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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关于「奇人」的故事?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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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搓澡也分门派?

01

我曾经在溪城的澡堂听过一个故事,那是搓澡刘师傅讲给我的。他说,原先这搓澡的行当,和现今大不相同。


搓澡起源于南朝梁武帝时期。有一和尚叫志公,头戴无顶帽,身着斜襟袍,肚腹外凸,足蹬草履。左手持一角尺,腕上挂一铁剪。这个铁剪,便是搓澡工人常用的修脚刀。


所以,从前真正的搓澡工,在澡堂的储物柜里,是要供一尊志公和尚像的。


每天清早,池里注满热水后,搓澡工拉开柜门给祖师爷燃香三炷,恭请祖师爷赏口饭吃。然后方可拿出搓澡的物件,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段故事,要从刘师傅他爹刘海子的师父——“净德张”开始讲起。


“净德张”本名张景德,是奉天城搓澡里头数得上的北派高手,供职于大北门外东三省陆军讲武堂附近的华清池。


中国疆土幅员辽阔,气候差异明显,南北方人的肤质、洗澡习惯,自然也不尽相同。所以自古搓澡技艺分南北两派,南派以细腻见长,讲究“四轻四重四周道”。


掌搓、鱼际、指搓三手法,机处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由手出,鼎盛于明清之扬州。


大运河吞吐天下盐粮,扬州为其重要集散地,故一时繁盛,澡堂技业亦大发展。相传乾隆帝微服江南,驾浴扬州,得享搓技,题十八字:扬州搓背,天下一绝,修脚之功乃肉上雕花也。


而净德张所在的北派,盛于清末民初的北京。


北派搓澡比南派力道大得多,如果南派讲求一个“巧”字,北派就追寻一个“力”字。手平把稳,劲头足,但无红无肿,无血印,锁骨肋骨扣把揉,黑皮重,白皮轻,瘦人防过骨漏红。光绪年间李莲英义子在京城烟袋斜街创办鑫园澡堂,到处搜罗北派搓澡技师,终使这北派的鑫园澡堂名震四九城,来往宾客,亦是非富即贵。


南派北派向来不和,但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两派的师傅们迫于生计,总有些人要到对方的地盘里混饭吃,碰了头,难免就有交流,有了交流自然就有比斗。


刘师傅讲的这段故事,便是这样一个比斗的故事。


02

1919年腊月二十四,净德张一大清早就来到华清池,眼看着年关将至,来洗澡的人也愈发多。


“张师傅,今儿可不暖和,怎么还来这么早,有徒弟们在就是了,您也睡个懒觉啊,身子别吃不消。”澡堂老板王忠喜见净德张来了,一边摆着洗澡手牌,一边朝他客气。


“那哪儿成啊,有些老主顾还是我亲自伺候的好,那几个兔崽子毛手毛脚,别再给大主顾怠慢了。得嘞,您忙着。”净德张和老板王忠喜在门口寒暄两句,就一头钻进澡堂。


“师父,早。”几个徒弟都比他提前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长凳上,等待着净德张。


“早。”眼尖的徒弟帮着把净德张的大衣脱下来,拍了拍雪,搭在土炉子旁的绳子上。


“上香吧。”净德张招呼徒弟们上香,徒弟们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跟在他身后。净德张拉开柜门,徒弟把香点好递到他手上。


“今儿是腊月二十四,老小子带着徒子徒孙给您老请安,请祖师爷今天赏了这口饭吃。”净德张嘴里念叨着,拿着香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请祖师爷赏口饭。”徒弟们在他身后也齐声说道。


“刘海子,招呼王老板开张待客。”净德张从香炉前拿出毛巾、搓澡布和整套的修脚刀,退到一旁换衣服。


“哎,师父,茶早给您沏好了。”故事讲述者刘师傅的父亲刘海子推开门,冲着柜台大声喊道,“王老板,开张待客咯!”


“得嘞!几位还得辛苦一天。”老板只是回话,并不亲自动身开门。但是刘海子嗓门洪亮,字正腔圆,门外烧锅炉的阎老三听得真切,走到不远处的大铁门前,对着几位已经等着泡头一池水的主顾一拱手。


“劳几位久等,不过这会儿这池子可烫得紧,您也算来着了,快请进!”


“少他妈蒙人啊!一会儿哥儿几个下去不烫秃噜皮,阎老三,你可别说我们出门扒了你的裤衩,给你埋雪堆里凉快。”


“哈哈哈,烧水用的可是王老板的煤,你们有能耐扒了他的去。”阎老三和几位老主顾嘻嘻哈哈插科打诨,铁门吱吱呀呀地被拉开,这就算开了张。


这一年的年景好,东北三省风调雨顺,庄稼人地里满满澄澄结着果实。


又赶上张作霖张小个子抖了个机灵,借着日本人的势力把东北坐实,所以仗也很少打了。士农工商都好过,澡堂的买卖也格外红火。华清池靠着重新办起来的陆军讲武堂,整个冬天买卖都格外的好。


净德张换了裤子,并不开工干活,端着茶杯和客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徒弟们四人一组,在热气蒸腾的澡堂里卖着力气干活,他只是偶尔指点一下徒弟哪里欠点儿火候就略过去了,哪里力量不到没搓干净。


净德张来三天,亲自动手伺候的人不超过三个,平均一天搓不了一个人。有些头次来的客人,要求让老师傅搓,徒弟们也都好言好语客客气气地给拦着。


不是净德张不搓,而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一来徒弟们没了活儿干,二来澡堂里为了等他搓澡一个耗着一个的话,客人太多只进不出也耽误澡堂子的买卖。


但是有些人他必须亲自上手,最不敢怠慢的就是张学良张六爷的几个拜把子弟兄,还有的比如军队里有头衔的人物,市面上叫得出名号的大老板,都必须要净德张亲自动手,好生伺候。


奉天城里喜欢搓澡的人都知道,净德张之所以手艺好,是因为他独有一门绝活。


凡是他搓过的人,身上的泥搓下来不散不掉,整个身子搓完,旁人看不见灰,待客人下了地双脚落实,净德张手里的搓澡布团成个或大或小的球,里面包着的,便是客人身上的泥。所以再脏的人搓澡,都极为体面,不失身份。


03

中午时分,徒弟们轮番去吃饭,王忠喜也招呼净德张吃饭,昨天杀了年猪,炖上酸菜,又单给净德张片了盘猪头肉。


刚夹了两口菜,门口突然来了个人,带着南方口音,张嘴问道:“哪位是老板?”


