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候最爽的集体劳动是清理操场。
我小学是在我十线的故乡小城市上的,我们城市是山城,两山峡谷中间是市区,山上就是乡村郊区,而我们学校就处在一个面朝峡谷市政府,背靠群山十八乡,雄踞半山腰,坐看全街道的地理位置,用粟裕大将的话来说,校门口架两挺机关枪,能控制全市马路。
这么一个风水上好的宝地,你想想能做什么用?诶,你猜对了,以前这里就是片坟地,还是历经上百年,时间久远都分不清谁是谁的那种乱坟,后来被平了以后,用邵逸夫的捐助建起了学校,较低的位置是一栋大教学楼,较高一点的一片大空地是操场。
我们的操场是纯土质的,除了一条用染了色的碎石子铺成的跑道,其他地方就仅仅是被夯实的土地罢了,一旦经历雨水的冲刷,太阳的暴晒,狂风的吹拂,地形就会发生改变,再加上一些好动性比较强的学生(可能是我)体育课上四处挖洞,导致地层的许多东西被暴露出来,包括但不限于:"石子、树枝、不知名的衣物、……以及一些牙齿或者头盖骨。"
为了最低成本的维持这个简陋的操场,每周五大扫除,各个班级都要出几个男生清理操场,具体就是把坑填平,石子踢掉,垃圾捡起来,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填。这个工作对于小学生而言当然比窝在教室里有趣多了,所以大家都抢着去,我们精明的老师甚至把清理操场的名额变成了一种鼓励男生学习的奖励。
五年级时候,班里来了一位实习老师,是刚刚师范毕业的年轻小姐姐,担任我们的副班主任。来的第一周,她就被分配带着我们去清理操场。
小姐姐老师应该对这个"清理"秉持的是字面意思,以为就是打扫打扫垃圾什么的,于是欣然规往。
我们到了操场上,几个男生开始熟练的把大石子踢到一旁,垃圾集中,然后用小塑料袋子开始捡拾一些其他东西,因为校长先生告诉我们,这些操场上的部件,都是曾经的先辈,是学校占据了他们的长眠之所,打扰了他们的沉寂之灵,是学校对不起这些土著居民,所以对他们要尽可能的尊敬,不能像石子树枝一样随意清理,而要用塑料袋子装起来,一块埋在操场西侧的土地里。
对这种活,我们学校三年级的小学生就会了,五年级已经是一个个老手,很快清理了一堆,小姐姐老师此时也突然关注到了我们手里的袋子,拉住我问,你这捡的什么啊?
我头都没有抬,张口说了句:"听老班(班主任)说是骨头。"小姐姐老师明显没有听懂,奇怪的嘟囔一句:"什么骨头?"旁边的几个男生都开始七嘴八舌回答她:"老师,看,这个是牙齿,这个是肋骨,还有我这个应该是头骨吧……"
我至今记得,那个午后,我又学会了一个成语——花容失色。小姐姐老师是真的花容失色,她面色惨败,两个原本灵气萌动的眼眸里完全失去了光芒,折射出的只有深深地恐惧,她绝望的看着眼前一群天真无邪,正在若无其事的拎着一袋袋各种骨殖的小孩子,可能会莫名感到一种寒冷吧,总之她借口离开了,只留我们在那里快乐的玩耍。
一个月后,班主任告诉我们,美丽漂亮的小姐姐老师走了,但是听说她向校长反映了情况,所以我们学校决定用水泥把操场翻修一遍。
六年级了,土操场变成了水泥操场,05年以后的学生们,再去清理操场,也许就真的只是清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