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我是坑人的赵佳!这次收到官方的邀请答题,非常荣幸能有这样的机会!
身为创作者,对自己当年稚嫩的作品还是比较……感到羞耻的。
就像所有中二病少年会犯的病症一样,现在回忆了一下,感觉当年画《黑血》的时候真的挺胡来,真的是想到啥喜欢的就丢进去加上了,想装逼的时候就不计后果地往死里装逼,导致后面剧情背景越来越复杂化,连载内容越拖越长,乃至于出现了“悬在肖先生头上20年的那把水果刀”。
那个时代没有编辑的把关,没有对阅读群体的事先规划,也没有市场需求的反馈,全凭创作者的兴趣使然去决定一部作品的故事篇幅、定位、内核。《黑血》这部作品能在那样一个时代让读者们喜爱,可以说是和我博爱到滥情的广泛兴趣以及些许的运气脱不开关系。
“练习量”这个字眼是绘画工作者毕生躲不开的,再有先天才能的人,也需要后天的绘画量来拔高手眼协调能力。而我一直觉得另一个字眼——“天才”在绘画领域里指代的对象和其他领域有偏差,漫画的天才大概说的是那些“在合适的时代出生、喜爱和擅长的东西恰巧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作品诞生早10年or晚10年都不如眼下反响最好”的人吧……
和很多人聊过之后我才意识到,《黑血》在当年是一部特立独行的作品,有些概念是“超前”的,或者说过于前卫了,我的那些恶趣味在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得了。大约超前了5、6年?不管怎么说都没做到“完全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这一条,和“天才”也不怎么搭边。当然,在现在新生代的漫画读者眼里看来可能就是个集合了过气梗的烂大街之作吧,真的是深刻感受到了时代变迁的可怕!
在很多采访中我都有罗里吧嗦地透露过,《黑血》最初是个为了挑战偏男性向的内容而刻意为之的中篇策划,原本篇幅和《第十三个月》相同,都是打算连载半年完结的作品。后来因为反响好以及我自己觉得画着有趣,而在编辑部的建(纵)议(容)下变成了现在这样无法完结的烂尾楼。
《黑血》在最初并没有想要把剧情搞得多么艰深,单纯就是要把双男主的价值观、性格碰撞做出来,在面对同样危机的时候,有不同的处世哲学。
不过以一个17岁的人的视野去解读这个“不艰深”的命题,本身就挺难为人的。而我25岁以后回首看了自己15岁时期的文笔,简直狗屁不通,如果以现在奔四的年龄去看黑血当初的文本,估计也是个对心理承受力的考验……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会在18-19岁之间不断把国事、宗教、战争等等命题接二连三地丢进《黑血》里面去。下场就是现在我得自己兜着走。不可否认直到现在我也会沉迷于国事、宗教、战争等领域,感觉这命中的一劫是跑不掉的!
把《黑血》的几个版本全都看全的人可能不多,不管看了哪个版本,应该都能体验到一定程度的黑深残。我在《黑血》里经常会想要安插一些引人争议的东西,一些对读者和自己的提问,大部分都不会给、也给不出答案。大概我真的打死都不希望漫画单纯是个“哄孩子的东西”,她不该是。我也不想靠着拿剧情刻意卖惨等等手法去赢得商业利益,与其说是为了悲剧而悲剧,不如说很希望通过作品中一些看着让人有点头皮发麻的困境,去告诉读者“有一种力量就是克服困境”!