“什么事?”王忠喜回他。


“你好,在下是个卖膀子的,想来您这儿做做堂子,不知道这里缺不缺搓澡师傅。”搓澡的人称自己“卖膀子”。


王老板就看向净德张,很明显,澡堂红红火火,不可能没有搓澡师傅,人家话虽然是这么问,但实际上就是来找现任搓澡师傅抢这口饭吃。用他们的话讲,叫喊堂子。


这种事情如今已经很少了,早年间南北哪处遭了灾,搓澡师傅从家乡逃出来没有饭吃,才会硬着头皮喊堂子。


“师傅是有,但是能耐一般,在下张景德,怎么称呼您?”净德张放下筷子,站起来对着来人。


“林庆文,南派的拙艺,扬州府宝应县人。看来您是这儿的大师傅了?兄弟实在是走投无路,南方涝得厉害,又打了几年仗,混不下了。兄弟索性带了一家老小来到关外闯闯,冒死喊这堂子,不为别的,娃娃们得吃饭啊,如果手艺还成,我跟着您的徒弟们排个班就好,莫不是要占了独堂。”林庆文拱手对净德张说道。


“南派的手艺怕是搓不了这北方人吧,不说这个,弟妹和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门口候着,进不了堂子,还得去城南转转。”林庆文面色尴尬。


“王老板,给人接进来吃口饭,都是江湖人,上午徒弟们搓了几个,那钱也给兄弟,吃了饭带着走,钱不多救个急。林老弟千万别嫌弃。”显然净德张不想应了这个喊堂子的。


“万万不可,哪有不卖力气就吃人饭拿人钱的道理,还请张师傅给口饭吃,我打听了一下,这奉天城数您这里买卖红火,主顾也多,兄弟既然来了,就请哥哥好赖给个圆满,成了呢,我也不求别的,在您底下给排上个班,不成呢,就当我找您学学能耐。”林庆文忙推脱,坚持喊这个堂子。


净德张吃这口饭吃了半辈子,被人喊了两次堂子。


头一次是净德张的师父安排的,师父退了,徒弟出师需要服众,也需要引荐给大家伙,所以在河北找了个不入流的人来,赢得很轻松。


第二次是他离开奉天,去北京天池澡堂走场子。北派的传人当了大师傅,必须要进京混一次,成了名方可回来占个独堂,不然只能和旁人一起配堂,也就是两位或者多位师傅一起守一个澡堂。这直接体现在收入上,占独堂的师傅,可以多带些徒弟,徒弟卖力气的钱,老板都是要交给师傅,由师傅分配的。


瑶池澡堂里都是北派的师傅,那天突然来了个苏北的高手,喊了堂子,净德张急于混出个名堂,不顾旁人劝说,冒着被顶走的风险应了堂。手艺上两个人没分输赢,净德张靠着这手旁人没有的手段,最后胜在一个绝字上。


从此净德张回到奉天,经人推荐,来了王忠喜的华清池。


但是今天他这一喊,净德张却没来由有些慌了,林庆文孤注一掷,净德张想拿钱码平这件事,显然不太可能了。


“林老弟莫不是非要喊这个堂子?”净德张立马脸一沉,有些不快。


“实在没辙,还请大师傅成全。”林庆文依旧坚持要喊。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喊,我也没别的说的。这堂子要是喊成了怎么都行,要是林师傅不小心折在我这儿,这奉天大大小小的澡堂,可没有你的去处,你可想好了,这奉天也不是你喊了城北喊城南的地界,入乡随俗,到哪儿就有哪儿的规矩。”净德张显然想威胁林庆文。


“张大哥说得有理,是这话。若是手艺不精,撂在这儿了,要饭也走出这奉天城,打死不在奉天吃这口饭。”


说完,林庆文垂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只等净德张安排。


“刘海子,你们几个过来。”


“师父,您说。”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徒弟们围了过来,他们早就听说过喊堂子这个事,但是因为入行时间短,今儿算是头一次见。


“去把这奉天城里数得着的大师傅都喊来,让他们放一放手头的事,我净德张被人喊了堂子,他们得过来给我和林老弟做个见证。”净德张说道。


刘海子几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吃饭,麻溜儿地往外跑,去帮师父叫人。王老板拿了凳子给林庆文,示意他坐。


“给您添麻烦了。”林庆文充满歉意,毕竟一会儿澡堂就不能再进人了,今儿这买卖肯定给人家耽误了,虽然这钱该是最后的胜者出,可是依旧挡了不少老主顾。


净德张也不言语,转身进了澡堂,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回想起师父临终前嘱咐他的话。


“景德啊,还是要悟一悟这北派的老技法,你不能指着这手绝活吃一辈子,这是野路子,碰上真正的高手,你可要吃亏。”


不过,净德张最终还是没有听师父的话,北派的一百零八式,他都只学了个皮毛,真就指着这搓灰不掉泥的手艺吃了十几年搓澡的饭。


其实说到底,他这个技艺主要的诀窍在搓澡布上,他用醋、香油、面粉等混合成糨糊,浸泡搓澡布三天,这布面就仿佛有了吸引力一样,搓完的灰紧紧地贴在上面,而且成型不碎。如此一来,便可出现那样的效果。


所以别人看了想学,却无论怎样也学不来。


下午一点多,徒弟们陆续回来了,每人身后都跟着一位奉天搓澡这行里数得上的人物。净德张听见门外的动静,迈步走了出去。


几位和他都是老相识,自然难免寒暄。净德张瞧了眼在一旁站着的林庆文,也不耽搁,指着他说道:“劳几位捧场,眼看着过年,还耽误大家生意,这位林老弟就是那位喊了在下堂子的人,几位大师傅来此不为别的,给我们哥俩做个见证,虽然咱们算是旧相识,但是莫不可徇私舞弊,有偏有向,张景德不才,愿意为奉天同仁们应了这堂子。”


“在下南派林庆文,见过各位前辈。”林庆文波澜不惊。


“刘海子,池子里可还有几个没搓上的主顾?”


