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 996ICU 项目中正在讨论的反 996 许可证 (Anti-996 License)? 第1页

码农的幼稚可见一斑。

首先，996ICU协议要在实际中取得作用，你必须写出全新的、有应用价值的、难以替代的项目。以天朝码农的水平和开源参与度，不好意思，基本不可能。目前所有的开源项目都无法应用该协议。你当然可以fork一个已有的项目然后改成996ICU协议（如果原协议允许），但使用者完全没有理由用你的版本而不是原版本。

其次，你以为阿里百度等敢公然违反劳动法的公司会理睬开源协议里写了什么玩意，你搞笑吧。项目fork一下，批量搜索改下文件头，协议文件删掉。有本事你去告啊。谁会去告？你连自己996了都不会去告，你会为违反一个开源协议告公司？哈哈哈～

最后，需要用哪个开源项目，公司高层一般是不会参与决策的，这属于技术细节问题。难道CTO会来拍板项目里应该用underscore还是lodash，这种级别的决策基本上由码农自己来决定。你向老板解释公司996所以996ICU协议的项目不能用？没关系的，请你996加班自己码一个出来。如果你故意用了996ICU但又不请示，再匿名向媒体曝光——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追究到你头上。恭喜，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是我刻薄，看你们这帮996的码农垂死挣扎又自high，感觉真好玩。

这份许可证应该是我近年来读过的最具想象力的法律文件之一，差不多和第一次听说“毒丸”、VIE架构与《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时候的感觉差不多。拍案叫绝。

简单来说，“反 996 许可证”相当于是对劳动争议的“超维打击”。

传统上，关于加班的矛盾主要是劳资双方，再加上劳动监察部门三方之间的法律关系。哪怕是996.icu也没有逃脱这个范畴。而劳资双方在地位上有着天然的差距，劳动监察部门监察的效果也未必尽如人意。

而“反 996 许可证”拓展了劳动关系的维度，引入了知识产权权利人一方加入了劳动法的关系中。开源软件的许可协议本质上是一只附条件许可，法律也并没有禁止把遵守劳动法加入到知识产权许可协议中去。因此，用“反 996 许可证”，至少在法律关系中加入了知识产权权利人，在劳资双方+官方的三方关系中又加入了知识产权权利人一方，而知识产权权利人可能会有着巨大的能量，而一旦有“维权狂魔”（比如Business Software Alliance的成员）使用这个协议，那么对于这些“维权狂魔”百利而无一弊。

“反 996 许可证”相当于是对劳动争议的“超维打击”，用其他维度的武器瞄准劳动争议。但问题在于开源软件在国内主张权利的案件极少，能否经得起司法的考验还有待观察。另外，其实如果有劳动争议，也无法直接援引该许可证主张权利。劳动者能做的，可能只是在劳动争议胜诉后，向知识产权的权利人举报。

另外，这份协议不止是可以被用于软件，文字作品，摄影作品可以同样适用。

这份许可证当然本身也有些值得推敲之处。

2. 个人或法人实体必须严格遵守与个人实际所在地或个人出生地或归化地、或法人实体注册地或经营地（以较严格者为准）的司法管辖区所有适用的与劳动和就业相关法律、法规、规则和标准。如果该司法管辖区没有此类法律、法规、规章和标准或其法律、法规、规章和标准不可执行，则个人或法人实体必须遵守国际劳工标准的核心公约。

就第2条，什么叫“严格遵守”？什么情况属于未“严格遵守”，是有劳动相关的司法判决还是行政处罚。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算“严格遵守”，是开始使用许可证覆盖的作品以后还是具有追溯力，有“劣迹”的都不能使用。

3. 个人或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诱导或强迫其全职或兼职员工或其独立承包人以口头或书面形式同意直接或间接限制、削弱或放弃其所拥有的，受相关与劳动和就业有关的法律、法规、规则和标准保护的权利或补救措施，无论该等书面或口头协议是否被该司法管辖区的法律所承认，该等个人或法人实体也不得以任何方法限制其雇员或独立承包人向版权持有人或监督许可证合规情况的有关当局报告或投诉上述违反许可证的行为的权利。

如何定义“诱导或强迫”，乃至于企业的用工行为是否违反该许可证，恐怕还是需要法院来进行判断。因此，更可能的适用场景是员工在劳动争议胜诉以后，才有可能进一步向版权人举报用人单位违反许可证，侵犯著作权。因此，如果这个许可证想要更好地使用，还需要相应的举报平台，举报机制。平台一旦收到举报，会把信息反馈给权利人。

反996许可证未必会成为开源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至少会是一个有趣的脚注。

PS，传统上劳动关系解除时确实可能会考虑知识产权问题，但更多的是对付离职劳动者的武器，比如很多大厂都用离职员工窃取商业秘密对付过劳动者。知识产权能够成为对付用人单位多是因为发明专利未给补偿，但这也并不常见，也没什么威慑力。

更新以下最新进展， @Suji Yan 和 @Orphan Block Draft了了一版专业的996 license，核心是国际劳工公约的延续。已经Merge了，大家可以开始用在自己的项目内了。

以下是原答案：

我认为，996ICU License是把行为艺术式的网络讨论转换为扩大影响的法律手段的首次尝试，做得好的话不会损伤到个体的利益。

众所周知，各种开源协议包含以上各种，其区别已经在图中写出。只要协议本身不违反中国法律，开源网络协议在我国的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如下面一个最近国内关于GPL协议的著作权侵权的裁判文书，GPL协议5至7条内容是作为事实依据辅助法庭判断的。

