在桥边喝酒的诗人,也看不到在楼下争论的哲人,全校的气质接近军营。
不给反思、颓废的理由,那就只能演戏罢了。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再好的演技,也不能把演员变成剧中人。口号喊的震天动地,一点私利就纠结不清,谈什么“奉献一切”、“奋斗终生”呢?
不允许“无意义”,不准“出走”,人,总归要堕入无意义,继而永远出走。
我就想到这些,也许我并无资格说清华怎么样。无数的清华人仍然奋斗在实验室,他们是这个国家的骨头。
愿她更好,荷塘明月,长照。
四年过去,只知道清华的学生自组织发育是一片荒芜。每个人都被繁重学业以及各式官方繁琐的事务和活动捆绑,只感到压抑。这里每天都有新的科技成就,每天都有各式高大上的活动发生,却容不得普通脆弱如我,与其他的普通人与脆弱者一同承认落寞与疲惫的自由。花团锦簇下的压抑,往往越是无声。每当这种时候,极度羡慕隔壁还有bbs。
楼下一个男生刚拿了国奖,那间壁的一屋正对着电脑开黑,对面过半去上党课,床上一个在复习gre,边哼起小曲。紫操上又搭起了台子,动感的音乐震耳欲聋。
大清的欢乐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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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大家的评论:
因为之前身边也发生了这种事件,自己虽然并没有想过走这条路,但依旧觉得四年过得压抑枯燥,就随手写下了这个答案,后来好像这个问题“被消失”了?就扔一边了(平时也不大上知乎)。昨天看到在票圈复活了,点进来才发现居然有了这么多赞和评论,受宠若惊,感谢各位的理解与支持,以上的答案可能写的过于含糊与感性,并没有直接回应某些现实,只是涉及到了BBS的问题,所以在这里再总结一下。
1、关于心理问题状况
这个很难用数据来印证,但清华同学的心理问题一直是一股暗流,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有所察觉。但在整个学校又红又专的价值观下,这些当然就会被正能量的话语冲刷过去。我自己是很敏感的性格,所以随时都能嗅到周围某些同学的压抑、郁闷,也时常觉得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但又想到泥菩萨自身难保,本身也是个很丧的人,害怕起反作用,所以总是跃跃欲试地放弃了。幸好大家也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学校确实有一套非常严整的心理关照体系,但恕我直言,名声很不堪,具体请参考其他同学的答案,至少我身边的同学,并没有直接反馈这一套有实效的。我没有去过心理咨询,但好奇选修了心理咨询中心老师的相关课程,然后就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那代沟不是一言能尽的。
因为这一套体制而产生压抑,却又去诉诸体制为你提供的治标不治本的出口,这本身就是很可笑的。(当然,要是真的觉察自己有心理疾病的倾向的,请一定要去六院,这是病,不能闹着玩的。)
2、关于压抑的来源
很多同学提到,这种压抑来源于由曾经的顶峰者跌落为普通人的心理落差,在清华,可能确实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但我觉得这种解释更多是在外界的猜测与内部的急于求结论之间共同确立下来的,更像是一种标签化的外在原因。
我觉得压抑更实质性的来源,是现实生活的枯燥与逼仄,假如有一个良好的校园文化氛围,有一套多元的评价体系,能让每个人都整合到各自合适与感兴趣的位置中,这种落差应该会有很好的缓解,但事实并非如此,在这里,弱势者,只会更加弱势。
一方面学校的教学、管理体制本身极其刻板,课程繁多(并且不乏一些毫无价值的),给学生在学习的自由度上的空间极小,成果取向明显,并且不同专业之间共享同一套的课时与课程安排模式(这种时候就极其心疼建院、美院的同学,创造性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的浸入式的连续工作,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都给一样的碎片化的时间安排,所以学生只能去压榨自己的夜晚)。回想四年,总是在太多毫无意义的课程上浪费大量时间写无用的作业,刷好看的成果,只为了换取一个好看的成绩,使得挤出时间好好看看专业书籍、人文书籍,了解领域内最前沿的发展,变得极其的奢侈。更何况,对于后进生而言,跟贫困的自我封锁一样的逻辑,很容易形成对后进的自我封锁。
把中国最优秀的头脑吸纳来这里,却又要耗费精力去干很多为成果而成果的事,暂且不论这是在给某些毫不负责的老师教职升迁而努力,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套刻板的体系而牺牲年轻人的创造力。坦白说,清华的同学并不需要这么多的要求与限制,给予更大的自由度与宽容度,以这里的同学的进取心,大家都可以自我教育成为非常优秀的人才,而不是在这套量化又功利的体制下无休止地消耗,磨灭掉对于专业的兴趣与热情。
近两年来虽然号称成绩改革,企图弱化成绩的地位,但事实上就学生感受而言,却是在不断地强化成绩这种指标的权威性,分层化更加地赤裸裸,看看每年因为得了89跟老师发邮件的同学就知道了。
另一个重要的来源,是大学精神的衰弱(这是大背景),校园文化多元性的缺失,以及学生自组织发育的荒芜。
大学精神,是需要某种理想主义的内核支撑的,当然这不是要空喊口号,而是应该认识到这个社会有诸多的不合理,对社会的现实逻辑保持距离,对公平正义保持态度与追求,应该能代表社会最先进的年轻人的思想方向。
但事实上,现实逻辑,在清华内部时时刻刻被放大着,仍然是达尔文的,仍然是权力的,仍然是功利的。且不论只要努力让成绩好、简历华丽,在这里能占据多少资源优势,一个赤裸裸的事实便是,仍然有小圈层主动与权威保持着近距离,从而获得话语的放大,由于校园水平交流的封闭,话语的不对等,使得这些圈层的人理所当然成为学校的代表,并且在大众间也成为了钦羡的对象,众人也变相地成为了权力逻辑的拥护者。
在这里,关怀弱者的是一批人,强化权力的又是一批人,但中间的大部分人,都沉睡着。
我能理解清华的任务是为社会输送科技人才,但这个社会存在这么多的不合理,以至于都阻碍了科学研究的发展,无谓地消耗了那么多年轻人的创造力,我们是否还应该热情地去拥抱它?