“还有两位,刚泡好等招呼呢。”刘海子紧忙回答。


“去告诉他们,一会儿有大师傅伺候,我这边随后就到。王老板······”净德张又示意王忠喜。


“明白,这就让老阎关门谢客。”王老板心领神会。


“那各位同行,请吧!”


“请!”


众人随着净德张,推门进了澡堂里。他把供在储物箱里的祖师爷像请了出来,自己拿了三炷香,给林庆文三炷,同时点燃,场面安静肃穆。


“北派张景德。”


“南派林庆文。”


“在此叨扰祖师爷,今日在您和同仁面前切磋技艺,胜者入堂!”


“败者归乡!”


“胜败输赢,全凭臂膀。”


“如有反悔,家破人亡!”最后这句话是林庆文说的,听了他发下如此大的誓愿,净德张本就慌张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脸上也见了汗。


两位客人在搓澡床上并排躺好,净德张和林庆文依次站在两人身旁,几位见证人静静分散四周。整个澡堂里鸦雀无声,只有泛白的蒸汽和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淌水声。


“林老弟,那咱们就一起开始吧!”


“好。”


“各位上眼,献丑了!”净德张一句话毕,一把抄起身边的水盆,满满一盆水一次泼到客人身上,整个前半身脖子以上,滴水未沾,而脖子以下,犄角旮旯,无处不湿。


几位看客都不禁点头,这泼水的功夫,是搓澡的基础,虽然看似简单,可是真做到净德张这样,是非得要下一番功夫的。


林庆文这边却是慢条斯理。他先俯下身和客人交谈,问了问客人身上吃不吃力,平常做什么工作。随后一边倒水一边拍打这客人的身体,但这一拍一打,也足见门道。


拍打属于按摩的手艺,也在这搓澡的技艺里,但是林庆文和别人不同,别人敲打身体,用手掌,他敲打却只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手指头。可力道和声音与用手掌敲打毫无差别,在场的都是行家里手,自然一眼瞧出他这手上的力道异于常人。


两人都还没搓,就各露了一手,众人无不暗自叫好。


04

正式比拼开始。


净德张把他特制的澡布套在手上,斜着一送,就钻进了客人的脖颈,一进一出,本是黑黑的肉皮立即露出了本色。脖子耳朵,仅仅几个来回就交代清楚,和下面没有搓到的地方泾渭分明。之后便是胳膊、腋下、大腿、小腿、胸前,最后是私处。


这是一套标准北派的流程。


而林庆文的手里笔走龙蛇,搓澡的姿态犹如在绘制一幅长卷的山水画,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和北派不同的是,南派搓澡是先搓上半身,然后搓下半身。


“林老弟这手艺,难不成师从南派宗师画江南老先生?”城南的瑶池搓澡李师傅曾经在江淮闯过几年堂子,深知南派搓澡的套路,冲着林庆文说道。


林庆文微微摇头,并不答话。


净德张听见画江南的名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故作镇定地又加快了速度。只见他的右手每过一处,客人的皮肤便清净一处,可这从身上搓下来的灰泥却不曾露出分毫。


不一会儿,前身搓完,净德张又抄起一盆水,哗地浇在客人身上,众人顿时惊骇不已,那盆水从搓澡台上向下流去,竟如泉水般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


“张师傅好身手!”看客们都齐声称赞。


林庆文这边也刚好搓完了前面,正在给客人清理掉落下的灰末,虽然之前搓澡的手法也写意非常,可依旧不如净德张这拿手绝活看起来惊艳。


净德张示意客人下地翻个身,他则把刚用过的搓澡布团成球状扔到一旁,换了一块等着后半程的比试。


“您躺好别动。”林庆文附身说道,只见他左手三个手指扶在客人的右腰,右手跨过客人的身子,脚底下一用力,本来仰脸躺着的人瞬间掉了个面,而正当客人脸撞到床上的一瞬间,林庆文的左手顺势移到上面,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垫在了客人的额头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这是北派一百零八式的翻身式,没想到林师傅对我们北派的手艺也有涉猎啊!手底下确实有功夫!”城西丰泽浴池的老板兼搓澡大师傅,江湖人称“黄老邪”的黄师傅,也忍不住说道!


净德张刚刚舒展开的眉心,又蜷缩起来,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南方来的异乡人身怀绝技,兼修南北两派技艺,而且每一手功夫都运用娴熟,毫不生涩。


净德张心里慌张,手上却更加稳妥。人的后背宽阔平坦,没有前身那些沟沟坎坎,稍有不慎,搓澡布里的灰就会掉落出来,那样,这堂子断然是丢了。饭碗摔了,可以再捡起来,可是自己几十岁的老脸丢了,不说在旁人面前,就是在手下这几位徒弟面前,也会羞愧难当的。


幸好,这林庆文只是手法兼修南北,并没有更多出彩的地方。自己这绝活,总还是能技压一筹的,净德张想着想着,略微放下点心,又专注地搓起来。


澡堂里只有众人的呼吸和澡布摩擦身体的声音,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位真正的高手对决。


不一会儿,净德张和林庆文同时直起身子,相互对视。


“林师傅,您可搓完了?”


