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赵本山巅峰之作卖拐,放在现在春晚也可能被毙掉的。
正如赵本人所说的,喜剧,就是图一乐呵,喜剧不是有教育意义。当喜剧变成了教育剧,自然也就失去了喜剧的本真。
但现在你知道,喜剧也得有教育意义,喜剧已经变成了教育剧。其中的原因也不必细说。
过去讽刺是真的在讽刺,现在不能讽刺,就算讽刺也得最后来一段正义。其实都是教育剧了。
就卖拐这类小品,全程都没有说骗子应该得到惩罚,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现在的作品,最后一定要教你如何做人。放在现在卖拐这类小品结局一定是来了一个警察,抓住了赵本山,然后再慷慨陈词,骗子是逃不过法律制裁的。
放在现在的电视剧,也不敢拍过去的水浒传。多数都是些小鲜肉。你要问为什么没有硬汉了,因为真的不敢拍。小鲜肉最保险,也没有什么打打杀杀的剧情,靠着颜值也能卖票房。就算是吴京,也只能拍战争剧。
其实,不是创作没了,大概是没了创作的环境才没了创作。
这个现象的产生,是多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如果你仔细回想,其实不难发现,春晚笑声结束的时候,恰恰是自媒体开始兴起的时候。
在没有自媒体以前,任何内容形式的传播,都非常依赖电视、报纸、杂志。那个时候,创作的权力在少数人手里。
有了自媒体以后,创作的门槛低了,随之而来的,喜剧的门槛也低了。
有手机,每个人都能演一个几分钟的小品和段子,这不仅是一个下限的问题,也是一个上限的问题。
短视频里各种小短剧和小品,已经卷得非常激烈,观众们的口味,越来越刁了。
很多人看喜剧表演的时候,被演员逗乐,但其实,在喜剧里面,一个了解观众生活的编剧是非常重要的。
换句话说,一个接地气的编剧,对喜剧非常重要。
举个例子吧,赵本山作品《卖拐》,为什么特别真实好笑?
因为它写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铁三角围着一副拐做文章,来来去去为了多少钱?
几百块钱。
这就是群众的生活,2001年,大部分人的收入里,几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日常生活里,一家三口可能一周的伙食。
而今年2022年的春晚呢?
小品《父与子》里面,孙涛演的一名出租车司机,拿着一张70万的存折,说自己的儿子是富二代。
放在2022年的中国,任何一个家庭的父母,都不会觉得拿着70万就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富二代了。
70万买房?北京?
小品《发红包》里面,贾冰的下属找贾冰借钱,理由是结婚买钻戒,数额是2w块。
这也是脱离现实的内容。
现在的中国大多数婚姻里,钻戒的花费,一般是大几千。
2w块的钻戒有没有?不是没有。
但是舍得花2w买钻戒的人,不会找人借这个钱。
为什么会有编剧会犯这样的错误?
因为他们脱离老百姓生活太久,屁股没有坐在观众席太久了。
我之前在一个回答里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父与子》里面,70万富二代是一个梗。
没错,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梗,但是这个梗不好笑。因为他搞错了嘲笑的对象。
一般,如果喜剧里,出现一个穷人,和一个富人的时候,我们最终要让谁出丑?
必须是那个富人。
这个《牛大叔提干》里,赵本山扮演的穷人,一开始也出了丑,但是最终出丑讽刺的,是大吃大喝的富人。
在一个勤快的人和一个懒惰的人里面,我们要拿谁做梗?
