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述“把人从腰中间切断”,即为我国古代刑法手段之一——腰斩。
从演变来看,古代囚犯的处刑严厉程度往往根据切除身体的部分分阶段而逐渐加重,腰斩的一般都是些犯了严重错误的:
“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史记·商君列传》
“矫制,害者,弃市 不害,罚金四两,律, 矫诏, 大害, 腰斩。 ”——《汉书 ·功臣表》
“季龙志在穷兵,以其国内少马,乃禁蓄私马,匿者腰斩。”——《晋书·石季龙载记上》
“李斯、李由虽无罪犯,枉受其罪,只得枉招……遂具五刑,论腰斩咸阳市。”——《秦并六国平话》卷下
从过程来看:
行刑之时,犯人必须脱光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伏在铡床或木、铁的砧板上,正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
如此说来,死刑之中斩首、腰斩说起来应该是达到了一种残忍的极致状态。
人的腰部主要是一些与消化有关的脏器,有实质性器官,比如:
肝、脾、肾、肾上腺、胰腺····
下方更多的则属于空腔脏器(多属消化系统),比如:
胃、十二指肠、空肠、回肠·····
总的来说,腰斩过程中易伤的高危脏器有这几兄弟:
——肾、小肠、胰、结肠、胃
在外力切断过程中,只要刀接触到这些脏器,那必然造成其破裂,甚至横断。
除了器官的损伤外,还会带来脊柱及周边自主神经系统的横断性损伤,导致神经断裂:
好了,器官断了,脊柱断了,神经也奄奄一息了,你以为完了?
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东西——腹部的血液系统
腹部的血液分布是很密集的,供应肠胃道的动脉是从腹主动脉前面发出的三条不成对动脉:
——腹腔干(Celiac trunk)
——肠系膜上动脉(SMA)
——肠系膜下动脉(IMA)
如果你以为腹部的动脉很少,那你就错了,它们还分别都有各自的主要分支:
腹腔动脉
胃左动脉
肝总动脉
胰十二指肠下动脉
小肠动脉
回肠结动脉
右结肠动脉
······
所以你可以想一下,这一刀下去会发生的事了:
——器官,坏了
——神经系统,坏了
——脊柱,断了
——血管,断了
器官受损,十二指肠破,胃破裂,结肠破裂,直肠破裂,小肠破裂····· 死者会口吐鲜血(呕血)、腹部产生难以言喻的的剧烈疼痛感(前期),而胃横断形成巨大的开放性胃肠损伤,被切断的地方胃肠逐渐脱出身体,甚至溢出胃肠内容物·····
这些都伴随着严重的腹膜刺激征(signs of peritoneal irritation) 和休克反应。
神经和脊柱,由完全的暴力作用导致整体性完全折断,致死致残级别MAX。
多血管破裂,一般来说,只要是超过总血量30%~35%的失血就属于足以引起失血性休克的“严重失血”(快速、大量)范畴,可以预计的是腰斩可以带来超级大量的失血,引起严重的失血性休克(hematogenic shock)[1],表现为:
1·受刑者意识模糊,心排出血量急剧,哪怕周围血管已经竭力收缩但血压依旧迅速下降
2·组织灌注减少,产生过量的无氧代谢,造成乳酸增高、代谢性酸中毒
3·细胞受损、内环境被严重破坏
这样的情况下,受刑者会很快出现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及器官功能衰竭,最终死亡。
能活多久呢?
腰斩的致伤因素是综合性的,其恐怖的地方在于每一个因素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致命的:
一个产生严重腹腔实质性脏器伤的人, 很难救活,但也有救活的可能。
一个多处大血管横断损伤致严重失血性休克的人,很难救活。
一个脊柱折断的人,脊髓也会被严重损伤,哪怕救活也大概率瘫痪。
因此,我的看法是,受刑者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死亡,剧烈疼痛主要在于过程前中期,后期基本已经休克,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且整个死亡过程中被斩者很可能是处于极端虚弱无力的状态,连说话的力气都很可能没有,更别说爬着走。
至于俞鸿图被雍正腰斩后连写三个惨惨惨的事情,看看就行了,不必当真。
7·21 2:40 更新 最后再来研究一下死了之后的事情。
首先腰斩之后要自由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残余神经或许可以指挥肌肉收缩——即斩完后短时间内神经内存在弱电流刺激引起肌肉的收缩或舒张,进而无序无意识的抽动还是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很多腰斩受刑者的面部表情被形容为“目瞪舌吐、甚惧”,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古代说的死不瞑目,而是一种尸体现象——尸体痉挛。
众所周知,死后一段时间内尸体肌肉会逐渐变得强硬僵直、关节固定,这样的现象叫尸僵。
而同样具有固定死亡姿态的“尸体痉挛”则属于一种特殊的尸僵现象,且是一种很少见的现象。
这一现象的成因和尸僵的一样复杂且类似,两者成因都与在高度神经兴奋状态下死亡有关,唯一的区别在于尸体痉挛在死亡发生的那一瞬间肌肉还完全没有准备好(无松驰阶段)就直接进入了僵硬状态,造成死的时候保持着死那一瞬间的姿态和动作,而一般的尸僵则会有一个肌肉松弛的过程才会进入僵硬状态。
从原理出发思考一下,什么时候容易产生尸体痉挛呢?
重点就是“在高度神经兴奋状态下死亡”
——为什么在打仗的时候,有些个威猛无比的士兵虽然死了,却还是死死的抱住敌人?
因为死前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神经高度兴奋、振奋。
↓
尸体痉挛
——为什么有些个饮弹自尽的人,死后还是保持着死前拿枪的姿势?为什么上吊自杀的人,死后手还紧紧拉着吊绳?
因为死前太过于恐惧行为带来的痛苦,神经高度兴奋。
↓
尸体痉挛
——为什么那些个死于脑出血等脑部疾病突发的死者,死后保持着死前正在做事的姿态(如洗澡、洗碗等)?
因为严重脑部疾病引起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损伤。
↓
尸体痉挛
那么回到题目,思考一下人在被实施腰斩前是什么样的状态?
极度恐惧、挣扎。
和上面的例子一样,这些都很可能是产生尸体痉挛的重要诱因,那些死后还保持着“目瞪舌吐、甚惧”面部表情的犯人大概率就是产生了尸体痉挛的结果。
那是不是说所有溺死者都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
当然不是,我只是结合一些记载和理论判断腰斩相对而言很容易出现尸体痉挛,而且这也不是每个受刑者都会出现的。
7·24 补充
有很多人把交通事故中的碾压伤和这里由工具造成的切断性伤混淆了,区别的话看一看吧:
题述腰斩所成的伤应该是这样的:
你们说的碾压伤则是这样的(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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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起交通事故中死者被货车碾压的情况——肺叶经过脊柱旁间隙由口腔直接挤出离体。
这种伤的被碾压部位往往不是完全断离,因此失血情况、致伤情况和题目里讨论的也不一致,不能视为一种伤来讨论。
——参考资料——
[1] Eastridge B J,Mabry R L,Seguin P,et al.Death on the batlefield (2001-2011):Implications for the fu- ture of combat casualty care[J].J Trauma Acute Care Surg,2012,73:S431-S437.
[2]Cannon J W.Hemorhagic Shock[J].N Engl J Med. 2018,378:370-379.
[3]竞花兰等:《法医病理学图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