“差一盆水。”


“我等你冲。”


“这可万万不行,客人睡着的时候冲水,会激到身子的。”


“你说什么?!”净德张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徒弟们赶紧上前扶住。


浴池里的人全都哑然,虽然人睡觉,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搓澡布一直在身上搓,皮肤角质一点一点往下掉,总还是有些疼的。能在搓澡的时候睡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全身放松到极致,舒服到极致。


净德张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来,身后的各位当家大师傅也围了过来。只见那高大壮士的中年人趴在搓澡床上,轻轻地打着鼾声。净德张认识他,是位老主顾,就在前面不远的市场里卖粮,绝对不可能作假。


“林师傅,这是······”瑶池李师傅指了指睡着了的这位大汉的后背,大家这才注意到,满满一个后背都是小小的深浅不一的红点。


“这是······穴位图,是穴位图!”当中有人颤抖着说。


“中枢、夹脊、悬枢、命门、阳关······”


“胆俞、脾俞、胃俞、肾俞、气海、大肠、关元······”大家纷纷指认自己熟识的穴位。


“阳纲、意舍、京门、志室、腰眼······天啊,这是画江南独霸江南的绝艺,游龙点穴,可老先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他的徒弟我认识一个,说他临死不传,这手艺已经失传了啊!”有人惊呼,林庆文却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


“难怪这位兄弟睡着了,在右手搓澡的同时,左手按压身体多个穴位,精气调和,经络畅通,舒服无比,所以才会全身心放松地睡着了。”黄师傅释怀说道。


“刚刚搓澡之前,我问过这位兄弟,他说他是扛粮食的。这力量自然都发在背部和腰部,所以小弟才对他的背部做了一次穴位按摩,借此调理一下他的身体。”林庆文解释之前和客人问话的原因。


“张师傅,您看您这堂子我坐得坐不得,如若这点拙技能入了您的法眼,还请大师傅赏兄弟这口饭吃,若是不成,我即刻便走,再不踏进这奉天城一步。”


刘师傅讲到这里不再说话,陷入深深的沉思。我无意陪他缅怀师祖的窘迫之境,紧忙问:“然后呢?净德张和林庆文究竟谁赢了?”


“你觉得呢?”刘师傅反问我。


“林庆文赢了,这不高下立判的事嘛!”


刘师傅点头。


“这之后的故事我爹没有再说,输赢的事情,奉天城搓澡的行当里也没人再提,只知道净德张和林庆文把众人送走以后,单独在澡堂里待了一下午。当天晚上,林庆文就告别王老板,带着老婆孩子乘着夜色离开了奉天城,再也没有回来。而净德张从此不再使他那套搓澡不掉灰的绝活,逢人便说岁数大了,手底下没了力气和准头。没几年,患了重病,在他临死之前,我爹求他说出那泡搓澡布的秘方,净德张膝下无子,只当我爹是自己的孩子,便告诉我爹三样配方,可是照着配方泡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成功。”刘师傅黯然地说道。


“他绝对没说实话,净德张有意隐瞒他那秘方,这老家伙把这么好的手艺都带到棺材里了!这不失传了嘛!可惜······可惜!”我跟着感慨。


“净德张死后的第二年,吉林长春出现了一个搓澡的师傅,号称有两门绝技,搓澡不掉灰,过手不落穴,成了东北搓澡界里头一位人物。慕名前去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连日本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刘师傅点上一支烟,又递给我一支,“你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林庆文!”


是了,林庆文。


·END·


作者:梅珈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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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藏在心里很多年,很少给别人讲的故事。


高老头。

不是巴尔扎克笔下的著名人物,而是我读希望小学时认识的老头。

姓高,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很多年了,他一直在学校边上住着,靠捡垃圾为生。

高老头没有读过书。

他有一个儿子,也不认字儿,三十多岁的时候找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回来。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杨桂芝”,我们小时候都叫她“洋鬼子”,经常一群学生娃围着她,朝她扔石块、吐口水,她只会一直傻笑,偶尔石头砸得她疼了,她就骂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赶这些小孩儿走。

杨桂芝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叫高长红。

高长红九岁多才作为特困生入了学,学校免了他所有学杂费。

读二年级的时候,他妈妈杨桂芝走丢了,附近的人都说,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过了两年,高长红的爸也得病死了。

高长红和高老头两爷孙从此相依为命。


校园后面有个小土包,学校和附近一些住户都把垃圾倒在上面,高老头每天就在垃圾山上刨,找任何可能卖钱或者吃穿用得着的东西,高长红也经常在那里帮忙刨垃圾。

学生们为此给高长红起了个绰号,都叫他“垃圾娃”,变着法地欺负他。

连带着高老头也一样被欺负,许多孩子扫除后倒垃圾,看到高老头弓着腰在垃圾山上翻检,抬起簸箕就把垃圾倒在他身上,然后一边大笑一边往回跑。

因为高老头家的房子就在学校边上,许多调皮的学生娃还隔着围墙往他们家屋顶上仍瓦片、碎石和纸飞机,年久失修的破旧瓦房上堆满了学生们仍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砸得到处都是窟窿。

高长红成绩很差,小学毕业就再也读不下去,去了镇上一家面馆当小帮工。

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在面馆门口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运货车撞死了。

高老头成了他们家唯一活着的人,住在垃圾遍地的小屋里,经常吃镇上一些饭馆倒掉的剩菜剩饭,却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


当年那些欺负高老头家,以嘲笑和骂高老头为乐,往他们家房顶扔石头的学生们,长大后很多都离开了农村,去了县里、省里打工。即使留在老家,也肯定不会关心这样一家人的命运。

几乎没有人知道,95年希望小学扩建时,需要占高老头在学校边上的房子和自留地,那时的学校穷的叮当响,我父亲作为当时的校领导去找高老头谈,非常担心他漫天要价。没想到,高老头只想学校给他原封原样再建一间瓦房就行,唯一的要求是,这个瓦房还是要建在新扩建的小学边上。

更少有人知道的是,高老头死后,镇上和学校组织人去他家清理东西,当他们第一次走进那个臭气熏天的破瓦房,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堆满的各种垃圾,走到高老头平时睡觉的地方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在床脚边和靠墙的地方,满满当当码了不知道多少老师和学生扔掉的书、本子、笔记本和报纸。

