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无法发展出文明,也就没有了现在我们熟知的一切,可能我们还在石器时代苟延残喘,很多人在一次天灾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宗教本身反应着我们内心世界对世界的认识,宗教的发展和我们对自然世界认识能力在一同演进,这种认识的进展回馈给我们的是超越血缘关系的共同体凝核,使得社会组织可以突破小家部落走向壮大,同时以是知识与科技储存与传播的媒介,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我们不可能期望宗教不存在,这种假设只会推翻我们熟悉的一切历史叙事。
现代社会中,宗教的组织意义和知识意义都已经被消解,但依然得以存续的原因则主要是文化传统的惯性,以及人的精神需求。宗教为生命提供意义感和终极关怀,把其当作一种消费品,这一刚需永远不会消失,只会因应时代使宗教变换其形态,所以在未来,宗教也不会从人类社会彻底消失。
知乎上反宗教的氛围非常浓厚,已经从客观分析理性批判逐渐变成了逢教必反的教条主义,从行为上走向了理性反面,事实上重现了宗教式的盲目与狂热,不可谓不讽刺。
从“反绿”到反一切宗教,演变到到中国人从来不信教的失实叙述和莫名自信,其实是一个逐渐丧失理智的过程,如果把知乎的用户倾向看作知乎的集体人格的话,那么这个人正在经历一种类似传销中被洗脑的精神体验,思辨的能力在被逐渐消解,最后等待它只会是彻底的虚无,继而拥抱一种宗教式的超验观念。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是缺乏理智的,也是不具备理智的能力的,我常说,思辨是一种能力,而获得这种能力的成本不是资本主义体制下每个人都能负担起的,或者说任何体制下都不能。
人的生命毫无意义,必须靠欲望与幻像支撑才得以前行,不从宗教中寻找解脱的人,最终依然也会寻找其他替代品,比如性交,比如酒精,比如大麻,比如冰毒,比如海洛因。
我们是幸运的智慧生物,又是可悲的肉体凡胎,世界听不见我们的无声狂啸,正如时间不会容许你逃脱它的牢笼,我们所能寄托的,恐怕只有内心中那莫名的希望了。
宗教最原始的形态(其实那个时候的“宗教”未必能用后来被普遍接受的宗教一词称呼)其实是来自于人类祖先在社会形成雏形的阶段,其天生的对于自然的敬畏以及反过来出自敬畏的好奇。人类对于当时人力所不及人智所不解的自然现象与力量产生的畏惧,加之人类文明早期与自然仍可称密切的联系,导致后来人类将自然之力拟人化为“神”的形象以便于接受。
早期几大远古文明的神话传说里皆有众多神袛,且大多各司某职,即使有所谓的“主神”也多不会过度抬高其地位。并且,他们大多是某个自然领域的抽象总结之人格化。我个人倾向于归结为,原始神明信仰其实是人类对于迥异于人力的自然之力的一种解释,或者说是一种用于理解自然原理的工具(有趣的是,后世承担这一工作的似乎反而是科学,科学其实也是(这种定义的)信仰/宗教?)。从结果上看,它是早期人类提高对世界的认知水平与对自然的利用水平的捷径。
而直到现在仍有巨大影响力的宗教,其实与文明肇始的朴素信仰大相径庭。它们从教义上看倾向于以神谕之名限制“世俗”的行为准则;从追求上看加入了许多或出于私人或出于教权组织的价值取向;从发展上看其经常与世俗权力的碰撞与盛衰关联密切。
或许狭义上的现代宗教形成之初是“先圣”们对于借神之名来归理社会,重建道德与秩序的,但是由于它们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所树立的唯一主神形象完全是人造的(或许有原型或者拼接),是人为将全能、至圣等属性组合而成的,没有来源没有凭依的形象,是对“解决一切苦难的超人”这一共同渴望的必然产物,看似描绘得巨细靡遗实则更为抽象,所以对这种神明的信奉其实是没有远古神明崇拜那样的纯粹性的——信徒大多是怀有某种现实目的而非真的(或者说因为怀有目的所以才真的)相信这位全知全能的神。它更接近于一种寄托、一种为了使自己的愿望更像现实而求得的保证。从结果来看,它很大程度上退出了与自然之间的互相反馈,倾向于在人类社会已有一定规模的基础上对于人与人,集体与集体的交流进行规定/引导。
总结来说的话,我个人认为,宗教的发展经历了一个从讲求人与神(自然)的交流到人如何对待人类社会已经了解掌握的所有东西的集合体形象的变化过程。前者代表无力对抗自然的莽荒时代的敬畏、学习与筚路蓝缕;后者代表开始试图改造自然后的诉求、寄托与对“超人(之力)”的迷恋。
无论如何,宗教在本质与初衷上都是有利于文明发展的,即使是饱受诟病的宗教组织(其实人类拥有神的解释权与代行权这一点本身就很不可思议,这也是使用人造的虚构主神和体系的弊病之一),在建立之初与发展过程中也起到了引导生产力集中与建立秩序、弥合裂隙等的正向作用,其(至少教义提倡的)普世价值也是有益的。至于宗教何时成为文明的阻碍而非助力,大概是从信徒产生过度的狂热而教权利用信徒的狂热为世俗理想和利益开道的时候吧(社会极其动荡黑暗、生产力远不能满足需求时平民对宗教的笃信也强;生产力越来越高,民族主义和意识形态出现后对宗教的狂热就大大衰减,毕竟出现了建立在物质基础和资本分配基础上的新型“信仰”,至于现在宗教经常搞出来的邪教幺蛾子大概是物质与精神大幅脱节的产物?)。宗教的制度化与组织化真的是双刃剑,它一方面可以提供意识形态这种晚期产物才有的凝聚力与人物力集中应用,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的先天缺陷导致丧失了早期神明信仰以及科学所独有的“开拓”功能。
(俗权受神权认可是可以接受的,但人类分摊神而且是人造神的权威性与高地位就…)
综合来看,宗教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过程中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导致世界上的许多地区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发展速度远远低于远古和近现代时期(甚至倒退),宗教也难辞其咎。