必须是那个懒人。
而《父与子》里面,从头到尾出丑的,都是勤勤恳恳打工的出租车司机,这个角色又要负责搞笑,又要负责干坏事——催生。
当他拿出70万存折,抛出那个梗的时候,台下笑的,全都是有钱人。
这也不奇怪,毕竟这部小品的结尾,机械降神来拯救大家的,就是有钱人。
小品,是一种艺术形式,是有门槛的。
前面说过,自媒体,让表演的门槛变低了,这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春晚也应该降低门槛,相反,我认为,春晚应该把表演的门槛,变得再高一点。
以前春晚小品的舞美,基本上就是几个关键道具,演员台上一站,三两句话,就把观众带到故事里去了。
陈佩斯的无实物表演,一个桶,一个碗,一双筷子演吃面,看的我直流口水。
现在春晚小品的舞美,要多细致有多细致,各种道具应有尽有。连全场和演员毫无互动的一碟菜,他们都要摆个道具上来。但是就是怎么看怎么假。
以前春晚演小品的,那是行业精英。
崔永元,撇开现在的转基因不说,当年是大腕的央视主持人了吧?只能给赵本山当工具人。
现在春晚演小品的,是个网红就行。
就去年那个谢娜和【】【】演的小品,啥啊那是。
这些网红在资本的保护下,演个粉丝向的电视剧没问题,但是离开了那些属于他们的土壤之后,基本上就啥也不是了。根本没能力承担春晚舞台的演出任务。
在这些原因的作用之下,春晚的小品不好笑,实在是太正常了。
很多答案从创作层面阐述现在的创作脱离群众、脱离现实、强行煽情等问题,深以为然,不再做过多阐述。
试着从传播学的角度解释一下这个现象。
陈佩斯、赵丽蓉、赵本山等小品的鼎盛时期,互联网尚未普及,电视是大家获取信息的主要手段,甚至是最重要的最直接的手段。信息的相对闭塞,一方面代表着信息可获得量的匮乏,另一方面代代表着时效性的事件难以快时效性的被讨论。加上,相对严肃的整体氛围下,娱乐氛围也相对匮乏。双重叠加下,娱乐信息的可获得量也相对匮乏。在此前提下,《春晚》的语言类节目,几乎是那个年代的“文娱榜热搜”,真正的年夜饭。回顾那个时代的作品,通常在剧作上都集中讨论这一年的热点或关键词。那些未被观众实时讨论过的话题,在春节这一天,被小品提及,唤起观众的记忆。而且成功的小品,往往会在春节的一个月中,被反复地播放,甚至可能会引领一年的关键词及口头语。传播学的角度,闭塞的信息茧房模式下,话语权的垄断,会导致传播力被几倍的加成放大。
互联网普及,尤其是微博等自媒体平台以及互联网视频平台普及后,电视逐渐失去话语权,时效性话题和事件可以被及时而广泛的讨论,“热搜“及”热点“一波未平一波又来。”信息大爆炸“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打破了电视以及传统意义上编剧们的话语权垄断。而越来越多段子手及自媒体的出现,甚至使得《春晚》小品,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炒冷饭的困境。复制粘贴互联网早就流行过的流行语,成为一时的尴尬。到现在,你甚至都能推演出春晚语言类节目的核心内容及热词。
信息大爆炸的舆论环境,可以被广泛而快速讨论且迅速更迭的热点,借由公共平台自由发声而不断涌现的娱乐人才,越来越多的娱乐形式,使得喜剧失去了原来舒适的创作门槛保护。而另一方面,互联网的开放及自由,使得大多数观众不仅可以实时参与社会热点的讨论,更能有选择性的选择自己喜好,也有接触到更高级剧作的机会。
失去保护的喜剧,想要博得见多识广的观众一笑,谈何容易。
马三立讲过一个小段子:老师问学生,100斤鱼卖掉99斤还剩多少?学生说:还剩10斤!老师说:剩的了嘛?听着,100斤鱼卖掉99斤还剩多少?学生说:还剩10斤,要是我爸卖,兴许剩更多。
简简单单一个小段,内部有相声自有的结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解释说:剩的了嘛?是问观众;听着,是让观众听着;本来一个数学题,给出个缺斤少两的答案。
呐,这就是大师级文学作品,结构分明、逻辑自洽、矛盾转换自如,陈佩斯的作品尤其明显。听说陈佩斯在办一个结构喜剧,结合他之前的作品,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理论。除小品外,其他也是如此:戏曲、相声、电影、话剧,除少数天才外,都有现在不如以前的感觉。电影谢晋的:《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高山下的花环》,黄建新《背靠背脸对脸》;戏曲之前有梅兰芳、程砚秋;相声有马三立、侯宝林;话剧有于是之、蓝天野。
缺的是什么?我觉得是理论和实践,是经历和心灵的厚度和深度。我深信我前面提到的这些也不是一触而就到达巅峰的,也是天赋和努力,克服挫折和困难。而现在的人,得到太容易,名利太诱人,已然没有了辛苦创作的环境和动力,所以作品都浮于表面,是快餐而不是美食,只能饱腹没一点滋味。
应制无好诗。
“先搞笑吧,不搞笑就太搞笑了。”
郭:记住了,做个演员要为人民服务。
于:这个我们知道。
郭:要高雅!