在学校后的垃圾山上刨了那么多年,高老头几乎把所有带字的东西全部捡了回来,却一样也舍不得卖掉。


…………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到故事里所有人的名字,都是真名:高老头就叫高老头,他的儿媳妇就叫杨桂芝,他的孙子就叫高长红,而他的儿子我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

但是没人记得他们。

一家人,4条命,卑微地活在这个世上,然后卑微地死了,活过和没活过没有任何两样。

他们才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蝼蚁。

但蝼蚁,也有他人性闪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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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史上有这样一个奇人,十三四岁被父母赶出家门,四处流浪,十六七岁就凭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得到天下霸主的信任,成为当世最强国的宰相,二十岁时就收取群臣百姓之心,夺取该国王位。四十岁时,他挥军攻灭强敌,结束持续五十余年的天下二分局面,成为天下之共主。

此后,他为君王六十年,为天子四十载,最终却被后世史官将他的统治时期,从史书活生生抹去,他开国立疆建立的王朝,君临中华大地整整四十年,同样不被任何正统史书承认,以至于他的名字和事迹,迄今仍然鲜为人知。

他就是寒浞,寒国国君(约公元前1993年~公元前1933年),寒王朝天子(公元前1973年~公元前1933年)。又名韩浞、寒漪,出身于东夷伯明氏部族,伯明氏又称寒氏,部族位置位于今山东潍坊寒亭区,是轩辕黄帝之子青阳的后裔。他的始祖寒哀,相传是中国古代发明御马驾车术之人。

因为寒浞一生下来聪明伶俐,父母娇惯溺爱,是个飞鸡走狗的顽劣少年,惹得四邻不满,联名要求族长将他驱逐,这时他大约才十三四岁。寒浞一路流浪,来到此时的天下霸主,有穷国国主后羿的治下。寒浞年轻虽轻,却在政事上才华过人,得到后羿重用。

经过几番激烈政争,武罗、伯因、熊髠、尨圉等有穷国元老重臣,皆被寒浞斗倒。后羿将举国军政尽数委任寒浞,自己整日打猎游乐,不恤朝政。

寒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一方面尽力满足后羿的享乐需求,一方面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官民之心,举国外内咸服,后羿的亲信家臣尽数成了他的党羽。

甚至连后羿的妻子纯狐,原本嫁给了乐正后夔,其前夫早死后,后羿杀死其子伯封而强娶之,因此一直对后羿怀着刻骨仇恨,也和野心勃勃的寒浞一拍即合,和他合谋夺位大计。

某日后羿游猎将归,寒浞纠合众臣,正式发难,合力攻杀后羿,并将后羿的尸体烹为肉羹,杀其诸子,尽灭有穷氏族人,自立为寒国国君,又立纯狐为正妃,后来与她生下两个力大无穷的儿子,寒浇和寒殪。这一年,寒浞大约20岁。

而民间传说中的嫦娥这个文学人物,便是以先嫁后夔、再嫁后羿,最后嫁给寒浞的纯狐为历史原型塑造的。有记载纯狐容貌甚美,发色稠黑,光可鉴人,寒浞夺权后,将都城迁回其故乡寒地,在云雾缭绕的云台山上建造了他和嫦娥(纯狐)双宿双飞的宫殿,取名为“广寒宫”,取“寒浞之舍”之意。每当月圆之夜,嫦娥就会在云台山上观星、占月,依据天象,为寒浞占卜天下大事。

【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已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殪。】——《左传·襄公四年》

寒浞夺位后,当时的夏朝新帝姒相,同样励精图治,一心想夺回天下共主之位,连续征服淮夷、风夷、黄夷等东夷部族。夏朝和寒国两强的天下之争,一触即发。

经过多年准备,寒浞派寒浇和寒殪出兵,攻灭了夏禹后裔斟灌氏和斟鄩氏,分封寒浇为过国国主,寒殪为戈国国主,君其旧地;进而又对夏朝发起总攻,历时两年,杀夏帝姒相,尽灭夏氏,仅有姒相的遗腹子姒少康逃走。

【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殪用师灭斟灌及斟鄩氏,处浇于过,处殪于戈。】——《左传·襄公四年》
【壬寅,二十有八岁,(前二一一九)寒浞弑王于商丘。】【浞使浇灭斟灌、斟鄩而弑帝相。后缗方娠,(后缗,帝相后,有仍国之女。娠,怀身也)逃出自窦,归于有仍。夏遗臣靡奔有鬲氏。】——《纲鉴易知录》

此时寒浞约四十岁,正式成为整个华夏大地的共主,以天子之威君临天下。虽然史书上对他之后的事迹记载不详,然而在《莱州府志》记载中,他曾历时二十年之功,在从莱州过西村至寒亭的高岭,修筑了一道海防大堤,迄今仍有遗迹留存。以四千年前的低下生产力,完成这样巨大的工程,不可不谓目光长远,造福后世。当然,此举也必然对国力民力有相当消耗,无怪乎留在史册中的寒浞,会一直是个大反派形象了。

君临天下约二十年后,寒浞得知姒少康长大成人、藏匿有仍国的消息后,派寒浇前去抓捕。有仍国阳奉阴违,泄露消息,姒少康逃到有虞国,被该国国主招为女婿,妻以二女,以纶邑为据点,积蓄力量,开始反寒复夏大计。

过了约十五年时间,夏朝故臣伯靡,联络斟灌氏和斟鄩氏的剩余族人,投奔姒少康,组成夏国复国军,正式起兵;

又过数年,姒少康设下美人计,派女艾潜入寒浞的长子寒浇身边为侍女,为他缝衣洒扫,服侍起居,对其性情和动向了如指掌;而后突然发难,率精锐亲卫突袭寒浇。寒浇仓皇出逃,被姒少康携带猎犬觅得踪迹,被斩身亡。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天问》

