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是不会恢复,但会在温水中逐渐走向语文功能的总失败。
总括说下拼音化所造成的影响(东干语、朝鲜语、越南语):
A、古代文学:
(1)越南语的古代文学时间短、作品少、语言变迁小,越南语本身音节数量>2500,所以喃字转化为拼音,损失小。汉语文言全部抓瞎,翻译需要不少括号汉字,当然,这不算越南语文学。
(2)朝鲜语的古代文学,本土词本身就是写成拼音,时间短、作品少、语言变迁小;但汉借词音节很少,信息损失严重,所以总体信息损失也很可观,现在需要各种括号汉字。汉语文言全部抓瞎,比越南更严重10倍的抓瞎,翻译需要海量括号汉字,当然,这不算韩语文学。
(3)东干语是直接放弃汉语古代文学,东干语本身定位混乱,汉语古代文学很可能并不被东干人视为自己祖先的文学。
(4)汉语、日语,古代文学全用汉字写(日语的所有古代文学最晚到江户时代都已完成训读化)、时间长、作品多、语言变迁大、词根音节合并严重,导致没人敢出版《全拼音唐诗三百首》《全拼音百人一首》。中日的文字学者由于完全处理不了唐诗与和歌,遑论书面文言,导致80年代双双宣布拼音化彻底失败。
B、现状使用及未来:
(1)越南语音节数量>2500,过得最爽,词根保留最多,造词能力最强,但仍然出现了「南/男合并」、「双曲线直接写成 hyperbol」 这样的情况。越南语拼音化其实也是没办法,因为越南语终究不是汉语方言,所以喃字作为「地方土字」会形成一个疯狂的负担。
这一点粤语就不会碰到,因为粤语是汉语方言(而且词汇是中古汉语后代,比闽语接近主流)。日语也不会碰到,因为日语用训读。粤语和日语都可以将地方土字控制在一个较小的比例。
越南语存在偷懒借用中国汉字词汇的问题。
(2)朝鲜语则要区分为本土词vs汉借词,本土词语音面貌古老,词根保留 -n、-ng、-m、-r(相当于二等)、-p、-t、-k(相当于入声)、-s(相当于去声)、-rp、-rt、-rk、-rs(相当于二等+入声), 对接的是上古汉语的状态,所以固有词拼音化本身是没什么信息损失的。
朝鲜语最大的问题是汉借词音节过少,而汉借词比例又很高,所以造词功能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比如「男闺蜜」竟叫做「男子saram亲旧」,年轻人受不了,缩减成「nam sa chin」,但这个操作首先一是已经承认了拼音化带来的造词啰嗦;二是「nam sa chin」本身辨识度也很差,会让人以为是一个叫「南XX」的地名,必须要靠上下文辨识。
朝鲜语去除汉字之后,在辨识度的压力之下,造出啰嗦词汇,年轻人又将其压缩,实际上只是在进一步占用磁盘空间,终有一天,这种「压缩词」的辨识度会全部亮红灯,迎来彻底的总失败。
北朝鲜存在严重偷懒借用中国汉字词汇的问题,比如「自力更生」。这种偷懒,维持了语言运转良好的假象,但归根结底依赖的还是汉字。
(3)东干语——作为汉语官话,音节只剩1000个多些,拼音化后成为了拼音文的最恶版,看似可以运转,实则类似于一个生病的人仍然「活着」,但已经无法去参与大部分活动。
东干人从中国跑出去之后,实际上仍在持续偷偷借用汉字词汇,比如「联邦」「联合」,50年代一批伊犁人加入东干,又带去了一堆「化学、护照、法官、无线电」等词汇,改开后东干人和伊犁来往增多,又开始借,等于还在偷借汉字词维持运转。在东干语里,「博物馆」竟叫做「Muzei房子」,从这种词就可以看出,拼音化后,词根衰亡、借词泛滥、low词上位的总乱象。
一门汉语,沦落到「教授、律师、地铁、汽车、西服、车厢、化学、地质学、几何学。。」全部借用斯拉夫语言,这就是拼音化带来的总质变。他如果只靠自己最初那批汉语词根,只能用来描述农夫和农妇的生活。
现在学中文、学汉字的东干人越来越多,「拼音文」已经完全失去独立观察的意义了。
真相就是:不论是东干人、朝鲜人、越南人,都遇到了放弃古代文学、词根衰亡、造词啰嗦、借词泛滥、low词上位的乱象,但严重程度都是 东干>朝鲜>越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严重。
并且三者一直在靠中国的汉字词汇维持「表音文可以运转」的假象,只是程度高低深浅不同罢了。
目前来看,基本没有希望:
另外,我能理解很多中国人希望周边国家,比如韩国,甚至越南,恢复使用汉字的心情,但是真的不要抱太大期望。咱们看看网络上为简体字辩护,反对恢复繁体字的中国人有多少就知道了,从简体字恢复到繁体字这样的变化,对于我们来说尚且不能接受,我们真不用期待已经用了多少年拼音文字的他们去重新接受汉字。
18世纪,北京话在奉天府(沈阳)、锦州府 取代了原本一直通行到明末的昌黎话(由满文《三国志》对音可证)。
奉天府的北京话,是现代东北话(哈阜片~大碴子味)的正源,当时的沈阳话是大碴子味(饿=ne),跟近代闯关东之后受胶辽官话强烈影响的“曲么菜味”沈阳话不同。
锦州府的北京话,是现代锦州、葫芦岛、秦皇岛几个区县(秦锦片)的正源。秦锦话从锦州府扩张,在卢龙(永平府城)取代昌黎话的时间应该晚于锦州,具体时间不明,可能是19世纪。秦皇岛由于形成市区的时间已经是近代,一开始就是说秦锦话。
18世纪的北京话另有两个分支:顺天府(北京)& 承德府。朝阳、赤峰的建置虽源自承德府,但近代受移民(主要是汴宋官话)影响形成的单元音化“干面子味”跟承德已明显不同。
了解了昌黎话之后,越来越发现,现代东北话虽然音系在17~18世纪被北京话洗掉了,但是词汇却可能有相当大的数量,是从明代辽宁(昌黎话)继承下来了。几个最基本的例子:
A、“没”的两个声调—— mei4来 vs mei2钱;
B、嗯呐,来自上古燕国【诺】(na:k),昌黎话最大特征;
C、唠嗑;;;D、屯里、屯下、老屯、XX屯 等等“屯”相关词汇;;
E、扔=leng,这个词原本以为是胶东话影响,现在看来是明代辽宁继承而来。
F、朝鲜朴氏=piao,这个很可能说明,丹东在明代并不说胶东话。
等等等,还有很多很多。
现在觉得,东北话的历史纵深一下就不一样了,
他全面融合了 幽州(北京)、平州/营州(卢龙/昌黎)、登州(牟平/蓬莱)的文化厚度,
近代在黑土地上,迎来了空前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