(这一段可能显得激进,但我的感受确实如此)
清华的校园文化,倘若要概括,大概就是没有文化(?)。学生节、校歌赛、马杯运动会,这些官方活动更像是一些人的自我展示平台与政绩堆砌路径,并非真正地在丰富学生的生活。更不要说一些什么阳光长跑、甲团评比、129合唱这些毫无实效又耗时耗力的意识形态塑造了。而社团方面,由于有强硬又刻板的团委存在,社团发展也是束手束脚,在本身就微薄的课外时间里,很多社团活动都缺乏对外粘滞性,名存实亡,成为一小批人的社交小圈子。Purple作为一个极其独特的孤例,虽然得以成立,但也被当成危险分子高度监控起来,只能沦为四处游击的半地下组织。
官方从来都不能代表学生意志的多元,校园文化的主体应该是学生,但在这里,这一点,似乎反过来了——单一化的少数反过来代表了混杂的大多数,官方话语权威以及那些依附官方的话语淹没了大众话语——再一次的,这又是赤裸裸的现实逻辑。
在这里待这么久,我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清华曾经也是有一些活跃的地下组织的(类似什么作死协会、单身狗协会、摩托飞车党,北门串党等等);紫荆区并不是只有小桥一个可以半夜吃夜宵的地方(当然现在它也不见了),曾经的北门地带就是苍蝇馆子一条街,那时候大家遛个弯儿就能一起三杯下肚,只是它现在变成荷清苑了;清华也是有过水木BBS的,它的没落还和权力意志脱不了干系(感兴趣的可以搜索周济封水木清华事件,还有些许新闻残片),但其实学校只要肯坚持,依旧可以有繁荣校内BBS平台(隔壁就是很好的例证),但我们不幸没等到,在此期间虽然清华同学也奋力地从人人一路转战到知乎,但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亲近感,也在这些腾挪里消耗了。
之所以提到校园BBS,是想指出,一个人人都能享有均等话语权的平台对于大学(乃至整个社会)都极其重要,话语的不对等,彼此之间缺乏有效的动态整合,带来的只会是新的权力结构与人与人之间日益增长的厚墙壁。
一个很有参考性的事实是对比两校2016年的十大新闻,就能看出,T大学生意志的显现是极其乏力的。P大的几个大新闻期间,本人都有幸在未名围观了大家的讨论和行动的召集,切身感受到两校在学生关系整合和校园文化主体性上的巨大差异。
当然有人可能会指出这两条一个是官方的,一个是民间的,当然风格不一样,但发出总结的主体不同,难道不正好显现了这种文化主体的差异?况且,在T大,没有人写出这样的总结,因为根本不可能汇集到散落在各处的事件,况且类似的事件本来就不存在(摊手)。
附上链接:T大版
P大版
讲了这么多,好像跟一开始的自杀问题越扯越远,提出P大也不是就说隔壁的自杀事件就要明显少,(这个我是真不了解,隔壁要有同学看到,欢迎讨论),也不是说隔壁的校园文化就不存在问题(当然也有功利的、权力的逻辑入侵),这里总结强调两点:
其一是一个社会学里基本的常识,有效的、多元的社会整合能降低自杀率,在心理学层面上,可以降低心理疾病的发生率。但在清华,往往充斥了太多官方强制的意志,即便是基于趣缘的群体,活动空间也极其有限。同时学生之间缺乏有效的话语平台与信息传播机制,彼此之间的交流成本增大,不善社交的人往往四年的整合都围绕在班级、院系中,整合关系机械而单一。
其二是校园文化的主体错位问题,清华的校园文化始终在由官方以及被官方选定的对象来代表,缺乏学生主体性。同时也同样由于话语平台的缺失,难以形成对权力的掣肘。能够代表官方意志光照学校门面的群体,便可乘权力快车营造话语统治,而大量的普通人,却只能被迫接受,难以实现话语自治。
3、关于学校对事件的处理态度
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一个个消失了,并且是在学校里一步步走向消失的,权力没有对自身做出反省,率先想到的是也不允许他人有所表示,并且伪善地告知诸位,“让逝者安息,让家人平息,别再讨论”,这恰恰彰显的是权力的冷漠,并且,它企图也让我们冷漠。而我们中的很多人,也认同了这种逻辑。
校方这种完全压制,密不透风的处理手段,增长的只会是每个人的冷漠,而彼此之间的冷漠,往往是压死自杀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假如不真的跳脱出来,只会是一种恶性循环。