不久后,寒浞次子寒殪,也被姒少康派遣的季杼暗杀。趁寒军主帅丧命,群龙无首,夏军趁势收复了过、戈两地,一路攻城伐地,势如破竹,寒国大势已去。

而昔日的天才少年寒浞,此时已是八旬老翁,收到爱子丧命消息,只能老泪纵横,却再无力挥戈征战,部属也纷纷叛变投敌。终被姒少康擒住,处以极刑。姒少康光复夏朝,重登天子之位,即史上著名的“少康中兴”。

相传少康落魄时做了很久厨师,偶然发现粮食放久后产生的浆水甚为甘美,便反复钻研出原始的酿酒术,成为酿酒业的始祖,少康的别称,便是“杜康”。

【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殪于戈,有穷由是遂亡。】——《左传·襄公四年》
【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灭夏后相。后婚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惎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复禹之绩。】——《左传·哀公元年》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其首。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浇谋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寻何道取之。】——《楚辞·天问》
【寒浞冢,在斟灌故城东北隅百步许。按《竹书纪年》,夏帝相二十六年,寒浞使其子浇率师灭斟灌,二十八年,寒浞使其子弑帝。伯靡出奔鬲,自鬲帅斟寻、斟灌之师以伐浞。意浞为伯靡所杀,遂瘗于此也。】——《寿光县志》

夏朝建起一座大禹庙,祭祀斟灌氏、斟寻氏等被寒浞杀死的夏禹后裔,在对面建起一座四周用铁链子锁住的寒浞冢,其目的是让寒浞在九泉之下,也要向夏禹子孙赔罪,时隔数千年,当地百姓耳口相传,仍将此地称为“寒王坟”。

寒浞,一个被部族抛弃的流亡少年,凭着过人的智慧和才干,博取天下霸主信任,十六七岁成为一国之相,二十岁便收取群臣百姓之心,夺取国君之位。

四十岁时,父子三人戮力同心攻灭强敌,结束持续五十余年的天下二分局面,成为天下之主。为君王六十年,为天子四十载,并有修筑海防大堤,造福当时后世的政绩。陈胜吴广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上古英雄梦,在寒浞的传奇一生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却只因自己寿命太长、年事已高,无力应对反叛,因此兵败国灭,更兼身遭极刑,不得不算历史的一大遗憾,而他君临天下的四十年,不被强调正统的后世儒家和史家承认,而宁可掩耳盗铃地搞出“四十载无王”的大空窗。仅仅是寒国遗民将寒水改称浞河,直至今日,作为他在这世间的仅存遗迹。

浞河 :

因为寒浞的故主后羿、后羿之妻嫦娥都成了后世家喻户晓的神话人物。堂堂寒朝天子寒浞,便只能扮演故事中的大反派,成为一个迫害男女主角的卑鄙小人了。又有几人了解真实历史的后羿之妻纯狐,本就是后羿强抢,且有杀子之仇,才和寒浞联手,并在寒浞夺位中替他帮助甚大呢?

直到今天,又有一些历史学者,主张“后羿”和“寒浞”作为东夷部族的首领,在和夏王朝长达数十年的征服与被征服战争中,无形中也促进东夷文明与华夏文明的各方面交流,对中华文明史在曙光时代的发展,也同样做出了极大的历史贡献。

寒国灭亡后,其族人一路南迁,上古时,寒又写作“干”,徐州的寒山,苏州的寒山,江西的赣江和余干,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也是这些地名得名的由来。

殷商时期,寒国遗民在江苏临淮一带建立了干国,后来在周朝南迁到了扬州,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终于建立了一个囊括今天江西东北、浙江西部、安徽南部、福建北部地区的大国。并为争夺江南霸权,和吴国打了惨烈的百年战争。

当时春秋各国,男子非成年不得从军。而干国特有风俗,是男女一旦成年,便需凿下门牙牙齿,相互交换,以为定情信物。

所以吴、干两国战争进行到最激烈时,干国人哪怕幼年童子,也凿下门牙以示成年,从军投入战争,无奈该国无论国力、军力,人才,皆远不是此时汲取了中原先进文化的吴国敌手,终被其吞灭。

【昔者吴、干战,未龀者不得入军门。国子摘其齿,遂入,为干国多。】——《管子·小问》

吴国短暂夺取了春秋霸权,又被越国吞灭,干国遗民成为越国子民,混居融合,成为越人的一支“干越”,“干越”就是后来江西省境内的土著先民,秦始皇统一中原,南征百越后,正式被纳入华夏民族大家庭。而他们的先祖,正可以一直上溯到四千年前,便是寒浞这位上古时代可歌可泣的传奇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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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南沟里栖息着一种奇异的蛇:全身赤黑,蛇身短而纤细,尾巴几乎和头部一样的尺寸。

这种蛇平时掘洞而居,且善于在洞口结网。外面一有动物碰触它结的网,这蛇便会闪电般出洞狩猎,咬死猎物。

这种蛇剧毒无比,非常危险。危险到什么地步呢?据说有村里人曾经上山打柴,这人一手拿着萝卜,一手拿着馍馍边走边吃,无意中经过这种蛇的蛇穴,碰触到了蛇网,被这蛇咬了一口。这人连嘴里的萝卜都没有来得及吐出来,就倒在蛇穴边死去了,竟然毫无挣扎的痕迹。

村里有个纨绔公子,父母都曾是国家干部,不过已经退休了,在家养老。这个纨绔子弟家里吃穿不愁,于是便追求新奇刺激,喜欢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刺猬呀、斑鸠呀、松鼠呀,但他最喜欢吃的,是蛇。这人捕蛇有方,杀蛇无数,村里人送他外号,叫他蛇匠。

平时无事,蛇匠便约上村里的几个光棍,拿着铁锹,洋镢,提一个皮袋子,满山遍野找蛇窝。要说蛇匠也真有两下子,他找蛇窝很有一套。找到蛇窝后,他便让同伙深挖广撅,一定要把蛇窝里面的蛇一锅端,连蛇蛋都要拿走。