如果说是什么驱动着《黑血》的创作,那么就是“力量”,人的力量、物质与精神的力量、时间的力量、人文知识与科技的力量、纯而又纯的物理能量……那种会让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却因肾上腺素爆棚而毫无疼痛、一把可以把眼前的一切障碍摧毁殆尽、不管是出于自身心灵扭曲还是出于正义感而迸发的力量。人类活在生命和时间都是单向的维度,无法倒退,精神层面的倒退和毁灭是约等号,执念让人前进,力量则实现执念——可以说,《黑血》以及我接下来想画的作品,内核大概一直都会是“如何运用力量让我的生命朝着我执念的方向正确前进”。
换句话说,给《黑血》填坑也是我很强的一个执念了……
这些年常常被吐槽的“爷爷,您临终之前看一眼吧,《黑血》更新啦”之类的,已经快成了我的绑定梗,几乎逢人就会被这么吐槽,就连我QQ昵称都是“坑帝”来着。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黑血》我绝对是要画完的。什么杂志停刊啦,转投哪家杂志哪家杂志就倒闭啦,家里各种各样破事缠身没时间没心力画啦,版权问题啦,国情啦……等等的断更理由我有一大把,说多了看起来也都更会像是一种借口。
我无法承诺那些坚守了《黑血》很多年的粉丝,到底哪一天才能把《黑血》画完,不过但凡有一丢丢可能性,我就绝对会拿起笔填坑。我也是很想说:别问了,再问就和颜开一样,跟读者一起熬着把中国人均寿命拉长,不要说我不厚道,这招是颜开发明了,咱们可以先一起去提刀砍了他……
有些粉丝和朋友说《黑血》对中国漫画影响挺大,这东西不好说客观上有多大,从我主观的角度看过去,能实锤的就是我这个家里蹲莫名地和很多读者结了缘。有人因为看了《黑血》而专门从事某行业的,有人说人生艰难的时刻看着《黑血》挺过来的……当一个作品跨越了几十年、二三代读者,她的影响力其实早就不是内容给读者带来了什么,而是读者在这些岁月里自己经历了什么、悟出了什么、收获了什么以及失去了什么,作品,只是TA的人生见证者。像这种能改变他人人生轨迹的情况,对每一个创作者来说都是要面对的惊喜和惊吓……万一把人家带偏了咋办?!比起被催稿子,可能这种畏惧才是我创作过程中最大的压力。
硬要说《黑血》开拓过什么,估计是开拓了用自残的方式把画面精度提高到单人作战能力极限的画风吧。当年的稿费120一页,网点纸40元一张,我经常干出一页稿子糊三四层网点纸的蠢事。
这里面也有我刚才提到的畏惧,漫画这东西重要的还是对故事、剧情的表述,而不是秀画技,秀画技的话去画插画、海报等等比较好。当年我在执着于画技的那段时间,相当于走了很大的弯路,而这部分,我还是希望不要给任何人带来影响的好,误人子弟让我畏惧。漫画的精髓在于表达,画技可高可低,精度亦然。只要画技和漫画语言的应用能充分表达,足矣。人生苦短,如果像我这样追求的是每天都想把肚子里讲不完的故事讲出来,过于精美的画面绝对是双刃剑……
蹲在《黑血》坑里的各位可以不必担心,这部《黑血》我还是会尽力保持当初的画风续写下去,只是在不远的将来,我的其他作品可能会寻求一些不一样的画面表达方式。从画面上,我应该已经不太可能再复制出一个和《黑血》体量相当的同画风作品了,《黑血》会是独一无二的。
前不久遇到熟人,要走了两张我旧作角色的签绘,当时被问起:你这么久都没画了,竟然记得角色长啥样啊。
可以做瘦腰美臀代言的之默;
可以做洗发水代言的肖;
可以做发胶代言的无名氏和雅君;
可以做香烟和农牧产品代言的尤金;
可以代言丰胸手术的妖婷;
现在暮风又加入了可以代言蛋糕西点的行列……
对于我来说,《黑血》也好,其他我的作品也罢,其中的角色真的都是我的朋友,是活人,一个时时刻刻活在脑子里的人,是不会被忘记了。虽然身为作者我很难客观说《黑血》之于漫坛、之于国人该如何评价,但在我个人立场上,《黑血》与千千万万ACGN作品一样,都是伴随着我生活的、不可或缺的伙伴、家人。她不会受伤,也不会实质性地伤害人,如果说我的理念一直围绕着力量,那么漫画作品无疑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这个家人可能浑身上下都是问题,经常被路人指指点点挑毛病,某些地方长得贼鸡拉寒碜,但是没有人会因为这些而抛弃家人的。
《黑血》是我创作生涯的纪念碑之一,这座纪念碑拿出去给别人炫耀也不丢人,希望《黑血》的读者们也是这么想的!
我要争取赶在你们剁了颜开之前把坑给填上,因为他被剁没了的话下一个就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