而在学校看似积极主动的心理干预机制里,时时刻刻体现的正是那种急于求成,还可以大言不惭的冷漠,“你看看我们什么都做了,又不可能整天真的盯着你,你还要我们怎么样”,是的,你们是管不了那么多,但你们可以管的也足够多了,只可惜,你们都没有管。要时刻记得,权力的首要逻辑,必然是维护自身统治地位的稳定。
我在这里诉求的,是更软性的、人本的关怀,是关乎整个权力的姿态的问题,是应当触碰根源的反省问题,而非应当采取什么样的干预措施的问题。
至于说模仿者效应的,跟术语原本的语境差异太大,我不认为具有可比性。模仿的产生往往是由于事件没有得到妥善的后续处理,梦露如是,富士康如是。对事件积极处理,对死者致以基本的悼念,反省自身根源的问题,让每个人都不再对生命冷漠,难道不是学校应当采取的态度?(但要求权力自身反省,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坦白讲,假如我真的在大学期间走上了这条路,我只希望大家能大肆地纪念我。我以我血荐轩辕。
p.s.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其实状态还好,曾经混迹于各类的校内组织(所以对以上的问题还算有点发言权吧),但最终发现这些组织其实大多名不副实,就转而都退出,自己看看展和看看戏,过得也还是不错的。另外对于解决手段,真是人各有别,很难概括讲,但认清楚现状,对于跳脱出来应该会有一点效。
讲了这么多,我只希望我们身处其中的每个人,千万不要冷漠。
文中不妥的地方,欢迎各位指出讨论。(瞬间醒悟BBS的好处是有校内可见板块,这里发估计要被查水表了...)
统计局工作人员也不过是公务员,没有受到过经济训练,所以他仅仅是给予统计,但是并没有解释能力。他所说的是“全员劳动生产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世界普遍通用所说的“劳动生产率”是单位时间内的产出,具体的说是每小时经济产出(output per hour worked)。
我们可以对比下这两个概念,统计局声称的“全员劳动生产生产率”是生产总增加值除以就业人口,意思为单位劳动力平均产出;普遍所用的“劳动生产率”是单位小时产出,所以实际上“全员劳动生产率”应该除以平均工时。由于中国人每年平均工作时间大概是2200小时,美国则为1750小时,所以实际上他的统计数据还要高估了,所以这个值应该为6%左右。由于我国处于后人口红利期,人口赡养比例较低,就业人口比例依旧高于平均水平。我国现在约有7.75亿人就业,而美国只有1.5亿人就业;同时我国就业人口工作时间都更长,分母更大的情况下分子就更小,所以实际上我国的劳动生产率和技术领先国家(美国)要比经济水平相对更低。
这个情况不仅仅出现在中国,在日本和韩国也是如此,普遍估计韩国的劳动生产率仅仅为美国的50.2%,日本则为65.4%。西班牙本身经济水平和韩国相近,但是工作时间远远少于韩国,实际上这意味着西班牙的劳动生产率远高于韩国,而根据OECD的估计西班牙的劳动生产率则为美国的74.5%。
即使如此,这个数据很明显是过分低估了中国的经济水平。理由有两个:
一个可靠的方式是使用尽可能接近现价的不变价计算单位,并且使用购买力计算,例如OECD本身选择的是constant prices 2010 and PPPs。考虑到这两点我们做估算的话,中国的人均GDP按照购买力衡量现在大约美国的25%,中国的劳动生产率的可靠应该略高于美国的20%。所以,普遍的估计为中国的劳动生产率略微高于美国的劳动生产率的20%,一个比较精确的说法应该是21%。
从某种意义上,即使是21%的数字,中国的劳动生产率应该是被低估的。因为中国的经济规模应该大大高于现在已经测算的规模,在过去5年中国就已经更改了3次统计测量方式,每一次都提高了经济规模。即使如此,潜在的经济规模依旧存在,所以经济水平的低估意味着劳动生产率被低估了。
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认为中国官方声称的劳动生产率增速远远高估了,因为中国政府高估了自己经济增长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