蛇匠抓蛇的法宝是一个削的光溜溜的长树杈子。任你蛇怎么活蹦乱跳,蛇匠眼疾手快,一下子用树杈头按住蛇头,蛇就插翅难飞。蛇匠捉了蛇之后拿到相好的光棍家里,剥皮砍头,火烤油煎,一窝人划拳喝酒,好不逍遥。

为什么蛇匠不敢把抓的蛇拿回家里去烹制呢?因为蛇匠的父母坚决反对蛇匠抓蛇吃蛇。西北有些地方的方言把蛇叫长虫,用蛇匠父母劝蛇匠的原话讲:长虫是有灵性的动物,捉长虫吃长虫,终有一天要遭报应。

蛇匠不为所动,照样瞒着父母捉蛇吃蛇。

有一天,蛇匠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南沟里捉蛇。众光棍一听,急忙劝他:南沟里面虽然长虫多,但是太危险,不如就去村后的山上捉。

蛇匠轻蔑一笑说:“我就是蛇祖宗,什么蛇见了我不乖乖地认栽,我这次就非要尝尝南沟里的毒蛇是个什么滋味。”众光棍拗不过蛇匠,他们虽然心里忐忑,但又不甘被同伙耻笑,于是硬着头皮,收拾工具,一起朝南沟进发。

南沟里林木参天,怪石嶙峋,风景十分秀丽。这沟里,有些地方终年不见阳光,有些地方终年结冰不化,阴气很盛。

蛇匠一众五六个人,从沟底小路缓缓进了沟,他们边走边仔细查看有无蛇窝,同时拍打灌木草丛,避免被传说的结网蛇袭击。

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蛇匠停下脚步来。

他看到路边的土坡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四周十分光滑,只有一株长得十分旺盛的臭蒿,臭蒿上,丝丝缕缕结满了蛛网一样的东西,一直蔓延进了洞口。

蛇匠朝着众光棍使了个眼色,众光棍会意,纷纷举起铁锹蛇叉,朝着蛇洞口蓄势待发。蛇匠拿着长棍轻轻触碰臭蒿,振动蛛网一样的蛇丝。

突然,只见一道细长的黑影闪电般冲出蛇洞,对着蛇匠的长棍一头撞去。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那黑影已经消失进了洞口。

蛇匠举起长棍,细瞧棍端,只见上面已经有两个针尖般的小孔。一个同伙刚要用手触摸,蛇匠厉声制止了他。蛇匠拿出一截卷旱烟用的破报纸,在小孔上擦拭数下,众人这才发现,报纸上竟然有星星点点的湿迹,那就是蛇毒啊!

蛇匠兴趣陡起,捉了半辈子蛇,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生猛的蛇!他朝同伙一挥手,挖!众光棍上前,七手八脚就开始挖掘起蛇洞来。

蛇洞蜿蜒崎岖,内壁光滑,周围的土壤干燥呈黑褐色,可能是蛇鳞摩擦和蛇毒腐蚀所致。蛇洞越挖里面越宽阔,直至碗口大小。蛇匠让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下手。

这时候,只见蛇洞空间又突然变得狭小,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有人一铁锹下去,挖出了一个球形的空间,里面各种小动物的尸骨堆积如小山一般。有小蟾蜍,有蜥蜴,还有蜘蛛蝎子之类,不过大部分动物都已经干枯,如同一张皱巴巴的纸。

蛇匠示意同伙继续挖,这一挖之下可不得了,只见里面那蛇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朝着灌木丛逃去。蛇匠大声呼喊,操起铁锹就猛砍过去。饶是那蛇逃的快,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蛇匠拦腰截断。断了的后半截蛇身扭曲盘旋,尾巴不停的拍打地面,蛇头则继续冲出好几米远,最后痛苦地停了下来,不断扭动。

众人围上去,只见那蛇头正紧紧地咬着一颗小石头,粘稠如蜂蜜一般的毒液从蛇嘴里不停流出来,蛇头一挣扎,毒液便如同麦芽糖一般拉长凝结成丝。有同伙刚要上前查看,蛇匠伸手拦住了他。

蛇匠用长棍轻轻拨动了一下蛇头,那蛇头像装了机关一样,立即弹起一米多高,张嘴牢牢咬住了长棍棍端。蛇匠挥动长棍,将蛇头砸成了肉泥。有人用铁锹将蛇尾端了过来,放在蛇头一起,只见那蛇尾长了眼睛一般,挣扎爬行,最后和蛇头那一段绞缠在了一起。

众人注目细看,只见那蛇也就筷子长短,蛇头与蛇尾粗细几乎没有差异,通体黑里泛红,油光闪亮。果然不是一般的蛇类。

众人再回头去看蛇窝,用铁锹清除了各种动物的尸体,只见洞穴的底部都是面粉一样的绵绵土。绵绵土上,整齐地排列着数枚蛇卵。那蛇卵竟然也是黑里透红,与一般蛇卵迥然不同。蛇匠一铁锹下去,报销了那几枚蛇卵。

他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都说这南沟里的蛇了不得,我看也就这个样子,见了我蛇祖宗,一样得去见阎王!今天,我非要抓一条活的给村里人瞧瞧!”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蛇匠坚持要再去找蛇,也就只能跟随。进南沟前,众人虽然都有所准备,穿了死猪皮的长筒靴子,扎起了裤管,有人甚至戴了手套,但是看看这蛇的厉害,还是丝毫不敢大意。

于是,蛇匠又领着众人朝着南沟的深处走去。这一去,众人几乎把命丢在了南沟里。蛇匠没死的时候,每次提起这一茬,总是晃晃脑袋,不停地自言自语:“唉,蛇不能捉,南沟里的蛇更不能捉,年轻人千万别捉蛇......”