于:高雅?
郭:一定要高雅,有品位,上“凳”次。
于:您再摔下来。上档次。
郭:上当不可以。
于:上当就一次,您这文化太差了。
郭:上一个“凳”次。
于:“凳”次“凳”次就“凳”次吧。
郭:碎嘴子啊你是?记住了,小品是干什么用的呢?
于:您说。
郭:是教育人的。(观众喊吁)喊你的名字吗?
于:这是叫您别往下说了。
郭:我是这么认为的。小品就是教育人的。
于:是吗?
郭:你不是一个演员!你是一个,一个教师;你是一只教授。
于:我是一只教授?
郭:一直是教授嘛。你的工作就是教育人,你一定要注意节目的品位。你今天这个作品教育人们学会什么了?这是你的工作。你不要考虑他乐不乐。
于:啊?
郭:他活该,爱乐不乐。你的工作就是教育人,哪怕他不乐。
于:啊!
郭:损失十几亿的观众算什么?你的位置站的很稳牢。
于:我站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了。
郭:一定要高雅!知道什么是高雅吗?
于:您说。
郭:和人民做对。
于:这谁放进来的,我们这儿直播呢啊。
郭:他爱听不听,不听就不听!活该,死去。
于:这您也跟着一块儿喊呐,不是那活儿了知道吗?
郭:记住了,你是一个教师。而且在台上你一定要反三俗!
于:三俗?
郭:三俗!庸俗,低俗,媚俗!
于:这么三俗。
郭:绝对要反三俗!把它记在心里。
于:好好好。
郭:谦虚使人进步。屎人都能进步!
看以前陈佩斯,赵本山,赵丽蓉的小品你会发现特别亲切,没有陌生感,他们就像你的邻居,你每天在街上经常看到的人,所以小品给人真实感,好像你也参与其中,而且所演的事也都是基于现实,虽然是编的,但是你觉得是真的。现在的小品是什么样呢,太假了,一眼就看出是编的,几年前就不玩的老梗,固定的表演套路,强行制造笑点,结尾又悲情起来。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隐藏着答案。
为什么过去的小品全程笑不停?关键就在这个“全程”上了。过去的那些经典小品,不管有没有主体,首先它得是完整的一个故事,有一个主要的矛盾冲突,在这个矛盾冲突的基础之上才能展现演员的演技。观众首先是被故事吸引,相信人物的存在,之后才会接受表演带来的荒诞。
而现在的很多小品,根本没有核心的矛盾冲突,故事仅仅是作为讲段子的背景。观众在看小品时,对人物接下来的表情动作台词没有任何期待,这一秒和下一秒没有区别,那么就只会在“特别精彩”的段子出来时机械的笑几声。
所以,小品这门艺术,就没有中间选择,要么一口气下来能让观众从头笑到尾,连挤眉弄眼甚至是表演失误都显得那么逗,要么就是支离破碎,仅仅指望观众没听过又能秒懂的段子活跃气氛。
脱口秀和小品毕竟还是两个行当。
生活。
陈佩斯的小品有生活。主角与配角看起来演得是演员争角色,其实也是社会上同事争位子。小偷与警察,则反映出了走正道追求美好生活的意义。这些都有生活在里面。
赵丽蓉也是啊。物美价廉,也是生活的美好愿望啊。
赵本山也是有生活的。
现在?
现在小品本身就是生活。通过这些小品我们知道现在的演艺圈有多烂,一看就知道没走三家后门上不了舞台。
陈佩斯赵丽蓉他们是艺术真实,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现在这帮人是生活真实,说是艺术低于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