同时再贴一段GPL协议生效的方式，即需要根目录或调用/改编的文件夹内包含开源协议文件。这也要求996ICU的协议文件被使用在根目录或调用文件夹里。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使用协议规定的条款进行维权的一个案例，然而判决书的引用也说明了在一定情况下，996ICU License能起到法律意义上的裁定作用。

按现在这个Repo的热度，我觉得这种License的大规模应用还是能够增加威慑力的（总结整理自PR#15642，非个人原创）：

• 赋予此协议精神内核：如果 GNU LICENSE 代表自由, 996ICU LICENSE 就代表劳动者权益；
• 将996ICU License作为一个附属协议，不需更改原有协议，这样对于项目的所有者容易接收一些；
• 如最高票匿名用户所答，在996ICU项目上增加一个Awesome 996ICU License链接，凡是好的使用该License的项目就可以收录，为引用此License的开源软件带来流量；
• 前期推广可以对大型开源项目进行游说，这些基础设施类的项目基本无法短期内重造轮子，这样已经使用这些框架的项目将没办法更改，动用独立开发者和国外大公司的钳制力量倒逼；
• 使用类似于上文案例的方式，让996公司能够因为市场竞争用协议互相举报、互相监督。

综上，996ICU License在合理合法且不伤害个体利益的情况下，将个人与公司这样不对等的、基于《劳动法》的平权关系，升级成了公司/开源社区对公司的对等的、基于《著作保护法》的平权关系。

另外说个题外话，刘慈欣的小说《2018年4月1日》早就对把更强力的举措用愚人节玩笑的方式进行了预言，不得不说大刘的洞见是何等透彻！这篇小说里面虚构了一个名为IT共和国的组织，并且介绍了技术无产阶级的概念，可以说很真实很扎心了！

程序员、网络工程师、数据库管理员这类人构成了IT共和国的主体，这个阶层是十九世纪的产业大军在二十一世纪的再现，只不过劳作的部分由肢体变成大脑，繁重程度却有增无减。在渺如烟海的程序代码和迷宫般的网络软硬件中，他们如二百多年前的码头搬运工般背起重负，如妓女般彻夜赶工。信息技术的发展一日千里，除了部分爬到管理层的幸运儿，其他人的知识和技能很快过时，新的IT专业毕业生如饥饿的白蚁般成群涌来，老的人（其实不老，大多三十出头）被挤到一边，被代替和抛弃，但新来者没有丝毫得意，这也是他们中大多数人不算遥远的前景……这个阶层被称做技术无产阶级。

小说里，主人公的同事为了在愚人节捉弄他，伪造了一条重要插播的新闻，“播音员一脸阴霾，他宣布，在联合国否决IT共和国要求获得承认的3617号决议被安理会通过后，IT共和国向实体国际宣战，半个小时前已经开始对世界金融系统的攻击。”这引起了他极大的恐慌和混乱。

在这个全信息化时代，财富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计算机存贮器中的一串串脉冲和磁印。以这座华丽宏伟的写字楼来说，如果相关部门中所有的电子记录都被删除，公司的总裁即使拿着房产证，也没有谁承认他的所有权。钱是什么？钱不再是王八蛋了，钱只是一串比细菌还小的电磁印记和转瞬即逝的脉冲，对于IT共和国来说，实体世界上近一半的IT从业者都是其公民，抹掉这些印记是很容易的。

因为程序员手中掌握着很多信息系统的管理权限，小说中描绘了一种可用于服务政治诉求的力量，并且以被篡改的国际歌歌词表达出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把世界格式化！

拿到现实中进行类比，最极端的情况下，身受996制度的集团员工集体删库跑路或许比罢工静坐的方式更有力。

当然，大刘虽然很犀利，但这只是万不得已的设想罢了, 科幻小说的意义之一就是把最极端的幻想展现给大家并尽可能地去规避，非暴力的正常法律途径（比如996ICU License）才应该是大家维权的方式。

目前来说还是闹剧居多，而且这玩意儿搞不好后面就是个道德绑架。

但是话说回来，干这种事情比点点Star还是有进步的。

这个事情的好玩之处在于，它把这场闹剧扩大到了开源项目的作者和开源社区。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这个点子还是不错的。开源社区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而996也确实会构成对每一个程序员的潜在威胁。借助开源社区的力量来改变某些程序员的困境，目前来说看起来还不错。

当然，有人会说，这个项目在GitHub上发起难道不就是为了借助开源社区的力量么？事实上开源社区和知乎一样分为两部分人，一部分叫做贡献者，这些人才是左右开源社区态度的群体，另一部分则是使用者或者索取者，和大部分知乎用户一样，他们的主要用途是贡献流量……后者这个松散的群体不仅态度不重要，更难以团结和缺乏抗争精神。

但是近些年开源社区的贡献者已经从个人开发者逐步转变成了各种大厂，个人开发者的态度能在多大程度上左右开源社区，还是未知数。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

国外已经有类似的东西，比如说抵制非法用工的公司的产品，这个已经非常成熟了。其基本思路是不购买非法用工企业的产品，而996ICU License则反过来了：不出售/授权产品给非法用工企业。这可以说是一个创举！意义非凡。

我们举个例子，比如说以超时加班著名的华x公司，中国劳动部门毫无作为，但是如果关联组织，比如美帝政府，发布一个声明，因为该公司存在非法用工行为，所以禁止一切美帝企业出售产品和服务给该公司，你说华x会不会立即整改，立即按时上下班？

非常有威力的武器。

但是如果让这个协议生效，还必须说服一些大佬，比如Torvalds，如果他能设法加入到linux授权里面，那么就厉害了，如果任何公司违反协议，可以在美国起诉，要求禁售。你看这些公司慌不慌？

也许技术真能改变世界！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