话说蛇匠和众光棍一直往南沟最深处钻,越钻南沟两边的悬崖越险峻,树木越阴翳,阳光只能稀稀疏疏地从崖顶的树叶间漏下一点来,斑斑驳驳地撒在山涧间的溪流中,流光溢彩。众人都觉的空气越来越冰冷,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穿过南沟有名的一线天后,蛇匠一伙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平整的灌木丛,灌木丛的中央有一块砂石地,砂石地上光光溜溜,寸草不生。

蛇匠仔细观察半晌,猛然转头对众人说,就在那,肯定有大蛇。他边说边用长棍开路,领着众人钻进了灌木丛,直奔那片砂石地而去。

砂石地的中间,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穴,洞穴四周并没有蛛丝一样的蛇丝存在,只是周围的石砺异常的光滑。众人一看,都觉得这洞里要是真有蛇,那一定是个大家伙。

蛇匠十分肯定,这洞肯定有蛇,他兴奋异常,心里盘算着逮着这个大家伙,就可以回村炫耀一番能耐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这货开药铺子的郎中那是求之不得啊!南沟的蛇入药最好,只是多年以来,人们避之不及,谁敢来南沟捉蛇呢?就连见过南沟这种蛇的人也屈指可数,因为见过的人还能活着,那就已经是个稀罕!

众光棍本来有点顾忌,但是一听蛇匠说捉住这条蛇可能发财,就表现出光棍本色来,他们一拥上前,挖的挖,刨的刨,一会儿就挖出老深的坑来。

蛇洞挖到大概两米深的时候,就不再向深处走,而是朝着灌木丛外围的一片背阴坡地延伸,洞穴的直径要比前面所挖掘的大出数倍。蛇匠安排众人一边挖,一边砍了几个大树杈子,准备马上捕蛇来用。

挖着挖着,蛇洞逐渐宽阔起来,并且一直蔓延到了阴坡地的最上面,蛇洞里传出了一股腥臭味,这味道越来越浓,众人以为马上又要挖出各种动物尸体了,不由自主都提高了警惕。

蛇匠全神贯注盯着洞口,双手握着大蛇叉,一刻不敢放松。

蛇洞的土层越来越坚硬,拿着铁锹的两个人越挖越吃力,最后铁锹 “叮”一声直接挖到了石头上。蛇匠示意同伙慢慢铲掉石头上的一层浮土,只见一个球形的、光滑的巨大石穴露了出来。

蛇匠一伙定睛一看,里面的东西让他们目瞪口呆,头皮发炸!

只见石穴里密密麻麻全是漆黑发亮的蛇,成千上万的蛇互相缠绕着,互相聚结着,抱成一个圆球形,分不清彼此,分不清头尾,只有浓浓的腥臭味不停地散播出来。

在蛇球的中间,有一条小腿粗细的大蛇被众蛇紧紧簇拥着,这条大蛇身形与其他小蛇并无差异,也是头尾一般大小,通体漆黑,只是两只眼睛赤红无比,炯炯发亮,直勾勾地盯着蛇匠一伙。

蛇匠一伙腿都软了,竟然呆站着在那儿,舌头僵硬,喊也喊不出声音来。

不知哪一个胆子大的突然喊了一声:大伙快跑啊!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丢下蛇叉铁锹,拔足狂奔。众光棍完全不见了平时的嚣张气焰,只听见哭爹喊娘之声回荡在南沟里面,把沟顶劳动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拔足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蛇群是否在后面追赶都不敢回头看一看。

蛇匠一伙跌跌撞撞,奔出南沟已经是黄昏时分。回村的时候,他们所带的铁锹蛇叉早已不知去向,衣裤也被荆棘树枝撕扯得破烂不堪,不遮羞丑。村里人问话,众光棍也都是结结巴巴,不能表述。

自打这天以后,村里人个把月也没见他们出门,看来是都被吓破了苦胆,瘫睡在炕上不能起来了。有的人甚至直到半年后才能出门劳动。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蛇匠和这一群光棍以后再看到蛇,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村里人都说这些人魂儿已经出窍了,被南沟里的蛇给揽去了。

这些曾经大大咧咧不可一世的光棍泼皮,一个个变得寡言少语,畏畏缩缩。蛇匠更是如遭大劫,他性情大变,再也不敢提起捉蛇吃蛇这回事情,更别说让他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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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都说这南沟里的蛇了不得,我看也就这个样子,见了我蛇祖宗,一样得去见阎王!今天,我非要抓一条活的给村里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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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匠一伙定睛一看,里面的东西让他们目瞪口呆,头皮发炸!

只见石穴里密密麻麻全是漆黑发亮的蛇,成千上万的蛇互相缠绕着,互相聚结着,抱成一个圆球形,分不清彼此,分不清头尾,只有浓浓的腥臭味不停地散播出来。

在蛇球的中间,有一条小腿粗细的大蛇被众蛇紧紧簇拥着,这条大蛇身形与其他小蛇并无差异,也是头尾一般大小,通体漆黑,只是两只眼睛赤红无比,炯炯发亮,直勾勾地盯着蛇匠一伙。

蛇匠一伙腿都软了,竟然呆站着在那儿,舌头僵硬,喊也喊不出声音来。

不知哪一个胆子大的突然喊了一声:大伙快跑啊!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丢下蛇叉铁锹,拔足狂奔。众光棍完全不见了平时的嚣张气焰,只听见哭爹喊娘之声回荡在南沟里面,把沟顶劳动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拔足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蛇群是否在后面追赶都不敢回头看一看。

蛇匠一伙跌跌撞撞,奔出南沟已经是黄昏时分。回村的时候,他们所带的铁锹蛇叉早已不知去向,衣裤也被荆棘树枝撕扯得破烂不堪,不遮羞丑。村里人问话,众光棍也都是结结巴巴,不能表述。

自打这天以后,村里人个把月也没见他们出门,看来是都被吓破了苦胆,瘫睡在炕上不能起来了。有的人甚至直到半年后才能出门劳动。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蛇匠和这一群光棍以后再看到蛇,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村里人都说这些人魂儿已经出窍了,被南沟里的蛇给揽去了。

这些曾经大大咧咧不可一世的光棍泼皮,一个个变得寡言少语,畏畏缩缩。蛇匠更是如遭大劫,他性情大变,再也不敢提起捉蛇吃蛇这回事情,更别说让他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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